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谢君衍,谢家不个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想用银子封你口,这点我就不答应。
我说多大点事儿,不至于这么闹腾,你这么一出,把整个金陵城的狗都得罪了。走吧,我请你去秦淮河喝茶。张幼谦从怀中取出银子,说这顿茶,我请。
我说这银子有我一半。
张幼谦呸了一声,你要收了银子,苏犹在,我就看不起你。我说两千多两银子啊,我十年俸禄都不止啊,张幼谦说,不就是五千两银子嘛,明儿我再出五千两,把这事儿闹大。
我问你想干嘛,他呵呵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家,见徐开山正在院中打坐,见我到来,徐开山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说你小子运气不错,功力大增,有奇遇啊?
今日在黄阵图内的经历,让我全身经脉受损,如今体内提不出一丝真气,本想找他求教,听他如此说,我苦笑道,哪里有其余,简直就是灾难啊。
徐开山忽然出手,一刀向我砍来,刀风凌厉。我正要提气抵挡,却发现星宿海内将真气吸入,竟使不出丝毫。徐开山说句奇怪,探手过来,只觉一道真气注入体内,却被那两股真气吸入。
徐开山哈哈大笑,我说笑什么,这又不是北冥神功,我现在愁死了。徐开山说你小子因祸得福啊,如今体内有三道绝世真气,不过却相生相克被抑制住了。
我连问可有破解之法?
徐开山说你体脉薄弱,这三道真气你还控制不了,若真释放出来,恐怕自己都爆体而亡了。我撇嘴道,那怎么办?徐开山正容道,如今之计,你要淬炼自己身体,勤于修行,若真有一日能掌握这三种真气,三十年前我不敢说,但放眼当今天下,便是我也不一定能打过你。不过……
我说能一口气说完嘛,你这一惊一乍的,我跟坐过山车时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徐开山说,不过,此事有弊有利,你经脉特殊,星宿海内为这三道真气提供容身之所,但一个把握不好,恐有性命之忧啊。
我心说既然如此,那就随遇而安吧。
徐开山又道,你体内三道真气就如三个宝藏,任何一道真是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不过你小子太弱,没法控制这番力量,三十年前,倒是有一种武学,能够将这些真气分化为己所用,不过这门武功已经失传了。
我问什么武学?
徐开山缓缓道,当年盗圣何道子的大盗之术,能盗取天下气运,若能将这一门武学领悟,说不定对你有些用出。我听闻,心中几乎喊出声来,盗圣何道子,那是我的祖师爷啊!不过西门吹灯说,大盗之术记于《盗得经》下卷,我怀中的上卷,不过是些小盗术。
说罢,徐开山又闭上了眼睛,说了句,封万里来金陵了。
本来江湖上,徐开山与封万里一战传的沸沸扬扬,而徐开山心中的冥山之秘,也都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有封、徐一战,江湖中都拭目以待,此战之后,无论胜负,恐怕对徐开山都不利。
我问道你体内的毒如何了?
徐开山摇摇头,说这毒有些奇怪,若有若无,我就担心与封万里一战时发作。我说这下毒之人,心机可真够深的。徐开山猛然睁开眼,说徐某纵横江湖十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既然来,那就战!
次日一早,来到江湖司,却见六扇门口锣鼓震天,诸葛烧饼见我,连过来亲切拉着我手道,小苏捕头,谢家来送锦旗了。走到前,却见谢家大管家谢奋与宋知府正在客厅内喝茶,见我到来,连忙起身,说苏捕头见义勇为,我代表谢家家主前来道谢了。
我连打个哈哈,说谢管家客气了。
诸葛烧饼说这件事全靠宋知府领导有方啊!宋知府在一旁乐呵呵捋胡子,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谢奋拍拍手,连有人送上一副锦旗,还请苏捕头揭开。
鞭炮齐鸣,我上前两步,打开了锦旗,却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拾金不昧!
