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原步兵统领托合齐,刑部尚书齐士武,兵部尚书耿额等“太子党”中坚力量相继落网。
至十月底,康熙在畅春园内召见诸王、贝勒、文武大臣,此时托合齐已死,康熙盛怒未消,着人将其挫骨扬灰,不准收葬。又有刑部尚书齐士武更是悲惨——康熙命人用铁钉将他钉在了墙上,最后嚎呼数日而死。
黛玉虽然久居内宅,然雍王府上消息还是灵通的,这一天十六福晋郭络罗氏也因着身怀有孕来看她,至晚间胤禄来接时,便说了此事。
黛玉听了,只吓得脸色苍白,险些从凳子上头摔了下去,肚子一阵阵发紧。宋嬷嬷见状,赶紧上来扶着黛玉坐好,替她抚着胸口顺气。
胤禄见了,也后悔自己嘴快,将如此血腥之事说与女眷听了。再扭头看看自己的福晋,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倒是不害怕的。
黛玉平复了一下自己极快的心跳,强笑道:“我胆子太小了,经不住事儿,倒叫你们看了笑话。”
十六福晋忙道:“四嫂哪里的话,都是他莽撞,险些惊着了四嫂。等四哥回来,叫四哥好生罚他!”
胤禄也忙笑着弯腰作揖求饶。
黛玉知道这是夫妻两个怕她沉心,岔开了话头,也勉强笑道:“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若是再晚些,恐怕太冷了。”
胤禄只得带着十六福晋先回去了,又暗中嘱咐宋嬷嬷好生照看着黛玉,若有什么事情,只赶紧去旁边十三爷府里头叫人就是了。
宋嬷嬷这里连声应着,将他们送出了院子便赶紧回来看黛玉,见她靠在暖炕上头,身上搭了一条大红锦被,雪雁秋雁两个正在给她谢着簪环戒指镯子指套等物。
宋嬷嬷上前问道:“福晋,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黛玉脸上犹是雪白一片,右手轻轻地抚着肚子,感受着里头不规则的胎动,摇了摇头。
宋嬷嬷担心不已,劝道:“还是看看罢,也好放心些。”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惊慌的神色,黛玉沉声道:“嬷嬷,你去叫了内院管家进来。”
宋嬷嬷无法,只得快步出去了。一时管家进来了,只在外间儿垂首请安。
黛玉便扶着雪雁的手站了起来走出去,吩咐道:“回头命人去各院子传话,就说我的话,这些日子没事儿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好生待着。若有家里人求见,只说如今王爷不在家里,一概不准。若是咱们门下的人来请安,也叫他们等到了王爷回来。”
管家应了自去安排。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秋雁过来点了灯,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黛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黛玉抱着一只镂空缠枝兰花样儿珐琅掐丝小手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烛火。天,终究是要变了么?
要说这太子胤礽,自从被复立以后,并为从被废黜中吸取教训,相反地行事越发地嚣张狂妄起来,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一些朝中掌着实权之人。他不但对胤禩等人大肆打压,更是屡次派家奴到地方上去敲诈勒索。
如此倒行逆施,其实不必胤禛胤禩等人如何,康熙便容不下他了。
记得太子二次被废,大概就在这一两年间了罢?
