一抻脖子,把最后一口苹果咽了下去,姜长焕站起来擦手:“我得进宫一趟。”
合着我刚才说的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姜长炀怒了:“你给我站住!”
姜长焕诚恳地道:“哥,你不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
他哥根本不相信这个熊孩子的判断,姜长焕理直气壮地抬出老婆来:“二娘说的,怕吴贵妃狗急跳墙。”
“呵呵,我才不信二娘会说这么粗鲁的话!”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就是她说的,不好废长立幼,那就立嫡咯,吴贵妃要做了皇后……”
“md!”姜长炀跳了起来,“还真敢想。不对不对,吴贵妃骄横无礼是真,却还是个正常人呐!”时至今日,伦理纲常深入人心,轻易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姜长焕努力猜测道:“有人撺掇的吧?哪里没有投机客?”
这个理说服了姜长炀,这哥儿俩,也都不是正常人,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设定。姜长炀道:“那你进宫,跟娘娘说清楚了,我看宫里那几个娘们儿,没一个好东西。万一娘娘倒了,她受罪不讲,大家都要憋气。”
姜长焕道:“我这就进宫去。”
他进宫先不去见叶皇后,先求见元和帝,汇报自己脸上的伤好了,准备销假上班,对之前给元和帝造成的麻烦表示了歉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就叫岳父给遇上了,岳父那个人就是爱较真儿。您大人有大量,甭跟他一般见识啦。臣这就回去办差,一定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元和帝要是真的记恨他了,就不会让他进来了,盯着他看了半晌,也觉得自己最近太衰!贺敬文一蹦跶,他又想起来贺敬文他闺女了,再见这侄子,心情又微妙了起来。姜长焕又一脸诚恳的样子,让他也气不起来,只好恨恨地说:“他管的多少闲事!”
姜长焕道:“他家里人省心……”所以有闲功夫管闲事儿。
元和帝:“……”朕更觉得糟心了,你还是走吧。有心让姜长焕去见一见吴贵妃。
姜长焕也是机警,说要去见叶皇后:“好久没见娘娘了,怪想的。”
元和帝道:“你倒是有良心。”
姜长焕脸皮十分不薄:“那是,我总想着您呢。再说了,娘娘好歹养了我好几年呢,您这宫里,旁人都有儿子,还不兴我去给娘娘点子安慰?”
这胆儿也够肥的,他在宫里也就这么个形象,懂道理,又有点无畏。元和帝近来与叶皇后关系又升温了一些,也有点感叹:“原以为……”让养到中宫面前好博个好彩头的,谁知道养了好几年,也没引出个儿子来。摆手让他走了。
姜长焕一气跑到叶皇后跟前,小脸蛋儿跑得白里透红,叶皇后笑道:“这般着急,后头有狼撵着你?”
姜长焕在叶皇后面前乖得很,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很乖:“没狼撵我,我怕有狼要吃您。”
“哦?”
“听我哥哥说,宫人宦官,面有忧气,人人都像惊弓之鸟,可又没有什么大事儿传出,是不是闹鬼了啊?”
叶皇后笑道:“越来越聪明了呢。”
姜长焕急得要死:“我聪明有什么用啊?您有准备了么?”
叶皇后道:“要怎么准备呢?”
姜长焕:“……”对不起,好像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要是臣,自然是……可是您……”他是男的,能活动的余地就很大,叶皇后是妇人,虽然皇后比妃嫔要自由些,究竟是束手束脚,只能被动防御。吴贵妃那里,有元和帝罩着,想动手,着实不易。
叶皇后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吴妃那个人,我是知道的,脑子不大、胆子不小,要做这种事情,必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圣上有些事情上是不大厚道,却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生出这种事端来。一定是有小人从中挑拨,究竟是谁,我心里已经有数儿了。”
姜长焕苦想一阵儿,试探地问:“是想投机钻营的太监宫女?”
叶皇后赞许地道:“你长大了呀。”
姜长焕道:“既然知道了,何不将人问治呢?养虎为患,不是娘娘会做的事儿。”
叶皇后道:“御马监的人,轻易能动?”
姜长焕哑然。御马监的大太监,也是诸监里位高权重的人了,而且……御马监掌兵,还是禁兵!姜长焕颈后一寒:“这等小人,居此要职,令人夜不成寐!要是他的人趁机诬陷,还真是防不胜防。”
叶皇后道:“我这里,已经差不多布置好了,你不用担心,安心当你的差去吧。”
姜长焕扯出一抹苦笑:“臣明白。”
叶皇后伸手,摩摩他的头:“你是好孩子。”索性对他说了一些宫中的近况——
韩太后便说,一定是因为东宫没了主人,压不住邪气,想进逼儿子,叫他立储。叶皇后乐得有韩太后在前面顶着,并不插手这件事情,一意将养身体。太后与贵妃闹腾,倒是皇后得益,元和帝也乐得往她这里走动。
叶皇后事先倒不知道李太监布置得很多,只猜会有人投机钻营而已。经姜工焕一提醒,越发注意,察觉出了李太监的马脚。叶皇后已经将计就计,暗示自己宫中能管事儿的大太监等借宫中灵异这事,故意路过惊惶的宦官宫女,“被撞倒”,出宫到私宅养伤去了。却又向元和帝借人,叫板子兄暂兼一下自己宫的一些事务——反正,元和帝近来常到中宫,板兄紧跟着元和帝,十分方便。借用的时间又不长,等人好了,他还专职跟着皇帝去。
姜长焕道:“他可靠么?”
