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见她傻站着,又提醒一句:“还不快去!”
“呵……”梅儿拍了拍前面郑玉英的肩膀,讨好的问身旁的药童:“你看能不能让我朋友也一起进去领药。”
“行。”药童冷冷的说着,手摊到梅儿面前,“只要懂得打点就行。”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连个小屁孩都懂得贪财而非讨要糖果!
虽说梅儿好不容易攒的家当总是随身收藏,可就是舍不得为这种贿赂而损失大笔。
郑玉英看出她难色便婉拒道:“没事,梅儿先去领药吧,我很快就能排到的。”
郑玉英刚刚帮助过她,这种情况下她哪里好意思撇下郑玉英,只好把药童请到角落,摸出刀币准
备同他讨价还价一番,他倒是毫不留情的全要了去。
颜雪发的工资还没在怀里捂热呢,便转眼挥霍掉,看来无论什么年代钱都不经花呀!
“玉英,咱们进去吧。”梅儿甩了甩清风的两袖,唤郑玉英进屋。
步入中室一眼便见几个女子躺在病榻上,而其中一个更是可怜,羸弱痛苦的呻吟不时传入耳中,一位男医正为那女子清洗下体,好像是撕裂了,血肉模糊看得人心里发紧……
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是多少女人要经历的伤痛,又是多少女人要经历的坚强!
梅儿不忍心再看,尾随着郑玉英过去领药。她端起早已凉透的药,那药的颜色就像是适才女子流出的血般暗红,闻着没有普通草药的浓烈气味,反而是有香气袭来,梅儿感到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咳……咳……”思绪被旁边喝药的女子引回来,她抿了一小口药就在那儿直嚷嚷:“好涩!”
但见郑玉英将药一饮而尽,也不适的伸了伸舌头,像极了微眯着双眸略吐舌尖的可爱小猫,片刻后她又抹了下发痒的鼻子,竟有一丝血迹!
梅儿一惊:“你还好吗?”
郑玉英淡然的摇头一笑……
抿了一小口药的那个女子看到此情况更慌了,大叫:“你看吧,都流血了,怕是有毒,能不能不喝呀?”
其实问也是白问,青楼中的女子哪能不喝避孕药呢。因为她是新来的,天真尚未被残忍消磨殆尽才会有此一问。
“此药只是辛涩燥热,刚开始是这样的,久了就不会有咽痛鼻衄之症。”药童道出药理,又把剩下的药递到她的面前,“赶紧喝下,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梅儿再看看这药,不由打了个冷颤,她从未听说过古代有什么绝对避孕的秘药,倒是听过是药三分毒,恐怕喝多了要断子绝孙的!
她颤微微的端着药回屋,“颜姬,药来了。”
“嗯,放着吧。”梅儿放下药转身离开,却见颜雪正在沐浴,不由步履难移呆滞痴迷……
柳眉点黛的女子,一双杏眼清澈如水,她微抿的粉唇带着软甜的诱惑,洁净润泽的丰盈酥胸被沾湿的秀发遮掩,透着呼之欲出的朦胧。一滴贪念美色的水珠从高挺的鼻梁缓缓滑下,细腻的描绘过她圆润的下颌,通过胸前的沟隙落在肚脐处,仿佛一颗透明的钻石点缀出她的光滑白皙。秀美修长的腿稍稍抬高跨出木桶,身轻如燕的触着木梯下来,随意的披上件绿衣,由于没擦拭肌肤的原因绿衣吸水贴紧她高挑曼妙的身姿……
如斯的美丽连女人看了都难免留恋,仿佛六月雪,生长在旖旎彩霞下的苍劲芳华,一簇簇绿叶白衣清倩圣洁,散发着无法忽略的风韵……
她端起药送到唇边,梅儿不忍还是抬手相拦:“雪姐姐,这药……这药对你的身体无益,还是别喝吧,反正又没人知道。”
“你一个仆从管好自己就行。”颜雪推开她的手,完全无视她的好意,“我自懂思量,王梅儿亦要知晓分寸,让你唤我颜姬,莫要乱了尊卑!”