康熙素来标榜仁政,如今这番雷霆手段,处置了太子党的几个核心人物,可见是下定了决心了。
储君之位,此时虽然还是太子坐着,只怕在众人眼中,已是摇摇欲坠了。
正在出神,外头宋嬷嬷带人摆上饭来,黛玉也没心思吃,只喝了些粥便罢了。
第二日,便有太医过来请脉——原是十六福晋不放心,着人去传了太医的。
眉发花白的老太医隔着大红的幔帐把了半日,摇头晃脑地背了一大串医书,末了开了方子回道:“福晋近来定是不思饮食,这原是有孕者月份高了常有的,倒不妨事,只每餐少吃些,每日里头多进几餐便是了。只是如今胎动的有些不稳,倒要静养些才是。”
黛玉听得“静养”二字,却是正对了心意,看了看身边的宋嬷嬷。宋嬷嬷会意,忙微微掀开帐子出去了,请太医到外头去开方子。
于是乎,黛玉便开始了胎动不稳,卧床静养的日子了。
这一养,便足足养了一个多月。外头的事情黛玉一概充耳不闻,只关起大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其间林如海倒是打发了人来瞧了几回,又暗暗地嘱咐她不必听外头的话,只约束好了自己府里头的人便是了。
胤禛也着人送了几回信来,无非是叮嘱黛玉注意着身子,多吃少动等话,只是每封信后头都要缀上一两句别别扭扭的话,黛玉看得忍俊不禁,每每伏枕而笑。
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了,黛玉便收拾出了大毛衣裳叫来人给胤禛带了过去,又说自己一切都好,府上也不必他担心。
眼瞧着就进了腊月,正是一年里头最冷的日子。黛玉如今身子越发地笨重了,王府里头事情又多,各处庄子都送了年利来,又有胤禛门下的人送年礼,还要给宫里头各处以及外头各府里头预备年礼,黛玉只觉得每日里头琐事多的数不清。虽然有宋嬷嬷等人帮衬着,自己只要拿个主意点个头就行了,还是觉得疲惫的很。便索性将府里头的内务交给了侧福晋李氏,自己甩开手不管了。
太后听说黛玉如今安心养胎,连府里头的管家权利都给了李氏,更是满意,直当着康熙的面儿赞她“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知道轻重。不似那眼皮子浅的。”
康熙听了也觉得欢喜,源源不断地赏了好些个东西到王府中,又将给黛玉请脉的太医换成了御医。
腊八这一日,天气阴冷潮湿,过了晌午便开始飘起了雪花。
宫里头早早地赏下了腊八粥。按说黛玉该着进宫去谢恩的,只是康熙有话,叫她只管家里头养胎便是,不必递牌子进宫了。
黛玉瞧着没有什么热乎气的腊八粥,还是当着内监的面儿朝着皇宫磕了头。秋雁又将一个荷包塞给了内监,笑道:“大冷天的,难为公公跑这一趟。”
那内监也算是宫里头有头有脸儿的,见秋雁这般行事,又捏着荷包瘪瘪的,心里头大喜,忙谢过了赏,回宫去了。
黛玉用了晚膳,恐怕积了食,便扶着雪雁的手在屋子里头溜达着。
忽然觉得一阵凉风夹着雪气冲了进来,抬头一看,却见胤禛进来了。
黛玉犹不敢相信,伸手揉了揉眼睛,见他身上穿着自己叫人送去的黑色貂毛大氅,领口肩上都落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儿。脸上风尘仆仆,眼中微带血丝,直直地盯着自己呢。
胤禛见黛玉挺着肚子呆呆的样子,心里头一阵燥热,伸手拽开了大氅,脱了下来。
雪雁忙过去替他接了,拿到外头去收拾。
胤禛几步跨过去,将黛玉牢牢地抱住了,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再也舍不得放开了。
黛玉此时刚回过神来,忙推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咬了咬嘴唇,哽咽道:“你回来了?”
伸手将人再次搂进怀中,胤禛轻声道:“好玉儿,我回来了,回来了!”
黛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抡起小拳头朝着他捶了下去。胤禛知道她心里委屈,有心叫她出出气,又怕她力气大了伤了肚子里头的孩子,忙抓着她的手哄道:“仔细手疼,明儿再打。”
黛玉擦擦眼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回头看见秋雁和宋嬷嬷都看着自己笑,脸上挂不住,嗔道:“秋雁,王爷回来了,也不说去倒了热热的茶来?”
秋雁笑着给胤禛福了福身子,忙出去泡茶。宋嬷嬷也忙着出去了,嘴里嘟囔着:“我去厨房里头瞧瞧去!”
