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藤一皱眉问道:“既然如此,若是香格里拉崩溃,高原魔国便会重现,百万雪山妖魔就会重获自由?”
莲花生摇头:“贫僧镇守香格里拉千年,日日讲颂佛法,多数妖魔或自愿转世成人,或皈依我佛成了护法。苦海之中,大都是一些并无灵智,徒留凶性的魔躯,仅以渡厄红莲慢慢炼化其凶性业根,掀不起什么大浪。若是香格里拉崩溃,自然也会一并毁灭。只是贫僧与众弟子执念未泯,还不忍坐视香格里拉白白毁去。”
齐藤一眉头微皱,直截了当问道:“所以大师不惜逆人道大势而动,且还要将积累下来的业力转嫁他人?”
“若不咎由自取,自无业力临身。”面对责问,莲花生依然泰然自若,“穹冥道友所为,予贫僧启发不小。既然那伙东瀛人一向不畏沾染业力,又自动找上门来。贫僧自不吝将部分业力转赠于他,多多益善!阿弥陀佛!”
之前业风引动,足有四成左右是冲着731部队一伙人而去,因果牵连之下,除了那伙人遭殃之外,凡是直接或间接参与其中者,都难逃恶报。至于藏密一方,虽然承受了近六成业风,但总比全部承受要好得多,所以业力转嫁之谋,也算成功了一半。
王宗超听得好笑,敢情穹冥帝君与莲花生都是拿日本人当垃圾桶来的。
齐藤一却并无笑意,了解事情经过的他,非常清楚无论是日本帝国主义者还是中国人民政府,对于莲花生来说都是对藏地有所图谋的外来者,区别只是两者是否顺应人道大势罢了。其中逆势而动,无恶不作者,自然是转嫁业力的绝佳对象。而如果中原道门与人民政府能够被转嫁业力,莲花生想来也不会客气。
不过藏密毕竟也为此付出沉重代价,齐藤一也无意继续计较这一过节,而是又提出一个关键问题:“既然有违人道,香格里拉只怕已难长久维持,不知大师今后又有何打算?”
“时机一到,香格里拉自会返于西天极乐。”莲花生依然面露笑容,“贫僧曾立下宏愿,要于末日之时普渡此界众生,自然不好半途而废!”
“末日之时?”王宗超闻言双眼微微眯起,他注意到莲花生并不是说“末法”而是“末日”。
齐藤一也注意到了这点,面色微变问道:“敢问大师,末日何时降临?”
莲花生微微俯首看了大雪山下还未解除的“一元万象天地化生大阵”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空口无凭,不说也罢!”
“一元万象天地化生大阵”并未解除,说明一眉道人等人对于莲花生依然心怀戒备。毕竟法阵内还有数万平民,一旦没有法阵庇护,王宗超与莲花生起了冲突,只是些许余波,都是不足以承受之重,所以还是谨慎些为好。
齐藤一心中不安,正要继续询问时,忽然只听一声清冷疏离的话音,仿佛自天外传来,“秦陵解封,百万秦俑席卷天下,并吞四海八荒时,便是末日之战!”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清亮无匹的剑华自一无所有的虚无中生出,仿佛被看不见的蚕从镜面后的世界吐了出来,横空出世,一荡而割裂了虚空。
一位面笼轻纱的紫色宫装女子自漆黑的空间裂痕之中一步迈出。在她的身后,奔涌的地水风火仿佛形成一件炽烈剔透的披风,华美而尊贵。
带着一身星尘般璀璨的残留华光,宫装女子清如平湖之水的眸子微微抬起,正好对上王宗超的双眼。
她的目光清澈而锐利,那湛湛清光仿佛洞穿了世间万象,爱恨情仇、六欲红尘、无尽繁华都在那双眸子之前一斩而断,归于空无。
王宗超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天地万物,都仿佛在一对漆黑的瞳孔之中湮灭,归于混沌,混沌之中,又有日月风雷幻生。
