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刚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我就知道得是这样……”说话的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但他的声音，就连病中的许博远都认出来了，是王杰希。然后他又听到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不进去吗？”许博远这才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然后在叶修无奈的视线里，像是这一换座位，耗费光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
王杰希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乔一帆。
他象征性的冲许博远同学瘫倒的‘尸体’点点头：“你好许先生，我是中心区主任王杰希。您方便说一下家里地址吗？我们的教练员可以把您送回家休息。”
强撑着坐直身体：“我能问一下考试时间吗？”
“我想您的教练员应该愿意带您去报名。”说完，王杰希就坐在了电脑后面。
叶修手一拍大腿，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报名。”然后过来将人扶起来，另一只手上还挂着许博远的背包和水壶，真是……拖家带口的即视感。
“让叶前辈去办……没问题吗？”乔一帆关好门，走到王杰希身边坐下。
“总要给他点表现机会吧？”王杰希笑，然后指了指电脑：“我给你讲一下，为什么要处理931的教练，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他做得太隐蔽了。”
乔一帆点头，凑近电脑，屏幕上是那天他反复看了很多遍的车内监控。
“你看这里。”王杰希按下暂停键。
视频里，女学员正紧张的跟车练习着侧方位停车，看起来前方的车应该是忽然停下来了，她也一脚踩死了刹车。教练员和学员都是身体猛的向前倾了一下，然后车身抖动一下，看起来是熄火了。教练员拨弄一下档棒儿，女司机没有空挡拉手刹，就送了刹车，所以熄火了。
“他刚刚的动作看见了吗？”
“看见了。”乔一帆眉头紧皱着，表情上都带着厌恶。
教练员在拨弄档棒儿后，讲解的时候，手就一直不经意般的放在司机的座位上，就挨着女学员的身体，手指若有似无的碰触着她……
乔一帆失落的低下头：“我的疏忽，我以为他只是随意的放在那里而已……”
“我都说过，不是你的错，开除他的会议上他自己都承认是惯犯了。”王杰希的手按在他的头顶，迫使他抬起了头：“总体来说，还是因为你与他人的肢体接触太少，对于这种事情就不会太敏感……”王杰希俯身靠近他的脸颊：“我不介意帮你熟悉一下……”
说完靠的更近……
“谢谢前辈……”乔一帆的脸上终于带上笑意：“我很荣幸。”
说完主动上前，吻住了王杰希的唇。
☆、好了
五
叶修扶着许博远到报名处门口，眼看着里面乌央乌央的人，决定待会再进去。因为今天上午有科目一考试，里面大多数人是在报名科一的，等一会开考了人就会少很多了。扶着人在过道的椅子上坐下，叶修打开暖水瓶：“喝点？”
许博远凑近他，想把东西接过来自己倒，结果刚靠近一点，突然站起来扑到附近的一个垃圾桶边吐了起来。叶修抱着水壶坐在原地一脸的茫然：“我恶心到他了？”明显不是……低头看看水壶，叶修也学着许博远刚才的样子凑近了些……然后他的脸色也变了一下，手速极快的将水壶盖扣上，丢到了一边——姜汁可乐的味道闻起来真是太恐怖了。
从不远处的小超市买回来一瓶白水，叶修将纸巾摊开一并递过去。
吐完之后，许同学更虚弱了，他一脸欲哭无泪的仰靠在墙壁上，看着头顶的天空：“我就跟我妈说了，她这辈子还是别进厨房……”
叶修听得好笑：“那你家谁做饭啊？”
“我和我爸啊……”许博远又喝了两口水，总觉得那股怪味还萦绕在鼻间，扭过头看向叶修，表情凄惨：“我说……拜托你，能不能帮我把那罐鬼东西倒掉？”
叶修笑：“我说过了，你发号施令就可以了，我都照做。”看那表情，还真是愿意为爱献身一样：“就算是把这一罐喝了都没问题……”说完他拿起水壶准备去倒了。
“等等……”许博远叫住他：“我改主意了，你喝了吧。”
看到叶修挣扎的表情，许同学笑了：“逗你的逗你的……”
等叶修倒完回来，两个人就坐在过道上等着科一开考，边等边聊天。意外地发现两个人很多地方都很合拍，另外不合拍的地方也很互补。比如他们都喜欢周末一天用来出门一天用来宅家，比如他们都喜欢两周采购一次……又比如叶修只会炸厨房，许博远做的一手好菜。
“看起来是开考了，咱们进去吧。”叶修右手伸出，掌心向上悬在那里。
许博远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人，最后一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坐在报名大厅的休息座里，看着穿着制服的那个人拿着自己的资料来回忙碌着，真的挺奇妙的。他们两个人曾经作为陌生人，发生了一些情侣都可能不会有的亲密接触。而后又作为初识的人暧昧过，到现在，也只算半生不熟，可他们之间却一点没有这种感觉。反而都像把彼此当成了挚友、亲人，相处起来轻松又温暖。
