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两小时后,胡宗南回来了,非常生气他说:“总裁说张岳军向他保证刘文辉、邓锡候、卢汉这些人靠得住。他不同意我们的计划,而且下手令要我负责死守成都;并派顾墨三任西南军政长官,要我以副长官兼参谋长的名义代行。我看这几十万人都会被张岳军埋在川西”。
胡手下的人,其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逃为妙。所以又主张胡再去见蒋,说明局势,陈明利害。请求批准在川西突围的计划。胡也异常激动,又再去找蒋。不久之后,他来对大家说:“总裁已把刚才下的命令发表了,不能失政府的威信,我们还是死守成都吧。”
第二天、刘文辉、邓锡候、潘文华在彭县联名通电起义,卢汉也在昆明宣布起义;西南的局面改观了!
第廿回
元旦阅兵 只得小猫三四只
会商方案 上策拿来却是逃
刘文辉宣布起义后,刘部二十四军副军长伍培英率领的在西昌的一部分兵力,即被西昌警备司令贺国光的部队联同李昆岗手下的朱光祖团所围袭,伍率部突围,到了富林。
在刘、邓、潘、卢等宣布起义的第二天——十二月十日,蒋介石等人,把胡宗南撂在成都,逃往台湾去了。
十二日,李昆岗由西昌飞成都,向胡宗南报告解决伍培英部的经过及恢复西康省政府组织人事的意见,胡同意由贺国光兼任西康省主席,在西昌恢复省府组织。还准备加运一个师去西昌,但因无飞机运输而作罢。李昆岗本人不愿再留在川康,坚辞“西昌办事处”主任之职,匆匆忙忙向台湾飞跑了。
到此,蒋介石的“蜀中大将”,就剩下胡宗南了。
而其时,在这个口喊“死守成都”的“大将”的心中,盘算来盘算去的问题,还是如何从成都突围的问题。因此,在十五日午餐之后,他又约了曾扩情、王元晖、林树恩、伍觉五、李犹龙等人,在成都新南门外空军学校(胡的办公处)共同研究。可是刚谈了一阵,胡就说:“我有事情,不能谈了,你们回去研究一下。”
其余的人,便一同回到励志社。曾扩情说他有事,出去了;别的几个人坐在一起再谈。
王元晖说:“只要胡先生想突围、现在还有办法。共军现已占了乐山,正向雅安方向前进,由乐山过蓑衣岭逃西昌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由邛崃攻雅安虽有困难,但须以大部兵力走这条路。主要的逃路还是走灌县,过草地,经雅安到沪定,再看情况是不是需要守西昌。必要时可以据守云南澜沧江以西地区,或者逃西藏、缅甸。我是灌县人,在松理茂区当过行政督察专员,对这条路线很熟悉。但最重要的是要解决刘文辉、邓锡候的部队,免得牵制我们的行军。解决刘文辉、邓锡侯容易,只要三个师由绵竹进攻,一个师由崇宁进攻,出灌县只要一个军。”
大家同意王元晖的看法,并要他当晚去向胡宗南提建议。
大约两小时后伍元晖回到励志社对众人说:“胡先生很同意我们的突围建议,井叫罗列来一起商量过,决定一面布置军事,一面请示台湾。”
第二天,他们听说新都、广汉、新繁、崇宁等县,均在布置兵办,所以都认为胡宗南要执行这个建议了。但是过了两大,才知道实际上并无动静,再去打探,胡宗南说:虽经再度请示,蒋介石仍然不准,还是要他们坚决死守成都。