没有言语能够形容双方目光交汇时的精彩,即使最璀璨的雷电也没能比拟那火花碰撞时的灿烂!只是一下对视,世间的一切色彩仿佛都随之黯然失色。
“竟是昆仑山的紫媛仙子亲临……莲花生苦心经营佛国千年,积累无数舍利佛宝,驯化千万妖魔,原来就是为了应对秦陵开启后的秦俑大军?”震惊、意外之余,齐藤一心念电转,对于莲花生千年之谋终于彻底明了。
密宗最后一部经文,代表着藏密教义最高要旨的《时轮转法经》便有关于末日之战的说法。所谓末法之时,佛法寂灭,人心沉沦,唯有香格里拉净土长存不灭,待有朝一日蛮人之王征服世界,即将入侵香格里拉之时,佛国便会再次开启,于末日之战中灭尽外道妖魔,破尽人间业障,终结末法,建立人间佛国,无上乐土!凭此无量功德,香格里拉必将举界飞升,返于西天极乐。
《时轮转法经》诞生背景,正在于一贯道教兴起后,随即向东方扩张,占据原本信奉佛教的中亚和印度北部地区,让佛教由盛转衰的时期,所以经文内所谓蛮人之王一般被认为是指一贯道入侵者。不过现在看来,所谓蛮人之王很可能是指秦始皇。
毕竟如果百万雪山妖魔真是秦始皇招惹出来的话,那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是应了因果业报。而秦始皇若是真的打算在秦陵开启后征服世界,必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死伤之烈很可能比二战还要更甚十倍,说是末日之战,也不为过。借此浩劫,莲花生坐拥香格里拉这片世外净土,以及百万妖魔转化的密宗护法与一大批在末法时代依然保留了厉害神通的喇嘛,当真可能充当佛教的弥赛亚、救世主,时机一到,便能取得不逊色穹冥帝君的无量功德。
相比如此功德与成就,藏密在此之前所积累的业力,不过相当于每一个企业在发展之初的必要借贷而已。正如穹冥帝君当年庇护恶鬼无数,何尝也不是承受了天大业力,但一朝功成,业力也会逆转成功德。到了穹冥帝君与莲花生层面,区区世人眼中的善恶毁誉,只不过如同浮云一般,又岂会受其约束?
也难怪即使藏密有针对中原道门的图谋,紫媛仙子依然视而不见。只因两者都以秦始皇为敌,原本就是潜在的或者实质上的盟友。而莲花生故作拖延,看来也是为了等待这位强援到来。
“横跨虚空,拳意实质……你是何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人仙炼窍法?”
此时紫媛目视王宗超,缓缓开口发问,自她跨空而来起,所有注意力几乎都集中于王宗超身上。
王宗超却回以冷淡一笑:“仙子看来并非法官,而我也不是嫌犯,想来没有向你坦白的必要!”
一言方落,现场的顿时呈现出一派令人心寒的死寂,紫媛只是冷冷注视着王宗超,没有任何动作,但从她身上散发的森然剑气已贯穿虚空,形成无数剑丝,围绕着王宗超在虚空中不断交错,按阴阳、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八卦等的不同组合汇聚成一座座小型剑阵,剑阵彼此交互,层层嵌套,无穷无尽,转眼间就要演化成一方充满杀戮、凌厉与斩灭的虚幻剑气世界。
而王宗超虽然同样没有举动作势,但身周空间已开始以每一个窍穴为核心剧烈扭曲压缩,层层叠叠的空间涟漪化为无数光华绵绵勾连,浩如渊海的气息仿佛无数世界按照玄奥的方式结合重叠。在他的体内,仿佛有一个自成独立,自有玄机的多元宇宙已然解开束缚,向四面八方无限扩展开来。
就在双方一言不合,剑拔弩张之际,却听莲花生叹息一声道:“两位施主还请稍安勿躁,且听贫僧一言!”
