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吓，陈帆再也不敢入睡，静静地坐在床上，眼看着东方一点一点地发白，太阳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
夜里的惊吓，她谁也没有告诉。倒了晚上，她依然来到田头。这次，她学乖了，在旁边点燃了一堆湿柴，浓烈的烟雾虽然驱赶开了蛇虫蚊子，但她自己也呛得要命，被烟雾包围着，一夜没有睡好，眼睛红红的，连续咳着嗽。
这样，她在田头睡了四个晚上，秧苗已经全部返青。但萧雄海没有下达让她回去的命令，她只能依然住着。
这天夜里，十多点钟的时候，天聚然起变，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陈帆吓得缩成了一团。但是，那风实在太大了，她那简陋的床铺怎么能够抵挡如此猛烈的狂风，蚊帐三下五下就被风卷走了。她眼睁睁地望着越飞越远的蚊帐，心里正想着该怎么办？突然间，眼前金蛇狂舞，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劈劈啪啪”栗子般的雨点砸了下来。
陈帆本想是坚持站在田头的。但是，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雨动摇了她的念头。她想，这样呆下去也无益，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拔足向前面公房跑去。
萧雄海是被那一声巨雷惊醒的，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暴雨，突然间想其了陈帆。暗道，这个时候，她肯定不在田头，我去把她抓住，明天就可以好好地修理她了。促狭地笑着，打着雨伞，走了出去。
倒了田头，果然不见陈帆的踪影。本想直接到她家去找她，转念又想，晚上明明看到他来这里的，肯定不会回家，也许在附近躲雨。抬头望了望黑黝黝的公房，走了过去。
陈帆正躲在公房的屋檐下，身上已经全部湿透。突然，一道手电光打了过来，紧接着，一声冰冷的诘问：“陈帆，你怎么在这里？”
一听萧雄海的声音，陈帆如同当头棒喝，怔住了。
“你过来。”萧雄海伸手去抓她，他本想带她回去，立刻叫人来，好好折磨她。但是，当他的手抓在她的身上时，他改变了主意。原来，他的手不偏不奇，正好抓在她的胸口上。原本是大热天，陈帆穿的衣服就少，现在被雨一淋，曲线毕露。萧雄海抓在她胸口的手减轻了力度，变抓为揉。眼睛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一个邪恶的念头瞬间诞生了。
陈帆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惶急地喝道：“你放开。”
萧雄海把她抱住了，说道：“其实，你一个青春妇女，长期独居也是很寂寞的。青春易逝，难道你一点也不珍惜。今天，只要你依了我，我保证今后没有人敢为难你。”
“畜生！”陈帆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我他妈的就是禽兽！”
萧雄海像恶狼一般扑了过去。
陈帆拼命反抗，但是，她弱小的身躯怎么是他的对手。最后，竟一动不动了……
萧雄海心满意足地从陈帆身上爬起来，看看四周无人，拿着手电和雨伞仓皇离去。
雨更大了，没有停歇的意思。
“陈帆，陈帆。”
远远地传来了如意的呼唤声。原来，如意半夜醒来，见雨这么大，不放心陈帆，找过来了。
“陈帆，陈帆。”
暴风雨中，她的声音是那么渺小。
陈帆还是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公房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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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如意找过来了，看到了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陈帆。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替她穿好裤子，整理好衣服，然后问道：“是谁？是哪个畜生？”
陈帆的眼神呆呆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一股寒气从如意的脚下冒到头顶，她使劲摇晃着她的身子：“陈帆姐，你说话呀，你不要吓我。”
陈帆看着她，傻傻地笑了，笑声尖锐刺耳，划破了夜空。
“我漂亮吗？我的奶子大吗？”
她解开衣服，掏出白皙的奶子给如意看。
“你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如意帮她扣好扣子，说，“陈帆姐，这算不了什么，我们都是女人，都是过来人。你告诉我，是哪个臭男人，我找他去，一定要和他有个说法。”
“我不告诉你。”陈帆推开她，站起来，怪异地笑着：“我要去找男人了，我要去找男人了！”
如意想拉住她，却没能拉住。
“男人啊，我来了。”陈帆在风雨中赤足狂奔。
“陈帆姐，陈帆姐。”如意紧紧跟在后面。
陈帆疯了，疯得让人心酸。她每遇到一个人，都会掏出自己的奶子，问：“我漂亮吗？我的奶子大吗？我要和你睡觉。”
所有的人看到这个情形都会鼻子发酸，替她惋惜：好好的一个闺女，有知识有文化，还是个老革命，怎么就疯了呢？
萧雄海一时冲动，做下了这等罪恶之后，心里一直很害怕，生怕陈帆告发他。现在，见陈帆疯了，对以前的事情只字不提，像是什么都忘记了，倒也放心了不少。但是，即便如此，他也非常回避和陈帆见面，生怕引起她的刺激，而记起以前的事情来。在外人看来，只道是他以前那样对待陈帆，现在见她疯了，心存惭愧，不疑有它。
陈帆的疯终于惊动了上级有关部门，他们念在陈帆多年革命的份上，网开一面，决定接她去疗养院疗养。
走的那天是这个夏天最热的一天，骄阳似火，知了叫个不停。如意送了一程又一程，千叮万嘱：“陈帆姐，治好了病，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
