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喂前一个的时候奶水就不足,如今似乎更少了。”方氏也不跟自家嫂子客气,把碎米倒进自家的罐子里,引她进屋道,“我婆婆一会儿就过来,你先坐会儿。”
“我这回来之前还特意找人问过,都说喝通草炖猪蹄很是下奶,要不你也试试,要使劲儿炖到猪蹄儿都化到汤里再喝!”张氏很是关心地说,“孩子还是多喝奶水才长得好,总吃米糊糊也不是个常事儿。”
“再说吧,哪里有闲钱买猪蹄,栓子倒是个不挑嘴的,糊糊也喝得香着呢!”方氏说罢回身到炕上抱起小儿子,“栓子,看谁来了,是舅母来了,还记得不,舅母还给你栓过线桄挂过钱咧!”
栓子像是懂事儿似的,伸手朝张氏的方向抓去,把张氏笑得合不拢嘴,忙接过来抱着说:“我的侄儿啊,还识得你舅母?”
两个人忙着逗弄栓子,把荷花晾在了一边,她倒是把张氏开始的话听进了心里,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地溜了出去。先跑去村里的郎中家里问了通草的价钱,倒还算是便宜,又到村口张屠夫家里打听猪蹄。
张屠夫去别村收猪了,只有他家娘子在铺子里,见到荷花来问猪蹄,笑眯眯地逗她道:“怎么,小荷花馋猪蹄吃了?”
“我舅母说让我娘炖猪蹄下奶,让我来问问价钱。”荷花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像个孩子,就找个借口推搪道。
“猪蹄可比肉贵呢,要六十五文一斤。”屠夫娘子这会儿也没生意,态度倒是很和善,“若是想买就叫你家大人来买。”
荷花心里盘算了一下又问:“那若是我拿鱼来跟你换行不?多少斤鱼能换个猪蹄?”
屠夫娘子一听这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略略地垮下来道:“你家卖了鱼换钱再来买呗!”
荷花扒着猪肉案子道:“若是我娘去城里卖鱼换钱,就直接买猪蹄回来了,哪里还用来你家,让张屠夫去收猪的时候,顺便卖鱼呗!”
“……”屠夫娘子见荷花说话顺溜还条理清楚的,忽然想起前阵子村里传言说老祝家的荷花是什么金莲转世的话,虽说不是很信,但是这会儿见荷花模样整齐,说话伶俐的,想起自家的三个小子,就觉得心里一动。
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十四章 荷花发烧
屠夫娘子想到这个,笑容又重新挂在面上道,“荷花这么懂事,现在就会帮家里省钱了,那婶子也不能欺你不是。行,就照你说的,城里卖鱼都是十文到二十文不等的,你且说说你家的是什么鱼,多大的鱼啊?”
荷花前阵子去城里瞧过,对鱼的价钱也稍稍有数,按照自个儿那天钓的鱼比划了一下大小道:“大概都是这么大的鱼,鲫瓜子、草鱼什么的都有,我家攒着冻上的给你,就按十文一斤算,绝不占你便宜。”
“行了,算我应下你了,赶紧回家去吧!”屠夫娘子心里存了想让荷花给自家做媳妇的念头,瞧着荷花的小模样越瞧就越觉得稀罕,“难怪刘婶子说你是那菩萨跟前儿的金莲托生的,可当真是比寻常人家的娃儿懂事。”
荷花闻言一阵汗颜,这金莲托生倒是成了自个儿身份的保护伞,偶尔出格一点儿也不会被人怀疑,得了屠夫娘子的答复,她算是达到了目的,也很是开心地跟她道别,打算再找昨天的冰窟窿弄开了钓鱼。
结果荷花回家以后左右都找不到自个儿做的鱼钩子,忽然想起早晨吃饭的时候博宁就有些个偷偷摸摸的,自个儿光顾着关注老爹出去干活的事儿,竟是没注意那个小鬼头。急忙问了茉莉和方氏,都说没瞧见博宁,她也顾不得别的,赶紧往昨天钓鱼的河边跑,自己虽然身子是五岁但是毕竟心智还算成熟,博宁可是个实打实的五岁小屁孩儿,若是自个儿跑去江边再出了什么事,那自己还不得悔一辈子。
心里越急越是跑不快,昨天为了避人耳目挑的地方太远,她两条小短腿倒腾到最快,累得呼哧带喘的,还是觉得没跑出去多远,却听得身后有人喊自个儿。
“荷花,荷花你跑啥呢!”似乎是齐锦棠的声音。
果然齐锦棠从后头追上来,一把拉住荷花问道:“这是咋了?”
