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里既有即将离开家门的酸涩,又带着些对王府生活的不安,被瑾儿送上了轿子。
一路上摇摇晃晃,晃晃摇摇,终于,轿子被放了下来,外边儿传来了震耳的鞭炮声、鼓乐声。
黛玉觉得头上发沉,微微晃了晃头,冷不防见一只穿着皂靴的大脚踢了进来,吓了一跳。原来,乃是新娘下轿前,新郎这一脚便是“下马威”了,乃是告诫新妇要好生伺候夫君,不可任性胡闹的意思。
紧接着听到了外头一阵喝彩声,胤禛手握金弓,朝着轿门虚射三箭。
随即,轿帘子大开,便有司仪人等将黛玉手中的苹果和玉如意换成了一对宝瓶,搀着她下了轿子。
脚踩红毡,跨过火盆,再迈过马鞍,预示着夫妇二人一生鸿运平平安安。
黛玉手里的宝瓶还未抱热,又被换成了一段红绸。虽然看不见,黛玉却知红绸的那一头,便是胤禛。从此后,二人命运便拴在了一起,荣辱与共,生死相关。
黛玉眼睛一热,两世为人,想不到自己的婚礼竟是这样的隆重古雅。
坐床撒帐挑盖头,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饽饽长寿面,喜娘们便将胤禛黛玉的衣角牢牢地系在一起,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边儿轻轻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红色,整个屋子都是红色。高高的红烛,红底烫金的大红喜字,大红色百子刻丝的幔帐,鸳鸯戏水的锦被,富贵平安的桌布椅搭,满目的喜庆满目的红。
黛玉微微挑了挑眼皮儿,眼珠儿朝着周围转了一圈儿,只看见满眼的红色。
胤禛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小新娘低垂着头,却偏生又忍不住好奇地偷偷地打量着屋子,眼中映着喜庆的红色,却也带着莫名的不安。
“玉儿?”
轻轻探过身去,在黛玉耳边低语。
黛玉只觉得一阵心慌,看着和自己并肩坐在喜床上的胤禛,黑眸深处跳动着压制不住的热切,一张俊美清瘦的脸上明明该是严肃冷厉的表情,此时却又偏偏带着些促狭调笑。正要说话,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压到了床上。
黛玉大窘,忙使劲儿地推着胤禛,口中慌道:“快起来!被人瞧见了有什么意思!”
胤禛看着黛玉一张俏脸红的堪比胭脂,眼中水汽萦绕,樱唇粉光融融,忍不住轻轻地啄了一下。
黛玉霎时全身都僵住了,可怜兮兮地看着胤禛。饶是胤禛心冷手狠,此时也按捺不住,一手扶了黛玉的头,不叫她躲闪开来,一手轻轻地将黛玉额前的刘海拨开。
黛玉眼见着胤禛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双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自己,心越发慌乱,只扭动了身子想要躲开,却不妨看到了他眼中更加深邃的目光。
见黛玉窘的要哭了,胤禛不由得心情大好,将头埋在黛玉颈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黛玉,笑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香?怎么从小到大都是这股味道没变过?”
黛玉扭过头不看他,只留下个红红的耳朵对着胤禛。
胤禛笑道:“你既不说,少不得我自己来瞧瞧。”说着,伸手拉开了黛玉扣得紧紧的衣襟。
“啊”的一声惊叫,黛玉忙抓着自己的衣襟,忙忙地说道:“我说我说!今儿梳洗的全福太太给我抹的蔷薇露。”
胤禛摇头道:“不是这个味儿,你这丫头说话不尽不实。还是我自己看罢。”
说着又要凑过去,却听得门外一个粗豪的声音喊着:“四哥,别有了小嫂子就不要兄弟们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若不出来跟兄弟们喝上几杯可就说不过去了!”
胤禛叹了口气,起身将黛玉拉了起来,伸手为她理了理有些乱得发丝,笑道:“是老十,原就憋着要灌我的。想来是十六弟他们没拦住这个家伙。”
说着站起身来,笑道:“我一会儿便回来。”
黛玉扭头道:“王爷自便罢。”想着不甘心,又加了一句“再没见过你这般赖皮的王爷!”
