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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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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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氏惊惧难安,手下一颤,保养得宜,留得长长的水葱似的指甲便划过了谢芷若的肌肤。
    因划得重,立时便现了红,还渗出了些微血珠来。
    许是疼得厉害,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谢芷若终于掀了掀眼皮,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蒋氏心中骇然,见她终于醒转,立马扑上去,抓着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回事?你都在宫里做了什么?”
    她问得又快又急,刚刚醒来的谢芷若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明所以,只睁着朦胧的睡眼不耐烦地道:“娘亲你弄疼我了!”
    话音刚落,“啪”的重重一声响,谢芷若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
    蒋氏的右手高高扬着,微微震颤。
    谢芷若尖叫:“娘亲你疯了不成?”
    声音尖利又刺耳,几乎要掀飞房顶,连外头的落雨声都为之顿了一顿。
    蒋妈妈垂着手站在那,噤若寒蝉,恨不能立时扬长而去,不必再呆在这里担惊受怕。
    “啪——”
    又是一声脆响,谢芷若嘴角渗出血来。
    蒋氏瞪着双目,眼眶中蓄着泪水,高高扬起的手这才渐渐放了下来。
    谢芷若似骇着了,彻底清醒过来,恍恍惚惚间发觉自己衣衫不整,面上火辣辣的疼。当下便要从炕上下来,口中嘟嘟囔囔地说着:“娘亲疯了疯了……”
    “孽障!我怎地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泪水夺眶而出,蒋氏捂住脸泣不成声。
    谢芷若的动作滞了一滞,坐在炕上,忽然伸手揉了揉眉心,疑惑地道:“这是在府里?”
    蒋氏仍在哭,她这话问的是蒋妈妈。
    被她盯着看,蒋妈妈避无可避,只得应声回答道:“小姐。您是在府里。”
    谢芷若大惊失色,张皇地道:“我怎么回来的?皇上呢?”
    听到这里,哭着的蒋氏猛然起身扑到她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问道:“是皇上?”
    谢芷若一时没有听明白,愣住了。
    “我问你皇上是不是已经破了你的身子?”蒋氏这会也顾不得旁的。抛开了羞怯之心,直截了当地便问了出来,方才太过震惊,她一时间忘了先看看谢芷若的亵。裤上是否沾有血迹……
    话已至此,谢芷若总算听明白了,面上浮上两朵红云。怯怯地点了点头。
    蒋氏颓然松了手。
    谢芷若不疑有他,见状反倒伸手又去抓她的。口称:“娘亲,爹爹说过,等到事成,皇上便会抬举他入内阁,做首辅,再封他为侯,我们便能举家迁往南城。女儿都牢牢记着呢。”
    蒋氏听着,泪如雨下。
    这话。谢三爷说过不下一回,她当初也是这般同女儿说的。
    说的真真的,绝不会有什么差池,可如今……这叫个什么事啊!
    蒋氏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只知哭。
    谢芷若不知她为何要哭,有些不满:“娘亲为何哭成这副模样,难道不高兴?”说完,她面上隐约露出抹笑意来,得意洋洋地道,“我差点便忘了,今日原是归家的日子,不知宣旨的内监来过了没有,入宫之期又是否定下了?”
    屋子里只有蒋氏渐渐低了下去的哭声,并无人应她。
    谢芷若皱起了眉头,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莫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若不然,娘亲为何一直哭?
    蒋氏迟疑再三,勉强抹去了面上泪水,打发了蒋妈妈在门外守着,决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谢芷若见状疑惑极了:“娘亲,到底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蒋氏咬着牙看向她,眼泪转瞬又要重重落下来。
    谢芷若仍不解:“我为家中争气,难道还没脸了?”
    蒋氏忍不住抹着眼睛冷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女儿:“猪油蒙了心的小蹄子,我生你一场,却没好生教你廉耻二字如何写,委实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娘亲!”听到廉耻二字,谢芷若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眉头皱得愈发紧,脸色也难看起来,“我迟早都是皇上的人,早一步晚一步又能如何?”