这样,胡宗南在十二月十日,即在成都新南门外空军学校就“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参谋长并代长官职,但并未举行仪式,仅以原“西安绥署”的人马按职到差,亦未加委。胡整天心神不定,背地里不断地埋怨蒋介石上了张群的当,使他们陷于被动地位。而所谓“死守成都”,亦无甚么认真的部署,只是派第三军军长盛文兼任了成都防卫司令,并照蒋介石的意思派曾扩情兼任防卫司令部政治部主任。胡因为想走走不了,想守不能守,所以有一次曾气愤他说:“总裁要我们自杀成仁,我们就在成都同归于尽吧!”总之,惶恐,绝望,成了这一时期胡宗南的心里特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二十一日接获蒋电,准他们由川西突围,才告一段落。但到了这个时候,又已经不是甚么突围的问题,而只是逃命的问题了。
且说十二月二十八日下午三时,胡宗南等人由海口到达西昌,即在朱光祖团的保卫下,住到邛海新村去。
邛海位距西昌城十多里,水面有五百多亩宽,是一个风景绝幽的地区。邛海新村就建在邛海的正北面,距西昌城约四十里。村的西北面是西昌技术学校;村东南是庐山,有古庙七八间,古柏参天,道路曲折,是西昌的风景区。村南不到半里就是邛海,这个新村是蒋介石在西昌的行辕,是张笃伦作“行辕主任”时期,在一九三八至一九四①年间建筑的,都是平房,约有一二百间,散筑在山的半坡上。胡宗南到后,即住在蒋介石的官邪,其他随行人员及卫士等,即散住村子里。村外由第一师朱光祖团负责保护工作。
二十八日下午,胡宗南住在邓海新村后,即令电台联络在川西溃败的部队,到二十九日上午止,仅与第二十七军军长刘孟联络上,知刘带着残部一千多人,从乐山逃过了蓑衣岭,正在冷猪坪与刘文辉的守军作战。到了晚上,电台又与第五十六军军长胡长青联络上,知胡亦带了残部一千多人,从邛崃县窜到了西康省的汉源县,因为胡长青是胡宗南的亲信,又是所谓“战将”,胡即派他为第七兵团(原为裴昌会的番号)司令,要他驻在汉源,一在防卫西昌北路,一面联络由川西向西康逃窜的残部。到了三十一日,胡长青收容到四川洪雅县的地方武装李玉光部一千多人,胡即电派李为新编第十二师师长,由胡长青指挥,驻于大渡河口的富林镇。
当时,西昌警备司令兼西康省主席贺国光,因为一来自恃资格老,不愿受胡宗南的羁勒,二来也想早日逃往台湾,所以胡宗南到了不久,即向胡提出要离开西昌。但胡坚持不让他走,贺亦没有办法。
这时候,眼看就是一九五①年的元旦,胡宗南这个羽毛零落的山大王,却还要做作一番,决定在元旦那天,发表谈话。于是叫李犹龙为他赶拟谈话稿,俾便交西昌及台湾报纸同时发表。他指定,内容要包售有引咎自责的意思,并要在国际上起正视听的作用,据说是蒋介石要他这样做的。到了元旦那天,他还要在节海新村门口“观海台”举行阅兵典礼。
—九五①年元旦上午九时参加阅兵典礼的,只有第一师朱光祖的一团官兵,其军容之“壮”可想。胡宗南平时在群众性的会上讲话,本来就说不出多少道理来,这一回讲的就更加简单。他说:“今天我们在西昌过民国三十九年的元旦,心情是极端沉痛的。我们还有几十万弟兄在川西坝子与共匪拼命作战,还有成千成万的老百姓受着共匪的蹂躏屠杀,我们能不能就不管他们呢?不能。我们要作党的战士,总裁的死士,与共匪奋斗到底。……”这套滥调还讲不到五分钟,胡也叫得声音嘶哑,戛然而止。然后让他的训导处副处长李犹龙,继续给官兵“训导”。
典礼完结后,李犹龙回到住处,周士冕一见到他,又开玩笑说:“你同胡宗南出去玩几十万猴儿多年,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他的感想又怎样?我以两字代你们作答:‘悲惨’!”这‘悲惨’两字,倒是言简意赅。
元旦那天,贺国光到邛海新村与胡宗南拜年时,又重提要离开西昌的事情。胡一方面因为几天来才收容到残部两千多人,所谓“几十万兄弟”早已无望;一方面也要拿点颜色给贺国光看看,就决定以“离开西昌”的姿态来口击对方“离开西昌”的话头。所以到了一月二日,即令随行人员全部移住西昌飞机场附近的房子,做出要随时飞离西昌的样子。