荷花也顾不得跟他说别的,既然总是爱管闲事,那就指使道:“锦棠哥,你替我先去前头江边儿看看行不,我家博宁许是去江边了,我到处找他不到。”
齐锦棠一听这话,也丝毫不耽搁,直接背起荷花就往她指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就到了昨天钓鱼的江边。
荷花瞧见江上空荡荡的,但是那昨晚早就冻上的冰窟窿果然又被凿开,旁边还丢着麻绳、布袋子,还有两条冻着的鱼,顿时就觉得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脑子都木得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她从齐锦棠的背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冰窟窿旁边,见那雪地上还留着有人蹲着留下的痕迹,但是左右都瞧不见博宁,不由得双腿一软跪坐在冰面上,博宁若是当真掉进了冰窟窿里,自个儿还有什么脸回家见方氏和家人,想到这儿她鼻子一酸,雨点儿般的泪珠就砸在了衣襟儿上。
荷花的模样把齐锦棠吓得不轻,赶紧过去拉住她,生怕她也掉进冰窟窿里,看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弱弱地安慰道:“荷花,咱到处找找,说不定博宁贪玩去别处了。”
“他……他不会把鱼也丢下就走的……”荷花看着冰窟窿下滚滚的江水和偶尔跃出水面的鱼,抓着齐锦棠的衣裳哭得泣不成声,“我为啥要来钓鱼,我要是不教他钓鱼就不会出事,让我回家怎么跟爹妈交代……呜呜,都是我的错……”
齐锦棠见她抓着自己哭得摇摇欲坠的模样,也只好抱着她从冰窟窿旁边慢慢挪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不断地轻拍着荷花的背,等她的情绪稍稍平稳了才说:“我、我先送你回家吧!”
荷花这会儿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呆呆地跪坐在冰面上,盯着冰窟窿面如死灰地说:“我哪儿还有脸回家……”
“……”齐锦棠看着她那小孩儿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有些心惊,觉得似乎自个儿一撒手,她就要跳进那冰窟窿里一死了之似的,他随即就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得一哆嗦,伸手死死地抓住荷花,想着怎么才能把她哄骗得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再说。
荷花的胳膊被齐锦棠抓得生疼,但是她却一动也不想动,满脑子都是方氏知道这个噩耗之后该是多么的悲痛欲绝,而只要一想到这,她就觉得自个儿宁可死了,也不想去面对这样的局面。
两个人正在冰面上较劲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博宁的声音,满是疑惑地问:“锦棠哥,荷花,你俩干啥咧?”
荷花闻声猛地回头,见博宁双手脏兮兮地不知抓着什么东西,正好端端地站在江边看着自己,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就挣脱了齐锦棠的手,扑上去抓住博宁就往他身上狠狠地打去。
博宁一边躲一边不解地嚷:“荷花你疯了啊,你干啥?”
荷花往他后背和屁股狠狠打了几巴掌,发现那小子混不觉得有什么事儿,自个儿却打得手掌发红发麻,跑到岸边撅了根干枯的树枝,又使劲儿往博宁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哭道:“以后自个儿不许来江边,让你吓死了!”
博宁见荷花哭得双眼通红,小门牙紧咬着下唇,都已经咬得渗出了血丝儿,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但还是吓得站在原地任由她打了出气,反正那小指头粗细的树枝子,打在身上也不疼不痒的。
齐锦棠没想到荷花发作起来会这样,过去拦住她道:“博宁还小,你好生跟他说……”但是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想到,荷花还不是跟博宁一样的年纪,还没说完的话就也讪讪地咽了下去,伸手抓过树枝子丢在一边,又温言对博宁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去玩儿什么不好,非要来江上弄个冰窟窿,太不安全了。荷花刚才来看到冰面上没人,还以为你掉进去了,吓得哭了半晌,你干啥去了?”