    蒋氏瞠目结舌。
    “你没能入选!”蒋氏心中堵着一口怨气,这会再也忍不住了,“你个蠢东西,白白叫人给糟蹋了!”
    谢芷若顿足:“娘亲果真是疯了!”
    蒋氏郁气难消,差点又要扬手打她,强忍着道:“什么宣旨的内监,你是被人悄悄从角门给送回来的你可知道?此次入选的名额里,根本便没有你的名。我可怜的女儿,你怎地这般愚呀……”话说到后头,蒋氏已浑身无力。
    谢芷若仍不信,揪着自己的衣襟痴痴道:“皇贵妃娘娘亲自使人送我去见的皇上,怎么可能有假,怎么可能?”
    “什么?”蒋氏闻言,龇目欲裂,连骂她蠢的力气也没了,只怨自己没能好好教她,竟将她教成了这般模样,当下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谢芷若尖叫,“蒋妈妈,蒋妈妈——”
    ***
    蒋氏就此病倒,高烧不退,成日里说着胡话。
    就在这个当口,李家又垮了。
    她的长女嫁去了李家,如今李家彻底垮了,她的长女,便也因此受到了牵累,同嗷嗷待哺的孩子一道,死在了发配的路上。
    短短几日间,西越风云陡变,连远在南边的靖王,也握着手中谍报嗤笑了声,觉得肃方帝不中用了。
    其紧张。
    谢三爷急得焦头烂额,蒋氏的病却愈发严重。
    不得已,他只能去见了三房,借鹿孔一用。宋氏记恨着他,哪里愿意,借口谢元茂近些日子是一刻也离不了大夫,鹿孔分身乏术,要为他举荐宫中的御医。
    当着谢三爷的面,宋氏说。若走皇贵妃的路子,太医院里的那些个御医也是能随意挑的。
    谢三爷被噎了一噎,丢下一句“六弟妹好狠的心”,匆匆离开了三房。
    恰逢谢姝宁来见宋氏,听说这事,眉头微蹙。
    宋氏当着谢三爷的面态度强硬。这会见了女儿又忍不住嘟囔:“我是不是果真太心狠了些?若不然,还是请鹿大夫亲自去瞧一瞧?”
    谢姝宁的心比她还狠,闻言就笑:“她们差点都要将我给卖了,娘亲还想着救三伯母的命?”
    这般一说,宋氏自然是十分不高兴帮蒋氏,就道:“罢了。听闻只是风寒,其实我已悄悄想法子让鹿大夫看过她的药了。说是都对症的,久久不愈怕是心病所致,这也不是我们能帮的了。”
    谢姝宁好笑地往她身上一靠,黏着她嗔道:“娘亲刚还义正言辞地赶走了三伯父,原来暗地里早就已经瞧过三伯母的病情了。”
    说到底,母亲还是心善。
    只是幸好,母亲的心虽善。却不胡乱对谁都善。
    如此又过了两日,谢三爷的日子。愈发得不好过了。
    蒋氏病着,谢芷若又日日缠着他问宫里的事,问宣纸的内监来过了不曾,事到如今,她仍是不相信自己被哄了。
    而谢三爷,甚至不敢去肯定,当日谢芷若见着的人,究竟是不是肃方帝。
    若不是,皇贵妃好毒辣的手段;若是,肃方帝怕是疯了……
    这般行径,同那些个荒淫无道的帝王,有何不同?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是连一个字也不敢说,甚至于连肃方帝的面也未曾见到过。肃方帝根本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谢三爷因此十分恐惧,没有法子,求到了汪仁跟前,却只见到了个小润子。
    小润子胡乱攀扯着,将他敷衍了过去,旁的话,则是一个字也不提。
    谢三爷的一颗心愈发揪了起来。
    这日他又吃了闭门羹回来,路上偶遇了林家的人。
    林家人自然还是要退亲。
    谢三爷态度顽固,摆着高高的姿态不肯答应,冷笑着道:“你们先前来府上闹事,满口胡说八道,如今却知都是流言了吧?竟还有脸面要求退亲?这门亲事,要退也只有我谢家退的道理!”