“哦……”好心当成驴肝肺!梅儿心中碎念着。
“去,沐浴吧。”颜雪喝完药,退出内室时吩咐道。
“哦……”
当仆人就是命苦,睡觉要睡在外室守夜,吃饭吃主子剩下的,连洗澡都要用二手水,幸好颜雪每天沐浴,还是比较干净的,应该是干净吧?
舒服的洗个热水澡后,她又对着铜镜照了照,脸上的鞭痕已经消退,多亏颜雪平时吃的清淡还拿上好的药膏给她擦,好得挺快。
梅儿开心的蹦到外室,靠着木案坐下,双手撑住下颚,脸凑近颜雪:“颜姬,你看我的伤好了,可以不用带面纱了吧?”
“戴好你的面纱,休要忤逆我的吩咐。”她毫不思索的拒绝。
“为什么?”天天带面纱好不习惯的……梅儿的手耷拉下来,稍稍坐端正了些。
她没有多加解释,只是问:“懂得怎么把自己化丑吗?”
“不会……”梅儿向来不擅化妆,何况不施粉黛都美的女子化丑太难!
“想抢夺我的花魁之位,也要把自己的本事练到家才行!”她拿眼横了下梅儿,眼神中总有种莫名的恨意,梅儿一时也想不明白……
还是乖乖的听话又把面纱戴上,“颜姬说得是,我这就叫人把木桶撤走,您好好休息啊。”
要在嬖姜坊保存清白,美丽和独特是必须要隐藏的!
作者有话要说: 鼻衄:鼻中出血。
☆、第34章 林中小屋
公元前237年,秦王政10年,春。
“梅仙姐姐……”身后一个声音喊着,就是不转身梅儿都知道是迁某人。
“迁公子怎么来了,我可没工夫招呼你啊。”梅儿正忙着浣衣。
迁公子跳到她的身前,笑着蹲下来,“很久没来,想你了。”
“今儿怎么舍得包场呢?”梅儿听说有人包下嬖姜坊,刚好迁公子就来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他干的。
“我哪用的着浪费钱的。”迁公子撇嘴,“听说是郊外来的几十个莽夫,来这里抓人才包下的花坊。”
“抓人?”梅儿好奇的问:“抓谁呀?”
“谁知道呢?”迁公子指了指梅儿身后,“那,你看吧,正在查人呢。”
梅儿转头望去,看到长廊处的身形,好熟悉……
记忆层出不穷的涌现,顿时反应过来,梅儿惊得马上甩了手上的衣裳,缩着身子躲避到迁公子的怀里。
迁公子难得占到便宜,也毫不客气的搂住梅儿,以为她是吓到,温柔的安慰:“莫怕,有本公子保护你!”
“别动!”梅儿狂扯他的衣襟低声喝止,待脚步声走远安静片刻才问:“走了吗?”
“走了。”迁公子觉出她的不对劲,“梅仙姐姐这是怎么了?”
梅儿将信将疑的偏头确认,总算是松一口气,也不回答迁公子的问话,赶紧撇开他跑去找郑姓姐妹。
“砰”的声推门而入,幸好她们俩都在房里,“快点,你们……快离开……这里?”
“怎么了?”两人被突然的开门吓住,一口同声的问。
梅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吞几下口水才缓过劲来,“山寨……山寨的人来了!”
刚说完,通报坊主命令的张女也随即进来,“哟,都在呀。正好,坊主让你们到正堂去。”
“张姐姐来得真巧,我也是来告诉她们这事的。”梅儿笑着讨好以免引起怀疑。
“那你们快些,我先去通知其他姐妹。”张女说着便离开。
“好的,您慢走。” 郑玉英机灵的送客出房,随后关上房门,迅速的收拾细软。
三人潜伏着往后门走,却发现刚才从长廊经过的山贼已把守着门口,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有人抓住梅儿的手腕,“呀……”还没来的及叫出声便被捂住了嘴。
定睛看去,还好是迁公子。
郑飞华见过迁公子数面,能够花得起钱找颜雪的爷来头定是不小,于是哭泣着往他身上蹭:“迁公子,救救我们!”
