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之烟断香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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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梅之烟断香微-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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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露将玉笄硬往她手里塞:“拿着!你必须去找长安君,如今只有他能救我,而你是我最信任的!”
  “公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想留在公主身边同甘共苦,可找长安君救公主也很重要,两相权衡不知如何取舍!
  此时,汐秋掀帘进来,箐肴忙把玉笄掩入袖中。汐秋看出些端倪,问道:“箐肴你这眼怎红了?”
  芈露浅笑着解释,仿佛刚才的激动都不曾发生过:“还不是箐肴贪嘴,非要尝这专为大王准备的桔饼,被我呵斥了。”
  汐秋见箐肴鼻端沾着些细粉,仍是半信半疑,笑着放下柘浆:“箐肴向来是孩子气,公主就不要气恼了。”
  箐肴擦了擦泛酸的鼻子,伸手去弄柘浆,食指刚沾上甜头,“啪”的声被芈露打疼手背,顿时泛红:“刚骂完,还敢贪嘴。现在这柘浆都被你污了,去重新备些来。命你不得再上辇车,自己走去庶囿!”
  汐秋见箐肴已吧嗒吧嗒掉眼泪,劝阻道:“公主莫气,箐肴还小,这里离庶囿远着呢,哪受得了呀。”
  “让她哭,都责骂过一回,还那么不听话,就是要罚一罚才知悔改。”芈露气道:“还不快去!”
  箐肴顿时哭得更凶,不是因为手背的疼痛,而是担忧公主的安危,她不情不愿的挪臀下车。
  看着辇车悠悠的行远,箐肴带着满脸泪容紧拽着玉笄飞奔到爵雀门,她必须赶在长安君下朝出宫前拦住他。
  爵雀门守备深严,箐肴藏到角落里,刚好赶上下朝。听从公主的方法用一方小铜镜,借着日头折射,泛出有规律的幽光。
  光线刺花他的眼,成蟜寻光过去:“可是芈夫人出事了?”
  箐肴急急的拿出袖中的宝贝,“公主说,您看到这个就知道如何处理的!长安君求您救救公主!”
  成蟜摊开素绢,里面静静横躺的正是那约定的玉笄,曾经的话犹然在耳——“你我无缘相守,只求,若你再次得见这玉笄之时,带走送笄者,带她离开这咸阳宫禁。放心,露儿不敢为难于你,定是你有能力带离之人。”
  身边这个孩子稚气未脱却还透着愁容,以前从未注意到她对芈露的重要。
  见长安君一直发着呆,箐肴心中大急,早忘记礼数,推搡道:“公主要去见大王,公主要出事了,长安君快去救她!”
  成蟜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把出宫令牌塞到她手里:“你速速出宫,本君现在就去面见大王。”
  “不,我要回去见公主!”箐肴倔强着就是不离开。
  成蟜知道就算自己去了也不一定能救得下芈露,为妻儿他不敢以命相搏,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成蟜实在扭不过,带她一同去:“好吧,你跟着。记住,切莫妄动!”到时也好有个说辞,以纳她为妾当借口,还能间接保护自己。
  庶囿廊亭。
  “芈姬入住咸阳宫亦有些时日,可还习惯?”因为亲祖母过世,加之扶苏生病,几月里守丧忙碌,即便同居一个宫殿也没空闲去看望,今日她芈露倒是自己主动找来。
  “已然习惯,可难免思念楚都,幸好父王送了些家乡珍馐,妾想着不好独食,也让大王品尝异乡美味。”芈露剥了桔柚奉上。
  “寡人已用过肉羹,饱足八分便可,芈姬的好意寡人心领。”嬴政推开她的手。
  “肉羹食多了乏味,大王何不尝上一瓣,既香甜又解油腻。”芈露也不气恼,带着柔美的笑容再次奉上桔瓣。
  东西递到嘴边,有绅士风度的嬴政实在不好再拒绝,品上一瓣,反而勾起他的感慨:“有些时日没有吃过这桔柚,让寡人忆起幼年第一次尝到楚国特产的美味。”
  “可是在赵国?”芈露抬眼望向嬴政,寻常贫苦人家哪里吃得到美味的水果,“桔柚产于楚,在异国便是昂贵之物。想来大王虽质于赵,也是幸福,先王和太后供着您衣食无忧。”
  嬴政轻轻摇头,并未多加解释。
  说到这儿,芈露不由生出自怜的情绪,哀叹道:“妾真是羡慕大王。”
  “哦,芈姬何以羡慕?”嬴政来了兴致,细想想,他还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位楚国公主。
  芈露不急于解释,将剥好的桔柚尽数吞下,方娓娓道来:“秦赵向来为敌,大王在赵国定然过得清苦,却还是培养出如此冷静秉性,其中少不得太后的一份功劳,能够相濡以沫如斯,自是让贱妾这般自幼丧母的人艳羡。” 
  “芈姬倒是对寡人之事了如指掌。”嬴政转眸,认真的端量起这位楚国公主。
  即便生在王侯家也各有各的苦难!