我握着谢管家手,说真是多谢啊!诸葛烧饼脸色略尴尬,连忙过来圆场,虽然事情有些不对路,不过也大差不差,聊胜于无啊。
张幼谦却在一旁道,我看差得多了去了。诸葛烧饼低声道,苏捕头,你也不要担心,今日晓生江湖上定会报道你前两日为谢家做得贡献。
送走众人,我一连蒙圈,问怎么会这样?诸葛烧饼嘿嘿一笑,说这事儿有点麻烦,不过好歹也是给咱们六扇门长脸的事情,就这么着吧。说着,有人送来晓生江湖今日特刊,报道了六扇门神捕苏犹在拾金不昧的英勇事迹。
张幼谦却在一旁偷笑,我说有什么好笑的。
到了中午,江南拿了一份新出的《八卦周刊》,说苏捕头,你出名了。我拿过来一看,标题赫然写着《金陵双璧倾心神捕,风流家主棒打鸳鸯》。
第54章 白水过丘山
《八卦周刊》与晓生江湖不同,这种期刊以江湖奇闻异事为主,对消息的来源和考据并不严格,情节越是离奇、越是浮夸,越能吸引江湖采风的注意力,所以这篇报道一出来,立马就在金陵城内遭到哄抢。
毕竟涉及到金陵城内的豪门贵族,这篇报道既满足了部分人的猎奇心理。又能让在金陵城内不可一世的谢家丢脸,何乐而不为?
诸葛烧饼看了报道,将周刊狠狠的摔在了书案之上,这是谁干的?
不消说,肯定是张幼谦的主意,但是作为朋友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他的。
我看了张幼谦一眼,却见他愤然道,这分明是胡扯!诸葛大人,苏捕头是什么人,怎么能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你看这里,苏捕头刚给谢小姐吸出蛇毒,紧接着就中了阴阳合和散,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烂大街的套路就是千字五块的小白文都不用了,对于这种诋毁我们六扇门和王家的行为,我们六扇门要追究到底、严惩不贷。
诸葛烧饼一脸阴森,你俩这就去查封那八卦周刊,尤其是那个作者三观犹在,给我想办法收拾收拾他。说着他对管家谢奋道,请转告谢大人,对于这种散播谣言,诋毁小姐名声的,我六扇门一定不会轻饶。
出得门来,我对张幼谦道,这事有些过了啊。张幼谦径直来到夫子庙前,只见一个摆地摊的书生,一脸猥琐的看着路边的姑娘,流着哈喇子。
书生看到张幼谦,连屁颠颠上前,金主来了!张幼谦一脚把地摊踹倒,骂道:老子花了一万两,说好的全裸呢?说好的啪啪啪呢?用此处省略三十字来糊弄我?
我一把把那书生拎起来,上前就是一巴掌,三十字?就这点想象力还想当枪手呢,老子脱身上八件衣裳也不止三十字!