郑玉英受过上次的苦自是不敢再造作,忙制止郑飞华的鲁莽,让她莫要做声。
迁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碰得的!
迁公子瞥了两人一眼,小声在梅儿耳边问:“需要本公子的帮助吗?”
这不废话嘛!所以梅儿自然听懂了这句话的寓意:“什么条件?”
“最后一段梅儿还没告诉我呢。”迁公子见旁边还有两个美人看着,也就没好再称呼她“梅仙姐姐”。
“好。”想来不亏,梅儿马上就同意了他的条件。
迁公子一个眼神,身后的护从就冲了出去……
“什么……”守门的山贼还没把“人”字说出口,就被直接拧断脖子。
梅儿见识过山寨中人的行动力和武力,那是不容小觑的。可迁公子的护从这一瞬下来,更是训练有素!
“走吧!”迁公子得意的笑着送三人出后门。
临到门口,梅儿发现山贼手里握着牛皮画,拾起一看果是她和郑姓姐妹的画像,他们定抓到西所其他的姐妹,调查到了凶手!
看来这梁子结大了,此地不宜久留!梅儿只好再求着迁公子:“送佛送到西,你把我们送出城好吗?”
“你们?”他以为梅儿只是好心帮别人,“怎么,梅儿也要走吗?” 现在细想想她也是害怕那些个莽夫的,“你若是走,我便不帮!”
拿别人的生死做要挟,哪有这样霸道的人啊!
梅儿无奈:“好好好,我不走,我把她们送出城总可以吧。”
“那我陪你一起。” 迁公子怕她有假,思索片刻又吩咐护从:“备车!”
“诺。”
逃难呢,还等着备车,公子哥就是娇生惯养!
梅儿心里气恼,嘴上又不好说出。还是等吧,看他的护从个个精锐,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少顷,正堂的人迟迟没有来齐,山贼开始搜索,很快便发现他们,“来人!她们在这!”
众多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上车!”
护从分别夹住郑姓姐妹的腋下,臂力一带直接把他们送上车。轮到梅儿的时候,护从倒识趣的撒了手,等着迁公子来……
他一个跨步上车,身子倾靠过来,温热的气息喷上脖颈让人麻痒难耐。手环上梅儿的腰,感觉腰部吃紧,过了会儿又放松,片刻后又吃紧……
唉,此刻也就不在意占不占便宜的事!可怎么就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不动呢?
迁公子打趣的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好重!仙女不都该体态轻盈的吗?”
山贼已经和护从兵戎相见,他们人多势众,就算护从再厉害,也保不得长久呀!
梅儿急得皱了眉,“喂,要死啦,别在那说风凉话!”
“哈哈……”迁公子大笑,手上的力道便更松了,这会儿还真就抱不起她,遂改作伸手牵她,“
上来吧。”
梅儿不理会他的咸猪手,马车本就不高,自然很快爬上了车。
倏然想到一句话形容他:男人靠得住,猪都能爬树!
山贼紧紧的追在后面,不过还好是在王城脚下他们不敢造作,错就错在急于出城,城外就是他们的地盘,有众多山贼在城外等着猎物……
马车一路狂奔出城,后面追踪的山贼一声令下:“拦住他们!”
城外守着的山贼似有先见之明,瞬间拉直绳子,马匹猝不及防,顿时绊倒在地。幸好仆从的车技尚好,车内的众人都未出事。
“公子快走!”护从递上宝剑给迁公子,已然无暇顾及,随即应战,以三人敌三十人!
他们拖延住山贼,梅儿等人往郊区林间跑……
梅儿体力不行,很快便被郑姓姐妹甩在后面,郑玉英担心的频频回头,“梅儿快些!”
“没事,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梅儿累得靠在树旁歇气。
“站住!”
郑玉英刚要回来扶梅儿,可见两个山贼追上来,也便不敢回身,妹妹的安全更重要!
