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的哥哥?”
“也是宫里头贾贵人的嫡亲弟弟。”胤祯不屑道,“说来也怪,老贾家上一辈儿的人是那样,贾赦贾政的,没一个能看的。生下来的孩子倒都是外面儿好的。”
胤禟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草包罢了。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只可惜了那副皮囊。”
胤俄自是知道自己这个哥哥虽然好色些,但是心眼儿极小,手段也很是阴损的,外头甚至有人偷偷地叫他毒蛇。如今宝玉得罪了他而不自知,只怕有一场好受的了。
看了看胤祯,胤俄笑道:“九哥,你可别太狠了。好歹也是老十四的亲戚了。”
“啊呸!”胤祯忙道,“谁家亲戚了?一个小妾的哥哥,还不是一个妈养的,哪里就算是爷的亲戚了?”
胤禟也不理二人,挥着扇子进了另一间雅间儿。
只是过了没几日,荣国府里头就来了位不速之客——九贝子的贴身太监崔廷克。
贾政原不知宝玉在外头行事,听了崔廷克的来意,只又气又怕。气的是宝玉不自重,竟和戏子结交;怕的是那戏子乃是九爷的人,谁不知道九爷的名号?宝玉勾着他的人不见了踪影,他岂能放过了宝玉?当下一叠声儿地便叫宝玉。
宝玉犹不知何事,因此崔廷克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问了蒋玉菡的下落,一下子便懵了。他还不蠢,知道此事被贾政知道了绝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立时便矢口否认:“究竟连‘琪官’是谁都不知道,如何会勾着他了?”
贾政也犹豫了,看向崔廷克,不免有了狐疑之色。
崔廷克慢条斯理地扣着桌子:“公子也别急着否认,如今有证据——公子身上的大红汗巾子却是哪里来的?”
听了这话,宝玉三魂飞了两个,七魄散了六个,下意识地便去摸腰间。
贾政见了如何看不出来?只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宝玉半晌说不出话来。
崔廷克见他面色大变,也不再说,只看着宝玉。
宝玉早就吓呆了,此时只要自己脱了干系便好,哪里还顾得上蒋玉菡?只哭着道:“他原是在城外头买了块儿地,叫做什么紫檀堡。想来是奔着那边儿去了。”
崔廷克这才满意,朝着贾政一抱拳:“贾大人,打搅了。我这就带人去那紫檀堡,若是寻不到琪官,少不得还要麻烦贵府公子一回。”
说着,带人扬长而去。只苦了留下来的宝玉,结结实实地被贾政打了个半死。若不是贾母王夫人得信儿赶了来,只怕那一条命就真的交代了。
贾母王夫人心疼宝玉挨打,原是要好生地叫他将养着。只是没两日,外头却又有传闻宝玉跟个戏子定情的,沸沸扬扬,都说的煞有介事,什么后院相会,互赠汗巾之类的,说的仿佛亲眼见到一般。
贾政从工部回府路上,好巧不巧地正听到了,才明白过来为何今日在部里,一干同僚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
他素来自诩端方,再不想自己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时气冲脑海,一下子便晕厥了过去。
贾政这里晕了倒是好办,左不过跟着的人狠命地掐了掐人中,一会儿便醒了。真正好不了的却是宝玉。
本来贾母就为宝玉的亲事发愁,她迟疑了这两年,也知道黛玉那里是推不过面子,随口敷衍的。若是自家去找,一时又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如今又传出了这样的话来,宝玉的名声算是毁了。先前还只是不喜欢读书,不喜欢经济仕途,对大家公子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毕竟不是寒门小户,非要从科举上出身。
贾母原还有信心为宝玉找个色色齐全的媳妇儿,如今呢?这样的名声,谁家好女儿会嫁进来?
