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尚怒道:“你没长眼睛吗?她病了,再也干不动了。”
徐同志冷笑道:“不是她身体有病,是她心里有鬼,推病装懒,就是不想干活不想好好改造不想重新做人!”
一向文弱谦让的王和尚再也忍不住了,跳到他面前,手指着他的鼻梁,大声骂道:“他妈的!你还是不是人?难道非要弄出人命来,你才甘心。”
徐同志顺手就是一记耳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想教训我。实话告诉你,你们这些人,在我的眼里统统都是猪是狗是畜生。”
王和尚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愤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漩,想要给以反击,却终于忍住了,低下了头。他知道,此刻,只要自己一不冷静,就可能酿成不堪设想的后果,不仅是自己和许翠花两个人遭殃,而且还会连累在场所有的人。他叹了口气,在心里一个劲地对自己说:忍!忍!一定要忍!
其余的人见他俩闹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围了过来。
徐同志大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干活。”回头对着王和尚骂道,“今天的进度要是慢了,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和尚“卟嗵”一声跪了下来:“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许翠花实在不行了,求求你,让她回去休息吧。不然,她真的会累死的。”
众人也纷纷替她求情。徐同志不想见犯了众怒,况且,许翠花也真的是不行了,要真是累死在工地上,虽说他们是改造分子不值钱,但是,麻烦还是免不了的。想了一下说:“好吧,看在大家的份上,就破一次例。王和尚你先扶他回去休息。但是,今天的进度无论如何不能减下来。”
王和尚把许翠花送到工地上的简易工棚内,安顿好,就走了。
许翠花仰躺在稻草上,阵阵寒意袭来,浑身打着哆嗦,身子又是发烧又是无力,却连一个安慰的人也没有,禁不住,悲从中来,抽泣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钱立来到了她的面前,笑着:“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许翠花望了他一眼,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来看她。
钱立“嘿嘿”干笑了两声:“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干活。”转身要走。
“村长,”许翠花叫住了他。
钱立回过身来:“有事吗?”
许翠花从他的语气中看到了希望,笑着讨好地说道:“村长,你一向最疼人最关心人了,你让回去吧,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的。”
“什么时候嘴巴变的这么甜了?”钱立也笑了,“这样吧,你要是实在吃不消的话,我帮你跟他们说说,让你回去休息几天。不过,你一定要听话哟。”
“我一定会听村长的。”许翠花只要能回去,就是要她喊他亲爹都干。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四了。永福捎信来,要如意去吃团子。正好,如意也好多天没有见到儿子了,心里想得慌,吃过早饭就过去了。
经过村头的时候,见桥旁的一棵大榆树下围了许多人。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新设的一个肉案,许多人都在买肉。如意心想,这个人倒是很会做生意的,年关将近,肉定然好卖,在这里设一个肉案,不仅能赚钱,而且方便了四乡邻里,肯定受欢迎。
“如意,也来买肉?”
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永福的本家婶娘,笑道:“你买了没有?”
“买了。”她豪气地指着 蓝中的肉。如意看那肉,肥嘟嘟的,没有一点瘦肉,心中暗道:这买的是什么肉呀?送给我都不要。
如意想,自己得了永福家不知多少便宜,今天有这个机会,也该买些肉去,表表心意。就挤了上去,喊道:“替我斩两斤腿花肉,要好一点的。”
卖肉的答应一声,高高地举起斩刀斩了下去。他是个新屠夫,手艺不精,眼光不准,一刀斩下去,一称,足足有三斤六两,对如意笑道:“不好意思,斩多了。”
如意说:“多就多一点。”
取了肉,付了钱。永福的婶娘说:“你买这么多肉,一个人吃得了吗?”
如意说:“我要到永福哥家去。”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尖利的讥笑声:“好个不要脸的婊子,永福哥永福哥的,叫得这么亲热,一天到晚挂在嘴上,也不想想自己是他的什么人?不过是一姘头罢了,这‘永福哥’三字也是你叫得的吗?”
如意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嫣倩婷婷袅袅地从桥上走了过来,一脸的不屑,目光里充满了火药味,随时随地要和人干一仗的样子。如意想,自己以前和她有过节,可那是老掉牙的事情了,现在,一直和平相处呀,犯不着这样啊。猛然醒悟,是为了钱立,钱立在自己跟前像摇尾巴的狗一样,嫣倩是他的夫人,能不看出些苗头?她笑了。知道她是个好斗的主,只要自己一开口,这架准吵成。她懒得跟她废话,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嫣倩是成心找茬的,早已准备好和她大闹一场——她在钱立面前吃足了她的瘪,憋了一肚皮的火——今天终于逮到机会,一定要杀杀她的威风。谁知,如意竟然不战而退,让她早已准备好了的许多狠毒尖刻的话无处发泄,让她很不爽。然而,毕竟是胜利了。她以胜利者的姿态,神气活现地走到众人面前。大家因她是村长夫人,纷纷讨好她奉承她。她得意地笑着。笑声回荡在这古老村庄的上空。
如意已经走远,而那笑声依旧一丝不漏地传到她的耳中。她想,她可一点也没变,还和罗家大院做丫鬟时一样。不禁更加看不起她来。这么长时间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长大,这样的女人还会有前途吗?
