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很想大叫,我估摸着方向,朝我掉下来的那个洞的方向大声喊叫,却发现我的声音好似被黑暗吞噬了,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喊叫柏昭,喊叫七那步,喊叫小晴,可是我只能感觉到自己喊叫的姿态,听不到一丁点自己的声音。
我感觉到手脚麻木,想要站起来,却双腿酸软,怎么也站不起来。我不得不向前爬去,爬着爬着,我摸到一个东西,用双手摩挲了一阵,我突然把那个东西扔掉了,我感觉出来,那是个骷髅头。又爬了一段,我摸到了更多的骷髅头,还有更多的骨头,一堆一堆,我根本爬不过去。我停下来,坐在骨头堆中休息,我的脑子已经混乱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我感觉到窒息。
我难受得厉害,便又往回爬,凭感觉,又从爬来的方向爬回去,爬了许久,我摸到一个东西,发现那是我掉下来时摔丢的手电。我想要打亮手电,却怎么也打不亮。正在摸索,突然,我感觉到喉咙一紧,有人在使劲扼我的喉咙,我用双手去掰那扼住我喉咙的双手,那双手却纹丝不动。我感觉那是一双苍老的双手,手上的皮皱皱巴巴,粗糙异常,但力道却非常之大,我根本没有办法掰开。
我喘不上气来,发不出声音,我的浑身在一点点瘫软。我又一次有了牛头岭大雾中的那种感觉,我要死了,我要永远地沉入到黑暗中去了。这一次,那黑暗更加浓烈,那黑暗中的力量更为强大,我已无处可逃,无地可去。我已经站在了死亡的边缘,往前再走一步,就是容纳死亡的茫茫深渊。
我生命的灯要彻底灭了,我身上的热气全要飞散了,我的灵魂正在离我而去,那浓烈的黑暗将要笼罩我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所不在的黑暗。
所向披靡的黑暗。
……
就在我生命的微光快要熄灭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些人。我看见了蔓蔓,她还和原来一样可爱,一样漂亮,她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我定睛一看,那是冬冬,和蔓蔓同一天死去的那个冬冬。他们平静地看着我,就像看午后花园里的花草一样。接着,我看见了另一个人,雪柯,我的雪柯姐姐,她的脸色红润,完全没有了那种病殃殃的神色,她的嘴角,依然是温柔的微笑,好像要问我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他们难道一个个都是真的么?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在后面出现的是石燕子,她还是我记忆中的那样子,一个中学生的模样,可是却有着成熟女孩的神态,她娇羞不已,看见我好像很害臊一样。接着,陈影秋出现了,她的脸上却是一副愤怒的姿态。她和石燕子站在一起,一个娇羞,一个愤怒。石燕子突然说:“范棱,你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吗?”
陈影秋回答她说:“懦弱!无能!无用!一无是处,一无可取!”
石燕子说:“你知道是谁害死了和你最亲近的人吗?”
陈影秋说:“是你,你,范棱!你的懦弱,无能,无用,葬送了一切,让最亲近的人无辜枉死!”
我想说,我到底该怎么做,但却发不出声音,连嘴都张不开,然而石燕子却好像知道我的心思。她说:“你是想说,你到底该怎么做,对不对?”
陈影秋回答:“范棱,你需要果断,需要狠毒,甚至恶毒,你应该要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我想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石燕子和陈影秋都不说话了,她们消失了,站在我面前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他们全都隐入了黑暗之中,黑暗吞噬了他们。我想,我也要死了,我要随他们而去了。
有人在摇晃我,喉咙上的那双手没有了,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渐渐地睁开了眼睛,黑暗已经消失,手电光虽然微弱,但却驱散了那浓浓的黑暗。我看见了七那步,接着看见了柏昭,他们在摇晃我。接着,我看见了小晴,她一脸不安地站着,嘴里又在喃喃自语。我还看见了一个人,我的眼睛模糊,看不清那是谁,看了半天,我的视力一点点恢复,我看清了,那不是别人,却是西岳华。我说:“华师,你咋来了?”
西岳华淡淡地说:“不能见死不救!”
柏昭不安地说:“愣神,你咋一溜烟就不见了?我们正要跟着你从那个洞里进来,就看见了华师,他竟然知道一条暗道,就在一面墙上,他推开石砖,就那么走了进来,而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通道。”
七那步说:“华师一进来,我们说你从那洞里掉下去了,我们就一起赶紧从洞里溜下来,没想到你昏迷了!”
柏昭说:“前后也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我说:“我咋感觉时间特别漫长,好像过了无数时光,好像死过了一回,好像从某个地方又回来了一样。如果你们再不来,我怕要回不来了。”
柏昭说:“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子!”