    但就谢芷若如今的模样,谢三爷是疯了才会去退亲。
    林家不知内里,被说退了一回。
    谢三爷松了一口气,林家站不住脚,没有理由退亲。
    谁知没两日,谢芷若已非完璧的消息,就在外头流传开来。
    这件事原本便只有谢三爷夫妇二人并个蒋妈妈跟谢芷若四个人知情,如今竟传了出去,众人自然立即就怀疑上了蒋妈妈。
    蒋妈妈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自己从未做过那样的事。
    但谢三爷不信,病中的蒋氏更是早就已经气得快要吐血,直让人拿了蒋妈妈处置掉。
    蒋妈妈挨了重打,被关在柴房里。
    夜里骤冷,寒冬已至。
    她滴水未进不提,身上的伤亦是严重,挨了几日,竟就生生去了。
    蒋氏知道后,躺在床上掉了几滴泪,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但人虽死了,消息却仍在外头越传越开,堵也堵不住。
    谢芷若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着了道,完蛋了。
    坊间流言漫天,但谁也不敢往肃方帝身上扯,便只传谢芷若跟府中小厮不清不楚,私相授受之类的,话到后头,已成了珠胎暗结,难听得很。
    林家再次上门,这回说什么也要退亲,若不退,便要寻人仔细查验谢芷若,是否还是完璧。
    此等态度,实叫人受辱,谢三爷强忍着,硬是没有答应退亲一事。
    蒋氏躺在病榻上,并不清楚外头的话,谢三爷却是全听进了耳朵里,大醉一场后吐了几口血,醒来便要杀了谢芷若。
    死个女儿事小,丢了他的脸面事就大了。
    他直接便让人取了白绫来,说要谢芷若自缢以示清白、坚贞,好叫世人改口,也为他这个做父亲的洗白,恢复些名声。
    谢芷若吓得浑身哆嗦,抓着白绫哭成了泪人。
    蒋氏迷迷糊糊间知晓,从病榻上爬下来抱住了谢三爷的腿,求他放谢芷若一命。
    如此一来,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长房的人尽数被惊动。
    长房老太太是知道内里详情的,见状长叹了一声,亲自扶了蒋氏起来,劝慰了几句,最后发话,留谢芷若一命,送到庵堂里绞了头发做姑子以示清白便罢了。
    这勉强算是折中的法子,不论如何好歹活着,蒋氏痛哭着感激不已。
    谢三爷不悦,觉得还是死了干净,可拗不过老太太,只得答应了。
    没两日,谢芷若就被明目张胆地送去了庵里,那间庵堂,正是谢姝敏呆着的那间。
    老太太又让人在外头散布了许多关于谢芷若受不住流言,寻死明志,实在可怜,又自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话。
    等到坊间的话稍变了些风向,她就又让人去林家退了亲,再三强调谢芷若小姑娘家家性子却强硬,受不得那些流言污蔑,两家实在是有缘无分。
    这般一来,外头的口风,便朝着谢家偏袒了些。
    谢家一众未嫁姑娘的名声也就此都被挽回了。
  
    第259章 放逐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谢姝宁正是知道老太太的行事手段,才敢让人在外头放出那样的话。
  否则,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收拾了一个谢芷若,没得还将自己几个都给牵扯了进去,实在不划算。
  林家跟谢家的亲事就此作罢,林家当然不满意。若是他们先退的亲,至少还能在面子上扳回一成。可惜了,长房老太太可不会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因而林远致的母亲,始终觉得是谢家亏欠了他们,索性舍了脸面索要赔偿。
  谢姝宁听说后,差点笑得捧腹,这种事,也的确是林远致的母亲能做得出来的。
  想必她也是正好料到了谢家不敢将这件事继续闹开,怕风声太响,再惹出麻烦来,因而才敢如此行事。长房老太太便命大太太王氏接连往林家送了多回赔礼,将场面上该做的事,皆做得圆满。
  这桩亲事才算是歇了。
  大太太则觉得老太太这般做,只助长了林家嚣张的气焰,不该如此。
