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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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机时刻-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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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命令:“好啦,弟兄们,出发。”
  全营队伍拉成了长长松松一行出发了,个个都是拖着疲乏脚步勉强往前走。
  骄阳火辣辣地照在身上,满山茅草一齐射来强烈反光,刺得眼睛发花。他们热得汗水直流;身上衣服始终干不了,一直湿湿地紧贴着皮肉。汗水淌进眼里一阵阵刺痛,太阳烤得头上军帽都发了烫,高高茅草老是往脸上抽打,爬不完的山头更是耗尽了他们气力。
  他们最难是上山,一上山心就在胸口猛撞,吃力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脸都涨得通红。连绵群山尽笼罩着一派深沉而难测地寂静,这样无声无息、无边无际的沉寂,倒真使人觉得有点不妙了。
  在战争爆发时候大家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中国人,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伏兵”这两个字。
  听说中国数字化小队神出鬼没,以班为最小单元进行节点式攻击,在上百公里森林里遥相呼应,他们的山地战法十分诡异!
  现在D营到了这一大片无遮无掩、鸦雀无声地山地上,疲惫之中却总不免有一种提心吊胆之感。到了山谷里,觉得两边耸立的山头似乎都盯着自己看;上了高处,翻过山梁顶,却又觉得自己成了个暴露目标,叫好几里以外都看得见。这里景色很美,山风是嫩黄色,绵延起伏,茫茫不绝,线条是那么舒缓柔和,但是这种美景他们并不欣赏。他们倒是很象几只小虫子爬行在无边沙滩上,感到孤独极了,渺小极了。
  穿过一个平底深谷,就足足走了五公里路,太阳晒在身上。茅草高得吓人。在谷底平坦地段草叶都足有寸把宽,长到好几尺高。有时候踩进一片比人头还高的草丛,得闷着头走上百多米才能露出头来。这就使他们产生了一种新恐怖心理,驱策他们只顾加快了脚步往前赶,豁出了命似的。他们觉得就象闯进了一片森林,可是这森林又软而不实,会摇曳,会摆动,会沙沙有声地在他们手上脚上拂拂擦擦,一推却又软绵绵向后倒去,真是讨厌透了。他们就怕跟前面人拉开距离,因为在这样高草里能见距离至多不过两三米;所以他们就一个盯着一个,紧追不舍,也顾不得给草梢劈头盖脸打得有多难受了。
  不时还会惊起一群小飞虫,忽闪忽闪地在跟前撩弄,总要给它们叮上十个八个小块才罢。山野里还有许多蜘蛛,蛛网常常粘得他们脸上手上都是,那更是惹得他们带上了三分疯,不由得往前直冲。花粉草屑纷纷沾在皮肤上,老是象在那里逗痒。
  山地战是很分散的一种战争,中国人似乎很在行。
  这满山野草有时候都要比他们身子高,所以他们抬头看不见路,但是他能看太阳决定脚下走向,从无片刻犹豫。他们只花了二十分钟就穿过了山谷,稍作休整,又艰步上山了。到了山坡上,就不嫌草高了,上坡时抓一把可以借点力,下坡时拉一把可以杀杀下冲势。
  他们起初担心也许会受到中国人暗中监视,只是因为得打足了精神赶路,才渐渐把心松开了。可是现在又有一种较为微妙的恐惧心理死死缠住了他们。看到眼前山地竟是这样茫无际涯。这样死一般沉寂,他们深深感受到有一股世外洪荒般地气息沉重地压在他们心上,这片悄然沉睡的荒野只怕不大好对付。
  他们还想起听到过的一个传闻,说是中国数字化小队经常用战斗驽和匕首杀人于无形,以前他们偶尔想起,不过是寻些闲想,想借以忘记劳累罢了,可是现在上日下山峦,四周一片无边寂静,静得只听见自身耳鸣,他们勉强拖着脚步往前走,一路却想得心惊肉跳,不时会无端一惊而赶紧站住,紧张得手脚都发了抖。
  

第三章 向摩天崖挺进(10)
李松坡少校感受就不一样了。
  他喜欢山地。他觉得这片北方土地看起来很陌生,想起这里泥土已经多少年没人踩过,他从心底里涌起了一种本能兴奋。他从小就跟山地打惯了交道;父亲山庄前后左右好多里以内哪一座山上都有些什么样岩石,他心里全有一本帐。所以眼前这片洪荒世界般地山地对他有极大吸引力。
  他每登上一个山顶,看到面前又是一番天地,总按不住满心欢喜。那都是他!都是他能够带领队伍驰骋的好地形!