胤禛大笑着出去了,黛玉方才长长出了口气。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黛玉吓了一跳,看时却是雪雁和秋雁,另有一个不认识的嬷嬷。
那嬷嬷带着雪雁二人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对着黛玉屈膝行礼道:“王爷还得会子回来,恐福晋饿着了,叫预备了一些吃的给福晋送了过来。”
黛玉还真是饿了,从早上起来只吃了一个蛋羹,喝了几口参汤,这一天折腾下来,早就觉得难受了。
也不客气,便坐在了桌前,捡了两个精致的小菜喝了半碗燕窝粥。
那嬷嬷瞧着黛玉吃的香甜,越发地笑的开了,边收拾边笑道:“福晋先梳洗了,这一天想也累了,倒是换上轻便的衣裳松快些罢。咱们皇家的规矩,如今爷出去敬酒了,便不会有那闹洞房的过来了,福晋放心歇着罢。”说着又行了一礼出去了。
雪雁两个伺候着黛玉换了衣裳,又服侍着她梳洗了,便要出去。黛玉急道:“你们别走!”
雪雁秋雁面面相觑,都忍不住“扑哧”一笑,也不理会黛玉,齐齐地出去了。
黛玉站在床沿边儿,咬着嘴唇半晌,心里鄙视了自己好一会子才坐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间忽觉的身上一沉,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胤禛含笑的双眼。
“就困成了这样?也不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也不等着我自己便睡了?”热热的气息带着酒香拂过鼻尖,黛玉睁大了眼睛,竟似收了蛊惑一般,不能说话,不能行动,也不会思考了。
胤禛起来,解开了外衣,脱下了靴子,抬脚上了喜床。黛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吻硬生生地堵在了嘴中,夺走了神智甚至是呼吸。待到双唇获得自由时,黛玉早就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可怜黛玉两世为人,于情爱之上一清二白,唯一的经验便是看的那些小说电视。殊不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哪里是胤禛的对手?不多时便晕晕乎乎任君施为了。
暧昧的轻啄细吻从额头到鼻尖,从樱唇到脖颈,一双大手略带着些急切,抚过细嫩的肌肤,柔软的腰际,慢慢地向下滑去。
忽然,纤细的脚踝被握住,冷不防被那人轻轻一咬,黛玉“啊”了一声,顿觉一股暖暖的气流从肌肤下面蒸腾而出,将自己熏染成一片绯色……
红烛跳动,红帐摇曳,暧昧的呻吟粗重的喘息不时从里边儿传出来,中间还偶尔夹带着一两声的细微的哭泣求饶和讨好的轻声安慰。
外头的月光溶溶似水,将清辉撒向满是喜庆的红色的屋子。不多时,便像是月亮也害羞了一般,慢慢地藏进了几缕纤云之中。
第五十三章
天已过五更,屋子里头的龙凤红烛已燃尽了,只余剩下一段烛心儿在冒着袅袅的余烟。
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户纸上隐隐透过了青光,天色见亮,外头院子里边儿已经有下人开始轻手轻脚地打扫了。
胤禛不过睡了一会子便已醒来,回想起昨日洞房一夜旖旎风光,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低头看看怀中睡得正香甜的黛玉,娇娇软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一颗小脑袋挨着在自己的胸口,原本盖得得严严实实的大红喜被不知何时被蹬了下去,只裹在心窝处,露出了两弯白白嫩嫩的膀子。
伸手一摸,两肩冰凉,胤禛忙把喜被向上拉了拉,盖住了黛玉的身子。
朝窗外看了看,想是时候差不多了,虽不忍心叫醒黛玉,只是还要进宫请安敬茶,只得轻轻地在黛玉耳边唤道:“玉儿,玉儿,醒来了。”
黛玉原本也知道今日必要早起进宫的,只是昨日折腾了一整天,又被胤禛闹了大半夜,劳身又劳神,好容易睡着了,却是睡得极为香甜,哪里就叫得醒了?