不说京里头的官宦人家,只怕外官中的也不好求聘了。
更叫贾母着急的是史家,一听到了消息立马便接了史湘云回去,只说姑娘大了,要学些规矩议亲了。
贾母自然知道,这是史家告诉自己,不必再将史湘云看做宝玉媳妇的候选人了。虽然气史家如此,却也知道,若是真叫史湘云嫁了进来,那史家恐怕得叫人指着脊梁子说道了。
王夫人愁得每日里抹眼泪,又骂勾引了宝玉的蒋玉菡,又骂跟着宝玉的人不尽心,有了这样的事情也敢瞒着。更恨贾母,若是还叫宝玉在家里头,不出去结交那些个混人,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呢?
好容易等到了进宫请安的日子,便忙着进宫跟元春说了。元春听了,只觉得眼中一黑,竟是气得坐不稳了,慌得抱琴忙扶着,叫道:“贵人,贵人!”
元春心下有股子狠劲,定了定神,对王夫人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现有极合适的人在眼前,宜人怎么忘了?”
王夫人眼前一亮:“莫非是说宝钗?”说着又踌躇了一下,“只是这两年,你姨妈也提过此事,我都敷衍着。如今我冷眼瞅着,怕是你姨妈冷了心了呢。”
元春哼了一声,冷笑道:“行了,她们若是真冷了心,还能叫宝丫头留到现在?那丫头都多大了?快二十了?反正也是嫁不出去了,又是个商女,能配了宝玉,才是她的福分。”
王夫人犹豫了一下,方道:“唉,这话可叫我怎么说去呦。”又咬牙道,“都是老太太!若是早早地定下了宝丫头,何至于今日如此!好好地宝丫头在府里头住着,她偏要弄出个史湘云来!这下好了,先前人家上赶着咱们,如今却是要反过来了。说起来我便觉得臊得慌!”
元春皱了皱修得极是好看的眉毛,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宜人便没问过宝玉?便是真有这样的事情,京里也并不少见。如何单单宝玉被传的这样不堪?”
王夫人原本只气恨宝玉一辈子名声毁了,倒没想到这一节,听元春说了,才恍然:“真是我糊涂了,今儿回去就叫人去查。”
挥了挥手,元春颇有些无力,偏生自己家里没人争光,这也就罢了,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若是宫里头其他人知道了,还不知如何挤兑自己呢。
“行了,宜人回去跟老太太商量着办罢。”
王夫人回来后跟贾母说了元春的意思,贾母沉默了一会儿,也知道如今也只有定下宝钗了。叹了口气,叫王夫人去薛姨妈那里问问,贾母便软在了榻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年。
王夫人想的挺好,指望着一说即成的。谁知道薛蟠每日里头都在外头晃荡,如何不知道宝玉的事情?早就添油加醋对薛姨妈说了,末了又道:“这回妈得听我的啊,妹妹决不能给那个宝玉。”
宝钗从旁边听了,早就苍白了脸。她在这里蹉跎了这几年,先时还是带着上青云的目的去跟宝玉交好,慢慢地也就心里有了宝玉。往日里看他对着女孩子们温存小意,只当他是多情。谁知竟是如此不堪!
薛姨妈虽也恨宝玉不争气,只是如今宝钗这么大了,真是不好再说人家了。可到底怎么办呢?
薛蟠见母亲不应,嚷着:“若是说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个琪官那是九爷身边儿的人,他明明知道,还敢贴上去!你们没见他那个样子,恨不得将琪官揉眼里去!咱们家就算是商人,比不过他们国公府,好歹也不稀罕这样的姑爷!”
薛姨妈咬了咬牙,罢了,实在不行,将女儿嫁个小家门户,反正自己手里有钱,怎么着也不至于叫女儿挨饿受冻!
又见宝钗白着一张脸,眼里珠泪涟涟,薛姨妈心疼到了十分,只后悔先时错了主意,忙搂着柔声安慰女儿。
薛蟠见母亲说通了,心里高兴,围着宝钗说些个他日给她预备好嫁妆的话,逗得宝钗红了脸破泣为笑。
这屋子里头热闹,却不想气坏了外头的一个人——王夫人。她原是听了屋子里头薛蟠大叫着什么,站住了脚细听,却是说着宝玉的话。又听薛蟠如此婚事,心里大怒。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扭身走出了梨香院。只是心里,却暗暗地定下了一个主意。
第 90 章
黛玉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王熙凤,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大红帖子,顿了一顿,方才开口道:“这么说来,老太太是定下了薛姑娘了?”
