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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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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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道:“奇怪了,刚刚好象还听到有人走动,怎么一进来又没人了?”
  另一人道:“这妞不会武功,所长只是用毒而已。咱们此次前来又备了辟毒丹,一定可以手到擒来,也好雪宫主多年心头之恨。”
  众人在房中细细搜寻,风砂的心也随着他们的动静而七上八下。
  方才要搜向这边,突地听一人道:“东边屋子有动静!”
  众人一声呼哨,立时四散追去。
  风砂暂时舒了口气,提到喉咙口的心放了下去。
  她看着任飞扬的脸色,心知剧毒正在他体内肆虐,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心如刀割。
  寂静中,忽然听得东边房中一片嘈杂,一个尖声大呼:“姨姨,救命!”
  话音未落,惨呼已起!
  “阿诚!”风砂脸色惨变,刹那有如疯了一般!
  她不顾一切地起身,可手却死死地被任飞扬咬住,挣脱不得。
  她怔了一下,看着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任飞扬,颓然坐了下来。
  毒性反复,任飞扬手足又一阵抽搐,剧痛让他宛如困兽般不停的挣扎。
  与此同时,脚步声又转了回来!
  风砂大惊之下回身扑上,死死压住了他的挣扎,在他耳边轻轻道:“再忍一会儿!”
  任飞扬显然听到了她的话,勉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缓缓点头,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冷汗已湿透了重衣。两人在黑暗的密室中,一起无声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次回来的大约只有两三人,其中一个哂道:“还以为是那娘们,谁知是几个崽子,真是空劳我一趟往返!”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接口:“别的地方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有。”
  这时,先前那人突然叫道:“你们看,这杯菊花茶还是热的!人一定在左近!”
  暗室中风砂身子一震,面色转为苍白。
  她心知这房内陈设简单,对方若细细搜寻,过不了多久便要发觉这个地方。
  外面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打砸声,还有孩子们尖利的哭叫声,暗室内部却是令人窒息的寂静。又闷又热的暗室中,只有任飞扬粗重的喘息声和风砂急促的呼吸。
  风砂伏在他身上,紧压着他的手足,一动也不敢动。
  黑暗之中,任飞扬似乎已经历过了剧痛,神色稍见清醒,渐渐松开了咬着的牙关。
  对方的脚步声在离暗门几步之处响起!
  风砂屏住呼吸,不敢稍动。虽然任飞扬松开了口,可她的手却不敢移开。她手上温热的血,一滴滴流入了任飞扬的嘴角。
  任飞扬没有动,可眼中已有泪光。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一同感受着这死亡边缘的恐惧。两人的衣衫均被冷汗湿透,可谁也不敢动一动。
  风砂突地听到外面又一声孩子的惨叫,身子不由剧烈一震!
  “是小飞……是小飞!”她身子渐渐发抖,但仍拼命忍住不啜泣出声。
  任飞扬神志已然清醒,他右手缓缓伸出,抓住了腰间的剑。可毒性未退。
  这灭绝人性的毒,已让他连收紧手指的力量也没有!
  他感觉到风砂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仇恨、恐惧和绝望在共同逼来。他在黑暗中听着风砂压低的啜泣和呼吸,感觉到她脸上的泪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脸上。
  生平第一次,他眼中流下了泪!
  在黑夜之中,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流泪。
  但他与她的泪,他与她的血,的的确确流在了一起。
  任飞扬缓缓咬紧了牙关,牙齿没入风砂的手背,她的血流入他嘴角,如此的苦涩而炽热。
  他在内心暗暗发誓,无论是生是死,这一刻他将终身不忘!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风砂的身子一僵!
  同时门外咫尺传来杂乱的足音,有一个声音兴奋地招呼:“这儿有扇暗门,进去看看!”
