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神经几欲断裂。
“逐笑姐,既然藏刀大哥知道了我是个女人……我也不方便与他一间房过夜,我,我还是与你一起……”江笙怯怯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开口,“可以么?”
百里逐笑扭头见自家大哥那副失魂的模样,唇边不由含了笑,挽过楚四歌的手,直言拒绝了江笙,“那可不行,我与楚四歌有了文定之礼,当然要与夫君一间房,小江你怎好意思拆散我们?至于你们……反正之前也是住在一起的,要怎么安排,你们就自己看咯。”
她倒也是如此坏心眼的一个人——在这点上,倒是颇得流川侯的真传。
楚四歌垂着嘴角,默契地随她去演,想了想又大着胆子索性将百里逐笑打横抱起,丢给瞠目结舌的二人一个凶煞的眼神,饱含“请勿打扰”的警告意味,大步迈了出去,只留冰冷冷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娘子,这件屋子腾出来给他们闹,我们去隔壁……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视角慢慢转换。
耳边也再无江笙与百里藏刀的声音。
明知楚四歌所言乃是脱身的说辞,羞愤交加的百里逐笑仍是气得直掐他的肩膀,直骂他混账。
*
百里藏刀茫然了。
总觉得像是被那对冤家联手摆了一道,并且自己连反驳的理由都想不出一个来。
他小心的裹着包不住上身的布巾,呼吸几欲停止,连目光都不敢落在着着女装的江笙身上——莫不是上辈子得罪了王母娘娘或者什么仙姑孟婆,想他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此生竟注定要栽女人手上?
原本笃定的东西忽然变得不再像先前,他有些迟疑。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开口的是江笙,带着少许的不甘心,银牙轻咬的模样,带着些许少女才有的娇羞;即便是着着不合身的衣衫,即便湿漉漉的乌发未有束成发髻,可也正是如此,才更添了几分仅仅属于她的鲜活和真实。
他呆呆地看着她,许久才想起回答,连忙摆了手道,“不,不是,小江……不是,江,江小姐一点也不丑,挺,挺漂亮的,真的。”
“藏刀大哥,你……还是管我叫小江罢,我既然从家里逃出来了,就不是什么小姐了……”
“那不行,你爹是丞相,你当然是江家小姐。”
“那你怎的也不管逐笑姐叫‘云小姐’呢,逐笑姐的爹爹还是流川侯呢!藏刀大哥单是这般客客气气地待我,说到底还是在嫌弃小江么?”双手紧紧握拳,江笙扬起脸来力争,声音却不由渐渐低缓了下去,“我还是喜欢藏刀大哥像以前一般待我……”
心头微微一怔。
百里藏刀低下头去暗忖着:像以前一般……
像对待个男人一般对她?灌她喝酒,对她说着粗话,揽着她的肩膀一起胡吃海塞,顺便骂骂姓楚的黑狗外加无休止地赞美自家小妹?甚至……偶尔抱着她会……
头皮忽然有些发麻。他愈发显得不知所措。
“那小爷我……啊,那小江先去睡了。”
本是想要缓和气氛的一句话,江笙说完之后,两人立刻陷入了另一种尴尬。
“不不不,你,你是千金小姐,你睡床上,老子……不,我,我睡地下,我睡……”百里藏刀裹着布巾小步小步地移着,挠了挠头发又挪去了门边上,“我,我还是出去……睡马车,嗯,我去马车上睡……”
猛然转身,却不想,连步子都开始歪歪倒倒,差点找不到出去的路。
“我会离开的。”见他这般,江笙笃定开口,“如果小江令藏刀大哥觉得困扰的话,我会尽快离开。如果被他们找到,我就得入宫为妃,嫁给当今的皇帝。”
男子的脚步停下来。
回忆起那日百里逐笑避开百里藏刀和楚四歌,独独与她一人说起的话,江笙继续说道,“我想过要认命,可是……逐笑姐说得没错,如果妥协,我以为命运的解药,根本就是另一种毒药,比世上任何一种毒都要叫人痛苦不堪,所以我决定离开,无论如后都不要回去。”
“小江,你……”
“逃婚一事已经惊动了圣上,我爹娘一直没有放弃寻我回家。逐笑姐与我说过,会送我过碧水河去往楚荒,托付给他人照顾……我……”
“我不同意!”
