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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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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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着淑太妃,皇后去见了容九。
    除非淑太妃有分身之术,否则,那个容九。就真的只能是妖怪了。
    皇后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五更天一过去,天色很快就会泛白,重归明亮。
    可直到窗边有微弱的白光冒出,皇后也还没有回来。
    皇后去了哪里?
    皇贵妃抬眼看向淑太妃。轻笑着发问:“不知容家九小姐,身在何处?”
    淑太妃嘴角翕翕,方要开口,皇后便在扈从的簇拥下急步行了过来。一进门,皇后看到她们二人都一齐朝着自己望了过来,不由微愣。她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裙袂在脚边飞扬,皇后逐渐靠近落座。
    “皇后娘娘这一去可真是去了许久。”皇贵妃屈指轻轻叩着身下雕花的椅子,“容九小姐可好?”
    “……很好。”皇后略有迟疑,但仍点了点头。说了这样一句。
    皇贵妃微讶。
    很好?
    她侧目去看淑太妃,却见淑太妃神色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皇后年纪轻,性子急,忍耐不得。她傍晚就使了人来打探那所谓的容氏女的消息。半夜便动了手脚,再亲自前来堵人查看。按理,这么短的时间里,淑太妃应当是无法想出应对的法子的。
    但是皇后却在逗留许久归来后说,很好……
    这事有问题!
    就在皇贵妃疑惑间,皇后却已准备起身告辞。
    皇贵妃不动声色地听了,当下并不言语。遂也一并告辞。
    半夜未睡,她倒也不困,只是出云殿皇后这一出闹得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又想着肃方帝说过的容家一事,念念难忘。回去略歇了几刻钟,这天色也就大亮了。正值盛夏。天也亮得早。
    谢姝宁自她们走后,重新入眠没有多久便醒了。
    一大清早,她就让玉紫跟图兰服侍自己洗漱穿衣,打扮妥当。夏衫是新做的,绯色的怀素纱衣。绣着少见的粉白色龙胆花,内衬玉色素纱,犹如春日栖在花枝上的新鲜花瓣,尚带着未被初阳晒干的晨露。
    似乎只是转眼间,她便长大了。
    谢姝宁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怅然。
    前一世,她迫切地希望自己快肖大,这样才好掌控自己的人生。可后来她知道了,世家的姑娘,是被用来当做钱财礼物而用的。说的更难听些,不过是像农人畜养鸡鸭猪牛。
    供着吃喝住宿,养大了养好了,便拿去换更有价值的东西。
    不同的地方大概只在于,嫁女儿,还需要赔上嫁妆。
    但这些嫁妆能换来的东西,远远比付出来得多的多。
    好比前世的她,被拿去换了六堂姐的锦绣前程。
    谢家人,自然觉得很值。
    谢姝宁别开脸不再去看镜面,几不可闻地叹了声。
    不多会,纪桐樱也懒洋洋起了身。她癸水来得早,才过十三岁,便已是有了。今晨发现脏了亵。裤,不由懊恼,遂打发人去回了几位教养姑姑,今日且不去上课。
    随意用了几筷子早膳,纪桐樱便推说没有胃口,嫌弃地搁了筷子同谢姝宁说了几句话,就让人扶着自个儿小心翼翼回寝殿去休息。
    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平日里一刻也坐不住的公主殿下,才算是真的静了下来。
    皇贵妃则忙着处置那群“偷工减料,欺上瞒下”的工匠,也不见人影。
    外头天热,大太阳火辣辣地悬在青空上,将下头的草叶都晒得蜷曲起来。谢姝宁摇着扇子看看外头的天色,无力扶额,哪还敢出门。
    到了午后却又响了几声雷,下了场小雨。
    雨水一浇,徐徐吹来的风也就凉快了不少。
    谢姝宁看看天色,想了想便让人去禀了皇贵妃,她想去御花园里转一转。
    她上回给长兄谢翊去了信,提了入宫的事。谢翊近日敲迷上了作画,便在回信里嘟囔着她该画幅御花园的景给他瞧瞧才是。
    谢姝宁看完了信,便将这事记在了心里。正巧她这几日都住在宫里,倒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去画一幅带回家去,等谢翊回来了也好堵堵他的嘴。
    她一边让人收拾着作画用的器具,一边等着皇贵妃那边的回应。
    等了约莫两刻钟,去传话的人才匆匆回来,说皇贵妃允了,又拨了些人让谢姝宁一道带着去。
    谢姝宁就让图兰背上了东西。带着玉紫同皇贵妃吩咐下去的一行人,准备往御花园去。刚走到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吩咐玉紫去取了棋盒来。作画想必不会耗上太久。今日午后难得天气凉爽,她索性留到夕阳西下之时,再画一幅当时的景色。这中间的时光,闲来无事,倒不如自己同自己对弈,顺道理一理眼下的事。
    他们先出了门,玉紫取了棋盘紧跟其后,追了上来。
    一行人从琼苑东门进御花园。
    谢姝宁环顾四周,看了一圈,问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御花园里何处观景最佳?”