陈帆望着她嘻嘻笑着：“我漂亮吗？我的奶子大吗？我要和你睡觉。”
如意和来接她的两个同志都哭了。那两人对如意说：“你回去吧。等她好了，我会把你的话告诉她的。”
陈帆走后，如意的行动方便了许多，方智成了她的常客，有时候，干脆一住就是几个晚上，连家也不知道回去了。为此，激怒了方智的老婆，这个柔弱的女人，脾气好的不能再好，方智和如意勾勾搭搭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现在，他们两个竟然爬到她的头发稍上。她就是泥捏的，也有三分性子。她已经顾不得脸面，好几次骂到如意门上，和如意厮打成一团，成为一时之笑话。
如意自然也是不怕人议论的，但，背地里却对方智说：“你老婆对你这么好，你应该多呆在家里，多关心她。我是不值得你留恋的，还是少来为好。为了我，把你的家庭弄的四分五裂，我也过意不去。反正，我的大门是随时为你敞开的，你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千万不要为了我和家里闹矛盾。”
“我不管。”方智说，“我爱你，这么多年了，我始终如一地爱着你。以前，我贪恋前程心怀事业，怕什么影响怕什么小报告，偷偷摸摸的，想爱而不敢爱，委屈你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我要好好地爱你补偿你。”
如意说：“有你这话就够了。但千万不要为了我而毁你的家庭，答应我，要对老婆好对家人好。”
方智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要是别人，到了这个份上，就巴不得我家庭不和，希望我离婚，好和我永远地在一起。可是，你却劝我要对家庭负责对老婆好。可见，你不是真心爱我的。”
如意说：“难道非要结成夫妻才是真心相爱吗？我不是早跟你说过，我是不会嫁给任何人的。再说了，要我嫁给你，我可没有你老婆那么好说话，你这辈子休想有幸福。”
方智知道她讲的是实情，也就不再说什么，一笑了之。
到八月间，掀起了“大炼钢铁”的风潮。
清晨，如意还没有起床，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伙人，不容分说，到灶台上拿了铁锅就走。如意拦住了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上级命令，要大炼钢铁，难道你没有听见广播喇叭里的宣传吗？”
如意说：“宣传我是听见过。但是，我这锅和大炼钢铁有什么关系？”
那人笑了：“你这锅是什么做的？是不是铁的？我告诉你，不光是这铁锅，就是你家里所有的铁器都要交出来。”说着，眼睛像鬼子扫荡似的四处看着。
如意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抢下锅：“你把我这锅拿走了，我拿什么做饭吃。”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明天开始，我们全部要吃食堂了，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还要这铁锅干什么？”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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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诧异。这几天老是听说要搞什么公共食堂，原以为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没想到果然来真的了。可她想了想，还是坚决地把铁锅放回到灶台上：“我可不管什么共产主义不共产主义，食堂不食堂的。反正，今天你们休想把这铁锅拿走。”
他们笑道：“如意姐，你这不是明摆着为难我们吗？上面要求任何人家不能剩一口铁锅，要是你不交上去，我们往后还怎么去别的人家。”
如意骂道：“小你的猢狲，难道这么多人家就差我一口锅。你们快走吧，不要在这里耽搁功夫了。不然，完不成任务，又要挨屁股了。”
他们也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弄僵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就是萧雄海也奈何不了她。还是做个顺水人情吧，就说：“如意姐，我们可敢你说明白了，我们先到别的人家去拿锅，回头还要来拿。”
如意说：“知道了。你们回头来拿好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到时候我自然给你们。”
吃食堂的事，第二天就开始了。食堂设在一个大院子里，排放了整齐的桌凳——这些桌凳都是各家各户凑出来的。大家排着队，有序地领着饭菜，说说笑笑。
那年头，粮食紧张，每个人都是领取有限的口粮，所以，在家里的时候不敢放开吃，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吃食堂就不一样了，不是说：“放开肚皮吃饱饭，鼓足干劲搞生产”吗？好不容易有了这样大吃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拼命地吃，吃得打着饱嗝，捧着肚皮，抹着泛着油光的嘴，说：“吃食堂真好，共产主义真好。”
但也有人不满意的，顾福根就是其中的一个。顾福根五十多岁，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喝两口，平时在家里，一日三顿酒，从不间断，有了酒，饭都可以不吃。但是，公共食堂是不允许喝酒的，他强忍了几天，酒虫子都要从嘴里爬出来了。这天，他再也忍不住了，偷偷地在口袋里放了一瓶酒，出工的时候，他不敢喝，生怕被人抓住，当作典型批斗。到了吃饭的时候，心想，反正是吃饭，人家吃了也是休息，自己喝两口，不落在别人后面就行了。于是，他趁着别人都去领饭菜的时候，悄悄地在后面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酒瓶子，一口猛喝了下去。那酒到了嘴里就像一根线一样直达肚皮，那舒服劲儿，一时难于描述。他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又把酒瓶子凑到了嘴边。就在这时，被人发现了，那人立刻冲了过来：“顾福根，你在干什么？”