书生说我冤枉啊,我交稿子时写的是三千字啊,采风说篇幅太长,都给删了,我一共才收到五十文稿酬,还被扣了十二文的税,哎,苛税猛于虎也。
我说你诽谤国家公职人员,传播淫~秽内容,走吧,跟我们去大牢走一遭吧!书生如同泄气皮球,连连求饶,说我是参加春闱的秀才,要是留了案底,仕途就毁了。张幼谦说算了,其实除了描写太少外,其他还是可以的,不过你这文采,去当官可惜了,不如去八卦周刊工作吧。
书生连连摇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张幼谦哈哈一笑,那还不快滚?望着那书生跑路,张幼谦不屑道,还读书人的风骨呢,见到银子,什么都没了。我叹了口气,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乱世文章不值钱,这人不过养家糊口而已,并没什么不对。
夫子庙人山人海,我这才记起,今日便是花神节了。我在雁门一带是没有过过花神节的,那里有黄沙鸿雁,那里有大漠孤烟,唯独没有百花齐放。江南一带则不同,几乎每月都有花期。
有道是:正月腊梅阵阵香,二月蔷薇争芬芳;三月石榴红十里,四月栀子齐开放;五月海棠耀眼红,六月荷花香满塘;七月兰花头上戴,八月桂花满院香;九月菊花竞争艳,十月芙蓉三换装;冬月水仙供上案,腊月月梅花雪里香。说得便是江南了。
花神节又称花朝节、扑蝶节,多在二月底、三月初开办,在江南一带极为盛行。如今正是百花盛开之际,夫子庙街上,有花农挑担鬻花,沿街叫卖,各家商铺也都以鲜花点缀,整个夫子庙如花海一般。
沿街吹糖人的,卖把式的,耍猴的,叫喊声、锣鼓声连成一片,有顽童摘花穿插其中,好不热闹。
平日待在闺中的年轻姑娘也来到街上,购些胭脂水粉,指点着江南学宫中的儒生公子,没准也想盼个心目中的柳梦梅、张生,书写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本来我与张幼谦今日当值,今日之事让我俩愤愤不平,诸葛烧饼照顾我俩情绪,特意给我俩放了半天假。我们也乐得其成,乌衣巷离夫子庙不远,我俩回家换了套衣衫。
张幼谦仍一副公子哥打扮,我则换了一套时兴的儒生长衫,虽然没读过书,但咱也向往读书人的生活不是?当然了,主要原因是今日与徐若男约好共有夫子庙,也算是我俩第一次正式约会。
距离与徐若男之约尚有几个时辰,张幼谦提议前往江南学宫。每年花神节,江南学宫都会举办百花诗会,自古江南,才子辈出,用张幼谦的话说,我俩不学无术,过去沾些读书人的屁味儿,也算附庸风雅不是?
秦淮河上,虽是正午,画舫中的姑娘也都站立桥头,对着路过的书生抛个媚眼,遇到害羞的公子调戏两句,那公子低着头疾步走过去,惹来船上一阵哄笑,羞的公子哥满脸通红。
江南向来是诗赋之乡,自然有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在金陵城,哪怕是街头贩夫走卒,也都会吟得一两首诗词,不然也没法跟那些读书人做生意不是?
江南学宫又是南方最大的贡院,这种百花诗会,自然落在江南学宫的头上。江南学宫位于夫子庙尽头,来到学宫时已是人山人海,平日里江南学宫门风甚严,但今日万民同乐,文人墨客与贩夫走卒穿插其中,这是我在北方从未遇到过的。
学宫大殿分东西,东边是联对,西边为诗会。今年诗会,学宫邀请了江南文坛领袖谢士廷与几个老学究坐镇,阵势不小,我对诗词兴趣不大,倒是对联却颇感兴趣,可挤了半日,也没有挤进去。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大骂,走路不长眼睛啊?顺眼望去,正是同知大人的公子逄大海正在数落一卖花的小厮,只见一担花洒落地上,那小厮以毛巾裹头,满脸通红,正是前两日在天香楼见到的学宫儒生李牧歌。
逄大海见那小厮,忍不住道,哎哟,大家快来看啊,原来是李大才子,怎么不在天香楼端菜,跑到学宫里卖花来了?
逄大海一喊,立马有众人围了过来,在大明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经商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此时喊声一出,众学子围了过来,议论纷纷,却见李牧歌双唇紧闭,弯腰捡洒落的桃花。
逄大海哈哈大笑,不知李公子桃花一枝几何?我们读书人的面子一方几何?