  老太太捻着佛珠瞥她一眼,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虽然外头的流言之下,林家做的那些个事难看得紧,但真到了退亲的这一日,理亏的还是谢家。坊间流传的虽说是流言蜚语,但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谢家人再清楚不过,继续闹开,于谢家毫无裨益。
  林家既将小家子气耍到了极致,他们便配合着让林家诸人得意一回又如何。
  老太太想得开。将这些事一一处理妥当后,就特地去见了蒋氏。
  自打谢芷若被送走后,蒋氏的病症反倒是开始渐好了。谢三爷没说话,老太太见了,则很高兴。
  蒋氏的病,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谢芷若上。
  而今谢芷若不在府中,她眼不见为净,慢慢的便开始好转。这种时候。蒋氏只是个母亲,她忧心女儿的性命,又自觉丢人,才会郁郁成病。现如今知道老太太愿意护着女儿的命,她焉还有不好起来的道理。
  几帖药下去,蒋氏的身子骨便大好了。
  谢三爷原本挺直的背脊反而弯了下去。
  这一回。他元气大伤。
  尤其是肃方帝那,早前所谓的提拔,皆成了过眼云烟,连丝踪迹也寻不到。
  他汲汲至今,赔了夫人又折兵,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尽亏了。
  这个时候,他便不由将满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了谢元茂身上。他的好六弟,明明一早说定的事,事到临头却病得连面也不能见,结果便叫林家先咬了他一口,坏了后头的事,委实可恨。
  他原先还真信了宋氏的话,以为谢元茂的确是病了。
  然而如今再回想回想。便觉其中尽是蹊跷,谢元茂八成是故意装病不愿见他。谢三爷的火气就噌噌地往上冒,烧红了眼。
  休沐这日,他着了身常服,面色凝重地来三房,要见告病在家的谢元茂。
  宋氏自然照例推说谢元茂还病着,不宜见客。
  谢三爷闻言遂冷笑不止:“六弟妹,六弟究竟得了什么病,竟这般厉害,多日了也还未有痊愈迹象。”
  他说完,趾高气扬地看着宋氏,模样冷厉,眼神尖酸刻薄。
  宋氏微笑,慢吞吞地说道:“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忘之他,得了贪心病,忘恩负义病……一来二去,几病相加,便严重了些。”
  “装神弄鬼!”谢三爷斥了句,正待继续摆出兄长姿态斥责宋氏几句,却蓦地回过神来,宋氏这话,莫不是说的是林家的那门亲事,当下有些尴尬起来,“老六素来身强体健,何至于此,我今日必要见他一面。”
  宋氏见状也不阻了,唤了人来,“行,那三哥便去见吧。”
  谢三爷眉头一皱,跟着人下去见谢元茂。
  谁知到了地方,谢元茂看到他,却黑着一张脸,叫了声“三哥”,便一个字也不吭。
  谢三爷不悦,大步走近,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斥道:“面色红润中气也足,你哪病了?”
  谢元茂冷笑:“三哥倒聪明,还成大夫了。”
  “你别同我打马虎眼,这件事全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临时不见踪影,事情哪会变成眼下这幅局面!”谢三爷越说越觉得生气,越发觉得整件事里就是因为有了谢元茂这颗老鼠屎,才坏了一锅粥。
  谢元茂听了也恼,觉得谢三爷无耻,开口想骂又不知能骂什么。
  他算是明白了,他如今在这府里是一丁点地位也无,什么主子,那群仆妇眼中的主子,分明是姓宋的!
  他索性装死,闭上双目翻个身背对谢三爷,“好走不送!”
  谢三爷气急败坏,浑身是火气,却无处发泄,气得脑壳生疼。
  俩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谢元茂自认为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谢三爷走后就去找了宋氏,低声下气赔罪讨饶,发誓今后再不敢听谢三爷胡说八道,与他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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