  当下他就转过身去,对部下说:“往后传:加快步伐。”
  命令传了下去,队伍前进速度越发加快了。他们走得离丛林愈远,心里就愈担忧,多翻过一道山,回去时候就多一道难关。心惊胆颤地心情,成了他们的一股自发推动力。四周的沉寂也鞭策着他们,大家默无一语,却都是一个心眼儿驱促自己往前走,中间不过歇了两三次。
  天色暗下来,终于停下来宿营了,这时队伍里即使是体格最强壮的人也早已疲劳过度,半点力气都没了,体质差些的则简直就瘫倒了。
  众人在地上一躺,半个钟点动弹不得,手脚止不住直抽搐。心里一发急,暂时又来了劲,不过他们这劲是虚劲,人一停下来,就觉得浑身瘫软,手指发麻,也顾不上解开背包、取出毯子来安排过夜。
  他们谁也不说话,大致围作一圈,准备过夜了。能行,还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把毯子铺好。营地选择在山包上靠近顶部一个洼洼里,少校趁天还没黑,绕着营地兜了个不大圈子,看看在哪儿安个岗哨最合适。从营地再往上约三十来米便是个小山包,他们来到山包顶上,眺望了一下明天要经过的摩天崖方向。
  自从战争爆发,D营钻进了丛林以后,这还是第一次重睹北方河山的面目。这次看得比以前哪一次都真切,虽然论起距离来,估计摩天崖主峰离这儿还至少有半天路。过了底下山谷以后,积雨覆盖山再往前伸展不多远,就都变成深棕色、茶褐色,时或还露出了岩石磷峋一片片青灰。山地上起了夜雾,把他们必经之路——摩天崖以西山口给遮住了。
  河山也渐渐模糊了起来给黄昏染上了浓浓的青莲色,大半座山峰似乎都化开了,在暮色苍茫中给人以一种透明之感。只有山梁顶线条还是那么清晰。峰顶上幽森森地挂着几片薄薄的云,隔着轻雾,云形难辨,山峦看去好似一道岩岸,幽暗天空有如一片海洋,卷起拍岸激浪。浮云掠过山峰,就象那一派浪花纷飞景象。
  他在望远镜里愈看觉得愈象,看得不觉出了神。那山、那云、那天空,在那里默默地进行着无情搏斗,都是那样全力以赴,不沾一丝杂念,真胜过了他生平见过的一切海与岸。满山岩石似乎都在黑沉沉地暮色中鼓足了劲,紧紧地抱成一团对付那滔天恶浪。
  这场搏斗虽然看上去无限遥远,可是想到自己可以在明天登上摩天崖顶峰,他内心顿时有一种胜利在望之快。他又一次从心眼儿里乐开了花。他自己也说不出个道理,总觉得那座大山叫他不得安宁,象是老在那里向他招手,仿佛他所要追求一个什么目标,其答案就在这山上似的。多么高洁、多么威严的一座大山!
