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僵住了。
潘子僵住了,所以他松了拉吴邪的手,导致吴邪只能让闷油瓶拉着;胖子僵住了,导致他忘记大声调侃吴邪;云彩僵住了,导致她忘记那挂在胸前的照相机给他们拍照。
但是当事人很淡定。
吴邪心里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周围人的目光就好像是八百瓦的探光灯,照在他们身上不撒手。
相信闷油瓶也没有。
吴邪微微侧头,避开了闷油瓶的嘴唇;闷油瓶把他彻底拉上楼梯,也松了手。
虽然闷油瓶的嘴唇很软,但是他是个大老爷们啊,这样亲上去真的不用消毒吗?吴邪不敢拿手擦嘴唇,毕竟应该是受害人的闷油瓶还没有做出这样的行为。
其实吴邪是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的,都是爷们啊,不小心来个嘴碰嘴其实也没什么的。他有点担心闷油瓶想不通,毕竟这孩子性格内向,要是脑子一个绕不过弯来那他不就惨了。
这种情况下,身为爷们,他没觉得不好意思,保住胳膊腿才是最重要的。
吴邪:“怎么不走了?”胖子你马上给老子闭上你的嘴,不然回去我把他扯烂了当下酒菜。不对啊胖子嘴这么毒,吃了会不会要长疮啊?
胖子肯定不会开什么玩笑。废话,要是两人都恼羞成怒了他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大咧咧的一笑:“云彩,还继续走吗?这儿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吧。”
云彩咽了一下口水:“那,咱们回去?”
其他人立刻点头表示同意,这么好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个脏兮兮的宅子里谁都会不情愿。他们沿原路返回,一路上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依旧是闷热的晚上,这个招待所里只有风扇,没有空调。他脱的只剩条沙滩裤对着风扇,也还是热得要死。
闷油瓶还是昨天晚上的样子,长袖连帽衫,没表情也不流汗。
吴邪认为这是心静自然凉的翻版,面瘫自然凉。闷油瓶这人很难跟他说什么亲近的、打趣的话来。因为他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回答你,就会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你,你会产生一种其实你是傻逼的错觉。
吴邪对此深有体会,但他现在又不能跟闷油瓶大眼瞪小眼把这一晚上瞪过去。这鬼地方信号奇差,他想找点事做,或者跟人说说话。
胖子这人太不着调,闷油瓶好像是得了失语病的面瘫自闭患儿,潘子他还没做好准备套他的话呢,云彩又是个有追求者的姑娘,大半夜的去找她肯定不方便。
他模仿自闭症患儿的样子坐在风扇前面发呆,装了一会后是在装不下去了,准备把自己东西收拾一下。
这一收拾就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他的钱包不见了。
……好嘛,外面那么多人惦记着都没得手,倒是便宜了这小山村里最没技术水平的小贼了。
他都为那群人感到憋屈。
吴邪到处找了一遍,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它。大概是吴邪脱裤子的动作太过豪放,把裤子一把摔到床上,钱包从墙跟床的夹缝里滑了下去。
我的心肝你真是添得了一手好麻烦。
闷油瓶洗澡去了,凭吴邪一己之力是无法把床抬起来的,他只好认命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朝里够。
床不是很大,两个大男人睡在上面,有点挤但顶多是手臂叠手臂。所以吴邪的手伸过去恰好能够到钱包又无法把它拿出来。
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都说穷乡僻壤,所以这里房间的地面上没有铺地砖,水泥地——还是那种没有打磨过的水泥地。就是那种你用刀削完铅笔在上面打着转磨一磨,秒秒钟由钝头变成杀人利器的那种粗糙地面。
吴邪标标准准的城里人,男孩子从小到大不能用娇生惯养,但是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开玩笑,谁敢让吴家小三爷跪下来看看?就算逢年过节的他们家还保持着封建老传统非逼着吴邪给长辈磕个头,那也是分分钟完成的事,更何况那是双膝下还有精心准备的软垫。于是吴邪惨了,他的膝盖在这水泥地上遭受了人生第一次惨无人道的折磨,还没起来就无比抽痛。
吴邪这人脾气还好,看上去阳阳光光的大男孩,笑一下也是有着爷们的硬气,细细品的话很招女孩喜欢。但他其实心里有一股扭劲,这从他以后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他的手指能碰到钱包,就是不能把它拿出来。吴邪一怒之下干脆整个人都钻进去,出来的时候沾了一身尘土与蛛丝。
闷油瓶一进来就看到这人脏兮兮的杵在那,看见他了笑了一下:“我钱包掉下去了,只能钻进去捡了。”他呸呸两声,像是说话的时候头上的蛛丝进了嘴巴,“草,那下面怎么那么脏,多久没打理过了?”