许博远捂住脸……
一定是因为生病了才会这么矫情……
他这样安慰自己。
然后，坐在叶修私家车的副驾驶上，许博远那‘矫情的喜欢’更变本加厉了。看着叶修熟练的驾驶操作，看着他盯着路面专注的神情……
这特么是在勾引他吗？
不不不不……
“你怎么了？”红灯停下来，叶修一扭头，就看到许博远正面朝窗外摇着头。
“没……我没喜欢你……”
“……”
“……”
“……”
叶修笑了：“是，你没喜欢我，我喜欢你。”
“……”
绿灯亮起，平稳的起步出发，叶修转过脸去继续专心开车。
许博远也僵硬的转回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车辆。
他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或许有病毒在作怪，但更多的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喜欢？发生了什么就会产生这种情绪呢？只是上了一次床……不，或许不只这样，但这就足以去喜欢了么？许博远不自觉的看向叶修，他不明白。
“小蓝。”叶修没有看向他，却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或许你不能理解……”许博远听到叶修这样说：“喜欢呢，真的只是喜欢而已。”
“不管是因为我们在床上很合拍，还是你长得很好看。”许博远在心里对着叶修竖起了中指，却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听着他的声音，许博远觉得心里那些不断涌起的想法平息了不少。
“或许你觉得这样的喜欢肤浅，但你不能否认这也叫喜欢，对吗？”
在心里点点头，许同学依旧没有开口。
“而且这几周相处下来，我发现这种喜欢只增不减，每次快要到周末，我都会变得很期待。我总想着见到你，你是不是又换了衣服…又剪了头发？你会和我说点什么，我们会不会相处的很愉快……”叶修说着话，车开的依旧很平稳：“一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当我真的见到你，脑子里就什么想法都没了。特别自然的聊起来，特别自然的跟你说笑，完全不需要像之前想的那样小心。就算有的时候逗得你生气了，我也不会觉得担心……”
稳稳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一时间车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叶修笑着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诶呀……我怎么觉得这么一通表白下来，好像更喜欢你了呢？”
许博远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不，在叶修那句话的刹那，心跳好像是停了一秒……
双闪‘哒、哒、哒’的响着，许博远没开口，叶修也没有。两个人面朝着不同的方向，坐在相邻的位置，想着一样的东西……他们大概是喜欢彼此的吧？
这样就够了，叶修看着遮光板，笑了一下。
然后抬手关了双闪，打灯起步，朝着许博远的家开去……
“诶老韩！这里这里！”黄少天看到韩文清的身影，站起来冲他招手。
韩文清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学员，围成一团的教练员们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黄少天还拍了拍那位的肩膀：“终于来学车了啊，守着个教练还不用？”
那位顶了顶眼镜：“恩。”
坐下来，韩文清拿过水壶给自己和身边人倒水：“叫我和新杰来干嘛？”
“等会，等王大眼来了再说。”黄少天一脸神秘，然后接着和其他几个教练员一起相互分享着朋友圈看到的好玩的东西。
不一会，王杰希和乔一帆也过来了。相互打了个招呼，两人也坐下来。感受到他人的视线，王杰希抬眼对上了韩文清身边人的脸：“我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有强迫症……”
乔一帆凑过来看了看王杰希的脸，忽然‘噗’的一下，转头笑起来了。
其他人反应了一下，黄少天也开始笑：“哈哈哈！王大眼你这眼睛真是逼死强迫症！”
“说正事。”王杰希不为所动。
“诶哟差点忘了，来来来，我和老李开了局，都来下注。”黄少天拿出张纸，上面写着两个选项，底下都已经有了几个正字：“你们猜叶修在小情人拿到证之前，会表白成功么？”
“早晚的事~”一个教练员笑，然后在‘能’的下面添了自己的一笔。
“闲的。”老韩表示不高兴，直接带人走了。
王杰希看着黄少天期待的模样，扭头看了看乔一帆：“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说完，他望着王杰希，温和的笑了。
☆、别了
六
（说明，作者是帝都的，学车时科目二就有交警了，驾校自带考场这样。如果有读本文的有车人士，说考试时科二是安全员科三是交警的，大家情况不同就请不要质疑了谢谢）