  可是再一想,他却又不胜悻悻,泄了气:D营不会上山。假如明天还是一路无事,黄昏之前肯定可以通过摩天崖山口,所以自己是绝没有希望攀登这座大山的。
  少校心里觉得还可以多走一程,可是身子毕竟需要休息了。他本来心情沉重,拿起望远镜一看,心里就更乱了。这么多座大山,叫他看得先是肃然生畏,继而又发起愁来。太高大了!太雄伟了!他望着山顶上缭绕的云雾,真有点毛骨悚然之感。他觉得那真象是汹涌大海在冲击岩石壁立的海岸,一时竟情不自禁地侧耳细听起来,仿佛偌大一场搏斗,总有些声响能让他听到似的。
  他仰起头来,对天边云和山看了最后一眼。这一眼,就越发叫他看得心绪缭乱了。山上怪石林立,昏黑天空里滚滚云雾一浪接一浪地不断打去。再大的船撞上这样的礁岸,也难免要撞得粉身碎骨,顷刻沉没。
  

第三章 向摩天崖挺进(11)
他心灰意冷,把望远镜递给了小兵张丰成。转身悄悄下了山顶,回到部队所在洼洼里。
  (五)
  夜里,D营新兵蛋子张丰成正梦见自己在锦绣般绿草茵上捉蝴蝶,就被叫醒要去换岗了。
  他嘀嘀咕咕,还想睡会儿,叽咕起来:“得啦,得啦,我起来不就完了。”
  他翻了个身,哼了一声,两膝抵地把手一撑,爬了起来,摇摇脑袋。今儿晚上一班岗要站三个钟点,他想起来就胆战心惊,于是就闷闷不乐地穿上了靴子。
  一个小兵在警戒机枪工事里等着他。一见他来了,就悄声说:“哎哟,今儿晚上才真叫吓人呐。站一班岗,活活就象熬了一辈子。”
  “有什么情况吗?”
  向前面黑沉沉夜色中望去。
  机枪外十米处是铁丝网,那还勉强辨得出,再往外就都看不清了。
  那兵轻声说:“我好象听见附近有中国人在悄悄活动,你可要听仔细些才好。”
  张丰成吓坏了。
  “真的?”
  “难说。巴伦河那边炮打了半个钟头一直没有停过。我估计那边在打大仗了。”他听了听。
  “你听!”轰轰炮声挺沉,离这儿不过几里地。
  除了B市,北军很多山地防线都被突破了。
  北军已经开始缓缓地战略撤退了。
  不过,陷入第一集团军两面夹击的B市,却总是攻不下来。
  北军第六集团军敢死队,一层层地反冲锋,一层层冲击着南军阵地。
  “我看咱们在这里算是运气。”他说。
  话说得轻极了。
  “唉,这也难说。弯腰屈背地在这儿放警戒,也不见得就那么好受。你待会儿就明白了。这样的夜晚,站三个钟头岗真能叫你发疯。咱们谁保得定中国山地师就不会在前沿打开了缺口?——说不定还没等到你下岗,他们就已经打到咱们跟前来了。咱们这儿离B市前线才几十公里。他们很可能会派一支侦察部队先摸到咱们这儿。”
  “这么说情况很严重。”
  “谢天谢地,我算是可以下岗了。”
  小兵走后,张丰成感到孤独极了。他两眼盯着树林,放轻了手脚,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机枪后面地坑坑。
  战争这种事真是要他命,他可没有这样地胆量。这种事得减去几岁。
  他坐在两只子弹箱上,箱子提手戳痛了他没长多少肉的屁股。他只好不时变换着承受重量的部位,经常把脚动动。因为傍晚又下了大雨,坑里挺烂,什么东西摸上去都是一股潮气。淋透的衣服窝在身上已经几个小时了,睡觉时毯子只好铺在湿漉漉的地上。
  这是过什么日子!挨到天亮他准保得着凉感冒。不冻成肺炎就是上上大吉了。
  四下一片寂静。悄无声息,阴森森,静得不由他不屏气凝神。过了会儿,那真空般地宁静打破了,他感觉到耳边响起了林间夜籁——蟋蟀、青蛙、蜥蜴,各自在草木丛中奏着单调音乐,还有风在树梢低吟。
  又过了会儿,声音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更确切点说,是他听觉又只听见那一片静寂了。好一阵子就是这样有声无声不断交替,有无之间截然分明,然而又彼此相通,象是画得很巧妙的立方体图案,忽而看去是黑里白外,忽而看去又成了黑外白里,变幻无定。
  他渐渐想起心思来了。远处打了几个闪,远程火炮在咆哮。
  他把炮声听了好大半天,黑夜里弥漫着一派浓重水气,炮声听去就象在撞一口蒙了布的大钟。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手紧紧搂住了胸口。原来他是想起了一个老兵谈到中国山地师诡计多端时讲的一段话,说是在夜色里中国人往往会偷偷摸到哨兵背后,用刀把人干掉。
  “哨兵挨了刀往往还不知道呢,就是明白了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那老兵这么说来着。
  张丰成愈想愈怕,心胆俱裂地赶紧扭过头去看了看背后地上。
  

第三章 向摩天崖挺进(12)
这样叫人捅死,想想真是毛骨悚然。多吓人的事。他神经都快绷断了。
  铁丝网外隔开一条狭狭的空地便是巴伦河旁茂密的树林,还有很多新长出的荒草!