黛玉见她们都走了,才拉着胤禛的手,叫他坐好了,自己扶着腰站在他前头,却又被他一把抱住,安置在了腿上最好。
将头枕在他肩上,黛玉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胤禛只觉得脖颈处热热湿湿的,一滴滴的泪珠儿好像打在了自己心里头一般,烫的心都疼了。又想到了今日进宫复命之时,听闻太后说道黛玉胎像不稳,已是静养了好一阵子了,不禁后怕起来。若是黛玉有些什么事情,自己又不在她身边儿,可是怎么才好?
她那么个娇娇软软的小人儿,只该放在手心里头捧着疼着宠着才是,可是这两个月来,京里头是个什么局势?太子老八他们折腾的乌烟瘴气,多少朝廷命官宗室皇亲都战战兢兢的。难为她一个女人家是怎么过来的!
越想越觉得心里头疼得慌,胤禛搂紧了黛玉圆鼓鼓的腰,柔声道:“别哭了,再哭下去明儿孩子出生都是兔子了!”
黛玉抽了抽鼻子,怒道:“胡说!你回来就气我!”
胤禛笑着将脸凑到她的耳后,说道:“好玉儿,别恼啊。我可是还没用晚膳呢。为了早些回来,都是从旱路骑马回来的,可是受了老大的罪了。”
听了这话,黛玉忙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可不是么,脸上都瘦了!忙唤了人进来,叫赶紧摆饭。秋雁和宋嬷嬷早就预备好了,带了小丫头们抬了小炕桌进来,摆在了暖炕上头。
胤禛赶了多日的路,早就乏了。饭没吃上多少,就命人预备热水洗漱了,躺在了拢得暖暖的炕上,不多时就揽着黛玉沉沉地睡去了。
黛玉瞧着他睡得极香的面容——胤禛少有睡成这样的时候,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窝在他的怀里头也甜甜地睡了。
第七十一章
一夜好眠,东方泛白之时,黛玉犹自好梦沉酣,胤禛却已经醒了。借着熹微的晨光,见黛玉蜷在自己的怀里头,脸颊莹白如玉,长长的睫毛犹如羽扇,唇角轻扬,显是睡得香甜。
不自觉地,手抚上了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那里边,是他和她的孩子,或许真是个儿子罢?这么能折腾他的额娘。
想起黛玉说的话,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一下下,果然,没多久,手心便感到了一跳,真的动了!
“嗯”的一声,黛玉从睡梦中被惊醒了,眼睛还未睁开,手已经伸向了腹部,却不料摸到了另一只大手。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眼前是胤禛幽深清亮的双眸,就那么温温暖暖地盯着自己,黛玉便觉得两个月来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惶恐都化作了青烟,渐渐飘远了。
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安置在胤禛的怀里头,身边耳畔尽是他的气息,手臂揽上了他的脖颈,满意地听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暖炕烧的恰到好处,此时睡在上头,温温热热的。屋子里头早就不用熏香了,黛玉命人在屋子里头摆上了许多水果,因此倒是有一种清清甜甜的香气。
胤禛佳人在怀,软玉温香,浑身燥热起来。挑起黛玉精致的小下巴,见她眼角眉梢笑意盈盈,颊边带着几分红晕,容颜灿若朝霞,娇美如花。
缓缓地俯下脸去,吻上了绯红如樱的双唇,轻吮重吸,辗转流连。右手扣住了黛玉的身子,左手便从衣襟处探了进去,抚上了朝思暮想的娇躯。惊讶地发现两个月过去了,手感丰盈了不少。
黛玉只觉得被他的气息包裹着,浑身上下犹似着了火一般,明知如此不妥,却偏偏酥酥软软的毫无力气去推开他,也不想去推开他。
小别重逢,本就容易动情,何况二人此时心意相通,正在情浓之时?愈吻愈深,喘息轻吟渐起。
解开玉色中衣,眼前是浅绿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紧紧地裹着莹白的身子,再往下看,却是高高隆起的腹部。
胤禛眼神暗了暗,努力压下了升起的欲火。玉儿有着身子,胎像不稳养了许久,万不能只为着自己一时贪欢伤着。
长叹了一声,胤禛紧了紧手臂,随即离着黛玉远了些。
黛玉也伏在枕上娇喘不已,抬头看见胤禛欲火难平的样子,忽又觉得好笑,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胤禛恨得咬牙切齿,翻身俯在黛玉上方,又小心着没有碰到她的肚子,哑着嗓子说道:“等着过些日子,看爷不整治你!”