顾福根正陶醉在酒的无穷乐趣中，冷不防听见一声断喝，手一哆嗦，酒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没……没什么。”他把酒瓶子藏到了身后，“是一瓶水，我口渴，喝两口。”
“水？”那人得意地笑着，“拿出来。”
顾福根畏畏缩缩不肯拿出来。
“快拿出来。听到没有。”
顾福根见躲不过去，极不情愿地拿了出来。
他掀开盖子，闻了一下，冷笑道：“这到底是什么？”
“是……是酒。”顾福根陪着笑脸说，“几十年了，我就好这一口，你大人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饶你？”他冷笑着，“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吗？这是资产阶级的一套！不研究吃苦耐劳，怎样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却一门心思想要享受想要喝酒，你这样的人能饶你吗？要是饶了你，今后，公共食堂还不乱了套。”
说着，一甩手，酒瓶在地上摔个粉碎：“来人哪，把他拉出去，好好地教育教育他，清理清理他的头脑，帮他把这酒瘾戒了。”
食堂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这里。顾福根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窘得满脸通红，使劲咳着嗽。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顾龙林，希望他能出来替他解围。
顾福根是顾龙林的本家大叔，本来，他不想揽这挡子事。这个食堂监督员是萧雄海派在他们这个食堂的，连续几天没有抓到违法乱纪的人，正要找个人树立自己的威信，不巧，顾福根撞到了他的枪口上。然而，此刻要是自己不站出来，顾福根准定要受罚。望着他祈求的目光，他再想缩头已经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同志，这位老人家已经年纪大了，有点拎不清。看在他一直表现良好的份上，就饶他这一回吧。”
他望了顾龙林两眼，说道：“顾队长，照理说，你帮他讲情，我是一定要给面子的。但是，现在，公共食堂刚刚开始，就有人不服，不遵守食堂的纪律，今后，我们还怎么管人，还怎么能把这个食堂搞好。”
顾龙林说：“理是这个理，但是……”
他扭过头，不看顾龙林的脸，自顾说道：“顾队长，今天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为了整顿食堂纪律，搞好社会主义的大食堂，我今天一定要坚持原则。”
顾龙林的脸扭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几年的老队长了，在大队里也有一定的威望，就连萧雄海见了他也要给他三分面子，想不到，今天就碰了这么个软钉子。他想，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了。就对顾福根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姿势，回到坐位上去了。
顾福根被人拉了出去，绑在一棵大槐树上。他走过去狠狠地踢了他几脚，清了清嗓子，对围观的众人说道：“今后要是谁还敢不遵守食堂的纪律，他就是最好的榜样。”
顾福根被绑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直到晚饭的时候才被放下来，可是，还是不许他吃饭，说是要好好地饿他一饿，清醒清醒头脑。
大家都很同情他，都替他叫屈。但也有人说，这年头能吃饱饭已经不错了，还要喝什么酒，是自找的，死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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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食堂成立后，能在食堂里烧饭做菜成了炙手可热的职业，许多妇女纷纷寻门路找关系想要谋这份工作。如意也动起了这个脑筋。但是，能进食堂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在地方上赫赫有名的人的家属，如意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无职无权无靠山，又是艳名远播，想要进去，谈何容易。但是，她就是个认准了道，一路走到黑的人。她先去找顾龙林，顾龙林对她说：“我是很想帮你，但是，进食堂的权力不在我的手里，我也是爱莫能助。”如意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他有这个权力的话，他的老婆早就进去了。她又去找萧雄海，明知萧雄海不会帮她，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了。萧雄海听后，哈哈大笑：“你也想进食堂，做梦去吧。”一口拒绝了她。
她并不气馁，把自己的想法和方智说了。方智说：“搁在以前，我也许能帮你，但是，现在我无职无权，想帮也帮不上你了。”如意说：“要是在以前，我说什么也不会和你说，你为了避嫌疑，是怎么也不可能帮我的。现在，你没权了，我才来找你，你一定有办法的。”方智笑了。想想，确实如此，这许多年，如意从没要求过他什么，就是有事情，当着大家的面，他也只有怪罪如意。而如意从来没有埋怨过他。心中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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