吴邪把钱包放到桌上就去洗澡了。他这次没再出什么奇怪的事,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进去了。
闷油瓶让他甩了一身水硬是一声没吭,他平时爱干净,但是没有洁癖。吴邪这人身上还有清清爽爽的沐浴乳的味道,这小子偷懒不带,用了他的,闷油瓶闻着他身上跟自己一样的味道,觉得怪怪的。
他这人表面看上去一声不吭,其实领地感很强,眼前这位跟他身上拥有一模一样的味道,在这个小房子里,伴随着热气升腾,让他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这人是他的同类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吴邪这时候还是直的,就算嘴碰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小哥我觉得其实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简而言之就是在某些方面像个野兽,有非常精准的直觉,野兽什么的不是对味道很看重吗?他们对于自己的东西会染上自己的味道很正常,虽然现在是吴邪自己染上的,但也差不多 = =
☆、忠告
吴邪现在是不可能猜透这个一声不吭的闷油瓶心里在想什么的,也更不可能知道他只不过用了闷油瓶的沐浴乳,所以让这个家伙生出了所有物的错觉。他只不过发现头发上的水洒到了闷油瓶的身上,他就不甩了,改为用毛巾擦头发。
他走到桌子前面拿起钱包,把它身上的灰拍了拍,重新塞到裤子口袋里。
闷油瓶这个人五感极灵,吴邪就站在那东西掉下来的地方的旁边都没听到它掉地的声音,闷油瓶听到了。吴邪爬上床,闷油瓶走过去,捡起躺在地上反射着光的东西。
那是个铜制的装饰物,年代很久了但依旧没有锈迹,像是常常被人用手把玩磨磋的结果。是个摆尾鱼的形状,花纹各位精细。但是这鱼的怪处就是它的眼睛上方有像蛇一样的眉毛。闷油瓶从没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他心里清楚这鱼不是简单的东西。
吴邪也看到了闷油瓶手里的东西:“哦,那是我二叔前段时间送我的,叫蛇眉铜鱼,祖上传下来的。说有什么辟邪的作用,戴着它出入平安。我看这东西是招邪吧,从拿到它那天我就没好命过。”
闷油瓶把蛇眉铜鱼还给无邪,对方拿出钱包把鱼装到放钢镚的地方。
“二叔是什么时候把蛇眉铜鱼给你的。”
吴邪想了想,日子久了他也记不太清楚:“大概就是八月份吧,哦,军训结束之后给我的。”闷油瓶继续问:“你开学为什么迟到了两个星期?”