  被发现了!——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风砂蓦然坐起,在黑暗中静静不动,注视着门,眼神亮如闪电。
  门外几个先商量了一番,显然是小心翼翼。
  “说不定真在里面,可得小心了。这娘们鬼花样多。”
  “怕什么,咱们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嘻嘻,曹老三正在东边房里拿了那个小孩儿,做一件最厉害的东西呢!”有一个人阴阳怪气的说,得意之声溢于言表,“等一下看我们把这儿炸成废墟给宫主出气!”
  “喂喂喂,有完没完?我先上了!”另一人不耐烦了,终于发作。
  话音未落,门“轰”地被一脚踹开。
  门开的一刹那,任飞扬只看见风砂右手一扬,一片红雾散了出去!
  门口那人长声惨呼,一头栽了下去。
  “老八,老八,你怎么了?”嘶哑嗓子的急问。
  只见老八往后一头栽倒,双目泛青,口中竟嘶嘶作响,蓦地伸手掐住了同伴的脖子!
  嘶哑嗓子大骇,忙大叫:“老五,快帮忙!”
  左边那人一刀下去,发疯的老八立时没了声息。
  “妈的,我先服下辟毒丹,看这妖女还有什么花招!”老五恨恨骂着,一步步向暗门走来。
  他长长的影子投入室中地上,一寸寸逼近,狰狞可怖。
  风砂目光中已露出绝望之色,摸遍了身上每一个口袋——她手上已没有一样毒药!
  她下意识地往中间坐了坐,挡住了身后的任飞扬。
  老五一把推开门,低头探入,一眼就看见了密室中的风砂,得意地狞笑:“臭娘们,看你还能飞到天上去?”他一步跨入,伸手抓住了风砂的长发往外拖。
  突然,他动作停了,双眼凸出,“砰”地一声仰天摔出门外,心口的血如泉般涌出!
  风砂喘息着起身,抬头就看见了黑暗中同样扶墙喘息的任飞扬!
  他一身红衣已半为血所染,长发被汗水和血水沾在颊上,脸色苍白,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一手拄剑,一手扶墙剧烈地喘息着。
 方才这一剑,实已耗尽了他仅存的一丝体力。
  可这一剑之可怕,也已让门外剩下两人不敢妄动!
  暗门开着,可他们不敢再进去一步,仿佛其中有杀人无形的鬼怪。
  僵持了一会儿,门外一人突道:“对了,干嘛不用火药炸死他们?”
  此话一出,另一人也恍然大悟:“对啊——反正宫主也说了活的抓不到死了的也好,就用炸药炸死这妖女!”
  室内,任飞扬和风砂相顾失色,不由自主伸过手紧紧相握。
  在这绝境之中,他们两人只有相互扶持,才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门外的“嗞嗞”之声已响起,那是炸药引线燃烧的声音——随着这死亡之声,一只小包被从门口抛了进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死亡弧线。
  在火药抛进来之前,任飞扬一把抱住了风砂,不顾她挣扎,背过身去,死死的将她护在了怀中——就算有一分希望,他也希望这个一生苦命的女子能好好活下去!
  那一瞬间,在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少年怀里,风砂眼里的泪直落下来。
  那样不顾一切的保护,仿佛只在遥远的少女时,才在师兄身上体会到过吧?
  如此,也算是瞑目。
  突然间,门外又传来两声急促的惨叫!
  在炸药落地之前,一只手伸了进来,一把握住了燃烧的引绳。
  当这只纤美如玉的手舒开时,火已灭,灰已冷。
  门外那些神水宫的下属已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每个人颈中都有一道剑伤。
  那样快的剑,几乎只能看得到绯红色的光,却在刹那间削断了数人的颈椎。
  “靖姑娘,是你!”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风砂定了定神,认出了来人,不由惊喜若狂,忙扶住任飞扬出了暗室,对那个绯衣女子连连敛襟行礼。
  那个绯衣女子缓缓一笑,轻轻将剑上的血珠甩落:“来得晚了一些,让你受惊了。”
  她的眼光落在血披满身的任飞扬脸上,微微点头:“毒是退得差不多了,可伤又重了不少——看来今天要带走他也实在有些麻烦。”
  任飞扬迟疑地看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清丽的绯衣女子来自何方。然而方才她那一剑却让他变了脸色,这个生长于海边小城的少年,实在是从小到大没见过如此迅捷凌厉的剑法。
  风砂忙在一边说明:“这是听雪楼的阿靖姑娘,就是她带你回来让我救治的。”
  任飞扬脸色变了。不是感激,而是愤怒:“听雪楼?高欢也是听雪楼的杀手!你们又杀我,又救我,到底想干什么?”