“莲师有何高见?”紫媛依然目视王宗超,一边开口问道。
“贫僧却敢说一句,王施主的武道,与祖龙并无任何关系!”莲花生微微一笑,出乎意料地为王宗超辩解起来,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仙子所说,末日之战乃是百万秦俑作乱,贫僧也颇不敢苟同。”
两句话一出,顿时惊煞所有关注者,齐藤一之前所有推想全部推翻,一时如入云综雾里。
“喔,莲师所说,可有凭据?”紫媛闻言面色不动,散布虚空的剑气依然蓄势待发,似是不信。
莲花生叹了口气,对王宗超说道:“看在贫僧薄面上,还请王施主与武神稍为沟通,以免仙子误会。”
“喔?这又是何意?”王宗超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意图着实有些难明。事实上,以王宗超眼下的力量,些许武神之力加持,对他而言已是聊胜于无。身在风云世界还好说,而身在鬼神世界,些许跨界而来的武神神力,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所以哪怕与紫媛对峙,他也没有动用中洲武神神力的意思。却不知莲花生要他沟通神力,是何用意。
第六百一十章 末法真相
“我记得仙子是剑修?”
虽然莲花生请王宗超沟通武神之力,但王宗超却不为所动,反而向紫媛问了一句。
紫媛只是冷冷看着他,没有作答。
“剑修者,以剑问道,以剑证道,勇猛精进,一往无前!”王宗超微微一笑,继续道,“如今仙子对我心存疑虑,何不以剑来问?”
“本以为要等待秦陵开启,才能一会巅峰人仙,想不到今日就能领教一番。很好,很好!”紫媛与王宗超气机交锋几个瞬间后,脸上轻纱一阵波动,一对眸子越来越显得澄澈明亮,流盼中剑气森森,淡漠冰冷、锋锐凌厉之意毕露,语气中隐含一丝狂热。
莲花生见了紫媛一副唯我唯剑的模样,知道无法靠言语善了,只得稍退一步,叹息道:“两位施主还请手下留情,切勿引劫临身!”
王宗超一笑道:“仙子既是前辈,还请先出手指教。”
“分辨来历,一剑足矣!”
紫媛也不矫情计较,话音方落,一柄润若脂玉,圆璞无锋的三寸飞剑已从她头顶升起,只是轻轻跃动之间,就见亿万璀璨晶莹光片如同星霄流火一般向四面八方飞泄,仿佛惊涛拍岸,卷起千堆晶雪。
虽然看上去瑰丽璀璨,但其实每一片细碎晶片,都是一块被剖落的小小空间碎片!
紫媛的本命仙剑一朝祭出,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无时无刻地急速铭刻、雕琢虚空,转眼间就在四周的空间中布下甚至比现代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还要精微繁复的无数玄奥虚空纹路,层叠交织,随生随灭,衍化无穷。
这是风云世界再高明的剑客都无法想象,无从模仿的一种用剑方式。毕竟,这已经是境界层次上的天壤之别,区区凡夫俗子,又岂能想象仙家之剑?
齐藤一早已退到雪山下的法阵上方,与法阵气机相连,但只是遥观剑光,就只觉亿万玄奥气机之中,杀戮、凌厉、锋锐之意扑面而来,直慑心神,似乎要将自己神念切割粉碎。
“地仙杀意,绝对算是难得的磨砺,不可错过!”齐藤一却并不畏缩退避,而是当即化出六道轮盘,尽可能将迎面而来杀戮锋芒包容收纳,将之慢慢镇压到修罗道中。
这也是“一元万象天地化生大阵”始终未曾解除的原因,地仙之剑,凡人只是遥遥观望都会被其中杀戮之气重创甚至绞灭神魂,或者因大脑接受不了超负荷的信息量而烧毁。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莫过于此了。
“起码必须过了六重雷劫,神魂能够撕裂虚空,遁入大千,方有在这一剑下逃出生天的一线可能……”法阵内的一眉道人暗自感慨,昔日在东陵一战时,他也曾遥遥目睹紫媛仙子的仙剑,当时的他刚刚渡过二重雷劫,反倒不能深刻体验其中恐怖,如今刚刚渡过五重雷劫的他,已勉强能衡量出其中威力。
王宗超双目紧紧的盯着那不断喷发的璀璨空间碎片,气机牢牢的锁定着那每一秒都剧烈震荡亿万次之多的小小飞剑。
昔日在东陵之时,他只能与一群修真者遥遥观看紫媛与穹冥帝君旷世一战,各自万般感慨。而今,他却已取代穹冥帝君的位置,对上有可能比之前更强的紫媛。这是他首次与真正的地仙动手过招,也是他自渡过天劫之后,首次将全部精气神提聚起来去面对一个对手。
“看剑!”