“我早饭的饽饽只剩下一口,想去挖虫子钓鱼呢……”博宁毕竟还是年纪小,着实有些被荷花发火的模样吓到,见齐锦棠也说自个儿,心里有点儿不赞同但还是低头认了。
荷花指着他没好气地说:“以后不许你自个儿来江上,不然等我告诉娘好生打你一顿,可就没有我打得这般轻了。”
“你还不是一样也来这冰上……”博宁被荷花凶得很是委屈,想攀扯她几句,来掩饰自己犯的错。
“我是你姐,你得听我的。”荷花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只好不太讲理地说。
齐锦棠正弯腰收拾冰面上的物件,听了荷花这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最后拎着布袋子,抱着哭得没力气的荷花,领着耷拉脑袋的博宁往村里回去。
路上他忍不住一直端详荷花,然后回想着自个儿五岁的时候都干了什么,有没有这么聪颖早慧,越想越觉得荷花这个小人精儿机灵得不得了。
荷花刚才狠命地跑了半天,又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着实没有了力气,这会儿就老老实实地被齐锦棠抱着,也察觉出他一直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也不敢说什么,就装作累了地趴在他的肩上,老实得像只温顺的猫儿。
齐锦棠这会儿学了个乖,把荷花和博宁只送到了家门口,不想进去叨扰,看着他俩一道进了门,自个儿才拍拍衣裳离开。
屋里杨氏跟荷花的舅母聊得正是起劲儿,不过就是村子里有哪个后生上进,家里几口人爹妈性子如何之类的话,荷花偷偷在灶间兑了水跟博宁洗干净了手脸,自个儿又捧了雪敷敷哭肿的眼睛,好在方氏一门心思都放在招呼嫂子的事儿上,也没分心看顾他俩,就也这样糊糊涂涂的遮掩了过去。
原以为这样就暂时没有事儿了,谁知道荷花不知是受了风寒还是惊吓,半夜就开始发起高烧来,她只觉得浑身酸疼发热,自个儿从被窝里钻出来,把小脸儿贴在冰凉的炕沿儿上给自己降温,脑子稍稍清明了一些,想到小孩子发烧最容易烧坏脑子,尤其是这样缺医少药的古代。
她只好使劲儿地哭闹,把方氏闹了起身儿,一摸她浑身烫得跟什么似的,也急得不行,赶紧起来给她换掉汗湿了的衣裳,又用烧酒狠狠地搓了身上,然后抱着她不住地哄着晃着,好不容易撑到天亮,赶紧打发老大去请郎中,自己还要忙着收拾栓子给他喂糊糊,低头瞧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儿,似乎连叫她都不太会应了,急得泪珠子在眼里一个劲儿地转圈。
博宁也被荷花这样吓得不轻,生怕方氏知道昨天的事儿,所以一直乖巧地偎在炕上,帮她看着荷花。突然听到荷花迷迷糊糊地说:“博……博宁你不许去江边,你要是掉下去了可咋整……”
“……”博宁闻言眼圈一红,泪珠子就砸了下来,抓着荷花的手把自个儿的脸贴过去道,“我以后再也不去了,你赶紧好了吧……”
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十五章 屠夫娘子上门
茉莉去杨氏屋里借药吊子,荷花生病的事儿就被家里人都知道了,刘氏也装模作样的来瞧了一回,只是李氏一直都没有露面,她家的人也一个都没朝面。
梅子搁下手里的绣活过来给方氏帮忙,茉莉在外屋看着药吊子熬药,方氏给荷花换了干爽的衣裳,又照着郎中的嘱咐给敷了冷毛巾,好在外头天寒地冻的,有的是冰和雪。
方氏给栓子又喂了一遍糊糊,抱着他到对面老大和博宁那屋睡下,让梅子在屋里做针线顺便看着孩子,自个儿又回来照顾荷花,本想让博宁也去西屋让梅子看着,可博宁非要守着荷花,正好随他去了。
一个时辰熬好了药,荷花强忍着把苦药汤子乖乖地都喝光,见方氏满脸的担心却还冲着自己勉力地笑着,心疼地抱着她脖子贴贴脸,声音沙哑地说:“娘别担心,我没事……”