    小太监低着头。想也不想便道:“堆秀山上,视野最佳。”
    “哦?”谢姝宁仰头胡乱朝着像山的地方看去,“你指给我看看。”
    小太监应声往前迈了一步,抬手往谢姝宁左手面的一处地方指去,道:“堆秀山是宫里头重阳节登高的地方。上筑御景亭,可眺望四周景色,是观景的最佳之地。”
    谢姝宁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目之处叠石重重,磴道盘曲,高处的御景亭四面通风,瞧着便凉快。
    山脚下棵棵青翠的竹子间或松柏。点缀着山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四季常青。
    谢姝宁满意地颔首,示意众人往堆秀山去。
    山体并不十分高耸,谢姝宁没有花多大力气便攀爬了上去。倒是图兰,似乎很不放心她的身体情况。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搀扶到了御景亭里。
    玉紫也抱着棋盒棋盘上来,方才指路的小太监几人也一起跟到了亭子里。
    剩余的人,则守在了山脚下。
    谢姝宁寻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吩咐玉紫几个将东西摆出来。
    略坐了一会,她忽然起身扶着亭柱眺望起远处的景致来。
    西北角的池子旁。有几个人影。
    她敛目望去,却只瞧见了一身熟悉的衣裳,虽看不清面貌,可凭借这身显眼的衣裳,她也能将人认出来。
    皇后的衣裳,是有定制的。
    除了她,谁也穿不得。能穿这样衣裳的人,满皇宫放眼望去,也就只有皇后一人。
    可皇后这时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逛御花园?
    淑太妃的事,她难道已经不在乎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
    谢姝宁揪了图兰来,指了指远处皇后几人所在的位置,问她:“你瞧瞧,那边在做什么。”
    图兰在沙漠里长大,有着兽的眼神,这段距离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果然,图兰只看了几眼便附耳于她道:“小姐,她们似乎在吵架。”
    吵架?
    谢姝宁微愣,低声吩咐:“你悄悄潜过去探探究竟,莫要被发现。”
    图兰重重点头,不慌不忙地退回玉紫身边,帮着将一应作画的器具都摆了出来,这才借口如厕,下了堆秀山。
    谢姝宁则摊开了画纸,取了称手的笔,开始调色。
    夏雨过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湿润的气息,这股味道里又夹杂着草木的清新。
    谢姝宁手里的笔尖上沾了浓浓一团墨色,手一挥,笔已往纸张落去。
    她的画技并不十分高超,但难得落笔大气,画面完整,格调独有。
    画至一半,图兰回到了亭子里。

    第189章 相处〔米赛赛和氏璧+1〕

    摊开在石桌上的宣纸上墨迹淋漓;还湿着。
    谢姝宁提着笔;等图兰说话。
    图兰凑近了方轻声道:“奴婢听到了淑太妃的名字。”
    “嗯。”谢姝宁温声应了;眉眼弯弯望向远处;口中道;“晚胸去了再说。”
    虽然今日跟来的人里头除了她身边的图兰跟玉紫外;便只有皇贵妃派来的几个;但这群人;谢姝宁也不全信。即便是皇贵妃亲点了的人;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宫里;行差踏错;只消一步;就完了。
    隔墙有耳;在这四面通风之处;又哪里还能有秘密。
    谢姝宁让图兰退下;侍候在一旁;她则站在桌前;举目望着远处的皇后一行人。
    她笔下的图;亦是皇后身处的那块地方;只少了几抹身影。她画着画着便发觉;那是块好地方。若非站在高处;寻常是不会发现的。而如她这般站在高处瞧见了;却也无法听见她们私下里在谈论什么。
    这般一来;这地方就成了谈话最保险的地方。
    可其实;皇城里;又哪里真有保险的地方。
    肃方帝的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汪仁的人;还有各宫主子的人。林林总总相加;怕是数也数不清。这群人躲在暗处;就像是夏夜里的吸血的蚊虫;总在你丝毫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叮上一口。
    痒得很;越抓越痒。
    谢姝宁提笔蘸墨;嘴角笑意渐浓。
    皇后到了这种节骨眼;莫非还妄图同淑太妃交好?若这是真的;淑太妃到底许了她什么?