这一来,贺国光也着急了,就派西昌警备副司令王梦熊到机场去挽留胡宗南,表示贺国光再不谈离开,而要与胡共守西昌。并希望“西南军政长官公署”搬到西昌城里的城隍庙内办公。胡同意后,又下令随行人员自一月六日起,全部迁往城隍庙,胡本人则仍住邛海新村。
一月三日那天,胡接到宋希濂部一二四军军长顾傈裕率残部一个师到了距西昌三十里的消息,大喜过望,立刻派周士冕和李犹龙二人前去欢迎慰问,并令顾葆裕率部驻在会理休整,给以防守西昌东线金沙江的任务。事后周士冕对人说:“顾葆裕到西昌,胡宗南的阵脚才算压住了。”
周士冕常在背地里开胡宗南的玩笑,而蒋介石也不断地开胡宗南的玩笑,前一阵他要胡宗南“死守成都”,当胡宗南一折返西昌,正在四顾无人、凄凉万状的时候,他又电令胡“固守西昌”了。
蒋介石在胡到达西昌之后第二天,即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立即由台湾给了他一个所谓“十万火急”的电令,给他两个任务:一是固守西昌三个月,等待国际变化;二是收拾川西突围的部队,加以整编,保卫西南大陆。
胡接电后,即在邛海新村郧召集沈策、周士冕、李犹龙、裴世予、蔡紫、王炳炎等人开会研究。当时,他们分析了国内外局势及胡所掌握的部队情况后,认为:(一)看不出美国有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迹象,第七舰队虽然到了台湾,但这只是“防卫”台湾,三个月内世界大战决不会打起来,国际上亦不会有大变化。(二)现在“中央部队”不是被解放军吃了,就是逃到台湾和海南岛;仍在大陆上的,除了胡手下的非常有限的残部,就只有云南境内李弥、余程万两个军。(三)解放军占领川西之后,绝不会让胡部作长久的喘息,甚至在短期内就会进攻西昌。(四)能不能固守西昌三个月,首先要看守西昌的力量。照计算:(甲)在西昌归胡宗南直接掌握的,只有第一师一个团和一个卫士连,全部不到二千人;(乙)贺国光有两个警备团,有两千多人,据说只有一个团能够使用,另一个团没有战斗力,而且胡宗南不能直接指挥;(丙)“西昌靖边司令部”有两个团,一个团在司令邓德亮手里,一个团在副司令孙方手里,胡宗南不但不能直接指挥,可能还有问题;(丁)二十七军军长刘孟濂虽然联系上了,但只剩了一千人左右,而且还没有到西昌。(当时顾葆裕的消息还未到)凭这么一点兵力,怎能固守西昌三个月?(五)要在大陆上保持一个据点应该在云南以西地区想办法;而把西昌、沪定和雷(波)马(边)屏(山)峨(边)地区作为游击区,才可以进攻退守。(六)西昌是个彝族区,汉人很少,一旦失败,即将全部覆灭,石达开即其先例。他们而且认为,诸葛亮虽对孟获七擒七纵,亦没有把他们感化过来,所以只有用“威”,才能够加以镇慑,可是这时候哪里来的“威”,既然失了“威”,巩怕还会为彝人所收拾。
胡宗南手下的这班军师,谈来谈去,得出了上述的七个论点,而最后的结论是:“前途不吉”。
虽然军师们均无善计,但胡宗南仍要他们根据蒋介石电示,把“固守西昌,保卫西南大陆”的计划做出来。结果讲座了两三个钟头,仍然水煮不成饭。胡叫众人先行散去,晚上再由沈策召集研商。
于是,当天晚上,沈策又把众人找到他的房间,继续讲座。
作为胡宗南副参谋长的沈策,首先说:“我认为西昌既不能守,西南大陆亦不能保,如果即退往台湾,还可以保存一部分力量,徐待后图,这是上策;如果据守云南怒江、澜沧江以西地区,设法把缅甸、印度和西藏的关系搞好,把西昌、沪定和川南雷、马、屏、峨地区作为游击区,这是中策;至于困守西昌,等待毁灭,这是下策。”