叶皇后收回了手,拢在袖子里:“这宫里,没有一个地位受到威胁的司礼掌印太监更可靠的人了。宫外么,你听话,这事儿干系太大,一着不慎,脱身极难,你不要插手,不要折进去。”
姜长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楼一直装不存在,看他走远了才说:“二郎真是有良心的好人,不枉娘娘教养他一场。怎么就到北镇抚司去了呢?”
叶皇后笑问:“北镇抚司又怎么了?”
小楼道:“我们私下也说,还是二郎的哥哥有煞气,杀伐决断,到北镇抚司能镇得住。二郎这般可爱,该到五军都督府谋一职,有国公爷照应,又有他哥哥的关系,舒舒服服的,轻裘肥马过闹市。”
叶皇后大笑:“你们都不如圣上看得明白,他呀,适合北镇抚司。”
小楼满眼不解,叶皇后道:“他哥哥,不适合再到锦衣卫啦。好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等着去老君观了。”
李太监搞阴谋搞到这么个份儿上,前有瑶芳先知先觉,后有叶皇后应对得宜,中间还有一个串连的姜长焕。合该“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自己却还不知道,将事情布置得差不多了,才暗示吴贵妃:可以了,请元和帝带大家去老君观去去晦气吧。
吴贵妃正在憋屈着,外面贺敬文孜孜不倦地找她的麻烦,容二又不停地补刀。元和帝只好做样子给贺敬文看,给了她小小的惩戒,惩戒虽小,伤脸。容二的补刀,更是戳她的心窝子,要断她活路。一想到王才人那张狐媚的脸,以后要顶着太后的九凤冠,自己得给她行礼,半夜睡觉都能被惊醒。
吴贵妃已经好几天没能睡个好觉了,通常这个时候,元和帝都是在她身边的,有元和帝在,她安心,元和帝也会安抚她。现在倒好,元和帝跑叶皇后那儿去了,没人安慰她。吴贵妃焦躁得厉害,对叶皇后的不满也加剧了,对于李太监的计划,抵触的心理都被磨没了。现在对于扳倒“情敌”,她积极得狠!
接了信儿,就跑去见元和帝。元和帝这才想起来,最近似乎是冷落了吴贵妃。到底是放到心上的人,虽然觉得爱妾与亲妈都有点烦,元和帝对吴贵妃还是有情意在的。听到吴贵妃哭诉:“最近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人心不安,我被他们吵得好几年没睡好啦,咱们去老君观烧个香吧。最近不知怎么的,诸事不顺,慈宫那里也是、中宫那里也是,都有人伤关吓着了。”
元和帝正觉得晦气呢,一拍即合。韩太后身边有李太监的好友,也被撺掇了起来。叶皇后心中有数,也不反对。因此一事,宫中阴霾一扫而尽——这样放风的机会太难得。
对外却要宣称,韩太后梦到了先帝,大家一起去给先帝祈福。梦到先帝不去祭陵,不进太庙,偏要去道观,这是什么情况?御史台又炸了一回。无奈元和帝决心已定,立储被你们辖制了,难道上香也要归你们管吗?硬是要去。
御史台闹了一回,也熄了火——晓得这个皇帝不能逼得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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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三天,老君观就接到了宫里的通知,洒扫殿阁,清理闲杂人等。又在宫使的指导下从山脚到正殿,布置安排。上至观主,下到火工道人、厨房雇来择菜的大妈,人人浆洗了新衣,香汤沐浴,就等着元和帝一行人驾临。
元和帝暂时没来,甚至清场的锦衣卫还没到,观主就先迎来了他的师妹。
观主:=囗=!“你怎么来了?锦衣卫过一阵儿就到了呀!要是见着了生人,你……仔细北镇抚司抓人呐!哦!你要趁机看小女婿呐?你们两家不是世交么?还定了亲,在京里爱怎么看怎么看,跑出来做甚?”
瑶芳道:“想师傅了,我来陪着,万一……也好有个遮掩不是?”
这倒也合情合理,观主也担心这种欺骗世人的事情被发现。元和帝的脾气,可不大好。到时候满山遍野的警戒,万一搜到了张真人,可就坏大了!他又不敢放这么大年纪的师傅出去,生怕他老人家死在了外头,那观主就得一辈子良心不安。
瑶芳麻利地带着俩丫环住进了后山小院儿里,当天下午,北镇抚司就来人了。观主吓了好大一跳:“我们观里没有违法的事儿!还要接驾呢!”千万别递驾帖来。
姜长焕翻了个白眼:“师兄。”
“咔!谁是你师兄啊?”
“二娘在不在?”