方氏搂住女儿,强忍着泪地说:“嗯,荷花没事,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刚哄着荷花睡下,张屠夫家的娘子就拎着麻绳捆着的一对猪蹄上门,进屋就招呼道:“荷花娘,听说你家荷花病了,我过来瞧瞧,喏,这对猪蹄儿给你熬汤下奶,顺便也给荷花补补身子。”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方氏跟张屠夫家的娘子没什么交情,所以见到她来很是惊讶,忙从炕头下地,又看到那么大的一对猪蹄,更是觉得很不理解,张屠夫一家是前两年才搬来村里的,这两年两家都没有办过红白喜事,自然就没什么礼尚往来,平白无故地送这样的礼过来,让她着实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不过人家带着礼物上门,她也急忙地笑脸迎人,上前接过猪蹄放在桌上,请张娘子上炕坐。
张娘子摸摸荷花的额头,叹气道:“可怜的孩子啊,昨个儿上午瞧见还好好的,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说得正是呢,真是愁死我了,老人都说孩子小小年纪容易烧坏了,可真不知道怎么才好。”方氏摸摸荷花还是滚烫的额头,叹气道,“早晨吃了郎中开的药还是不见好转……”方氏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张娘子也跟着出主意道:“我家乡那边有个土方子,我听我娘说给小孩子退烧很是有用,也很是简单,你不妨也试试。”
方氏一听立刻很着急地问:“是什么方子?”
“就是拿鸡蛋清,跟绿豆面一起和成面,捏成小饼子,贴在孩子的脚心,贴一两天就能好了。”
方氏听完也顾不得家里还有人,赶紧跑出去翻出绿豆面找出个鸡蛋,找了个二碗打了鸡蛋跟绿豆面和在一起,揉好之后捏成饼子,回来就掀开被子贴在荷花的小脚心上,小心把她的被子盖好,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对张娘子道:“你瞧我,一着急起来都忘了还有客人在,真是……”
张娘子笑着拍拍她的手说:“嫂子快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做娘的人,孩子生病说不着急那是骗人的。这个法子虽然我没用过,但是听我娘说很是管用,你每天早中晚各给荷花敷一回,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若是好了可真要多谢你了,帮了大忙!”方氏很感激地说。
“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张娘子说着又摸摸荷花的额头,就笑着起身告辞。
方氏中午和晚上又各给荷花敷了鸡蛋清绿豆面,傍晚摸着她浑身不是很烫,人也吃了一小碗热粥,终于觉得稍微放心了心,也在心里对张娘子很是感激,想着等荷花完全好了要拎些东西去张家道谢。
刚把几个孩子都洗刷好哄得睡了,梅子推门进来道:“二嫂,我就跟你说不用把猪蹄拿去给娘,还不是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我给冻在外头的缸里了,娘让我明个儿去买点儿通草,给二嫂好生炖烂吃了。”
“人家送的猪脚自然应该给娘处置,以后还不得是娘拿钱回礼,娘疼我才拿回来给我吃,我哪能不知礼,梅子,你以后嫁了人也该这样才是。”方氏笑着捶捶后腰道。
梅子脸上一红,推她一把道:“嫂子又胡说,好端端的扯上我做什么,今晚用不用我陪你睡?栓子那么小,荷花还病着,娘怕你看顾不过来。”
“不用了,我摸着荷花已经退烧,应该没事了,栓子一直都乖,晚上喂两回换换褯子就很安稳了。”方氏摇头道,“你也早点儿回去歇着,记得把大门闩好。”
送走梅子之后,方氏也把房门从里面顶上门闩,然后回到炕上拍拍睡得吐泡泡的栓子,又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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