西岳华说:“我知道你的感觉。”
我心想,西岳华在溪水边烤鱼时说过,他“从那地方回来”,是不是和我的状况一样?他是不是也进入了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是不是也差点死了?我正想问他,在微弱的手电光中,我却看清了我所在地方,是个什么地方,看清了,这里面,究竟都摆放着些什么。我指着前方手电光照到的一处地方,声音颤抖地说:“看,看,那是什么?”
34。处刑室里的秘密
大家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个神情突然都变得严肃起来,仿佛遇见了极其重大的事情。
不过,我们看见的东西,的确可以用“重大”一词来形容,在一个地位极高的姬后族英雄的墓地石室里,看见那东西,的确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那是一具动物的尸体,被剥了皮的动物的尸体,血淋淋的,血迹未干,我们走过去,西岳华摸了一下那尸体,说:“还温着!”
是什么人,在这个地方,将一个什么动物剥了皮?皮不见了,只剩下了可怕的滴着血的一堆肉,这究竟是为什么?
那血淋淋的动物尸体随意地摆在一个石台上,而石台周围都脏兮兮的,还有几个石凳胡乱地摆着。我把我的手电捡起来,发现竟然完好无损,一下子就打亮了,光射出好远,可是之前我为什么怎么都打不亮?
借着手电的光照,我发现,之前爬过去的地方,的确有很多骷髅,很多看不出名堂的骨头,好似许多年前有人死在这里一样。除了那堆骷颅,这个石室再无他物,但在一面墙上有一道门。我们从那个门里进去,走到了另一个石室里,然后终于知道了那只动物尸体是被什么工具给剥皮的了。柏昭说:“难道这是一个处刑室?”
柏昭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处刑室,室内墙上挂着很多工具,刀、斧子、钩子、皮鞭、铁链、烙铁、铁钳、石凳、类似老虎凳的椅子……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这处刑室不知何时建立的,但有些刑具看上去最近还用过,其中一把刀子上还残留着血,也许多半是就是用它剥过那动物的皮。
处刑室的一角,缩着个东西,我们一靠近,那东西倏地跑了,留下了一道影子,我们吓了一跳。柏昭说:“那是什么鬼东西?那么大的一只猫?”
我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一种动物,而且我正好认识那种动物,那家伙和猫很像,但比猫大,比猫粗壮,四肢矫健,速度飞快,那东西叫猞猁。我说:“那不是猫,那是猞猁!”
我忽然想到,另一个石室里的动物尸体,多半也是猞猁,大小看起来差不多,而且之前小晴和我看见的一闪而过的影子,也多半是猞猁的,是它将我们引到了这里。这里,到底存在着什么东西?那猞猁,想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那猞猁只是被我们撞见几次,跑走罢了。
柏昭还在问猞猁是什么东西,但我们都听见了一个声音。一种打呼噜的声音,我们都很奇怪,这地方,还有人打呼噜?难道真的有人?
我们发现打呼噜的声音是从一串铁链所在的墙壁处传来的,我们走过去,发现那墙壁上有很宽的一道缝隙,我们用力一推,发现那是一道石门。西岳华和我一起推开石门,我们走了进去,进去之后的景象,让我们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那是一间挂满了尸体的房间,有动物的,也有人的,而所有人和动物的皮都被剥掉了,血淋淋地挂满了一屋子。小晴这次没有尖叫,她直接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七那步去扶小晴,柏昭惊得说不出话来,西岳华依然一副冷冷的表情,而我,在经历了那浓稠的黑暗并从死亡的边缘上回来之后,似乎对这种之前让我惧怕的东西,不再那么惧怕了,虽然依旧震惊,但心里的那种“惧怕”似乎被什么东西取而代之了。取代“惧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和西岳华继续向前,寻找呼噜声的来源,终于,在一具具尸体的最后面,我们看见了一个案板,板子上躺着一个人,他穿着姬后族的服装,正在呼呼大睡,而呼噜声就是他发出来的。他和光头帮的人一样,也留着一个光头,不同的是,他的光头上纹着一个骷髅头,看起来像个海盗一样。那家伙睡得很实,我们在外面说话都没吵醒他,而我们进到这挂满尸体的石室里半天,他也没听见。
西岳华踹了一脚案板,那人嘟囔了一句,还在睡,我又踹了一脚案板,那人睁开了眼睛。眼睛一睁开,那人忽地从案板上坐起来,说:“你们是谁?”
在那人坐起来的同时,我抽出了我的龙狮斩妖剑抵住了他的喉咙,我说:“你是谁?”
那人没敢反抗,但却还算镇定,他说:“我是剥皮人。”
看来,这一屋子的尸体,皮都是他剥的,一屋子的人和动物,还有另一个屋子的猞猁尸体,都是他的杰作。我说:“你为什么要剥皮?”
那自称剥皮人的人说:“为什么?这话很奇怪,皮是值钱的东西,可以换钱,无论人皮还是动物皮。”
我说:“这些人的皮,你都卖钱了?”