“你好，我是许博远，十一号。”有些拘谨的站在四号考试位，将手里的考试表递过去，那里已经站了一位警官，看起来很年轻。警官冲他点点头，然后示意他上车。据他们几个车车组的组长韩文清说，春节前考科目二通常都能过，因为交警们也想过个好年，不会太为难学员。所以只要按照交警要求做，没有太大纰漏就可以了。
深呼吸一下，许博远同学坐进驾驶位，系安全带、调整座椅、检查反光镜后视镜……交警在外面和别人交谈了两句也坐上车来，在他的考试表上写上时间，然后按下了车里的仪器。仪器里电子女声提示：“科目二考试现在开始。”
打灯起步，非常顺利，第一项是侧方位停车，许博远科目二最不熟悉的项目之一，另一个就是很多考生都不擅长的倒库了。看他有些紧张，年轻警官抿了抿唇：“别紧张，慢慢来。”得到交警的安慰，许同学放松了些，侧方位停车仪器表示没有扣分。
稍松一口气，继续下一项，半坡启动……
行驶到插着红旗的停止线，许博远一脚踩死，然后按照叶修教他的方法：挂一挡，拉起手刹，找离合器触点，等到车辆开始抖动时，放下手刹起步离开。
但可能是脚控制的不太好，许博远熄火了，虽然及时控制住了车辆没有向后倒退，但还是一身冷汗的觉得考试要折了……结果还没怎么着，交警长臂一伸直接关了机器。看到许同学一脸诧异，交警表示‘连清人要淡定’：“继续，别紧张。”
第二次，成功了。
之后的折线行车很顺利，转过弯来，是隧道曲线行驶，交警把仪器再次打开。许同学看着隧道口的标志，打开近光灯，打灯，转弯驶入隧道……一路非常顺利的到达了最后一项，倒车入库。许同学表示有点忐忑不安……
驶到近前，交警忽然又一探身将仪器关闭，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下车站到了库位旁：“听我的指挥。”许博远一脸蒙圈状，手上却没停，按照反复练习的那样开到了倒车的位置。然后就听到窗外交警的声音：“右打满，倒。”依言。“停，回。”回轮。“继续倒。”对，继续。然后就听到一句：“好了下车吧，考完了。”
下了车，许博远接过警官递来的考试表，身后还传来旁边库位交警的声音：“我让你倒呢！送点脚行不行啊？打满打满，打满啊！”
或许是他脸上的风中凌乱太明显了，年轻警官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习惯就好，科三我们管的严，科二这种一般能过就过了。快去录成绩吧，新年快乐。”
恍恍惚惚的拿着表走到门口，一抬眼，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教练制服的人。
走过去，那人从他手里拿过了考试表：“挺顺利的吧？我刚看你是四号位啊，那个交警人挺好的，隔壁老孙嘴太碎，坐他车我都受不了。”因为这所驾校就有考场，所以教练员和前来驾校参与考试的交警都挺熟悉的。
“恩我听到了……”许博远揉了揉被风吹僵的脸：“没想到这么顺利……”
“我告诉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叶修指了指身后的考场：“到了科三，这帮人一个个严着呢，而且你到时候看吧，阴天都个个戴墨镜。知道为什么么？”想到什么好玩的，叶修笑了一下：“就老孙，科三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说吧，看着有的学员那个低级错误啊，真逗乐。但他们不行啊，就戴墨镜装孙子……唉……”
许博远想到刚才三号位，被学员急的直原地蹦跶的‘老孙’：“恩……墨镜很必要。”
录完了科目二成绩，又跑到中心区预约了节后科目三、四的课程。许博远算是暂时从忙碌的学车中挣脱出来了：“这段时间快累死我了，节后考完驾照我就该找工作去了。”
说完，他发觉好像这些话没人会跟一个驾校的教练讲……
“恩挺好的，以后可以开车上班多舒服？”叶修帮他把科目四的教材装好：“等科三的时候啊是这样，课时十二个小时，也就是两周，每周末下午三个小时。然后在最后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晚上七点到九点是科目四的上课时间。”
许博远皱眉：“那就是要坐晚班的班车了……我到家得十一点了吧……”
“嘿，有快的方法啊，哥送你回去。”叶修哥俩好的拍拍他的肩膀：“新年快乐！”
许博远看看他，没忍住，凑过去拥抱了一下。
在叶修诧异的看过来时，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在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叶修很开心，他叼着烟哼着曲，晃晃悠悠的走进员工休息区。然后远远地就看到一头黄毛和一堆人凑在一起，讨论的声音还挺大。但黄毛语速太快，只能大概判断出一些词组，比如‘叶修’、‘不要脸’之类的……
走过去站定在人群之后，越过肩膀间的缝隙，看到一台电脑……
“我天爷，瞧瞧瞧瞧瞧瞧……诶哟喂哟……”听声音，是877车的魏琛：“我说，黄少天、韩文清你们几个，是不是也跟这货似的在车里这么少儿不宜啊！？”
屏幕里，是999车的车内监控，恩没错，叶修经常借着教学，对许小同学进行吃豆腐这类恶劣行径。当然，‘被害人’也没怎么反抗就是了。
韩文清表示：“你们什么时候能干点正事？”
黄少天表示……恩，他那嘟噜话还是别拎出来的好。
叶修刚想跟大家交流一下感情，黄少天忽然大吼：“诶诶诶！这算不算表白成功啦！？看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