  两人四目相接,芈露掩饰下眸中的哀伤,溢出满眼的爱慕,透着几分羞怯的浅笑细语:“大王是凝香的夫君,自然是喜爱了解得紧。”
  嬴政握住她的手,寒凉而苍白,怎还渗出了冷汗?
  他抬眸再次看向芈露,别有深意道:“可,寡人怎么觉得芈姬总是避着夫君?”
  “妾不敢!”芈露仿佛真是吓坏了,忙起身跪在他的近前,“凝香是知道大王忙,不敢来打扰。这不刚好赶上了父王送来馐膳,妾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大王。”
  “那就莫再跪着。”嬴政稍稍将她扶起。
  “诺,谢大王。”芈露起身捻袖,取了块桔饼,沾上被箐肴弄污过的温热柘浆,“这桔饼在楚国也算一道美味,扁圆嫣红的形色可像极了秦都的柿子,沾上柘浆后就连味道也相似,大王快些尝尝。”
  芈露靠得那么近,连桔饼都递到了唇边,嬴政还是拒绝了好意:“寡人不喜甜食。”
  嬴政聪明稳沉,绝非池中之物,生死哪由得她决断!芈露思量着,竟觉得有些无奈,淡笑着静静吃下手中的甜桔饼。
  “大王有所不知,这桔饼还是原味更美,是以桔皮所制,其味咸酸,并无甜腻之感。大王整日操劳政务,食过之后定会觉得润喉理气。”她重新拿上一块桔饼,悬坐在嬴政的腿弯边,保持半臂的距离轻挽他的脖子,这次看他如何推拒!
  “爱姬的心意寡人怎好再拒绝。”嬴政说罢便要接过,忽而眼前一亮,猛地抓住她纤弱的手拖入怀中,身子急速侧开。
  刚凑到嘴边的桔饼顿时掉在地上,芈露背上一阵刺疼,鲜血从嘴角滑出……
  终归还是要面临这个时刻,唯独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死在骄傲的坚持中还是死在秦王的政途下?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她绽放出最美的笑颜,强忍全身的无力,耳语只有嬴政能够听到的话:“谢主恩准!”
  芈露随即昏死过去,一支弩箭已直射入她的后背,内侍腾迅速的护过来:“护驾!有刺客!”
  “速传医官。”嬴政抱起芈露,汐秋随即上前帮护着。
  廊亭乱作一团,就近的护卫军纷纷赶来,成蟜和箐肴也正好到达。
  “公主!”箐肴看到大王怀里的公主,手垂落在身侧毫无生机,她急得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把夫人扶回宫。”嬴政再次下令,几个宫奴很快抬着芈露往寝宫就医。
  成蟜的心思全在芈露的安危上,眼神随着她飘远,可嬴政留在廊亭,他不好一同跟去。
  “王弟怎么来了?”其实他的话是问,王弟怎么这么快就接到风声赶过来。
  成蟜自然不敢说实话,“臣……”
  语未落毕,追击刺客的纪纲军副将刚好返回:“大王,刺客在武场偷了马,从庶囿门逃走。”
  “继续追查刺客行踪。”嬴政说完便往乾潜宫探查芈露病情。
  “诺。”众军训练有素,各归其位,
  成蟜遂跟着去乾潜宫,却没能看上几眼,宫外的仆从便来报——韩夫人产子,胎位不正疼得很厉害,便又急着赶回长安君府。
  今日真是多事之期!
