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儿投资太不合适了,既然是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俩也必须入股儿,可以少入嘛。”
“有病吧你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改啦?”虎黑子有些吃惊。
“上次也没说定啊。”左思南插进来说。“我跟兆枫商量好了,我入三百万,他入二百万,你入五百万。你是大股东,名义上你是董事长。你甭考虑了,不同意也得同意,不让入资,我们俩就都撤出,你自己一人儿玩儿去吧,我们不陪你了。”
“嘿,我Cao的,行啊你们!”虎黑子一时被气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凭咱们仨的实力,同时照顾新公司和双月堂也是绰绰有余的。”左思南继续对虎黑子说。实际上,他已经感到有些违心了。“双月堂能有今天,我的贡献比兆枫大。咱们俩筹划新公司,让兆枫留下来看店吧,新公司有事儿再让他帮忙,反正他也跑不了。”
“怎么回事儿啊这是?”虎黑子懵懂了。“上回不是说好了仨人一起干嘛,怎么弄着弄着就剩俩啦?不是让你媳妇儿看店吗,什么事儿拌住脚啦?”虎黑子气鼓鼓地质问左思南。
“一个女人能办什么大事儿啊?我没让她辞职,把双月堂交给她我不太放心。”左思南虚伪地狡辩着。“我能把双月堂的生意做大,就能把新公司的生意照样儿做大。再说了,兆枫也就是部分时间在双月堂,平时也能跟咱们一起运作新公司啊!他也是股东,能不管公司的事儿吗?”
“话我倒是听明白了,可这跟原来设想的也差得太远了吧?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挨Cao的话是他妈谁发明的呀?”虎黑子没脉了。
“哥,静下心来,别动真气。”金兆枫柔和地抹起了稀泥。“变化是有,可终归还不是太大嘛,原来是仨人,现在是俩半。我平时在店里,公司有事儿我就去公司啊。别看美涵人长得漂亮,可管理双月堂肯定够呛,她没管过人呀!这几年都是思南经营双月堂,他的能力不用说也看得见。你把心放稳当喽,我也是公司的股东,也对公司的成长有不可推卸的义务,该我献身的时候儿我绝对献身。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变化根本就不大嘛!”他狂舞起三寸不烂之舌,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美言努力说服着转轴儿已经变慢的虎黑子。
第二章 满目春光 (58)受气搓港美
虎黑子半天也没能绕出来。他意识到,这俩弟弟在耍花活。
“我都快成傻Bi了!”虎黑子喃喃地说。
“还有公司年底分红的事儿……”金兆枫刚一开口,就被虎黑子断了话。
“有完没完啦?怎么那么多的事儿啊!咱们是亲哥们儿,说那么多有用吗?你们俩是我弟弟,我要是光想挣钱也不可能找你们!我定了,每人三分之一。”虎黑子烦了。
“亲哥们儿也不能就知道占便宜,你想当君子,我们也不想当小人。我们要是缺钱花了,可以手心儿朝上跟你要,反正也不用还帐。我跟思南商量好了,分红就按着股份的比例拿。你们俩在公司开支,我在店里开支。我们知道你心疼我们,可是,你心安理得了,我们也得心安理得呀,俩好儿合一好儿,那才能叫好儿呢,你说是吧?”
“什么是不是啊?”虎黑子明里知道人家有鬼画符,可嘴上的力气就是使不出来。“这他妈是什么世道哇,亲弟弟算计亲哥哥,使好心眼儿比使坏心儿还他妈难上难。你们这俩臭货,我现在真想把你们沾酱生吃喽!”
“哈哈。”左思南来劲了。“怒气伤肝,您省省吧。晚饭我们管了,过一会儿,我上菜市给你买鞭杆子大葱去,兆枫上六必居给你买甜面酱去,回头我们俩再上清华池把身上洗干净了,就等您老下嘴了。”
三人都乐了。两个得逞了,一个失落了。
“我他妈真倒霉透了,转着圈儿地倒霉。行了,我当不成君子,你们就都当君子去吧。可着天下找找,哪儿有咱们这么亲的呀,有也早就死绝了!”