剥皮人说:“卖钱的事儿轮不上我,我只能得个零头。我是为我的老板服务,他派人送来货,有人负责处刑,我负责剥皮,分工不同,仅此而已。你们到底问这干嘛?”
我说:“处刑人是谁?你的老板又是谁?”
剥皮人说:“处刑人是以前的剥皮人,我们都叫他豹爷。我以前杀猪宰羊,是个屠夫,后来豹爷找到了我,让我干这个,当剥皮人,他当了处刑人,其实是我的二老板。至于大老板,我也叫不上名字,只知道是个大胖子。”
柏昭走过来了,说:“处刑人都干嘛?”
剥皮人说:“处刑人,就是给拉到这里的人和动物处刑啊,其实就是先把他们杀死,但杀死之前先要折磨折磨,给上上刑,这是豹爷的爱好。其实不用处刑,直接杀了就行了的,但豹爷每次还要处刑,说是他喜欢,不过豹爷手艺好,处刑完了,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皮都完好无损,不影响到时候的买卖。”
他说得很轻松,好像说的是一件普通买卖一样,说的好像是杀猪宰羊。我说:“你知不知道,你们老板是什么来头?”
剥皮人说:“具体我不清楚,我只管拿钱,我是从豹爷手里拿钱。我只听说,老板是个外国人,不过和姬后族那个寇海官关系不错,有些被剥皮的人就是寇海官给弄来的。”
我和柏昭对视了一眼,柏昭说:“妈的个逼,这寇海官被人称为长须长者,受人尊重,还以为是个好人,没想到是个畜生!”
我说:“剥了皮,你挂着的这些尸体咋办?”
剥皮人说:“这是粮食,被运到工地上,大厨给干活的人做着吃!”
小晴不知何时醒来了,听到这里,呕吐不止,而七那步说了一句:“吃人肉?这也能吃?”
剥皮人说:“我没吃过!都是干活的人吃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大厨告诉他们是打来的野味,是野猪肉,是鹿肉,反正不会说是人肉,他们也不知道。再说,这不还有动物肉么,掺和起来,干活的人也尝不出来。”
柏昭说:“工地?干什么活?”
剥皮人还没回答,我说:“处刑人现在哪里去了?”
剥皮人说:“我不知道。豹爷只在货来时才在场,平时都不在的。哦,货,就是要被剥皮的人或动物。”
西岳华突然说:“带我们去找他!”
剥皮人一直在回答我的话,没注意还有个西岳华。等他看见了西岳华,往后缩了一下,说:“怎么是你?你上次不是逃走了吗?咋又回来了?你别杀我,上次我没动过你,你没死,所以我没剥你的皮,你要找就找豹爷!”
西岳华重复了之前的话,说:“带我们去找他!”
剥皮人说:“关键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我说:“那你带我们去干活的地方,你不是说有干活的人么?”
剥皮人说:“干活的地方,还远着呢,得走至少两小时呢!”
西岳华还是说:“带我们去!”
七那步说:“你这个剥皮人,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还不听话!让你带我们去,你就带,怎么那啰嗦?我们都不嫌远,你还嫌远?”
我用龙狮斩妖剑的剑尖在剥皮人的脖子上划了划,他的脖子上立刻有了血痕,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流,剥皮人害怕了,赶紧讨饶,说:“各位爷爷,别杀我,我带你们去,带你们去还不行吗?”
一直在呕吐着的小晴突然说话了,她说:“你们这些混蛋,简直太可恶了,竟然把姬后族先人的坟墓当成了处刑室,当成了屠宰场,你们太可恶了!怪不得会有百子送果,怪不得地鹫会出现,妖母要复活,都是你们触犯了先人的亡魂,先人肯定发怒了,要惩罚你们,可是,你们还连累了好人,连累我们大家一起死!”
小晴很激动,七那步安慰着她。我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握着龙狮斩妖剑,押着剥皮人往出走。我们走过那些被剥了皮的人尸体和动物尸体,不小心,碰得那些挂在钩子上的尸体摇摇晃晃,小晴一个劲地躲闪,而七那步却一直很沉着,简直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
我们刚要走出那个挂满尸体的石室,一个人的脑袋在石室门口闪了一下,忽地不见了。剥皮人大喊:“豹爷!”
我说:“快追!”
西岳华一个箭步,已经追了出去,柏昭拿着手电跟了上去。而七那步说:“小心!有怪物!”
35。剥皮人的逃亡
七那步警惕地看着脚下不远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用手电一照,发现一大堆黑油油的东西正从墙缝里不断冒出来,并快速地朝我们爬来。
我看清楚了,那是在铁师娘家遇到的东西,玄色狼蛛,没想到在这地方又遇到了,真是冤家路窄。七那步认识那东西,说:“玄色狼蛛!范棱,你押着剥皮人先走,小晴,你跟着范棱,我对付玄色狼蛛。”
我押着剥皮人往前走,小晴紧紧地跟着我,而七那步已经抓了一把海沙出来,我出石室的门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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