  他两眼盯着看不清密林,那种惶急的心情就象小孩子看到妖魔在背后悄悄扑来。
  草木丛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嚓嚓响了几下,张丰成急忙往坑下一缩,然后再慢慢探起头来偷偷望去,看看能不能在这黑乎乎形影难分的丛林里认出个人影儿来,没有人影儿也要认出个物影儿,说出个名堂来。
  声音响了几下就不响了,歇了十来秒钟又来了。那是一种急促地刮擦声,张丰成坐在坑里,一时呆若木鸡,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周身血管都在剧烈搏动。他耳朵也变成了两只大功率扩音机,渐渐听出了许许多多声音,刺溜声音有之,沙沙声音有之,还有小树枝折断地声音,矮树丛摇晃的声音,他原先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这许多响动。
  他赶紧伏在机枪上,确认下机枪装上子弹是不是已经推上了膛。拿稳些,就应该把枪栓拉下来再推上去,可这一拉一推好大声音,怎么得了?他就拿起自己步枪,打算悄悄把保险打开。保险扳开了,但是咔嚓一响听起来清清楚楚。
  张丰成不由得浑身一阵紧张,于是就两眼紧紧盯住了丛林,想判明那种种响动到底来自何处。听来听去似乎哪儿都有,他既判断不出声音离这儿有多远,又判断不出声音是由什么引起。
  他听见一阵响声。手忙脚乱地赶紧把步枪转过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等着,背上顿时冷汗直流。他一时真想扳枪就打,不管好歹狠狠打上一通再说,可是又想到这样做太危险。
  “其实中国人恐怕也一样看不见我。”他也闪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总觉得靠不住。他之所以不开枪,主要还是因为怕回头要挨骂。
  少校对他说过:“你要是没有找到目标就冒冒失失开火,那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工事位置,中国人乘机几个手榴弹扔过来,你还逃得了?”
  想到这里张丰成一阵哆嗦,心里不禁怨恨起来。
  中国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对此他早已深信不疑了。可你们干嘛还不打过来呢?他倒发了急了。神经紧张到这个地步,反倒只恨中国人不来进攻了。
  他两脚使劲蹬进了坑底黏稠地泥浆里,眼睛依然盯住丛林,一只手从鞋上剥下块泥巴,象捏黏土似地捏了起来,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老是处在这样地紧张状态,他早已连脖颈儿都发痛了。
  他只觉得这坑无遮无掩,自己又没有多少防御手段。当兵居然就给派在这么个无遮无掩地坑里放哨,面前总共就是一挺机枪——想想也觉得心酸。
  前面一带树林里突然一阵声响,张丰成死死咬住了牙关,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声音愈来愈近,就象有人在偷偷摸来,跑几步,停一停,再跑几步。
  张丰成伸手到机枪三脚架下,四处乱摸,想找颗手雷。手雷是找到了,可是握在手里不知道该往哪儿掷。那手雷似乎也重得特别,自己这会儿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怕还甩不到十米以外呢。训练时候他听教官说过,手雷有效杀伤距离是三十五米。
  他担心这颗手雷甩出去反而会把自己炸死。他就把手榴弹重新放在机枪底下,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时间一长,恐惧心理自然就消退了。他原以为丛林里响动也许会有什么名堂,提心吊胆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看看没有什么动静,胆子又大了起来。他就是没有想一想:眼前假如真有中国人的话,他们为什么在两个钟点时间里走不了五十米路,摸到他跟前?
  他自己受不了这份悬虑,内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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