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都会招来他的毒打。到后来,我也死了心,不劝他了,随他去折腾。现在,家里该卖的卖了,该当的当了,再无值钱的东西供他去挥霍了。本想,到了这等田地,他总该要收心了。谁知,昨天晚上,他一夜未归,输得精光,还欠了五石一斗米的赌债,把我押给了人家!……”
说道伤心处,掩面嚎啕。
孙大头听了,义愤填膺,怒目圆睁,骂道:“可恶,可恶!天下竟有这样的禽兽!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妇人哭道:“我的命好苦呀!若是被他们抓去,作践一番不说,完了之后,定然要卖到窑子里,从此猪狗不如!……我活着还有何意?还不如死了的好!”作势要投河。
孙大头慌忙拉住她说:“妹子,何必想不开要走这绝路。事情还没到绝处,定有回旋之地。”
“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就要来抓我了。我是逃出来的。”妇人哭得呼天抢地一般。突然,她一下子冲着孙大头跪了下去:“大哥,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
孙大头见她姿色不错,此刻犹如梨花带雨,令人见怜,心中生出了绮念,说:“我倒有一个法子救你,只是不知你肯不肯从?”
“有何法子?快快说来。”
孙大头便道:“既然王虎已经把你当作赌注押给了人家,不如这样,你回去跟王虎说,我帮他把赌债还了,你从此跟我如何?”
妇人偷觑孙大头,见他人物委琐,模样奇特,心中先有三分不喜,但是,想到被他们抓去后,轮奸,再卖到妓院的后果,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说:“既是你有这个心,我现在就跟你回去。我是断不会回去见王虎的了,若是回去了,他一定不会放我走。他们不见了我,定然会四处寻找,一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就和他们明说,把钱给他们就行了。”
孙大头喜道:“如此甚好。”
孙大头领着妇人回家不久,王虎就带着一大帮人来了。王虎走路一拐一拐的,想必是被他们毒打了一顿。王虎走进来,看到妇人就骂道:“死婆娘,你竟敢逃到野汉子这里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扑上去要打妇人。
孙大头当在她的面前:“你凭什么打她?”
王虎骂道:“丑八怪,我打我的婆娘,干你何事?滚一边去。”
孙大头道:“谁是你的婆娘?你看清楚了,这里有没有你的婆娘!”
王虎给了他一巴掌:“好小子,拐了我的婆娘,还敢在这里说嘴,看我不把你打个半死。”又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王虎,你住手!”妇人喝道,怒视着王虎。
王虎冷笑道:“死婆娘,你难道想帮着野汉子打我不成?”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老婆了。”妇人冷冷地道,“你已经把我押给了别人,你没有权利管我了。”
王虎立刻像遭了霜的茄子,焉了。
后面的大汉哈哈大笑道:“王虎,你看你老婆都这么说了。我看你还是识相点,让你老婆跟我们走吧。”
王虎很恨地道:“这婆娘,你们带走吧。”
几个人涌上来要抓妇人。
孙大头大声喝道:“慢着,你们不能带走她。”
大汉冲着他笑道:“孙大头,我看你也是老实人,我们的事你最好别管,这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孙大头说:“这女人,她说她要跟我。他欠你多少钱,我付了。”
大汉望着王虎:“你看如何?”
王虎说:“既然我已经把她输给了你们,一切由你们处置。”
大汉望了一眼孙大头,说:“也罢,我今天就做一件好事,成全你吧。只要她自己愿意,你就可以把她留下。”
妇人当然愿意。
他们当场作了契约,付了钱。
孙大头凭空得了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虽然化掉了所有的积储,但想想也值,毕竟成了家,完了心愿。
可惜,孙大头对付女人的本领一点也不高明,他生性忠厚木讷,每天没几句话,一到晚上就吹灯拉着女人睡觉。妇人正直青春年少,欲火极旺,对这事极为上心,乐此不疲。起初,孙大头还能应付,几天后就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妇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管孙大头的身体如何,每晚都要拉着他干。孙大头只得勉强敷衍。孙大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有那么两下子,支持不了多久就完事,倒头蒙睡,鼾声如雷。把妇人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时间一长,心中生出对他的种种恨来。回想起和王虎在一起时是何等的温存软语风流快活。
妇人此心一生,便千方百计地打听王虎的情况,设法接近他,全然忘却了他当初的卑鄙无耻冷酷无情。
王虎把妇人押掉之后,已经一分不值,东躲西藏,如伤家之犬。见一向鄙视他的前妻有来找他,喜出望外,一拍即合。
俗话说:“最毒妇人心”。这话最是不错。这妇人自从和王虎姘上之后,尝遍了鱼水之欢,便一心想要和王虎复合,把他以前的种种不是忘得一干二净,眼里只有他的风流温存英俊潇洒。孙大头再也不是她的救命恩人,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妇人的不贞行为,孙大头也略有所闻,但终因自己各方面的欠缺而不敢发作,忍气吞声,睁一眼闭一眼。