  风砂也怔住了:高欢也是……听雪楼中的人?
  阿靖却微微地笑了,生神态冷漠:“杀你是高欢个人的事,与听雪楼无关;救你则是听雪楼的主意。”
  她顿了一下:“无论怎么说,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怎么都该说一声谢谢吧?”
  迟疑了许久,任飞扬终于道:“多谢。”
  “多谢?光一声‘多谢’没什么用。”阿靖的笑容带了几分讥诮,冷然,“我既救了你,你就得还我这个人情。” 她的眼眸冷锐。
 
  任飞扬不服:“你待怎样?”
  阿靖笑容顿敛,一字一字道:“加入听雪楼,为我们效命一年。”
  见他不答,她又冷冷一笑:“一年的自由换你二十四岁的性命,的确已很便宜——你如果不答应也没关系,把这条命还给我就是了。”
  任飞扬目光闪了闪,似乎在沉思,忽然问:“听雪楼中那一对‘人中龙凤’,就是你和听雪楼主么?”
  “……”诧异这个少年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来,阿靖吃了一惊。
  旁边的风砂却是点点头,替她承认了。
  “真的是你?”任飞扬眼里忽然亮了起来,“怪不得方才那一剑如此惊人!你们就是当今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是不是?”
  进入江湖,正是他目前心里所向往的,而能和江湖上绝顶人物合作,更是梦寐以求——然而,迟疑了许久,他却摇头,道:“要我和高欢共事一主,办不到!”
  “高欢不会知道你还活着。”阿靖神色不变,静静道:“你恨高欢,是不是?——高欢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职业杀手;你武功虽强,经验却太差。你若想打败高欢,只有加入听雪楼,我们会给你你所缺少的东西:经验,以及其他。”
  任飞扬沉吟许久,神色瞬息万变,
  忽然一抬头,眼神亮如闪电:“好!”
荒原雪 十二
 
  脱出险境后,风砂第一个念头就是直奔东厢房——孩子们怎么样了?一定不会有事……要知道,他们平日都是一群机灵鬼啊。
  她一直往门外走去,却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她刚刚到门口,身边绯红色的衣衫一闪,阿靖已经抢到了身侧。
  听雪楼的女主人伸手挡住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别过去了,全死了。”
  “全……全死了?”风砂一下子全身无力,扶着墙,目光突然空了。
  小飞、阿诚、小琪……这些她抚育了四五载的孩子,全死了?
  不到一天之前,他们还在身边嬉笑玩乐,还说着长大了要替任飞扬向高欢报仇的话——而如今,却已然阴阳相隔!那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岁啊。
  她用力咬着牙,直到唇角沁出了血丝。
  一把推开了靖姑娘,风砂发疯一般地冲入东厢,却看到了狼藉一地的孩童尸首。
  仿佛忽然间脑子就一片空白,叶风砂双膝无力,踉跄跪倒在地,半晌才呜咽哭出声来,在满地尸首里痛哭。绯衣女子站在血泊里看着她,眼里浮出了淡淡的叹息,却没有说话。
  这些十几岁就横死的孩子,总是让她想起自己血色的童年来。
  许久,仿佛所有的泪都已经流尽,风砂红着眼抬起头,清澈的眼中已然满是仇恨之色,低声咬牙:“神水宫,你逼人太甚!……不可原谅……我绝对不能和你们罢休!”