凤姐儿起身回道:“正是,原是二太太去求了的。”
“也好,薛姑娘素来沉稳大度,又是二太太的亲外甥女儿,正是亲上加亲了。”
凤姐儿笑道:“福晋说的是。老太太的意思,这样的日子本来不敢劳动福晋。只是到底是件儿喜事,福晋又是认得宝玉宝丫头两个的,告诉福晋一声,也叫福晋高兴高兴的意思。”
黛玉笑道:“若是无事,我倒也愿意去凑热闹。只是如今,太医轻易不叫挪动,因此凤姐姐替我说一声罢。”
王熙凤早就料到了黛玉必会拒绝的,只是老太太不肯死心,到底打发了自己来说。如今得了准信儿,自己也有话回了。
因黛玉有孕,王熙凤也不敢打扰太久,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坐在回荣府的马车上,王熙凤闭着眼睛养神。旁边儿平儿说道:“到底是福晋,如今看着竟是那般的尊贵的。先前在咱们家住着时候,我只说林姑娘素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跟咱们家里那几个姑娘没什么两样,纵然强些,也不过是长得格外娇俏了点儿。如今一看,那通身的气派就不一样的。”
凤姐儿睁开眼睛,挑了挑那双柳叶吊梢眉,笑道:“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哪里就能比了?”
平儿这里从暗格里头拿出了一碟子小点心摆到了凤姐儿前头,笑道:“大早上的起来了就出来了,好歹先吃点子垫垫。”
凤姐儿摇了摇头,叹道:“府里这么多事,想着就觉得烦心。平儿你说,咱们这唱的算哪一出?宝玉惹下了祸事,合着咱们一家子都得跟着替他收拾!”
平儿忙低声道:“二奶奶这是怎么了?如何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凤姐儿原也存不住话,此时又是在车里头,外边儿赶车的跟着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倒也不必忌讳什么。
因就凑在平儿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只吓得平儿面色大变,讷讷道:“不至于这么狠罢?到底是亲妹子亲外甥呢。”
凤姐儿一张俏脸上都是嘲讽之意:“怎么不至于呢?你别忘了,当初我的那个好姑妈,可还想着叫我替她放印子钱呢。”
平儿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可是怎么了,要论起来,都是一家子骨肉,竟是这般算计的。可真叫人寒心。”
凤姐儿冷笑一声,把玩着自己腕上的金绞丝镯子,半晌方道:“可不是,若不是我看开了,许真就顺着她的话办去了。若是有朝一日事情发了,少不得是我顶缸。”
“那都是先前的事情了,奶奶倒也不必记挂着。只是,往后的日子,奶奶可想好了?”平儿试探着问道。她自小跟凤姐儿一块儿长大,心里眼里都以凤姐儿为重,凤姐儿也知道她忠心,凡事也不瞒她。
听平儿如此问,凤姐儿轻叹道:“能怎么着?就这样罢。等着宝二奶奶进了门,横竖这么个空架子,叫她当家就是了。我只管好了咱们的院子,守着二爷巧儿过就是了。”
平儿听了,“扑哧”一笑,拍了拍心口,小声道:“我还怕奶奶想不明白这一节,生气呢。如今看来,竟是我多心了。”
“放屁!”凤姐儿啐道。“我还不如你了?这两年我的行事你还没看出来?若不是老太太亲自说了,这回的事情我可不会管。”
顿了一顿,又道:“二太太的手段,我也算是见识过了。人人都说我脸酸心硬不好惹,你瞧见了罢?真正不好惹的,可是那活菩萨呢。”
这话平儿却是不敢接下去,只陪笑着点了点头。凤姐儿想到王夫人暗地里叫人出首薛蟠,指认他杀伤人命,终究是将薛蟠送进了大牢里头,又叫人去薛家铺子里头闹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薛姨妈不知就里,还求到了王夫人那里,王夫人面儿上应得好好的,转脸却吩咐贾琏不得帮着打听。饶是贾琏常在外头跑的,听了王夫人的话也一时懵了。