吴邪没想到闷油瓶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他照实说:“车祸啊,莫名其妙的车就撞上来了。摩托车,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他笑着说,“那家伙反应快,撞完人就跑,要是让我逮到了,拿他给胖子包顿肉饺子。”
闷油瓶不认为他说的笑话好玩,他说:“接着你到了x市,你的东西三天内被人偷了三次,其中两次还有可能是同一伙人干的。”
吴邪笑不出来了,他看着闷油瓶不说话。闷油瓶背光而站,节能灯惨白的光照的室内一派冰冷。吴邪有点近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看不清楚闷油瓶的脸色。闷油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他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却让吴邪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
吴邪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啊,一切的开头不就是蛇眉铜鱼吗?他仔细回想拿到蛇眉铜鱼的日期与出车祸的日期,还有这两次偷包贼案件,对方翻了他的包却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是道上的人吗?这鱼是二叔给他的,那个老狐狸在怎么做也不可能害自己的亲外甥啊。如果是道上的人,怎么会在两拨人里用同一个人?他们要拿蛇眉铜鱼的话,应该是让他放松警惕,绝对不会让他对这件事有所防备。既然他们用这么相似的两拨人,为的就是让吴邪产生警惕感,这不就等于告诉他:“嘿,我要偷你的鱼了,你赶紧把它收收好,我们偷了可不奉还。”
……等等,谁说他们要告诉的对象是自己?
二叔不可能把被这么多人觊觎的蛇眉铜鱼给吴邪,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敌方的目光……不对啊,对方这架势摆明了是对他的鱼图谋不轨,那么他们是脑子抽了才这么大张旗鼓?
难道是用这两件事告诉三叔,你家小三爷现在危险了,赶紧把鱼交出来,否则我饶他一命?——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鱼在他这里?
这就是三叔非要让潘子跟着吴邪出来旅游的原因吗?
吴邪想了半天,认为这就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他也就放下心来,对方这是摆明了试探,不会真刀实枪的上,所以鱼在他这里还是安全的。
想通了的吴邪就不再纠结了,他说:“小哥,没事。估计是巧合。这鱼就是个破铜片,什么用也没有。他们要它干什么,放到水里熬汤喝吗?”
闷油瓶看人的眼睛毒着呢,他看出来吴邪这是知道了什么又不能给他讲。他肯定也不会在多问,点点头就上床关灯睡觉了。
吴邪第三天下去吃早饭的时候再次被所有人行注目礼。他不明所以,低头把自己上上下下的衣服看了一遍,最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昨天晚上他跪在地上捡钱包的时间长了,那地太硬,导致他的膝盖这时候青了一大片,青中还带着红血丝,咋一眼看上去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胖子笑的一脸纯良:“吴邪,赶紧来吃早饭。”
大家都是成年人,哪个人没听过几个荤段子?吴邪冷笑一声,心想胖子实在是太猥琐了,什么东西都能拿来乱想,赶明云彩要是嫁给他那不得是进了淫窝?
吃完早饭,云彩想趁着一个阴天到处逛逛,吴邪也认为老憋在这个小招待所忒没意思,准备出去转转。临走之前他还问闷油瓶去不去,闷油瓶干脆利落的摇头,拒绝的毫不犹豫。
胖子在门口大喊:“行了,你们俩在那边卿卿我我干什么呢。”潘子随即又拍了一下胖子的后脑:“个死胖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吴邪也不跟闷油瓶在啰嗦,转身就跟吗骂骂咧咧的胖子走了。
闷油瓶面色平静的上楼,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立刻就向右侧身,躲过了一柄匕首。那匕首离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从他的面前划过都能感受到它带起的气流。匕首割断了老板娘挂在墙上的挂篮的线,里面放的是花瓶,掉下来响声一片,这么大动静却没见老板娘上来。
黑眼镜歪歪斜斜的坐在桌子上,他手里还有一柄,在他手里游转,显得他的手特别灵巧。黑眼镜不常用刀,他喜欢MP5。主要他挺能装,觉得那样的爷们才是真爷们。
见闷油瓶进来了,依旧还是笑嘻嘻的表情:“你这是真来这里享福了?”