“那就这么定了,”金兆枫说:“入资和分红的内容都写进公司章程,这样,以后就有据可循了。黑子是董事长,思南是总裁,我就当执行副总裁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虎黑子很无奈。“跟你们俩呆长了没好处,我净让你们当猴儿耍了,还他妈笨得越来越像驴了。”
“那好哇,”金兆枫又雀跃了。“那咱们不开公司了,干脆找一个粮食高产的地方儿开磨房去得了,累死你这匹黑驴子。哈哈哈哈。”
“不行,今天你们让我受委屈了,得补偿我。”虎黑子耍起了老赖皮。他想了想说:“反正你们俩也不缺钱,今天请我吃港美去吧。哈哈,我都想不起来拿什么解恨了。”
“赶紧走,晚了就没位了。”金兆枫说:“开车还是打车?”
“都开车去。”虎黑子拿出大将风度。“酒后驾车的人多了,少喝点儿不就行了嘛。今天太难忘了,天大的事儿愣让你们俩把我给算计了,我还不能不认头。我这心里是又冤又委屈,就想干点儿出格儿的事儿。”
“那就拿酒撒阀子(撒阀子:北京俚语,意为解气或败火。)去吧。”金兆枫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到底是香港美食城,生意好得不得了。
晚餐上,海鲜成了摆设,啤酒既当了主食又当了饮料。
要回家时,神志清醒的虎黑子一脸庄严肃穆地建议说,都打车回家,不能给自己添麻烦。他的话把两个不想犯罪的弟弟逗得捧腹大笑不止。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咱们双十节开始办理公司手续,思南跟我跑,兆枫你就踏踏实实地看店吧。”虎黑子分派道。
“行。咱们是打虎亲兄弟,有事儿多商量着来。”金兆枫说:“别分头儿打车了,咱们仨打一辆车互相送送,给自己省俩清白钱吧。”
“同意!”
……
第二章 满目春光 (59)悲夫燕单飞
“十一”那几天,金兆枫没让左思南到店里来——人家有妻有子,理应趁着节日全家团圆的。当时,中国还没实行七天长假,最早的长假是1999年“五一”节开始的。
5日是中秋节,月圆时分,左思南给金家送来了稻香村的月饼。
6日是老人节,金兆枫带着爷爷和老妈去了颐和园,同去的还有两个保姆。爷爷再不像几年以前那样孔武了,话多了,行动迟缓了,眼里也没有了几年前的奕奕神采。
9日在店里,快关张的时候,左思南对金兆枫说:“明天我就跟黑子去筹办新公司了。以后,店里你就多操心吧,这是咱们的家。”他的心情很复杂,声音很低,有些颤抖。
金兆枫无语地低下头,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已经适应了并留恋着现在的生活,难以面对将至的离别和未来的孤寂。
左思南的眼里也是潮水充盈。他像个故土难离的孩子,感受着背井离乡的痛楚。
在他们的心里,店就是家。
晚上,两个忘却饥饿的人来到金家,在烟雾缭绕中相对无言,坐到很晚很晚……
“好好儿的!”
“嗯,你也是!”