素日里头姐妹二人好的不得了,王夫人更将宝钗捧得比迎春等公府小姐还高,就为了薛家对二宝的婚事有了些犹豫,便将人家弄成了这样。偏还面上比薛姨妈更急了十分去,只说一切有她。
想来薛姨妈也是一时吓到了,竟没想到里头的弯弯绕,满心里还感谢着姐姐呢。于是王夫人再趁机提起金玉良缘来,薛姨妈虽还想着宝玉不争气,倒也答应了。
老太太这回倒是也没说别的,只叫凤姐儿总理了此事。凤姐儿不好推辞,只得应下了。
王夫人又说孩子岁数都大了,还是早些办了亲事才好。薛姨妈也只得同意,因此上从议亲到办喜事,统共只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了。
想到这里,凤姐儿不由得一撇嘴:这哪里是娶宝二奶奶?大家子里头纳个良家妾,都不能这么敷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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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进了院子,见黛玉身上穿了一件儿嫩粉色亮缎琵琶襟儿的短袄,下边松松地系了一条海棠红色宫锦百字闹春图样的裙子。懒洋洋地靠在游廊下的春凳子上,正在那里晒太阳。
日光穿透了院子里头的花树,在黛玉脸上投下了许多斑驳的影子。
胤禛见了,忙几步走过去,接过苏培盛特特送过来的披风,盖在了黛玉的腿上。口内说道:“这是干什么呢?底下的人呢,也不知道伺候好了?”
黛玉原要起身,见了他如此这般,索性坐着不动了,笑道:“王爷今日回来的也早。我是刚出来的,见这里太阳好,便在这里晒晒。舒服着呢,王爷试试?”说着,便吩咐子衿去倒了茶来。
胤禛便真的坐下了,挥挥手叫苏培盛出去了。
偶有轻风拂过,院子里开的极好的海棠花瓣便纷纷落下。胤禛见几瓣落英落在了黛玉的身上,更有一瓣直接被吹到了黛玉梳得整整齐齐的小把子头上。
伸手替她拈了下来,笑道:“古有寿阳公主落梅成妆,今日玉儿倒要效仿一番,弄出个海棠妆来不成?”说着摊开了手。
黛玉看了他手掌中的那朵落花,不由得也笑了,指着胤禛的朝服说道:“没见过这样的王爷!穿的是一本正经,说的却是调笑的话。”
“爷这是公私分明。”胤禛起身,又将黛玉扶了起来,“日头虽好,不宜久待。听说今儿又有荣府的人来了?”
黛玉推开了他的手,自己才两个月的身孕,哪里就到了动辄叫人扶着的地步了?
“是凤姐儿过来的。不过是送了张帖子,我那个二表哥跟薛家的姑娘结亲,下个月的日子。”
说着又不免叹息,如今宝玉什么名声?瑾儿前两日过来都跟自己说了。只是自己再没想到那原书中的琪官,乃是如今九贝子胤禟的人。
宝玉勾着琪官,明眼人一看便知,将宝玉的丑事弄得京城里头众人皆知,这是胤禟在报复了。
听凤姐儿说,老太太这回也没拦着王夫人,毕竟,宝玉出了这么档子事情,名声算是烙下了,一般官宦人家的闺女都不会嫁给他。毕竟,谁家都是要面子的。如今到底叫王夫人凑成了“金玉良缘”,黛玉想着王夫人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边觉得堵得慌。
进了屋子,黛玉先帮着胤禛换下了朝服,又拿了一件儿银灰色缂丝团花儿褂子给他穿了,然后方才自己坐下。
胤禛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嘲讽之意,随后正色道:“今日皇阿玛下旨,叫胤禩重进了吏部领事,十四进了兵部领事,老九也进了工部。”
黛玉听了不由得一愣,自从万寿节后,康熙对胤禩几个的态度可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原本一废太子时候,胤禩被大阿哥胤禔弄出来的“张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