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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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日月-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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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昊盯了赵陀一眼,回答:“圣旨是皇上颁给陈昊的证物,只能由陈昊本人保管,其他人只能拜读。”说罢收回怀中,又手持御剑对着赵陀。赵陀怒发冲冠,但却敢怒而不敢言,只圆瞪着两只硕大的眼睛,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突然,赵陀浑身颤抖,脸面变色,捂肚弯腰,冲黄滔说:“我肚子痛得厉害,快快扶我到后营茅厕出恭!巢诚好好招待客人,待我身体康复再出来议事。”说完“哎哟哎哟”地连声叫痛,急得屎尿就要屙出裤裆的样子。

  陈昊一言不发,目送黄滔搀扶赵陀向后营走去,回头望了一眼陈更。陈更脸上微微冷笑,目光和陈昊相对,心领神会;他明白赵陀耍的是装病撤离、欲擒故纵之计,便对巢诚说:“巢统领,陈更也是将门之后,大将见得多了,但赵陀这样的人物实属罕见,不是寻常人。”

  “大统领这种人,”巢诚摇摇头,悲观地说:“难侍候。”说完叫来陈昊几位随从,对大伙说:“大家不要客气。上门都是客,既然巢诚亲自把你们请来,就先要招呼大家吃个酒足饭饱。以后的事,饭后再说好吗?”

  “爽快。”陈更坐到巢诚身边,笑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半路不相逢。巢统领,陈更和你有缘,今日酒肉面前,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了。”

  陈昊坐着不动,微哂着对巢诚说:“我们翻越南岭,几天没吃过饭,只摘山上的果子充饥,实在是饿了。巢统领请不要见怪。”

  巢诚已为众人各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满一杯,说:“大家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从中原过来的人,同是炎黄子孙,五湖四海皆兄弟,如果分彼分此,倒显得生分了。”

  陈昊举起酒杯,和巢诚的酒杯碰了一下,举杯一饮而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言为心声,有兄弟这一句话,陈昊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志同道合,一见如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推心置腹,相见恨晚啊!”

  巢诚又为众人斟酒,把自己满满的一大杯酒高高举起,神情激动,说:“朋友易得,知音难求!巢诚今天能遇上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巢诚听说大人请缨下南蛮开疆拓土,为国为民,开始巢诚不能理解,您在中原有大官不当,跑来这蛮夷异域干什么?简直是痴人说梦。后来往深处想才明白——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所为,壮志之举!今天见到大人,言行举止、音容笑貌果然风度翩翩,超凡脱俗,让巢诚好不佩服,好不敬仰!如今大人竟认巢诚为兄弟,巢诚非常荣幸,但也深感汗颜哪!巢诚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贻笑大方!燕雀岂知鸿鹄志?好男儿当造福四方!巢诚还没有信服过谁,在大人面前,巢诚服啦,心悦诚服!哈哈哈……”

  巢诚由衷的敬佩和诚恳的表白使陈昊心情更为激奋——真想不到在南蛮遇到如此英雄好汉,豪杰良贤!不由得大声叫道:“三叔,为兄弟的情谊信义,干杯!”

  “干杯!”巢诚和众位随从也同时叫起来。

  陈更把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乘着酒兴问巢诚:“巢统领下南蛮已有时日,在军队里,日子过得好吗?”

  巢诚刚呷了一口酒,一时竟噎住了,稍微停了一下才说:“还有一口气,死不掉。”巢诚嘴巴里丢出一句硬邦邦的话,自觉失言,赶紧话锋一转:“陈大人,你把我当兄弟,巢诚也跟您一样,不如称前辈‘三叔’好吗?南蛮远离家乡,巢诚远离父母亲人,巢诚想家想亲人了,见到你们就好比见到了亲人。三叔,你认了我这个侄儿吧!”

  陈更带着几分酒气,看着眼前这位纯洁诚实的年轻人,早有了几分爱意,却故意盘根问底:“侄儿年纪轻轻就当了副统领,是不是大统领赵陀的亲属?有没有成家立室?有没有红颜知己?”