  芈露的伤口处已泛出乌黑的血丝,医官拔出弩箭,“大王,芈夫人中毒极深!”
  “可有解?”嬴政虽然不喜欢这女子,但毕竟年轻,如此早逝也实为不忍。
  “夫人中的不仅仅是一种毒,恐……回天乏术。”医官说着跪了下来,“臣无能为力,请大王恕罪!”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箐肴一听吓坏了,哪管什么礼数,马上扑到芈露床前,趁着众人问询病情的时候,喂了药。自己身上能用的药都用上,只求死马当活马医!
  片刻后,太王太后也赶了来。芈姬气息虚无,众人静静的候着,似乎都各怀鬼胎盼着她咽气那一刻。
  “大王。”腾立于外室,不好进来打扰,待嬴政出来方附耳道:“刺客所骑之马于咸阳北郊失迹,幸得白骁将军跟踪紧密,发现其潜入……”腾看不懂君王,到底此人对他重要与否!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道:“长安君府!”
  嬴政凌然的眸游动数圈,冷言下令:“立即查明今日是否真乃长安君妻产子。”
  怕是有人想护着儿子周全,寻了借口让他回府!
  “腾。”腾刚欲退下又被叫住,赢政深邃的眸逼视着,“寡人刚才有否听错,是潜入文信侯府邸。”
  纵然是语气上细微的不同,也能让随侍大王多年的腾听懂,“大王并未听错,是文信侯府,此事唯白骁将军可为证!”
  “瞧那箭的准头并非冲着寡人而来,正是随了寡人之愿……”嬴政低声呢喃,微阖上双瞳慵懒的说:“毕竟是寡人的仲父,未免朝堂不合无需再查。”
  “谨诺。”
  话音刚落,室内便一阵吵杂响起:“夫、夫人,醒了!”
  嬴政一听骤然蹙眉,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虽说她死自己会惋惜,可她活却更让人忧烦!
  鹿死谁手,自古情义两难全!
作者有话要说:  柘浆:甘蔗汁。《楚辞?招魂》:“胹鳖炮羔,有柘浆些。”《史记?苏秦传》记载:“齐必致鱼盐之海,楚必致桔柚之园。”和《尚书?禹贡》记载:“淮海惟扬州……厥篚织贝,厥包桔柚,锡贡。”指的是我国楚地生产的桔柚被列为贡税之物。

  ☆、第26章 天际征鸿

  
  雨恨云愁,一缕孤烟细。
  霖雨洗净铅华,红云追日汇入地平线下,晚霞射出五彩愿求瞬间的灿烂,世界安静的得只能听到雨漾滴答……
  护主战亡者早让亲眷认领了去,无名叛变者挖下大坑弃之荒野,连掩埋都省去,只等雨歇泥湮。因而左右横沉的尸首蓬头污身,敝衣褴褛难辨你我。
  冰冷的雨点打在身上,凉入骨髓,梅儿发皱的四肢失去知觉。虚睁的双瞳透过凌乱披面的发看去,天空依旧辽阔无际,却只能看到渺小的角隅,深褐色的宽翼滑翔头顶完全挡住了视线,只见秃鹫瞄准目标直冲而下,险些啄伤她的眼珠。幸好一息尚存,秃鹫亦通些人性,只捕食着压于梅儿身上的死尸。
  慢慢恢复些气力,环顾四周,弥漫的尽是死亡气息,那一具具男儿黝黑强壮的身躯浸得苍白肿胀,本就恐怖异常,如今猛禽来袭,撕扯出内脏大快朵颐,看得梅儿直呕酸水,却肚内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身上压着的尸体已被掏空,坚硬的鹰嘴好似啄上她的小腹!
  生命从来就是脆弱的,梅儿隐约看到缕缕孤魂逃出肉身,随着天葬之仪飘摇到天堂,如袅袅炊烟逐渐细不可见。濒死之际,她仿佛也感知到自己逸出的灵魂散发着蓝光,诉说着海天一体的圣洁……
  “不,不要去天堂!我要回家!回家!”心中不断的呐喊挣扎,谁又能听到?
  “去……走开!”稚嫩的男声响在耳侧。
  小男孩跳下深坑,赶走秃鹫,搜刮着死者身上值钱的东西。突然脚上受绊,男孩一个踉跄跌倒在血堆中,定睛看去,何时伸出只手?男孩上前探了探鼻息,忙向身后的男子喊道:“爹爹,这里还有活人!”