李牧歌望着逄大海道,逄公子,我卖桃花又与你何干了,何必咄咄逼人?逄大海冷哼一声,姓李的,你别处卖花我不管,你做生意都做到我江南学宫来了,我们学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时听到一女子怒斥道,逄大海,你不要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却见一名妙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金陵双璧之一,金陵王家的千金王玲珑,张幼谦见状,正要上前,却被我拉住。
王玲珑走到李牧歌身前,弯腰帮他一起捡散落在地上的桃花。逄大海见王玲珑,连换了一副脸色,原来是王妹子,多日没来学宫,我本以为你忘了我呢。
王玲珑俏脸含霜,谁是你妹子?转而一脸柔情的看着李牧歌,李公子,这桃花多少钱,我买了。李牧歌看都不看王玲珑一眼,低声说了句,不卖。
逄大海怒道,王妹买你桃花是看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李牧歌却冷冷道,卖与不卖,与你何关?方才你都说我李某人的脸都已丢尽了。
王玲珑见李牧歌声音清冷,脸上挂满委屈,几欲落泪,李公子,你又何必作贱自己?李牧歌抬头看着王玲珑道,我李牧歌卖花,自食其力,问心无愧,又何需你来可怜了?
王玲珑被这句话刺激的不轻,指着李牧歌,气呼呼道,行,姓李的,有本事你别参加春闱,就算考,我也让你考不上!李牧歌转过脸去,不肯看她。王玲珑一跺脚,转身愤然而去,逄大海说了句,一会儿再收拾你,说着追了上去。
张幼谦看在眼中,心中不是滋味,我拍了拍他肩膀,说,有情敌啊。说罢,走上跟前,帮他挑起桃花,说了句,李兄,别来无恙。李牧歌见我,知道我将方才情形看在眼中,脸上略尴尬,我摆摆手,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听说今日诗会,拔得头筹着有花红,你怎不去大显身手?
李牧歌闻言苦笑道,我正是为此而来,想到还有半筐花没卖,这才挑到这里。我将桃花接过,扔给张幼谦,来,张大公子,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儿,不如品尝一下人间疾苦,帮忙将花卖掉。
张幼谦嘿嘿道,不就是卖花嘛,别忘了之前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商贾之后。说罢,将担子放下,大声道,卖桃花来,这位姑娘,来朵桃花,撞个桃花运,我见你眼角含春,买了我桃花,保证你叫春。
那姑娘一叉腰,说了句,相公,这小子油嘴滑舌,调戏我。顿时来了一魁梧大汉,站在张幼谦身前,你说什么?张幼谦挠挠头,我没说什么啊,那魁梧汉子伸出拳头,张幼谦将一筐桃花扔在他脸上,跑路去也。
我与李牧歌哈哈一笑,并肩挤入人群,东殿之上,挂着若干对联,大多人都对出了上联,拿了花红,唯独一联,悬于中堂,上书花红十两,众人纷纷站在下面,抓耳挠腮,不得其解。
上联是:冻岩洒墨,东两点,西三点,黑土落山石。
出题人正是金陵谢士廷,我心说这副对联却也有水平,一句话将四个字拆成一副对联,着实妙哉。此联难度极高,这江南文坛领袖却也非浪得虚名,众人纷纷围在,却无一人对出。
对联下站着三人,正是那日在天香楼遇到的黄衫中年男子和灰衣老者,中年男子双目注视对联,问道,卢院长,都说北卢南谢,谢士廷这副对联,你怎么看?
灰衣老者道,都说谢士廷文华无双,若论诗联,老朽自愧不如啊。中年男子却道,院长也莫妄自菲薄,谢士廷那小子才气是有些,不过却过于孤高,若论经国天下,比你差远了。
我与李牧歌连上前招呼,那两人见我俩,呵呵一笑,两位小友,想不到今日又见面了。我哈哈一笑,今日盛会,这不来凑个热闹嘛?中年男子呵呵一笑,看着李牧歌道,这位李公子,不知对这副对联有何见解?
李牧歌脸色一红,说勉强一试。说着对旁边静立的童子道,这副对上,果真有十两花红?
那书童傲然道,这是我家大人亲自出题,如今已悬了一日了,就没指望有人对出来。不过,既然公子想试,若勉强对上个七八分,我报与我家大人,兴许也有些彩头。
中年男子道,这小书童狂傲之气,倒也有谢士廷几分味道。
李牧歌站在对联下,略沉吟片刻,说了句,我有下联了。
书童道,你可看好了,别对不出来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