  “三叔呀——”巢诚又灌了一大杯酒,诚恳地回答:“巢诚杀了很多百越人,救了大统领的性命,大统领便提拔巢诚当副统领,命令巢诚带兵去杀更多的人!巢诚不愿意当副统领,讨厌打仗,不想杀人!想起那些素昧平生却被我杀死的人,心里就难过,夜里老做恶梦——巢诚和百越人本无冤无仇啊!我出生在孔夫子的故乡,从小就知道礼义廉耻,孝悌忠信。本以为参军便能建功立业,想不到自己亲手杀死那么多手无寸铁的百越人!他们死得无辜,死得冤枉啊!他们虽然愚昧,但在南蛮生活得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来杀他们?不仅捉百越男人为奴,还要捉百越女人为娼!我对兄弟们说,也狠狠地问自己:我们的人性、良心哪里去了?我们跟禽兽有什么区别?巢诚心里空虚,眼看前路茫茫,不知道往哪里走才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着说着,巢诚竟然呜呜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三叔,巢诚禽兽不如啊!”

  陈更像父亲一样拍着巢诚的肩膀,亲切地说:“巢诚是好男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打仗杀人,不是你的错。”

  巢诚抬头望着陈更,像一个向大人求教的刚懂事的小孩子:“巢诚杀了人,不是巢诚的错,是谁的错?”

  “是世道的错。”陈昊马上接过话题,声音朗朗有条不紊地解释:“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便是天有天道,地有地理。地生万物,人有人道,物有物道。天地运行不止,万物生生不息,都处在道理中。可是,世上的强人恶霸,强欺弱,大压小,不按人道物理行事,行凶作恶,倒行逆施,形成这种不讲道理、滥杀无辜的世道。孙武为了帮助强人称霸,编写了一本兵书,名曰《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也都是不讲道理的阴谋诡计。但孔子为了教导世人和谐相处,编写了圣人书《论语》:格物,致知,正心,诚意,礼之用,和之贵;解释人道物理,深入浅出,是人人都明白能做到、能使世道和谐的大道理。只可惜恶人强霸不肯学,只利用《孙子兵法》强霸征服,把人家的东西占为己有,杀人放火的却反而升官发财!被征服的呢?只能忍气吞声,养精蓄锐,卧薪尝胆,几年、十几年后又卷土重来,却不过是把恶霸推翻征服了,自己又当起恶霸,如此不讲人性、不讲道理,把世道变成一个没有道理的世道。陈昊看不惯这种不讲道理的世界,拼上一条性命,请缨下南蛮建立一个有人性、讲道理的人间乐园,提倡礼之用、和之贵,人人学习孝悌诚信、礼义廉耻。巢诚的‘诚’,就是世道最难得的‘诚’,巢诚的人,也是人间最难得的至诚至信至义的人!你这个好兄弟,陈昊有缘见到你,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陈昊认了。三叔,你就认了兄弟为侄儿吧。”

  “不行!”陈更很干脆地说,“巢诚不能当侄儿。”

  “为什么?”巢诚和陈昊不约而同地问。

  “哈哈哈……”陈更爽朗地大笑起来,对陈昊说:“你是我的侄儿,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陈昊扬手一拍脑门,也“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对,不能当侄儿。”陈昊冲着巢诚直笑,卖着关子说:“只能当——”

  “只能当什么?”巢诚被吊着胃口,非常心急,一脸无奈。

  陈昊故意拿巢诚逗乐,说:“你不是没有成家立室吗?你想当什么尽管向三叔开口。开口呀——”

  巢诚望着陈更和陈昊,不明白叔侄二人在演什么把戏,只能挠着头皮苦苦思索。

  这时候,黄滔从后营回到中军大帐,见陈昊又说又笑,听了一会,想了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要借巢诚蛊惑一下陈更:“巢领统,快向三叔开口——当女婿,当陈更的女婿。”

  陈更还是哈哈大笑。巢诚被笑糊涂了,反而骂起黄滔来:“你黄滔想女人想媳妇想疯了,拿巢诚在三叔面前开玩笑!你是不是想我揍你?”