随着一声清喝,一道叫天地为之失色的如云似水清澈剑华向王宗超席卷而至,按照亿万玄奥虚空禁制流转结聚,结成了无数剑阵,却又浑然一体,流畅自然,绚烂绝伦,好像茫茫黑夜里闪过的一道雷霆,撕裂长空,照亮万古。
以凝练了千年的地仙剑罡为能源,以雕琢虚空形成的亿万虚空禁制为硬件,杀戮万物、斩灭一切的无情剑意为软件,以此演绎万千毁灭气象,如此方为仙家之剑!
虽然这一剑剑势来得直截了当,毫无花巧,但王宗超却根本无法辨清剑路的来龙去脉,单是这种雕琢虚空,结成禁制的手段根本就已是他平生仅见,正如同样的交流电注入普通照明电路与注入三维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发挥的作用与功能迥然大异一样。单凭感官捕捉与气机感应,王宗超完全没有弄清其中玄奥的可能。
既然无法在中剑之前弄清楚大致脉络,那便以身心去直接体验!
转眼间,王宗超的身形已彻底消失不见,在他原本存身的位置,只留下一片说不清是空灵缥缈还是深邃幽暗,混淆一切须弥戒子、咫尺天涯概念的混沌空间。
紫媛见状神情微动,却只是淡然评价一句:“虽非仙道正途,也属非凡!”
一时只见浩浩荡荡直如天河倒倾的剑华席卷而下,每一道细小的剑华都似乎结合了诸多禁制规则,或扭曲颠倒、或挪移封锁、或穿梭跳跃、或循环无尽、或分化衍生、或叠聚归一,演绎一个个充满森然、锋锐、杀伐与破灭的剑华世界,世界之中,自成洞天。
这就是地仙等级的仙剑!剑阵近乎自成一界!
转眼间,无穷剑华便沿着亿万繁复玄奥轨迹全面渗透而入,将一切须弥戒子、咫尺天涯概念统统粉碎。所到之处,混沌为开,原本混元一体的混沌虚空与流畅循环的混沌元气都彻底分割瓦解成一个个光暗分明的独立单元。
双方已然正面交手,然而表面上看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不仅不见地动山摇天塌陆陷,声势甚至比之前四大活佛动手时还要小上许多。只能看见澄澈剑华直如沸汤沃雪,所到之处,一大片原本非明非暗,非静非动的异质混沌,已迅速转化为亿万个黑白交错的细小“像素”,并随着剑华势如破竹的深入急速蔓延扩散开来。
“好精纯的混沌之气,此界早已开辟了亿万年之久,先天之气早已散失于茫茫宇宙间,他又是在哪里得以领略到这个层次的先天混沌?不过此法看来却是练气士体悟天地之气的法门,并非人仙之道。”
紫媛虽然表面上占据所有攻势,但剑华在混沌虚空中穿行,也如泥泽行舟般大感滞碍,不但去势见缓,而且总有三成左右剑华被混沌消弭,不知所踪。
不过王宗超既然采取守势,又不能完全消弭紫媛的剑华,便已是输了。只是两三个刹那,紫媛的剑华就已全面渗透了溶无限于有限的混沌空间,直接触及了王宗超的躯体。
紫媛毕竟并非邪修,虽然性情激越,但言行举止,仍多有克制,意识到王宗超的功法与正统人仙似同实异,杀意顿时大减,发出的剑华稍凝,锋芒已去了七分,只准备在彻底分解剥离混沌元气之余给王宗超一个深刻教训。
虽然只有三成锋芒,但剑华依然凌厉无匹,等闲地仙若不用法宝,单凭躯体绝难完全抵御下来。不料剑华触及王宗超皮肤,竟是去向立止,不能寸进!
“此人躯体之强,更胜二劫地仙,更有一种直指空间本源的规则守护!”
心头意外之余,紫媛手上加劲,无量剑华全面爆发,散发出杀戮万物、斩灭乾坤的森森剑意,从四面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