  她蓦地抬头,在绯衣女子面前跪下,咬牙低声道:“靖姑娘,我自知武功低微……可我无论如何都要报仇!请、请姑娘相助!”
  阿靖神色不动,看着天际的白云,淡淡冷笑:“明知我做事向来有代价,你拿什么东西与我交换?”
  风砂一字字道:“无论做什么,只要风砂有一口气在,必以性命交付姑娘——”
  她抬头望着阿靖,眼神深处仿佛有幽暗猛烈的火,在灵魂中烈烈燃烧,夹着绝望和疯狂。
  又是一个为了得到鲜血和力量而不顾一切的人……就如她当年。
  究竟,仇恨是什么东西?竟然将所有纯净的灵魂都拖入了血污的炼狱,从此万劫不复——这个叫叶风砂的女子,曾经是那样水一般柔顺明净的人啊。
  这样的女子,终究还是堕入了血池么?
  阿靖默默叹息了一声,手指抚摩着袖中清光明澈的血薇剑,目光在面纱背后瞬息转换不定。
  叶风砂没有动,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相若的女子,不曾站起。
  她那样平静然而猛烈的目光,仿佛是无形的压力,隔了空气向对方压过去。
  “借你力量的话,你能拿什么回报我呢?——你根本不是适合在这个江湖里生存的人啊……”阿靖轻轻摇头,茫然地低声,“进入江湖,就是你的坟墓。”
  然而,低头看见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叶风砂,似乎再也不忍看见这个女子一直忍受着如此的屈辱折磨,她俯身伸手轻轻将她扶起。
  在看着蓝衣女子眼神深处几近绝望疯狂的表情时,面纱后的目光,彷佛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终于淡淡道:“好罢……你也不用投效听雪楼,我答应你,如若萧楼主也有意铲平神水宫,那么,我倒可以答应以宫主之首相赠。”
  风砂抬头看着这个绯衣的女子,有些失望的、坚持着问:“你…也不能肯定的答允我么?你已是听雪楼首脑人物,灭神水宫还不是一声令下的事情?——你终究还是不肯?是不是?我没有价值……根本无法和神水宫那个筹码对等,是不是!”
  因为再度的绝望,她紧紧抓住了绯衣女子的手,十指用力的几乎刺破她的皮肤。
  然而,阿靖没有拨开她的手,看着叶风砂的眼睛,她却极度冷漠的点了点头:“不错……你能做甚么?你这样的人,到了听雪楼里根本没有得到重用的机会。就是我答应了,但是萧楼主呢?他可是从来不做不对等的交易。”
  叶风砂放开了手,看了她片刻,然而无法从那冰雪般的目光内看出任何缓和的迹象,再也不多想,她起身,一字字道:“那么,就当我没求过你!我自己一个人也会去想办法的!”
  她转过头去,纤弱的背影却在微微颤抖。
  其实她也知道,如果只凭一己之力,对抗神水宫根本是不可思议之事!
  以当今武林格局来看,要扳倒在西南称霸的神水宫,虽不是不可能,但是有这个实力的,除了中原霸主听雪楼外,唯有黑道第一势力风雨组织。
  然而,要请动风雨这样的杀手组织需要巨大的财富,根本不是她所能付得起。
  “或者……用任飞扬来换吧!”蓦然,阿靖的声音在身后冷漠的响起。
  叶风砂一震,莫名的回头望向那个一身绯衣的女子,等待她的解释。
  阿靖微笑,淡淡道:“你对于他有救命之恩啊……以他那样的性格,就算你不开口求他帮忙,只要让他知道了你目前的情况——我想,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为你复仇吧?”
  说起那个红衣黑发的少年,眼光中有复杂的光,绯衣女子漠然的开口,提出了条件:“他那样的人,才是听雪楼最需要的——如若任飞扬愿意为你而发誓永远效忠于听雪楼……那么,我可以向楼主提议,开始着手安排进攻神水宫的计划。”
  “如何?”阿靖淡漠的笑了,似乎不愿多说,转头问:“风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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