黛玉明眸轻眨,顾盼流转间皆是娇媚柔婉的风情,吐气如兰,撩拨的胤禛双眼冒火,只狠狠地又亲了一通才罢了。
柔顺地躺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王爷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进过宫了?”
胤禛“嗯”了一声,皱眉道:“昨日近晚的时候才紧赶慢赶地进了城,进宫复命之后才听说你这两个月胎像不稳当,倒是让我吓了一跳。你信上不是说一切都好好儿的?嗯?”
黛玉见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忙伸手在他胸口抚着,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原就是孕期高了以后的正常反应罢了,太医也说只要静养就好,究竟连安胎的药都不必吃的。告诉了你,难免叫你分心。若是因此耽误了差使,岂不是回来的更晚了?这可是我的一点子私心了,王爷,别怪我罢?”
胤禛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紧紧地按在了心口处不叫她四处点火,叹道:“不是怕你委屈么?”
黛玉笑盈盈地说道:“既是这样,王爷可有什么补偿?”
捏了捏她的俏鼻,胤禛笑道:“昨儿皇阿玛说了,赏我半月功夫,在家里头歇着。这些日子都补给了你可好?”
说的黛玉双颊晕红,转身不理他了。
康熙五十年末,二废太子的前兆已经露出,八爷党如今奇招频出,不但在朝堂上与太子一党明争暗斗,甚至市井间也流传出了许多太子丑闻。
与此同时,雍亲王府里头却是一片平静。胤禛黛玉夫妻两个本来打算到圆明园去住几日的,谁料康熙一道旨意,十二月二十日,着在圆明园内举行一年一度的“冰嬉大典”。
这冰嬉大典乃是大清的“国俗”了,自努尔哈赤时便已成了每年冬季皇室的必备活动了。
抢等,抢球,转龙射球等等,不仅仅是冰上的娱乐活动,更是要借此保持八旗战士的勇武本色。
黛玉从未参加过冰嬉大典,倒是觉得可以凑凑热闹的。反正有内务府去打点各项事务,自己也不必操心,又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瞧瞧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待到她见识了一群八旗兵士脚下蹬着两根嵌在鞋里头的直铁条儿,听到一声火铳响便朝着康熙飞驰而去,到了康熙所坐的冰车前头便骤然而止,免不了又几个摔倒的,撞翻的,只拍着心口连叫好险。
太后坐在她的上首,见了冰上热闹笑的前仰后合,也凑热闹叫人抬了大筐的金银锞子到冰面上去抛掷。那金银锞子在冰面上滑出了老远,太后便笑命:“抢钱去罢!”
太监宫女们蜂拥而上,抢钱心切,都是极快地向前冲着。一时摔倒者前赴后继,有的冲的快了收不住脚直挺挺地倒下了,有的却是一摔再摔四脚朝天的。
再有更为精彩些的便是冰上的技艺较量,参加者多为宗室子弟,相当于在康熙面前进行了一次“年终技艺考核”。众人摩拳擦掌都是意欲在皇帝面前博个头彩。
今年最为抢眼的便是十四皇子胤祯了。只见他身着紧身箭袖,手执弓矢奔驰冰上,身后跟着的是镶蓝旗的长龙。到了康熙御座前边,离着旌门尚还有一段距离便已弯弓搭箭。一箭既出,旌门处所悬着的“天球”应声而落。
“好!”
康熙一声喝彩,冰场上众人跟着也是一声“好!”
胤祯站在冰上,举弓朝着众人挥了一下,又跟着原路蜿蜒而回。
黛玉觉得新鲜,手里头捧着老姜茶喝着,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胤禛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右手微微攥了拳。
仿佛感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黛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见了另一边儿的胤祥嘴边儿噙着一抹苦笑。
心下不由得感叹,若论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