“藏刀大哥?”
“你……好歹也唤我一声大哥,那我待你便更要小妹一般,我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也不能叫你……受半分委屈……小妹不属于尘世,有姓楚的陪着,可是你……你没了家人,在这世间还能有什么倚靠呢?你若要去楚荒,我百里藏刀舍了这条命也要寸步不离看着你才能安心——与其叫他人照顾,倒不如我来照顾会比较好——反正将你带回来的时候,我也这般和小妹保证过,我百里藏刀是不会失信于女人的。”
有这句话,便也知足了——他到底,是将自己当做女人来看待了。
想起相遇时啼笑皆非的种种,江笙忽而垂眼轻轻一叹,“想来,在藏刀大哥心中,我与逐笑姐到底是不同的……”
“嗯,当然不一样。”
“是么?”勉力笑了一笑,“小江知道的。”
他点着头,在少女一双明眸黯淡下去之前又扬起了笑容,“没了我,小妹依旧是小妹,她的心里还装了许许多多我所不能了解的东西;可是若是没有我这个大哥,小江就不是小江了……对小江来说,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是这样吧?”
欣喜的眼眸中几欲要漾出水气,江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些所谓的相亲相爱,那些所谓的相濡以沫,无一不是别人的信仰……她看得多了,想得多了,羡慕得了,便也开始默默寻找着自己可以独占的一份感情——不用和别人分享,不用在意会不会腐坏,只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感觉,弥足珍贵。
离开原先的世界之后,唯独眼前的男人,才是唯一可以握住的真实。
在一瞬间江笙忽然觉得,先前寻找的“可以令人不变心”的丹药,现在也已经不在需要了罢?会不会喜欢上一个人,有多喜欢,会喜欢多久,这些都是她自己可以决定的东西;比起先前在感情上的不自由,如今她手上的自由,多到可以溢出来。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永远都不会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江笙和百里藏刀的感情线有点失败。
其实如果大哥一直喜欢百里逐笑下去会比较感人,但本来的设定就是他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江笙也不是随便拉进来的角色,本来有段百里逐笑顶替她嫁到宫里又逃出来,因此和四狗产生矛盾的戏码,但是因为地点转换太多被删掉了。
我恨转换地点。
因为不能执手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放弃;因为适合所以无论如何要在一起试试看——大概这才是我想表达的,一种比较渣的感情。
嘛,我是渣娘啦。
总之大哥和小江第二卷结束前会退场,不解释。
☆、但为君故【上】
透着凉意的夜风呼呼从半开的窗中灌进来,吹得水洗的泛白的床帘鼓起一块。
与江笙换了房间,百里逐笑弯腰铺着被褥,间或转身窥上一眼临窗而立的楚四歌,愈发心浮气躁了起来,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在想什么?”