乡村曲(59)
走进永福家,永福正在舂米粉,看见她,停下手中的杵,笑道:“你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路过村头,看见有卖肉的,就顺便买了点。”
她把肉往桌子上一扔,就到里面去看孩子。
阿菊正坐在床沿上替孩子换尿布,她走到她跟前才发觉,说:“孩子睡着刚起来。”
如意见儿子鲜活胖壮了许多,大喜,伸手去抱他。岂料,这孩子像是见了生人似的,拼命往阿菊怀里拱,死活不肯让她抱。
阿菊轻骂道:“小猢狲,哪有你这样的,见了亲娘都要躲。”硬是把孩子塞给了如意。哪知,孩子刚到如意手中,就咧开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手脚乱蹦乱跳。如意声气了,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骂道:“你要死了。早知你这么凶,就不该生你下来。你知道,为了生你,我吃了多少的苦!”
可孩子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依旧大叫大闹。
她气的又在他的屁股上拍了几下。
阿菊看不过去,心疼了,说:“还是我来抱吧。”
说也奇怪,孩子到了她的手中,就安静的一动不动了。恼得如意身出拳头在小家伙的面前扬了几扬。小家伙竟咧开嘴笑了。
“他会笑了。”
“嗯。他好完着呢。”
阿菊望着孩子,眼里充满了慈爱,仿佛孩子是她亲生的一般。
如意知道,短短的这么多天,孩子已经和她生分了,心里充满了酸溜溜的滋味。然而,回头又想,这孩子还是阿菊帮她带的好,要是让她带,还不知会苦成什么样子!
两个女人围着孩子嬉闹了一阵。阿菊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如意:“妹子,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可一定要回答我,不要瞒我。”
如意说:“阿菊嫂,有话你尽管说,我可以骗天下人,也不会骗你们。”
“你跟我说实话,着孩子的父亲是谁?”
如意愣住了,这孩子是少爷的,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孩子自己,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个孩子的身世,还不活劈了他。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阿菊嫂,请你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阿菊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告诉我的,问了也是白问。”
如意羞赫地说:“阿菊嫂,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阿菊说:“就是你不告诉我,我也早知道了。这孩子是永福的?对不对?”
如意没想到她会这么想,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好笑,真荒唐!阿菊嫂,是谁告诉你的?”
“这孩子真的不是永福的?”
阿菊盯着她。
“当然不是。”如意说,“我可以对天发誓,这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我和永福哥虽然主国一段时间,但是,我们之间青清白白的,什么也没有,你不要轻信了别人的谣言,伤害了你们夫妻的感情。”
阿菊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心头如同卸去了一块石头,顿然轻松,说道:“谁要你发什么誓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原是不信的。”
如意说:“阿菊嫂,你是个好人。我今天当着你的面说了,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阿菊点着头说:“好妹子,我当然信你。”
如意边缠着她要说出那个恶意中伤她的人是谁。阿菊经不起她的软磨烂缠,便说了出来。
那天,阿菊一个人在菜园子里拔草。烟枪来到了她的身旁,神神密密地说:“阿菊妹子,有一件事情,我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难过,对不起你。”阿菊问:“什么事?”嫣倩说:“你不是养着一个孩子。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你丈夫和如意生的。他们有过一段夫妻生活,是大家都知道的,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蒙在鼓里。本来,这种事情跟我是不搭界的,我不该在你面前多嘴。但是,我见你可怜,不忍你被他们欺负。”
阿菊听了,如同五雷轰顶,回想起永福对如意的种种关照和呵护,立刻就信了。
如意本就怀疑是嫣倩在其中捣鬼,现在听阿菊说了,果不出其然,怒火中烧,咬牙道:“我早知道是这个狐狸精,她是从来不做好事的。”心中暗道:他妈的,臭婊子!我处处躲你让你,你却得寸进尺,到处造谣生非,恶意中伤。好,我们就斗上一斗,看看究竟是谁厉害!