  陈昊见巢诚动了气发起火来,便出来拉住巢诚,收住笑容,很认真地说:“黄滔说得不错。三叔是有心收你当女婿,你开口叫岳父吧。”

  “真的?”巢诚一时从懵懂中清醒过来,站起来刚想开口叫,却一下子忍住了,说:“巢诚不能叫。巢诚曾经和手下的三百零二位兄弟发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自己娶了媳妇,丢下一帮兄弟,良心上过意不去,心里不安。巢诚还是当侄儿吧。”

  “哈哈哈……”陈更和陈昊又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陈更说:“好诚实的一个女婿!我把女儿嫁给你,大可以放心了!你那三百零二位好兄弟,陈更也可以收他们为女婿。这样你可以叫我为岳父了吧?哈哈哈……”

  巢诚这下可高兴啦,他立即跪在陈更的跟前,叩着头叫:“女婿巢诚拜见岳父大人。”

  陈更伸出双手把巢诚扶起来,笑着说:“回去我跟女儿们说好,约定时间后你带兄弟们去见面,不见不散。这事我们尽快办好,免得夜长梦多,途中生变。”

  “回去?你们还想回去?”黄滔突然认真起来,冲巢诚说:“大统帅吩咐我带话给你,把陈昊一帮人好好招呼留宿,不能怠慢,谁也不准踏出营房半步!”

  巢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冲黄滔叫:“黄滔,你到后营把赵陀叫出来!做人要讲道理,不要欺人太甚!惹毛了巢诚,我先把你打成肉饼!”说完,伸手就要抓黄滔。黄滔骇然,缩身后退,正好退到陈昊跟前。陈昊上前把巢诚挡住,对黄滔说:“我们两家现在是亲戚了,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快把赵陀的阴谋说出来,我们也会给你好处。你自己好好想想。”

  黄滔的眼睛眨巴着,说:“告诉你们也不要紧。可是,你们能给黄滔什么好处?能把黄滔当女婿?”

  陈更阴沉着脸,对黄滔说:“我现在已经有三百零三位女婿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是看过我一大群女儿的,一个个都水灵灵的,就怕你没有福分。”

  “好,如果你把我当女婿看,我就告诉你。”黄滔生怕被别人窃听到,回头左看右看,确认没有外人了才说:“赵陀已经命人告知驻扎在附近的赵威等四将,要求尽快调兵过来支援,让我和巢诚留住你。等大军一到,就拿你们开刀问斩。”

  “好阴险!”陈昊说,“赵陀先是欲擒故纵,又让你施缓兵之计。你现在可以拜见岳父大人了,愿不愿意?”

  黄滔赶紧跪到陈更面前,磕头叫着:“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黄滔一拜!黄滔自知跟随赵陀没有好下场,从今天起便跟随岳父大人,听从陈大人指挥,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请岳父大人理解小婿苦心!”

  “好好,女婿请起来吧。”陈更没有笑容,阴着脸说:“黄滔你放心。陈更堂堂男子汉,一言九鼎,既然答应把女儿许配给你,决不会食言。可是,你要和巢诚齐心合力,想办法对付赵陀,方好和我的女儿完婚,如果赵陀横插一脚,事情就难办了!巢诚,你们说是不是?”

  黄滔突然大声说:“我黄滔自小是孤儿,从来没有人看得起我,赵陀让我当小统领,是想利用我,他能给我什么好处?给我娶媳妇?笑话!我娶了陈家的女儿,赵陀若敢欺负我丈人一家,我跟他拼命!”

  巢诚也和黄滔一样激动,对陈更说:“岳父请放心!陈家三百零四位女婿都在赵陀大营。他敢动岳父一根毫毛,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昊见巢诚动了气,便说:“你不是不想杀人吗?我也不愿意杀人。对付赵陀,我们得跟他斗智,不要和他动武,就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打掉牙齿带血吞。黄滔,你鬼点子多,我便考一考你:目前的情况,怎么办才最有利?既不能为难我们,我也不想让你们为难——尽量做到两全其美。”

  “事情很难两全其美……”黄滔急了起来,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岳父和陈大人还是赶快离营,不要中了缓兵之计!”