他这才望她,想也不想就答,“在想你。”
百里逐笑冷着脸数落他,“寡廉鲜耻。”
见多了自家爹爹千方百计地去讨娘亲的欢心,口上的蜜语甜言一套又一套,多得如同他素日里讲给沉渊派弟子听的荤段子,本以为会学会寒倾夫人那般冷冰冰的一句话便能回绝个彻底,谁料“在想你”三个寻常不过的字却像是烙铁一般印到了心尖上。
因为是他说的。
他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甚至也不是一个吝啬感情的人,可是正因为从他的唇间溢出来,才会叫她的心悸动不已。
铺床是件简单的事儿,只是手中仅有一床被子,她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这货该怎么分享:即便知道那个魔物根本不需要睡眠,可是当初强迫他学着人的习惯吃饭睡觉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于是只能装作漫不经心一遍又一遍理着床铺拖延时间,说着旁的话,“若是因为柔卿的事,不要太过于担心。既然百鬼魅王的目的是你,眼下她不会对柔卿不利:正如你先前所说,奴隶在魔域的地位很低,百鬼魅王手中只这么一颗能牵制住你的棋子,在确定有无利用价值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我只是怕柔卿吃苦头。”楚四歌皱着眉看她把被子像面团般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口中是再正经不过的语气,“你不了解菩提。”
“是,自然没有黑煞獒王了解她……”
“啊啊,吃味了?”
她不说话,抿着唇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唇角。
突如其来的亲昵叫他措手不及,迟疑了许久才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楚四歌,既然我爹将我许给了你,我可以舍弃这里的一切随你回魔域;但是,虽然不惜得去寻什么灵药丹丸让一个男人永远不变心,可我希望我与你来说是唯一的——在你所谓的‘男女之情’上,我必须是唯一的……无论是在流川,还是在魔域。”
女子的声音如同坠下的珠玑一般落在他的心头。
砸得生疼。
楚四歌咬着薄唇,阖眼一叹,“百里逐笑,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我把你当做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自然是唯一的。”他许诺,低头轻轻碰触着她的额头,声音宛若笼着轻纱,“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你是唯一的,所以我才会做那些多余的事——只因为你是唯一的,天地浩大,日月可鉴,你百里逐笑,是我楚四歌一人的。”
“喂,那又不是我的真名,这样的誓言一点也不可靠。”
“‘云霜绯’是他们的,可以属于流川,可以属于沉渊派,也可以属于云家……独独你‘百里逐笑’,才是我一人的。”
百里逐笑,独独是他一人的……
胸口一紧,她只觉得陷入了一张无际的大网。
而她,便是那网中蛰伏的一点浮光,再无处可逃。
一层又一层粘稠的丝线,束缚着她,挣脱不能,几近窒息。
*
指尖轻颤着滑过她的脸,顺着锁骨滑过她的肩。
任由楚四歌放肆着,她满心的欢喜最终化作唇边的一抹浅笑,圈过他的肩,一并重重歪倒在铺好又被扯乱的被褥之上。
“可以么?真的……可以么?”呼吸紧凑且不可自拔,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如同命令一般带着难以抗拒的冷冽,默了半晌又自我否决,“不可以的罢?是……不可以的……你与那些女人不同,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对你……”
他紧紧锁着她的手只松了松,又不肯放,像是很不甘心到手的猎物逃开一般。
百里逐笑心头火被他点燃,欲得不得间竟是眨了眼,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索性是熬不住浑身的汗湿与躁动,他又埋下脸去亲她,本不安分的手却消停了许多,只是按住她的肩头,不许她起身。
停不下来。
亦不想停下来。
百里逐笑忽然捧住身上男人的脸,一双比夜更浓的眸子紧紧注视着他,认真道,“楚四歌,你说过,百里逐笑独独是你一人的,所以,‘不可以’三个字是多余的。”
仿佛是裂帛一般的声响闷闷震痛了他的胸口。
眼中流光飞转,未有迟疑,大掌掠过她纤细的身子,月白的轻纱一层层被扯落,露出白皙如羊脂般的肌肤,他默不作声望着她,心底叹着她的美:九尾天狐寒倾夫人是流川第一美人,她生得与韩氏一般美貌,又生生多出三分生动鲜活——怎会有人不痴迷她的容貌?
若不是这性子,这身份,这固执……叫人不能接近,他今生怕是会错过了她。
猛地将脸埋在女子的胸前,黑煞獒王许久没有说话。
察觉到不对劲的百里逐笑只好扯了扯他的发,又羞于催促,只好移开目光柔了声音,“你……怎么了?”