胤禛见她动了动脑袋,却是翻了个身,自又向里睡去了,不由得好笑,又不满怀中软玉温香不在了,探身过去便捏住了黛玉的鼻子。
“嗯——”一声娇嘤,黛玉觉得憋得难受,强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蓦地,想起昨夜的放浪形骸曲意承欢,黛玉一下子睡意全无,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胤禛,脸上却是慢慢地红了。
“怎么,害羞了?”胤禛见黛玉眼神忽左忽右地躲闪着自己,轻笑着问道,用整个上身将黛玉连人带被都压在了下边。
黛玉脸越发地红了,从被中使劲儿伸出一只手来推胤禛,嘴里娇嗔着:“躲开,重死了!”
只见一条如白玉般晶莹的手臂上竟有几个红红的吻痕,黛玉一惊,忙要收了回去。
胤禛看得眼睛一暗,哪里会容得她藏起来?只一伸手便拉住了黛玉纤细的腕子,另一只手便猝不及防地伸进了被子里边。
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细滑柔嫩,入手的感觉极好。黛玉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眼中水雾弥漫,有心推开这个老不羞的登徒子,却无奈浑身酸软无力,唯有软语相求:“你快放开我,该起来进宫请安了。”
胤禛看着她一双水蒙蒙的眸子,耳边听着轻柔婉转的央求,忽的想起昨夜便是如此,明明怜惜她初次承欢,有心放过,偏生看着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又带着哭腔地求着自己的样子,竟是一把火烧了起来便不管不顾地折腾了她大半夜,犹如毛头小子一般。
身上的胤禛呼吸粗重起来,抚着自己的大手也变得滚烫起来,黛玉心里害怕了。想着昨天进入的疼痛,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胤禛瞧着她确实害怕了,也担心闹得太狠了,便笑着从黛玉身上起来了,却用两只手臂支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黛玉。
“玉儿,你怕我吗?”
感到身上的重量一轻,黛玉松了口气,听到胤禛的话,缓缓地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条胳膊迟疑着环上了胤禛的脖子,低低地说道:“你要我怕你吗?”
猛地被拉入一个火热的怀抱,耳边传来了那个男人低沉蛊惑的声音:“怕我的人够多了,不必加你一个。玉儿,玉儿,做我身边的人,别怕我,不要怕我。”
心里突然疼了起来,这个男人内心远没有他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冷漠坚硬,或者说,再如何面寒心冷的人,都会有脆弱的地方,都会想要有人陪在身边,不然,漫长的一生也未免太过寂寞孤单了。
柔柔地笑着,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和他的紧紧相扣,抬起一双明眸坚定地看向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胤禛喃喃地低语着。
外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想是有丫头过来伺候着了。
黛玉和胤禛相视一笑,胤禛便起身。也不叫伺候的人进来,只自己到紫檀雕花的屏风上头取了衣裳穿戴了,回头见黛玉已经穿上了粉色的缎子中衣,便走了过去,替她拿着外头的衣裳,笑道:“今日原该着了亲王福晋的朝服的,这会儿先穿这个,待洗漱了再换过。”
黛玉瞧着他拿着自己的衣裳等着,心里不免好笑,只怕连太后皇上都没受过这位雍亲王爷如此的服侍罢?
忙自己抓过了衣裳穿好了,叫了外头的人进来。
秋雁端着脸盆走了进来,身后雪雁拿着一应洗漱的东西,后头还跟着两个王府的丫头。
见胤禛和黛玉两个都穿戴好了,秋雁微微一怔,忙过来伺候二人洗漱。
一时洗过了,黛玉便坐在妆台前头,秋雁拿着梳子给她梳起了一个规矩的把子头,又拿起了铜镜给她照着后头。
黛玉正要说话,忽见两个老嬷嬷进来了,其中就有昨日送吃的那位。
两位嬷嬷见胤禛和黛玉都已洗漱好了,忙笑着请安。
胤禛也不在意,只点了点头,黛玉也笑着叫她们起来了,仍是坐着叫秋雁将钗环插到发上。目光一瞟铜镜里边,却见那两个嬷嬷正将床上一块雪白的帕子拿了起来。
二人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帕子,面露喜色,又朝着胤禛和黛玉福身道:”恭喜王爷福晋龙凤呈祥百年好合。”
黛玉想起了那是什么,想着昨夜欢好的证据便这么着被人拿了去,脸上有似火烧一般。又见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轻朝着他啐了一口,扭过身去,自己在首饰盒子里头扒拉着。
“戴这个好。”胤禛从后头伸过了手,将一只累丝点翠如意钗挑了出来,插到了黛玉的头上。
黛玉伸手摸了摸,又从首饰匣子里边拿了几只发针别在了鬓角,再戴了两只金镶红宝坠子,又在腕上套了两个极大的镯子,方才回身笑道:“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宫里头请安么?”