“迁公子……我……实在跑不动了,要不烦劳……你把他们俩解决掉!”看他的实力,打败两个小喽啰还不在话下的吧?正好可以趁机摆脱迁公子的纠缠,逃离邯郸!
迁公子一路紧跟梅儿,难容她有溜走的机会,并未对战,随即托着气喘的她往另一方向逃。梅儿累得早已分不清左右,只能机械的奔跑……
也不知跑了到底有多久多远,连太阳都疲惫到缓缓向西滑行。总算是停下来,梅儿哪管干不干净,整个人直接扑倒在杂草泥堆中,感觉喉头有微微的烧火。
“来,喝水。” 迁公子递过盛满水的铜觚。
圆足敞口的铜觚,高约20公分,呈喇叭状,所以中部刚好可以握住,股股的清泉流入喉中,凉爽甘甜,眨眼就已见底……
梅儿擦干嘴后抬头四顾,他又到哪去了?
刚刚梅儿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靠着的树……
此处是一片树林,绿色的生机随着风招摇,落日的红晕投射进来为葱茏增添一分氤氲,借着淡淡的光线分辨,树上是一所小巧精致的木屋,仿佛人间仙境中才有的美景。
她置身在梦幻与现实的和洽中,脑海浮出一句话:我有一所林中小屋,只愿忘乎朝夕,森郁霞辉!
突然,树上的小屋探出一个头来,“梅仙姐姐,快上来。”
高处的锦衣王子青丝飞扬、笑容灿烂,梅儿有那么一刻的慌神,时间似定格在这一瞬……
迁公子扔下一根绳子让她绑上腰际,借着绳索的拉力和树的凹凸攀爬上小屋。
小屋很简陋,所以最先步入眼帘的是全空窗景,梅儿由衷的感慨:“这里好美呀!”
“正是,不然我也不会遣人造上这小屋。” 迁公子倒满水又递了过来,“那……”
梅儿仍迷醉的看着,就一会儿工夫月亮已经露出天使的微笑。再往屋下看,心生恐惧,好高呀!
自己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梅儿随手接过铜觚,豪饮一口,“咳……咳……”
怎么是酒!
“呵……”迁公子偷笑,指了指屋内一长排酒坛,“梅仙姐姐莫急,要觉得不够的话那边还有呢。”
他的意图够明显,先是把她带到小屋,再是灌她喝酒,如今上下两难,岂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叫鬼鬼不理!
梅儿偷摸怀里的小陶瓶,未免引起怀疑,她侧身掩袖低咳数声,看来这酒窖藏多年,后劲十足!
“喝口酒全身就暖和了。” 迁公子凑近些辨认,“醉了?”
“没有。”梅儿自然要死撑,未免他怀疑,随即双手垫着昏沉的头躺下来。
迁公子也躺下来,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屋外的繁星,两人都沉浸在宁静的夜色中……
“杂种、混账、滚蛋。”梅儿呢喃一句不搭边的话。
“嗯?”迁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侧头看她。
梅儿仍旧凝望屋外,道:“我是说‘高梁撒粟地,三年不屙屎,牛屎虫搬家’是杂种、混账、滚蛋的意思。”
“呵……”她听到了迁公子自嘲的笑声,为何是自嘲呢?兴许是自己听错。
“对不起,谢谢你!”迁公子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自是内疚的小声道歉。
“
杂种?”迁公子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道歉,仍想着梅儿之前的话,“多久没有听到过别人这样骂我。”
梅儿转头望去,他的眉毛微蹙着,脸上泛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有什么痛苦的记忆涌入脑海……
“知道吗,我的母亲亦是花坊出身,身份低贱,所以幼时常受到欺辱。母亲见我苦,才摒弃‘恶习’换父嬖宠,方有我今日的权位。”迁公子翻身侧向梅儿,忧伤散去,竟是容光焕发的咄咄逼近,“人就该懂得放身段识时务的,不是吗!”
梅儿本能的往后挪动,“迁公子请自重。”
“自重?哼……自重还来求我相助干嘛?” 迁公子的笑带着轻蔑,“本公子可不是谁都能够辱骂得了的!”
怎么以前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