  巢诚站起来,冲陈更说:“岳父大人、陈大人,你们快走!有什么后果,巢诚一个人扛了。赵陀要是不给巢诚面子,巢诚也不会热脸对他的冷屁股!”

  “好,我们就来一个金蝉脱壳!”陈昊命令护卫前头开路,径自大步走出中军帐。陈更拉着巢诚和黄滔的手,问黄滔:“现在赵陀还在装肚子痛吗?他会不会想到是你们俩人放我们走的?”

  “他想不到。”黄滔说,“他现在还在等待大军的到来。”

  巢诚说:“不要小看他。岳父大人还是快走吧。”

  巢诚把陈更和陈昊送出中军帐,守卫的士兵都不敢拦阻过问。刚走出营房,他们突然看见一支队伍急驰过来。巢诚大惊,扭头问黄滔:“赵陀的兵马从哪里来?”

  陈昊认得自己的人马,说:“是我们的人马来接我们啦。我走的时候交代过,若五个时辰还没回去,陈兴会带兵来攻营。不过现在有两位女婿,里应外合,就不用打仗了。兄弟,你也不用担心要杀人了。”

  出了大营,陈昊先上了马。陈更还去回头跟巢诚和黄滔说:“两位贤婿都要小心留意,我担心赵陀会处罚你们。如果突然有大事发生,赶快叫兄弟们都来找我。我的女儿都很听话,我相信你们会很幸福的,再也不会受赵陀的气了。”

  “多谢岳父关心,”巢诚说,“岳父大人好走走好。小婿对付赵陀,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黄滔满心欢喜,他年纪可不小了,想女人把心都想烂了,他恨不得马上跟着陈更回去看一看自己未来媳妇的模样。不过想起巢诚三百零二位生死兄弟还蒙在鼓里,自己心急什么呢?想一想还真奇怪:赵陀设下陷阱却留不住陈昊;黄滔做梦想女人,这会儿竟马上就要当新郎了。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啊。

  巢诚望着陈更和陈昊的队伍远去的背影,对黄滔说:“你去告诉赵陀吧,陈昊被巢诚放走了,要剥要剐,找我一个人开刀——快去呀!”

  “不!”黄滔狠狠地说,“黄滔在你巢诚和兄弟们的眼中,从来都不是大丈夫。但这一次,我要活出一个人样来!”

七、诡道儒教
岭南的夏天白昼漫长。落日慢慢地沉入西方天边辽远的地平线,云髻山还笼罩在金灿灿的夕照中。秦军驻扎的营地倒映在黄澄澄的霞光里,越发显得简陋而荒僻。偶尔的马嘶,间或的人叫才得以证明,此处是有生气存在的。

  巢诚伫立在营房外的土墩上,眺望着陈昊和陈更在护卫队的护送下渐渐远去,直到队伍变成了一道长长的黑影,再变成模糊不清的几个小黑点,他才缓缓地呼出一口大气。原本那一腔五脏六腑仿佛悬挂着的十五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地动荡不安,直到现在才心心落肠,满腔满腹的踏实。回想起大统领赵陀闷声不响地调兵扎营,不露声色地潜伏守候,原来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存心要把陈昊的迁徙大队伍一网打尽,真够阴狠!陈昊从中原远赴南蛮开疆拓土,圣旨公文,名正言顺,光明磊落,赵陀你怎么下得了手?穷兵黩武,强横征服,不讲道理,背信弃义,妄为君子不为之事,而且贪天之功,妄自尊大,不正如陈昊所说:武力征服是无法让人心悦诚服的,被征服者养精蓄锐,卧薪尝胆,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呀!世界你争我夺,仇恨和杀戮,是以平民百姓无辜的生命为代价的啊!正如自己杀害百越人一样——而他们全是冤死枉死,含恨而死的!世道的弊害啊!如果世人都如陈昊所说,推行孔夫子提倡的治世方略,礼之用,和为贵,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何愁治不好国家,平不定天下?

  巢诚想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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