妇人却并不因为他的忍让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视他如猪狗一般,不是打就是骂,从不让他沾一下身子,千方百计要他休妻。王虎却打起了更歹毒的念头,他把自己的家产败光之后,已经一无所有。现在,他把目光盯在了孙大头的几亩地和几间房子上,想占为己有。竟和妇人密谋要了结了孙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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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曲(41)
孙大头一切蒙在鼓里,每天受那妇人的气不说。幸喜,他的养女是极乖巧的,让他在瑟瑟的严寒中感到了一丝温暖。
王虎和妇人密谋许久,终于等来了机会。一个隆冬的晚上,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妇人诈言身体不适 ,要孙大头到庙里去拜一下神求根签带些灵药回来。孙大头不敢违抗,冒着严寒去了。
出得门来,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孙大头打了个哆嗦,心头升起一股不详之感,他想不去,可是,想想妇人的雌威,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庙里,和尚已经睡下,叫了半天才开门。他说明情况,和尚便替他备了香案,让他在神灵前磕头求签。磕头的时候,那香烛突然倒下,熄灭在地上。和尚暗暗诧异,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再看孙大头印堂发黑,便好心对他说:“孙大头,近些日子,你自己可要当心点。”
孙大头说:“我好好的,不会有什么事。是我老婆病了。”
和尚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就封了一些灵丹给他。
从庙里出来,雪更大了,风更猛了。
王虎咕哝了几句,一头扎进了风雪之中。
从庙里到他家里,有一段很长的空旷路。王虎得了那妇人的音信早已埋伏在路旁的一条大水沟内,此刻,见他远远地过来,伏住不动,等他过了,从后面抄上去,狠狠地一棍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可怜,那孙大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叫也来不及叫一声,就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王虎接连又是几棍。孙大头低吼了几声,像蚂蚱似地抽动了几下,就不动了,估计是没气了。王虎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看看四周无人,把孙大头背了起来,来到一条僻静的河边,敲开河面上的冰,扔了下去。
是夜,冰封大地,气温聚降,雪越下越大,冰越结越厚,河面上一点踪影也没有留下。
第二天,妇人呼天抢地的哭声响彻了天空。大家都知道孙大头不见了。大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
几天后,天气回暖,冰河解冻,大家才在河面上看到了孙大头漂浮的尸体。
妇人自然装腔作势一番,哭哭啼啼悲痛欲绝地央人把孙大头的尸体打捞回家,草草办了丧事。尽管很多人对孙大头的死持有怀疑。但是,王虎早就央罗家大院的罗云锦去官府疏通,说孙大头是误落水中溺死的。罗云锦因和王虎祖上有些交情,就帮了他。罗云锦有财有势,是当地的名绅,办案的官员自然听他的,就依他的话结了案。孙大头家在村里就他一家姓孙,没有什么族人,更谈不上什么势力,旁人谁愿意帮他翻案?
王虎和妇人称心遂愿,日日风流,夜夜快活。俗话说“坐吃山坍海要干”,更何况孙大头就那么一点家当,怎么禁得起他们的折腾,没多久就挥霍一空。他们把主义打到了孙大头养女的身上。
孙大头的养女,也就是孙萍萍,人虽小,却也精灵,知道养父死后,他们不会放过她,时刻提防着。这天半夜,她听见外面有些响动,情知不妙,立刻起了床。却见王虎夫妇拿着一个大口袋走了进来。原来,他们已和人贩子讲好,要把她卖到妓院去。
孙萍萍眼见不妙,推开窗户逃了出去。他们见煮熟的鸭子要飞,自然不甘心,边追边喊,想要哄她回来。她已经识破了他们诡计,哪里肯信,一路狂逃。
也是她命中注定有救星,眼看就要被他们追住了。惶急之中,一头撞在一位魁梧大汉的身上。这个大汉就是仇啸天。仇啸天正带着几个兄弟四处找财路,却不想碰上了这档事。他扶住了她:“小姑娘,半夜三更地乱跑什么?”
“大叔,救我。他们要抓我,要把我卖到妓院去。”孙萍萍哭喊着,“大叔,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仇啸天正犹疑不决,王虎夫妇已经追了过来。这王虎是认得仇啸天的,大叫道:“仇老大,她是我女儿,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要插手。”
仇啸天冷笑道:“你女儿?你什么时候有女儿来着?她是孙大头的女儿。大家都说孙大头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你害死的?”