闷油瓶不理他。
黑眼镜看向他,即使戴着墨镜也依旧目光灼灼:“哑巴,你别真以为你从陈家脱出来了。你还有一年要熬呢。”
他也不指望闷油瓶会回他话,只不过从桌子上下来,趴到床上,把脸埋到吴邪的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哎呀,不如小三爷自己的洗发露好闻。”
他的姿态太放松,惬意的像是要睡着了。像是完全不害怕闷油瓶会上来在他后心插一刀,直接让他永久安眠。
僵持了大概有十分钟,黑眼镜起来了:“你最近最好小心点,陈皮阿四最近不知道想干什么,跟裘德考连上了。”闷油瓶看着他,目光阴沉。
黑眼镜连忙举起手笑道:“别看我啊,我只是个打工的,谁给钱跟谁,现在暂时给陈皮阿四干活,他想要小三爷手里的鱼。就是你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
闷油瓶说:“吴邪知道这件事了。”
“我知道他知道了,我都把这件事做得这么明显了,他不知道就可以回炉重造了。”黑眼镜说,“不过看他今天还是那样优哉游哉的出去玩,估计没想全。”
黑眼镜这样一说闷油瓶就什么都连上了。吴邪以为黑眼镜这么做目的是为了警告三叔把鱼交给他,却没想到黑眼镜是假装警告,实际上他已经知道鱼在吴邪这里。他骗过吴三省的目光,放松他们对吴邪的防护,表面上要做出把手伸向吴邪只是为了警告,暗地里真正用意还是去拿蛇眉铜鱼。
黑眼镜说:“你别这样看我。如果我拿不到鱼,陈皮阿四就会让你去拿。”他说,“你有段时间把小三爷的照片藏到口袋夹层里的事他知道了。他没让你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虽然你不爱说话,藏一张照片不代表你看上他了。老家伙疑心重,为了以防万一,这事花钱请我做。”
“以前单干的张起灵是道上鼎鼎有名的哑巴张,是真正的一匹孤狼。谁放只狼在身边都睡不好觉,现在陈皮阿四要用你,也在防着你。”
黑眼镜意味深长的说:“哑巴,你最好赶紧离吴家小三爷远一点。就在今年,你迟早有一天回因为陈皮阿四站到他的对立面上。照你现在对小三爷的态度来看,到时候再想要抽身,估计你要脱层皮。”
他说:“那家伙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他心里干净,护食,又经得住风雨,谁都想到他心里呆着,多惬意,实在太招人疼。就像你走在草地上,你以为那是草地,其实那是沼泽,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黑眼镜说完这话,目光往屋子里的某个方向扫了一眼,就从窗户里翻身出去了。
闷油瓶走到他看的那个方向,那里放着吴邪脏掉没洗的裤子,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塞着个钱包。闷油瓶翻开来一看,里面放了张全家福的照片,一家三口对着镜头笑的灿烂。
闷油瓶用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吴邪的脸,又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把钱包重新塞回去。
黑眼镜说的那件偷藏吴邪照片的事是有原因的,天下向来是无巧不成书。闷油瓶只不过是从吴邪家那边经过,就能捡到那张照片,并不是他故意为之。至于为什么这照片没有被扔进垃圾桶反而躺在了闷油瓶口袋的夹层里,原因就不为人而知了。
混他们这行的那个人不留上一手?闷油瓶其他的衣服都正常,唯有那件最不常穿的西装外套的口袋让他动了手脚,把单层的改成双层的。陈皮阿四这人爱才,可是闷油瓶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的“才”。陈皮阿四想要把他笼络过来的同时,又是在不敢放松对他的防备。
所以陈皮阿四在闷油瓶口袋里看见吴邪的照片时老人家都惊呆了,当即对着心腹说哑巴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瞧瞧他惦记的都是什么人,要是让护食的吴三省知道了,不敢正面迎战也要在背后阴他一把。
心腹陪笑说哑巴心里想什么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吴家小三爷是个干净的人物,哑巴在道上混得久了,一时好奇也是应该的。
这匹狼孤身一人在黑暗与冰冷里摸爬滚打,刀光剑影,一身血腥,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猛地就发现前面有人站在那里笑得开怀,像是夏天里的阳光都汇到他的脸上了。在他周围没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