一句话:对于如何“固守西昌”,沈策也是无策。而且,他主张坚决放弃西昌,即刻撤往台湾。
谁都同意沈策的观察,可是李犹龙说:“但这样做不合上边的意图,是走不通的。”
但别的人都表示,形势如此,终须走撤退台湾这条路。
因此,最后决定:由沈策照他所提出的意见,拟出一个具体方案,详细说明形势和理由,如能使胡宗南采取“上策”,撤往台湾最好;否则采用“中策”也可以。后来,就弄出了一个以不守西昌为上策的“固守西昌、保卫西南大陆方案”来。其主要内容如下:
甲、上策:放弃西,昌,撤退台湾。
(一)目的:保存在大陆上仅有的反共力量,在大陆上散播反共种子,再图反攻。
(二)理由:(1)西昌是彝区,是死地,毫无力量,又无后方,不能固守。否则必遭覆灭;(2)凡撤到西昌的党、政、军及其他人员,都是反共最坚的干部,应抢救去台湾,不应听其毁灭在西昌;(3)一切事,人最重要,物资次之,应把西昌地区有用的人力、物力抢运去台湾以增加反攻大陆的力量;(4)以西昌为据点,在未撤退台湾前,完成在大陆上散播反共种子的任务,虽撤退台湾,实际并未撤退,而是战略上的进攻。
(三)办法:(1)积极设法收容从成都突围到西昌的部队。予以妥善安置和安慰,陆续输运台湾;(2)普遍收容从各方面撤到西昌的党政人员和其他人员,陆续转送台湾;(3)西昌地区的青年及地方士绅,愿意去台湾的,一律护送到台湾;(5)愿留大陆继续工作的人员,一律委以适当名义,给以经费、武器、电台,并指导其活动,使其在大陆生根,以便将来配合反攻大陆。
乙、中策:以滇西地区为根据地,以西昌、沪定、雅安及川南的雷、马、屏、峨地区为游击区。
(一)目的:在西南大陆建立根据地,以保卫西南大陆。
(二)理由:(1)滇西地接西藏,并通缅甸、印度,能得国际援助;(2)上地肥沃,物资丰富,人口稀少,作为根据地能自给自足;(3)滇西民族虽较复杂,但民性淳朴,易于驱使,灌输反共思想,易于接受;(4)滇西地形险阻,敌人仅有一面进攻之路,易于防卫;(5)配合云南现有之国军两个军兵力,足有建立根据地之力量;(6)组织川、康、云、贵四个省政府,指挥其活动甚便;(7)将来配合国军反攻大陆,可以出兵昆明,直捣湘、桂,出兵四川,直捣西北。
(三)办法:(1)令现在云南境内活动之李弥、余程万两个军,先进驻澜沧江、怒江以西地区,打好基础;(2)积极收容整编从川西突围到西昌之部队,集中力量保卫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移驻滇西,作为在大陆上之指挥中心;(3)恢复川、康、云、贵四省政府原专员区组织,进行各种活动;(4)恢复川、康、云、贵四省党务工作,配合军政进行各种活动;(5)利用帮会及各种团体,联络川、康、云、贵四省地方武力。展开游击活动;(6)设法联络西南边疆民族,作反共主要力量;(7)派人与西藏、缅甸、印度方面联系;(8)利用各种关系、各种力量,搜集共军情报;(9)积极训练党政各种干部;(10)在根据地及游击区广建飞机场,以便支援武器物资;(11)将西康省政府移驻沪定,作为前进桥头堡,以西昌、雅安为西康的游击区;(12)以川南的雷、马、屏、峨地区,作为川南、川东及贵州的游击根据地;(13)以川西的松(潘)、理(番)、茂(功)地区,作为川西、川北的根据地;(14)云南省政府设在滇西,而在滇北、滇东、滇南地区展开游击战;(15)从台湾运来大批武器实用物资,以巩固各根据地;(16)战时经济、文教、宣传计划另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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