王虎听听不对路,不再和他说话,叫着孙萍萍:“你跟我回去吧,你是孙大头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不要听别人的调唆,瞎疑心。”
孙萍萍一个劲地往仇啸天身后躲。仇啸天见她可怜,起了狭义之心,朗声道:“王虎,你省省吧,她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王虎说:“仇老大,你让她过来。”
仇啸天问孙萍萍:“你愿意不愿意跟他回去?”
孙萍萍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仇啸天道:“王虎,这女孩我带走了。”
王虎犹不甘心,走过来要夺。仇啸天一声唿哨,手下的兄弟把他围在中间。
王虎一见情形不对,边转身往后走,边骂:“你这不要脸的小骚货,我什么时候亏待你了。从今以后不要再回来。”
王虎夫妇走远了。孙萍萍一头拜倒在仇啸天的面前:“多谢大叔的救命之恩。”
仇啸天扶起她:“我救是救了你,可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到哪里去呢?”
“我能吃苦,能干活,不信就活不了一条命。”
“好!有志气!”
仇啸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塞给她:“小姑娘,我居无定所,不能收留你。你拿着这些钱,逃命去吧。”
孙萍萍千恩万谢,去了。
仇啸天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义举别人会牢牢地记在心里,在这种众叛亲离的情况来看望他,心里着实感激。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要过饭,帮过人。后来,遇到了一家 好心的人家收留了我。几年后,我就做了他家的媳妇。”
“恭喜你后半生有了依靠。”
“是的,我现在过得很好。”孙萍萍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昨天才知道你住在这儿,所以就赶过来看你。”
仇啸天叹道:“现在,所有的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你不怕?”
孙萍萍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那算不了什么,也没能给你什么帮助。”
孙萍萍说:“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仇啸天挥挥手说:“什么死呀活的,我们不说这些丧气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孙萍萍,我男人叫李坚红,住在李家湾,你有空过来坐坐。”
“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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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曲(42)
秋收了。
尽管经受了大灾,今年的收成还是要比往年好,最主要的是,今年的收成都是自己所有,而往年都是归地主老财所有。人们沉浸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然而还有比多收了粮食令他们更高兴的事情,他们参与了区长、贫协主席的选举活动,庄严地投出了自己的一票,正真地尝到了翻身解放当家做主的滋味。
张永林同志当选了这个区的区长兼区委书记。方智被调到区里任团支部书记,负责青年团员的工作。钱立没有调动,依旧是村长,这让他很不开心,原以为凭他的资格,总要比方智强一点,谁知道,方智倒是升上去了,而他却原地踏步踏。他虽然心存不满,但也没有表露出来,依然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秋收后,天气进入初冬,整个大地袒裸相呈,却孕育了无限生机。
土改工作队来了,大规模的土改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土改工作队的队长姓马,叫马士坤,三十来岁,中等个子,为人热情,说话风趣,参加革命多年,对土改工作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他一到村里,就带着队员挨家逐户地摸情况,和老百姓拉家常说笑话,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大家见他没什么架子,都愿意和他说话,有什么困难都和他商量,把他当作贴心人。马士坤也很快掌握了这里基本情况。
他们这里,最大的地主是罗云锦,由于罗云锦罪大恶极,刚解放就被审判枪决,他的土地房产也分到了广大长工和贫雇农的手中。
然而还有许多人,他们虽然不能和罗云锦相提并论,但是,他们手中所拥有的土地都达到了地主的水平,自然要把他们手中的地分出来。这些土地都是他们祖辈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挣来的,如今要他们拱手与人,自然不会甘心,便放出各种各样的风声,企图阻挠土改的进程。一时间,社会上流传着这样的话:‘苏南地区的地主是开明地主,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是不会镇压他们的,也不会分他们的地’。老百姓盼来盼去盼来的秋后分田眼看着就要破产,马士坤义无返顾地站了出来,大声疾呼:“大家不要相信这种谣言,土改运动是党和政府的决策,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但是,那股地主的势力很大,他们一向在当地说一不二,老百姓怕惯了他们。对马士坤的话倒是怀疑起来。
针对这种情况,马士坤和区里村里的几个领导商议了一下,决定杀鸡给猴看,寻求一个突破口。
就在这时,钱立反映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这天,他来到马士坤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马同志,这是李隆兴给我的,他要我在划分成份的时候,对她有所照顾,保住他家的那些田地。我本想当场拒绝他,可是,想想拒绝也不妥,所以拿上来交给领导,请领导看怎么处理。”
马士坤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胆敢用金钱收买革命干部,他们简直猖狂到了极点,必须严惩!”
这个李隆兴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原本没有多少田地,是个老实本份没有长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