……
从第二天——1998年10月10日开始,金兆枫开始形单影只地操持起双月堂,寂寞和失落如影随形般地压迫着他,很长时间以后才恢复平静。店里的生意仍旧一如旧日那样蓬勃,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不忙的时候,他也会去外面访访朋友。独立作战的他,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出差的可能,许多外地的好作品都不能去拿,因此,利润额就比以前小幅度降低了。好在朋友们还是认他的,买家和卖家都时常会不远而来地光顾他的生意。
虎黑子和左思南很少过来了,但电话联系还算频繁。新公司在相关人士的建议下,定位为专业广告公司——筹备一个多月后便顺利地开张了,各部门的经理和主管都是虎黑子高薪聘请或是通过猎头挖来的专业人才,业务开展得有声有色,非常顺利。作为公司的执行副总裁,金兆枫从未去过公司办公室。
所幸的是,家住德胜门内大街的退休教师佟知非先生倒是经常骑着自行车来店里坐坐,两人谈今说古,偶尔也切磋一下书画技艺,这让金兆枫倍感温暖。佟知非很客气,除了每次都自带茶叶,还无数次地谢绝了金兆枫的宴请,这得到了金兆枫越发的尊重。
……
12月22日,冬至,星期六,北风凛冽。
大地的生机冬眠了。太阳依然故我地普照着,但却吝啬地藏起了它旧有的温暖,每日在日升日落之间做着无功而返的循环。势力强大的风儿五音不全地地唱着欢乐而尖啸的歌曲,裹挟着冰天冻地的信念频频袭来。一时间,世上万物无一幸免却又无可奈何地蒙受了欺凌,被寒风刺透皮骨的人们看着树木在风中摇摆呻吟,有的很无助,有的则很无动于衷。
第二章 满目春光 (60)拜望佟知非
上午,金兆枫忽然想到,佟知非已经有十几天没来店里坐了。对,打电话问问。
他拨通了佟知非家旁边小卖部的电话。“喂,你好。我是佟老师的朋友,麻烦您帮我叫一声儿好吗?”
“佟老师骨折了,他半个月以前去看朋友,半道儿上把胳膊摔折了。我别给您叫了,您要是想跟他说话,就上他家来得了。”电话那端说。
“好,谢谢您了。”金兆枫放下电话,像猴儿烧屁股似地跑出店外,开着车就直奔了佟知非家里。
到了佟知非家门口,他未及敲门就一步跨了进去。“佟老师。”
屋里满是浓重的烟草气息,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通风了,空气极不新鲜。佟知非正斜靠在被卧垛上,津津有味地听着收音机里谭富英的《打渔杀家》。他的左胳膊打着夹板,看见金兆枫进来,忙用右胳膊支撑住身体坐起来,脸上荡漾着欢喜的笑。
“怎么这样儿啦?干吗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儿啊?”金兆枫一面说一面快步走到床边,急切的语调满是关怀。
“咳,没什么大不了的。”佟知非指着床边的椅子说:“快坐下,别来了就跟提犯人似的。开水也没坐,茶就免了吧,怪对不住的。看你这莽撞劲儿,不像是路过这儿啊。”
“半拉月没见了,挺想您的,就打了个电话。小卖部看电话的说您把胳膊摔折了,我一急,就跑来了。刚才进来也没敲门儿,您可别怪我啊。上医院了吗?大夫怎么说的呀?”金兆枫小心地问道。他哪里知道,佟知非的胳膊就是为了去看他才摔在半路上的。
“摔完了就上医院去了,大夫说了,没事儿,我这是程度最轻的骨折,养一阵子就好了。店里的生意挺好哇?”佟知非转开话题,反而关心起客人来。
“还那样儿,这种店不可能太忙,中国人的素质还没达到让我转不开磨的份儿上呢。”金兆枫幽默着。“您家还是安个电话吧,有急事儿找您也太不方便了。”
“我朋友不多,平时也没什么人找,装电话挺贵的,甭糟践钱啦!有那钱还不如买点儿好纸好墨呢,那才是物有所值呀。”佟知非慢条斯理儿地说。“有点儿毛病可真遭了老罪了,吃饭都不敢多吃,就怕拉屎上茅房。多亏了院儿里的街坊了,这一阵儿的饭菜全是人家帮着给做的,不落忍哪!”
门外有人说话,敞亮的女人声音。“佟老师,我能进来吗?”