    她不由想起了如今仍住在谢家的三堂姐;三堂姐夫同是李家的人;皇后在家时;同他们可熟识?
    李家又会不会在打什么主意?
    她倒是隐隐约约从长房三伯母时而难掩得意的话中;听出过点东西。肃方帝似乎有意扶持谢家。这些年来;几家衰败几家欣荣。有人倒下就有人站起来。但这些原本同谢家都没有什么大关系。
    谢家一来没有什么功勋;二来真比较起来;资历仍算浅薄。
    若没有那些姻亲的裙带关系;谢家根本算不得什么。
    谢二爷活着的时候。入驻内阁;成了首辅;倒也算光耀门楣;可即便是那时;谢家也还是比不得李家、燕家、万家、梁家、温家这样的人家……这里头;温家最末。而谢家攀上的最好关系;是梁家;其次则是温家;再一个是用孙女联姻的李家。
    如今;谢家同梁家的关系也不过寥寥。同温家也是温温吞吞;来往鲜少;至于李家;就连谢姝宁也看不明白。
    她唯独能肯定的是;谢家短时间内。怕都是起不来的。
    可若是肃方帝想要抬举谢家;那事情就不同了。
    京里的世家勋贵之间;需要制衡。
    肃方帝也要拉拢只站在他身后的人。
    延陵白家;也是好人选。但白家的根在延陵;断不会北迁。
    于是;白家在肃方帝的心里;大抵就没什么大用处了。
    看来看去。京都的几门;果真也还是谢家比较靠谱。
    有皇后在宫里的李家;是不是提前察觉了肃方帝的意思?
    谢姝宁握紧了笔管;站在那里;定了半响。
    肃方帝果真有些不同了。
    按理;他如今该好好韬光养晦。等膝下的几位皇子年纪再大些;再大动。但他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庆隆帝时期;他也插手朝政;可底下的那群人;仍多半是庆隆帝的喜好。
    所以谢二爷一死。肃方帝便抬举了才回京没多久的谢三爷。
    于他看来;谢二爷死了兴许还是桩好事。
    同理;谢姝宁的父亲谢六爷;也难得肃方帝的欢心。
    谁都知道;庆隆帝临终的那一段日子里;谢六爷可比大太监汪仁还得宠。这样一个人;肃方帝瞧见了;难免记起故去的先皇;心头焉能踌。
    由此可见明年谢元茂想要起复;谋个好缺;并不容易。
    谢姝宁想起这些事;忽然兴致缺缺;下笔时也就不由虚浮了些;坏了一笔;遂坏了一幅画。
    她就唉声叹气地将画给撕了。
    玉紫跟图兰都不懂作画;见她猛然间将画了大半的画撕了揉作一团;不由轻轻惊呼了声;道:“小姐;好端端地怎么给撕了?”