小年夜了。村头巷尾想起了零星的爆竹声,那是贪玩的孩子放的,给这萧瑟的冬天带来了一丝喜庆的氛围,也有了一点过年的迹象。
院子里的几个改造分子照例被找去训斥一顿,告诫一番。散会出来,钱立冲许翠花使了个眼色。许翠花心领神会,故意走在最后。
钱立装着去小便,走到了许翠花的身边,轻声说:“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替我办呢。”
许翠花心里敲起了花鼓。她知道,钱立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就说:“你晚上来找我好了。”
钱立笑了。
晚上,如意被许翠花叫去描鞋样。去了没多久,许翠花就推说有事出去。如意不疑有它,依然照着花布描画着。
累了,直起要,还没见许翠花回来,有些诧异。站起身,准备去开门看看。岂料,门被反锁了。她恼火地踢了几脚,心道,这个臭婊子,究竟要搞什么名堂!高声喊道:“许翠花,许翠花!”
“不用喊了,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钱立幽灵般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如意惊道:“你这么在这里?”
“我早在这里了,只是你没有看到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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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曲(60)
如意霎时间明白,自己被许翠花和钱立算计了。不过,她丝毫也没有惊慌的感觉,自从钱立第一天对她表示出企图后,她就知道,她迟早都逃不出他的手心。这是命,是上天的安排。而且,她也很久没有被人追了,她非常喜欢这种被人追让人发疯的感觉。现在,又知道嫣倩在四处诽谤她中伤她,更激起了她的新怨旧恨。她想,你嫣倩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村长夫人的名头作威作福吗?今天,我索性把你的老公勾引了,看你还有什么臭神气。
钱立张开手抱住如意:“如意,我这么爱你这么追你,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难道你一点也不理解吗?你究竟要我怎样才能心甘情愿地投入到我的怀抱中。”
如意笑道:“我现在不是被你抱住了吗?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钱立大喜,伸手要去解她的衣服。
如意推开她说:“不要这样,这样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你又不是不懂的,男女之间除了这样还能怎样?”
如意说:“要我依你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人对女人都是一个德性,没到手时,拼性拼命地追,甜言蜜语,说尽了好话。一旦到手后,就把人扔在一旁,不管不问,让她一个人独自伤心流泪。我是个苦命的女人,我不想再被人欺负遭人骗。”
“你说什么?”钱立发着誓,“我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说着已经把如意的衣服撕破了。
如意犹自说道:“不好,不要在这里。这里是翠花姐的房子,我们在这里搞是要给她烧路头的。”
钱立喘着粗气说:“今天,你再也不要花言巧语推三阻四了,我是一定要你的。”
狠狠地把她拦腰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向里面的房间……
小年夜的晚上一片漆黑,无风,却冷。许翠花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处,家家户户从窗户里射出微弱的昏黄的灯光,想必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磕瓜子拉家常,笑语言言,其乐融融;偶尔,有零星的爆仗响起,划破夜空,给这静谧温馨的夜晚带来了些许热闹。她在外面站立已经很久了,身上有些冷飕飕的。回望屋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晚饭后,她把如意诳到屋里,然后,又借机溜走。这一切都是她和钱立预先设计好的。这事搁在以前,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帮助男人达到其目的,从中渔利是她的家常便饭。她的眼睛里只有铜钿,浑身沾满了铜臭味。可是,今天她却感到了不安,有了负罪感。如意是她的好朋友,信任她,帮助过她,她却辜负了她的这种信任,恩将仇报,出卖了她。她简直不是人,是畜生!是万人唾骂的小人!她暗暗地咒骂着自己,又对屋里的动静深表疑虑。在她的想像中,如意定然不从,里面肯定会传出大的闹声打斗声;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里面依然毫无声息,把她原先的设想打的一干二净。眼下,只有两种可能。她想,一是,钱立不费吹灰之力搞定了如意;二是,如意把钱立打趴下了。第二种结果显然不可能,且不说如意的身子是如此的柔弱根本不是钱立的对手,就算是她再强壮十倍,也不可能三下五去二如此快速地把钱立制服。那就只有第一种结果了,这也让她充满了疑惑,按照她的经验,一个男人想要快速制服一个女人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除非他们之间早有默契,那个女人心甘情愿。这也不太合情理,要是这样的话,钱立也不用这样费尽心计,逼她一起设计她了。难道……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骇怕的念头,难道是,钱立把她打晕了?……她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看个究竟。
“这么好的兴致,在这里看夜景。”
不知什么时候,王和尚钻了出来,到了她身边。
“喔,你不是也出来了。”她心不在焉地答着。
“这夜可真静真美呀!”王和尚说,“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可以过一个安安稳稳的年了,老百姓不知盼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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