“快进来,大妹妹。”佟知非忙不迭地招呼着。
进来的女人约有五十多岁,白白胖胖的,慈眉善眼的。“我看您这儿来客人了,给您拿了一壶开水来。”
金兆枫赶紧接过水壶,口中说着恩典话。“大姐,让您受累了。”
“净给您添乱了,平时还老帮我做饭。”床上的佟知非也是心里千恩万谢着。
“邻居嘛,这都是应该的。您二位喝茶聊吧,有事儿叫我啊。”胖大姐自然地笑着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二章 满目春光 (61)古道感热肠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有道理呀!”佟知非唏嘘言道。“你也不错,现如今,像你这么古道热肠爱惜朋友的人不多见啦。”
金兆枫为佟知非沏好一杯热茶,放在床旁。“您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怎么刚来就走哇?”佟知非不解地问。
“临时想起来点儿小事儿,我办完就回来。等着我。”金兆枫说完,急匆匆地走出房门。
他看见刚才送热水的胖大姐正在院子内,于是,快步走过去。
“大姐,谢谢您刚才送的热水。我还得求您一件事儿,佟老师最近活动不方便,我听说骨头汤对骨折有好处,您如果有时间,就劳烦您平时多给佟老师炖点儿骨头汤喝吧,您看成吗?”金兆枫诚恳地央求道。
“小伙子,你可太客气了。甭管了,我记下了,过一会儿我就买牛骨头去。”胖大姐爽快地答应下来。
金兆枫从裤兜儿里掏出五百块钱,递到胖大姐手里。“那我就先替佟老师谢谢您了。您这么善良,我也不能落后,就不能让您再往里搭钱了。您拿着。”
胖大姐看着手里的钱。“这太多了吧,买骨头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呀!”
“不多。您就多操点儿心吧。大姐,我先出去办事儿,谢谢您啦。”金兆枫话音未落,飞快地跑了。
他去了西直门移动电话大楼,用自己的身份证买了一部手机。随后,又走马灯似地折回到了佟知非家。
“我回来了。”他笑嘻嘻地看着床上佟知非。
“办什么事儿去啦,这么快当?”佟知非问道。
“我给您买了一个手机,以后再想找您说话儿就方便多了,咱们在手机里就能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了,多好哇。”金兆枫坐在床边,打开包装,取出手机交给佟知非。“您看看,使用特方便,充完电就能打了。盒儿里有说明书,保准您一看就会。这是拿我的身份证儿买的,以后,我每个月交手机费的时候儿把您的这份儿也顺手儿交了就成了。”
“这……这挺贵的吧?”佟知非端详着手里的新玩意儿,问道。
“没多少钱,花点儿钱还能求个方便呢,值啊!”金兆枫嘻嘻地笑着。
“你走了以后,送热水的那个大妹妹又来了。人家跟我说,‘佟老师,您这朋友真有钱,他让我帮忙儿给您炖骨头汤,张手儿就是五百块骨头钱,这可够您喝一年的骨头汤了。别看小伙子穿得挺普通,开的汽车特别牛’。你瞧瞧,大款就是不一样,光骨头钱就花五百,还外带送手机。你跟我这穷家破业蓬门荜户的人交朋友,看上我什么好啦?”佟知非的心里隐隐的酸楚伴随着浓浓的感激。
“您人好,有学问,我就敬重有学问的人。您清贫是因为您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学问上,这一点比我高尚多了。真正的朋友是不在身外之物上区分彼此的,我送您东西只是想和您的关系更加亲密。我这辈子最羡慕俞伯牙和钟子期,那才叫真正的知音呢。如果您当我是朋友,就别跟我见外,我特别虚荣!”金兆枫真诚地看着佟知非说道。
第二章 满目春光 (62)子冈玉牌子
佟知非激动起来,双唇微微颤抖着。“我万幸啊,有福哇!没想到,我清苦了整整一辈子,晚年还有了你这么一个忘年之交的好朋友,值啦!”他把右手伸进衣领里,颤巍巍地摘下套在脖子上的玉佩,递给金兆枫。“瞅瞅,这玩意儿如何?”
金兆枫伸出双手将玉佩接过来,细细地看着。“好!玩意儿不错,玉色美,玉质佳,玉性好,做工也细。”
佟知非看着金兆枫专注的样子,娓娓而言:“《礼记•;玉藻》里说:‘古之君子必佩玉’,孔圣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