  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啊!”恶梦把梅儿惊醒。
  “姐姐?”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木门“吱嘎”打开,在这寂静的白昼却透出渗人的诡异,梅儿惊得大叫:“什么人!”
  “姐姐?”小男孩冰冷的手触碰她的额头,看来已经退烧了,“姐姐,我叫兔,是我和爹爹把你救回来的。”
  男孩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干蜡黄、头大身小,明明才十几岁的孩子却有着与同邻人不符的沧桑,一对直立削尖的耳朵迎风招摇。梅儿记得,这招风耳正是在万人坑救下他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梅儿从床上坐起,却忽然头昏目眩。
  兔担忧的搀扶梅儿,“姐姐,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先躺着吧。” 
  梅儿摸了摸身上,空落落的,急道:“我的东西呢?”
  兔快步的把东西抱了过来,“我和爹爹在那些人身上搜了好久都没找到什么宝贝,就姐姐这儿最多,可惜姐姐没死……”忙捂住自己的嘴,“啊!我说错了!”
  毫无心机的胡话,不过人之常情,梅儿一笑置之,开始清点物什:钱币、地图、短剑、铜镜,还有……怎么少了一件!
  “只有这些吗?”梅儿疑惑的问兔。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回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些的,姐姐是少了东西吗?”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小脸憋得通红,摇手否认:“不是我拿的!”
  “那是一幅设计图,是画在一块兽皮上的,有见过吗?”梅儿见兔懵懂惊慌的模样,长叹口气道:“算了……现在这东西对我也不重要了。”
  梅儿清点好钱数,收拾好东西,问道:“你真的叫‘吐’?”
  兔纯真得没有一丝心眼:“嗯,爹爹说我一出生耳朵就跟别人不同,所以叫兔。”
  这就是古人的悲哀,平民百姓哪有什么正常的名字,不过就是一个方便呼叫的代名词。
  “兔,你爹去哪了?”抬手摸摸他的大头问道。
  “他在干农活,让我守着你。对了,我这就去告诉爹爹你醒了!”还没等梅儿制止,兔就一溜烟的跑出房间。
  她这会才得空审视这里的环境,家徒四壁却是代表着素雅,且房外景色秀丽深藏秦岭山腰,代表着与世无争。梅儿很快融入到自然之中,怡然养伤。
  转眼一个月过去。
  “有姐姐在真好。”兔说的可是真心话,有梅儿在可以衣食无忧,他觉得王侯公子的生活也就不过如是吧!
  “嗯……”梅儿轻哼着,仰躺在草堆中,和煦的春风拂面,鼻端飘来淡淡的花香,渐渐有些困意……
  春是什么?是一年之始,是万物的萌芽,似少女充满朝气,青春从来不怕失败,因此也总是梨花带雨。轰隆隆一声春雷吓醒了梅儿,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她的身上,昨昔死亡的恐惧依旧如新仿佛洪水猛兽扑来。
  春是什么?是春秋战国的简称,它朝气中蕴含搏杀,优雅中蕴含血腥。这片美景,远望是绿油油的生机,近看不过稀疏半寸的杂物,山岚万花丛中怎就迷蒙住眼!
  蓦然意识到留在此处并非长远之计,“兔,姐姐要走了。”
  “下雨,是该回家了。”兔早看出梅儿表情的怪异,不愿听懂意思,忙牵住姐姐的手起身。
  “兔,姐姐是说要离开这里去邯郸,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养病一个月,离约定之期早过,不知她还有没有在约定之地等着。
  唉,既来之则安之!梅儿心里想着,最后不舍的再摸了摸兔的大头,开始她新的旅程……
  天际征鸿,谁会凭阑意。
  太白山脚有家小酒摊,燕丹帮她找的女保镖就在此处等待,对过暗号后,两人简单的交谈几句。
  “我叫冰。”女子手拿长剑,一张僵硬无表情的脸,真是人如其名。
  “我叫王梅儿,以后你就叫我梅儿。”从此在这纷争的战国,她终于可以使用自己真正的名字。
  “快些上车吧。”冰掀开车帘,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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