“……”这师兄没法儿当了!“你来找媳妇儿?带这么多人来做甚?!”
当然是不放心啦!叶皇后说得再轻松,再说准备周全,姜长焕也得担心这位如师又像是母亲的长辈。瑶芳更不用说,也是担心得不得了。两人一合计,还是过来吧。老君观算瑶芳的地盘儿了,何况还有个老神仙,紧盯着叶皇后的卧房,谁进去做坏事,顺着线提溜出来。
姜长焕又是北镇抚司的,又是“自家人”,一旦出了“丑闻”,他正好能领这个调查的差使。哪怕因为年纪小,不能做主办人,也能插进一只手,好歹能出一分力。
口袋已经张开了,就等傻鸟撞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高考生们考试顺利!
 ;。。。 ; ; 本文由 。。 首发正准备饭呢,过来喊人去陪你说话?有没有这么办事儿的啊?简氏愈发不满了起来,姜正清在外面接待宫使,她在后面发牢骚:“多咱贵妃能随意叫人进出宫闱了?她好大的脸面!”
有资格这么做的,只有皇后、太后,若是吴贵妃这样的宠妃,想见娘家女眷了,也是可以的,想召外命妇,不好意思,她还不够格。=至于王才人这样失了宠的,想见一下娘家妈都得看上头批不批。可简氏还不能说什么“不去”,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世上有几个看吴贵妃顺眼的?都是给元和帝的面子。
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还得去穿戴收拾,还要跟瑶芳说:“好孩子,原本要好好吃点螃蟹的,现在好了,螃蟹吃不成了,改去看螃蟹了。”
姜长炀弟兄俩和瑶芳听了,都笑了出来。简氏被他们一笑,肚子里的气也消了不少,嗔道:“都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瑶芳笑道:“是是是,您说得对,您要真不想去呀,也有办法的。”
姜长焕跳起来道:“我这就去请岳父大人。”
简氏道:“我就看个螃蟹,你扯亲家进来趟这个浑水做什么?” ;宫里来人了,叫贺敬文做甚?能有什么用啊?贺亲家还能拦着不成?简氏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将亲家也扯进来,一同得罪元和帝。
瑶芳道:“您别急,是我的意思。凭什么呀?她想看就给她看么?这事儿您不好拒绝,可也不能白受这个气不是?正好了,我爹也憋着气呢,叫他也好出一出气。您叫二郎跑这一趟,好不好?再不去,就迟了。”她也是近来常听姜长焕说“宗室身份不同,处事也不同”,才乍然醒悟的。吴贵妃要召个别家的外命妇试试?不用御史,叫谁谁得疯。说起来,简氏也是不该听贵妃的召唤的,宗室就不一样,总是“自家人”,有回转的余地。就是因为这“身份”二字。
简氏犹豫了:“真个没事?”
瑶芳道:“真个没事。”元和帝她是知道的,在外面还要做明君呢,被御史拿住了把柄的事儿,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翻脸的。何况现在还有一件立储的事情要做,再将吴贵妃推到风口浪尖上,不利于大局。挨骂也就白挨了。瑶芳正要借用他这种心理,一点一点地将他给吴贵妃母子刷的金粉给刮下来。
简氏再看长子,姜长炀松开了眉头:“可!”
姜长焕一道烟走了,姜长炀道:“我去前头,跟宫使说,娘要穿戴。”说完对瑶芳一点头。
简氏对瑶芳抱怨道:“原先听人说吴贵妃恃宠而骄,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真是可恶。要不是有圣上在,她能被人活撕了!”
瑶芳笑道:“她好日子也过得太长了。”
简氏“哼”了一声,一直抓着瑶芳的袖子问:“亲家公不会有事吧?要不我还是先穿戴起来,万一来不及了呢?哎,叫他们上菜,你先垫垫,小孩子家,不禁饿的。”
她真是一个极好的母亲,瑶芳道:“没事的,等打发走了讨厌的人,咱们再消消停停地吃。”
简氏道:“也不知道亲家吃了没有。别吃到一半又给拖了来……”
瑶芳含笑听着她胡乱操心,心里估摸着时候,贺敬文差不多也该来了。两家离得并不很远,姜长焕的脚程也很快,贺敬文过来也不会很慢。什么时候,女人梳妆打扮都不会很速度,尤其是要进宫的女人,宫使这会儿还应该在前厅等着。
她估计得并不差,这边简氏才将珠翠五翟冠戴上,手往大红的紵丝衫的袖子里伸的时候,贺敬文来了。
姜长焕跑到贺家,贺家刚刚吃完饭,贺敬文听说:“贵妃那里使人宣我母亲入宫呢,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父亲打发我来跟您说一声,请您去接了二娘回来,我怕宫里还有事儿叫我们一道进去,将二娘独个儿闪家里了。”
贺敬文一手托着只小紫砂壶,正喝茶解腻,听了将茶壶往桌上一顿:“岂有此理!我与你同去!”他本就瞧吴贵妃不顺眼,先前不跟吴贵妃计较,是懒得与深宫妇人一般见识。立储的根子在元和帝,大家的矛头也对着元和帝,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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