楚四歌这才扬起脸,半眯着眼坐起身来,嗔怪着摸了摸高挺的鼻梁,“磕,磕到鼻子了……”
胸太平。
下一刻百里逐笑气得发颤,不由将他狠狠往旁边一推,恶语道,“自然比不得你们魔域的女子身材曼妙,不过我可以把屁股借你,黑煞獒王大人配合着想象用一下,如何?”
楚四歌嘴角擒着笑,这才缓缓起来身子,上身衣服被逐一褪下,一层层堆叠在腰间,男子露出精悍结实的胸膛。蜜色肌肤带着撩人的气息,左胸一道寸来长的疤痕却叫百里逐笑一怔:那是草芥剑给他留下的警告。
若是没有那一剑,自己绝不会承认对他的心意。
也正是那无声的一剑,化解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彼此保留。
她想了想,双腿勾住他的腰,弓起身子吻上他胸口的疤痕,濡湿的舌顺着他的腰腹便滑了下去,一寸寸,侵占。
想来却是好笑,她本是垂着头,却又时不时偷偷抬了眼望他一望,欲言又止,像是在观察着他的表情,猜着他的心思。
楚四歌被她一撩,浑身紧绷,竟有种处了下风的不甘,想也未想将她双手牵制举过头顶,一用力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打断她的动作,顺势撕了她的下裙,只将她往软软的被褥里一丢,冷声道,“这种事应该男人主动,你一个女人,莫要逞能……”
百里逐笑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即便双手被他压在掌下,黑瞳却是一缩,“我偏要。”
“你懂?”
“我,我……我看过那种书……”
“哪里来的书?”
“我爹床底下藏的。”她老老实实承认,一点不松懈地为流川侯大人抹黑,“我小时候趁爹不在家翻出来给白师兄看,问他那些是什么,他啊,羞得脸通红,抢了我的书又偷偷塞了回去……后来我知道那是什么了,就自己翻出来钻研咯。”
她说得淡然,继而竟是朝他微微一笑,“再偷偷告诉你,沉渊派青锋坪,晚课之后我爹准点对新晋男弟子开讲荤段子,下次有空我带你去听哈?你……那什么眼神……我,我也是穿了男装才混进去的嘛,好啦,当我没说……”
微微抬起下巴,他目光一冷,毫不留情讥讽道,“那下次到要给你展示钻研成果的机会……不过今日,我劝你还是听我的比较好……”
“……混账!唔,不,不行……”
楚四歌口干,也不再与她多言,滚烫的身子往她柔软肌肤上一贴,她只轻哼了几声,便乖乖收了目光,脸涨作通红,随着他的不急不缓的动作化作一滩水,只在某一瞬忽然歇斯底里一声唤,“……疼!”
弯起膝盖,修长的腿很快穿插到两人之间,拼劲全力一用劲,身上的男人便如同石块一般飞了出去。
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迅速裹了被子包住自己的身子,宛若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百里逐笑悄悄望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人:眼角微垂的双眼神色迷离,身上的衣物只勉强挂着,似乎还没有理解自己是如何一瞬间从床上转移到了地上。
状况未免太多了。
作为男人的底线,已经某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踩踏得快要烂掉了。
烂掉?从认识她百里逐笑以来,想他楚四歌作为男人的底线,何止是被“烂掉”两个字就可以涵盖的?简直是,简直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啊!
初识时,从天而降的佳酿,让他堂堂黑煞獒王成了落水狗;
初吻时,被从牙缝间抠出来的韭菜叶子彻彻底底扫了兴致;
就连做这等云雨之事的时候,也要被她一脚踹下床么?
楚四歌的喉间发出低低的声音,一双眸子很快充斥了先前所没有的灼灼气焰,支起身子再次翻身上床,挑衅般地扬着眉,露出口中半掩的尖锐虎牙,沉声道,“百里逐笑,你最好有觉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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