胤禛端详着黛玉娇美的容颜,笑道:“先用过些点心再去。今天除了要给太后皇阿玛还有额娘去请安外,还要给众位兄弟敬茶,若是不吃些东西,有你受的。”
说着伸出手去,“可还有东西没给爷呢?”
黛玉撇了撇嘴角站起身来,觉得浑身一阵酸痛,又怕人笑话,只得忍着去找出了一个荷包递给胤禛。
见他不接,只看着自己笑,便走了过去,亲手给他挂在了腰上。
胤禛瞧着这个算不得多么精巧的荷包,笑道:“颜色配的还好。这个荷包可是欠了我许久了。”
黛玉也不理他,只叫雪雁快去传了点心来。
时候已经不早了,二人随意吃了些东西,便换上朝服进宫请安了。
待进了宫,胤禛知道康熙已经带着众位阿哥福晋在慈宁宫里头了,便领着黛玉直接去了慈宁宫。
黛玉此番再见太后康熙,心态已全然不同。又见胤禛虽然面上冷着,其实却甚是注意自己,也不大步快走,只似闲庭散步一般到了慈宁宫外。
黛玉心知太后康熙必是极重规矩礼仪之人,尤其今日,乃是自己以皇子福晋的身份第一次来请安敬茶,可以说是大婚的后续。只今日太后康熙喝了那杯媳妇茶,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雍王福晋。
当下朝着胤禛微微一笑,示意他前边走,自己跟在后头约有一步远,进了慈宁宫大殿。
有宫女过来将两个软垫安置在太后康熙的前边,黛玉便跟着胤禛一起,走到垫前跪下,行三跪三拜之礼,太后便笑道:“起吧!”
二人起身,又有宫女端了茶过来,黛玉接过,稳稳地走到了太后面前,跪下端在头顶处。
太后笑着接了,饮了一口,便有身后的嬷嬷笑着将一个紫檀镶金描银的小匣子送了过来放到托盘上。
黛玉谢过了太后,次便敬茶给康熙。康熙一双眼睛盯着黛玉,良久笑道:“这杯媳妇茶,朕可是等了好久哪!”
黛玉面上一红,恭敬地低着头不敢言语。胤禛便笑道:“叫皇阿玛、太后和众位兄弟等着,是我的不是了。请皇阿玛责罚。”说着便要撩袍子跪下。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哼道:“大好的日子,说什么责罚的话?”
太后笑着岔了过去:“原想着老四是个板着脸不会疼人的,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给众位阿哥敬茶倒是轻松了许多,胤禛三位兄长,老大被圈禁了不算,只太子和诚亲王胤祉年长,黛玉只需朝着二人福身、敬茶、点烟、谢礼便可。
剩下的比胤禛年纪小的,黛玉只点了烟,微一福身便过去了。
众位阿哥福晋里头,除了十六阿哥夫妇和八福晋九福晋外,都没见过黛玉。此时见黛玉身穿香色片金绿绣纹九蟒五爪降龙的亲王福晋正装,头上戴着红宝石顶的吉冠,年纪虽小,然面容精致,气质不俗,虽脸上尚戴着些稚色,却是举止得宜,落落大方。
太子眼中掠过一丝惊艳,笑着递过了自己的表礼,对着胤禛笑道:“四弟好福气。”
胤禛面上不见喜怒,只躬身道:“多谢太子。”
胤祉年长,平日里又自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