    “画得不好。”谢姝宁将纸团捏在掌心;漫不经心地道。
    比起画画;她更擅长刺绣。
    她也并不大喜欢画画。
    习画;一开始便是为了画花样子。这样浅薄的理由;若在那群世家小姐里头传开;定然会叫人耻笑;讥讽她庸俗;不懂风雅。
    但她既应了哥哥;那就还是得画。
    然而看着眼前重新铺开的宣纸;她眉头一蹙;提起笔三两下画了一副草得不能再草的怪图便将笔丢开;嘟囔了句:“罢了;左右哥哥画得还不如我;就让他将就着看吧。”
    旋即;她又吩咐玉紫:“把棋摆上;等画晾干了便收起来。”
    说话间;远处的皇后;已不见踪影。
    山脚下却蓦地喧闹起来。
    不消一会;就有随行的太监吭哧吭哧地沿着阶梯爬上来。
    谢姝宁头也不回地问道:“底下的是谁?”
    “回八小姐的话;是成国公世子。”太监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回道。
    亭子就这么大;谢姝宁在上头;就不好再叫世子爷上来;可就这么赶人;似乎也不是那么个规矩。几个守在下头的太监没了法子;只得派了个人上来禀报谢姝宁。
    谢姝宁听到是燕淮;就不禁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让玉紫将才布上的棋局再收起来;让出御景亭来;就听到面前一脸难色的太监又说了句;“世子爷身边;作陪的是印公。”
    各监的掌印大太监都能被称为印公;可在这;能被这群大大小小的内官们称为印公的。却只有汪仁一个。
    谢姝宁闻言;差点跳了起来;棋也顾不得收;便要走人。
    前有狼后有虎。她还能往左右避;这会子虎狼一齐朝着她迎面而来;她若还不赶紧跑;是准备留着被啃成森森白骨不成?
    她当下要走;可下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
    还未下去;底下燕淮已是领着汪仁;缓步上了台矶。
    谢姝宁定住脚步;忍不住腹诽;早就准备自个儿上来的;还假模假样让人上来回禀做什么!
    但事已至此。她避无可避;只得后退。
    她吃亏在年纪小;人人当她是个孩子;这里周围又满是扈从;谁也不至编排了她跟燕淮去。再者。就算是编排;汪仁在场呢;谁又胆敢那般做?
    所以汪仁会同燕淮直接上来;她早该想到的。
    谢姝宁不由懊恼;一直退到了石桌旁。
    前一世她听说了太多关于这两个人的话;打从心眼里认定燕淮也好;汪仁也罢。都是真小人。
    比起真小人;她当然更怕伪君子。
    但是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她心里的恐惧就情不自禁地冒了出来;挡也挡不住。
    迎面而来的少年;微微扬起脸。
    破开厚厚云层落下来的日光照在他面上;愈发显得他眉目磊落分明。细瓷一般的精致。
    她心头一震;却又后退了一步;直至退无可退。
    跟在他身后的汪仁;一袭玄色罗衣;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温润。
    然而他的温。却不似水;而似玉。
    水是柔的;玉却有质地坚硬的;碰不得。
    风里有浓郁的花香;谢姝宁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
    这种时候;她不笑;难道要哭不成?
    燕淮跟汪仁一前一后踏入亭子的时候;她嘴角刚好弯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看到她在笑;对面的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八小姐。”
    谢姝宁矮身微微一福;算是见过了礼。
    堆秀山上的御景亭本不大;这会人一多;便挤了些。
    汪仁便看了眼那几个站在亭子里的小太监;打发他们下去候着:“去山脚下等着吧。”
    谢姝宁听着;连阻也不敢阻;只得眼睁睁看着皇贵妃派来的随从;被汪仁一句话给驱到了下头。
    但出云殿里;汪仁保了她跟纪桐樱;她欠下了一个巨大的人情……雨中高烧;是燕淮抱着她送回了永安宫;她就又欠了燕淮一个巨大的人情……
    即便后者;宋氏已经精挑细选选了谢礼送去;但恩情;却不是一份礼就能抵消的。
    谢姝宁再次道了谢。
    汪仁的目光就在谢姝宁跟燕淮身上来回过了一遍。
    燕淮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站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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