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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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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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延昭敛了笑意,声音微冷:“她不同你说原是无谓,但你若有事瞒着她,便是天大的不该。”
    “是是,大哥说得是。”谢元茂苦笑,闻言再不敢开口。然而他心中却渐渐有不快涌上来。信写便写了。他上回问起。宋氏却说不曾写过,这叫他如何不憋闷。
    两人皆不再言语,加快了脚步往玉茗院赶。
    然而才到门口,便见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背着药箱匆匆往正房走。
    谢元茂认出了人。想起宋氏病着的事,当下大惊,飞快跟了上去。一进门,便见院子里一片混乱,人来人往。他皱着眉头拦住了个丫鬟,问道:“出了何事?”
    丫鬟抬起头来,正是去请杭太医这才回来的百合,她见是谢元茂便哭了起来:“六爷不好了,太太、太太快不行了……”
    她哭得凄厉。口中的话也说得骇人。
    跟在谢元茂身后的宋延昭一听,一把推开谢元茂,顾不得旁的便闯了进去。
    里头杭太医方放下药箱,正在为宋氏诊脉。
    谢姝宁则紧紧候在一旁,不肯挪一步。
    宋延昭立住。轻声唤道:“阿蛮。”
    神色紧张的女童惶惶回过头来,一见他,便泪如雨下,飞扑过来,“舅舅——”
    她已经足足十几年不曾见过他了呀!
    谢姝宁望着眼前这张已经近乎陌生的熟悉面孔,浑身颤栗,口中的话显得支离破碎:“舅舅,救救娘亲……娘亲……舅舅……”
    宋延昭弯腰将她抱起,大步往前走。然而看到宋氏的那一刻,他手软得几乎要抱不住谢姝宁。这是他的妹妹?床上这人怎会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妹妹?
    他面上笑意全消,一丝痕迹也不见,只余下极冷的神色,“她怎么病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接话。
    宋延昭登时大怒,抱着谢姝宁便转身去寻谢元茂,“好你个谢元茂,你回了谢家,便将昔日我同你说过的话都忘了是不是?福柔为你生儿育女,随你背井离乡,你便是这般待她的?”他先前揍他,不过是因为觉得妹妹入了谢家受了委屈,如今见了人,当真是生吞了谢元茂的心都有!
    “大哥……”可谢元茂亦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不由语塞。
    另一边杭太医则抚着胡子皱起了眉头,道:“六太太这病症古怪,老夫瞧不出究竟是何病。”
    这话一出口。
    宋延昭跟谢姝宁都下意识用恼恨的目光朝他望去,几乎要在他面上灼出两个洞来。
    僵持间,正在为宋氏擦拭面颊的江嬷嬷冷冷抬起头来,道:“小姐这模样,似是中毒。”
    杭太医断然反驳:“不可能!”
    江嬷嬷不说话,目光冰冷。
    “嬷嬷是这方面的高手,你既觉得是中毒,那必定便是了。”宋延昭则皱眉,“不知毒物,嬷嬷可有把握解毒?”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的这句话给说懵了。
    尤是谢姝宁,听到江嬷嬷是高手时,便已目瞪口呆。
    不过一个婆子,为何会懂毒?

    第071章 毒物

    可这会,最要紧的是先保宋氏的命!
    她忙镇定心神,将目光尽数聚焦在了江嬷嬷身上。
    江嬷嬷的脸冷得似要结冰,她仔细分辨着宋氏的症状,又扯了桂妈妈出来细细询问,而后才正色道:“可解七分。”
    一旁的杭太医闻言,不禁吹胡子瞪眼,“荒谬!太荒谬!六太太若是中毒,我怎会瞧不出?”
    江嬷嬷无意同他争辩浪费时间,遂一一将需要的物件吩咐下去,让人速速去准备。
    谢姝宁想着她说可解七分,若是知道了毒物,岂非可解十分?当下道:“娘亲晚间用了饭食后,才成了这幅模样,早先并无这般症状,可会同饭食有关?我让月白在小厨房守着剩菜,可要瞧瞧?”
    话音落,桂妈妈眼神慌乱起来,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谢姝宁。
    谢姝宁却不看她。
    清者自清,若她没做过,她断不是冤枉谁。若做了,也休怪她辣手无情。她如今,只不过是要求个心安,故而但凡有一丝可能,都不能轻易放过。
    江嬷嬷自然也是这般想,听了她的话,便点头:“小小姐说的并非没有可能,且让老奴先去瞧一瞧。”
    可看完回来,江嬷嬷却只摇了摇头。
    那桌饭菜,并没有问题。
    无毒,也无相生相克的食物。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宋氏会这样,并不关这桌菜的事。
    谢姝宁失落的同时,却不由长舒一口气。她信任桂妈妈,犹如信任母亲,所以验证过了不关那桌菜的事,她悬着的那颗心便跟着落了下来。可既然不关菜的事,毒物究竟藏在何处?
    她想着连日来母亲恹恹的精神,心里涌上一个极骇人的念头。
    莫非,母亲自进玉茗院的那一日起,便已中毒?
    她想着。不禁怕极。她怎地这般蠢,母亲都成了这幅模样,她才惊觉!若今日舅舅跟江嬷嬷未来,她又该如何是好?难道便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自己?她恨不能甩自己两巴掌方能发泄心中苦闷。
    宋延昭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却只当她是害怕担心,便将她楼得紧些,轻声安慰道:“阿蛮莫怕,娘亲定然不会有事的。”
    然口中说着安慰的话,今夜这事,众人心中却都并无底。谢元茂更甚。几乎吓得站立不稳。下颌胸口皆在痛。可他却似察觉不到。只呆愣愣地重复着方才江嬷嬷说过的话,迟疑着掰开揉碎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福柔中毒了?竟中毒了?”
    先是一双儿女几乎命丧锦鲤池,接着宋氏又不知中了何毒。这府暗藏的杀机,竟已到这般步步紧逼的地步?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他怎能不信!
    须臾片刻,江嬷嬷要的东西已经备齐。
    宋延昭便发话,让众人连同他自己跟谢姝宁亦出去候着。
    “六爷,怎能任由他们胡闹?”杭太医说了几句,可谢元茂震惊之下哪里还能搭他的话。他见无人理会,顿时怒不可遏。“罢了!且让你们胡乱折腾去吧,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在太医院呆了多年,又因为医术高明才被长房请来,好生奉养着。
    可谁知,如今竟是连个服侍人的婆子也敢轻易救治人。这可不是未将他放在眼中?
    他忿然甩袖而去,却忘了,毒医虽有相通之处,却到底各自领域不同,不能混为一谈。他分辨不出的中毒症状,精通其道的江嬷嬷却可以。
    毒物入体,其毒性日渐累积,逐渐地便能使得身子内部出现病变。毒素积累越多,危害自然也就越大,直到某一日,便能殒命。而毒,能自口入,也能通过气味、碰触而中。这般一来,要排查的范围就更广了。
    直至亥时,江嬷嬷才擦拭着额上细密的汗珠子走出来。
    她身子不佳,宋延昭是知道的,急忙让人扶着她落座,这才追问;“福柔可无事了?”
    江嬷嬷抬眼看他一眼,点点头,神态恭敬:“无大碍了,只是余毒未清,还需些日子。”
    宋延昭叹息。
    另一边的谢元茂却是长舒一口气,忙要进去看宋氏,却被宋延昭打横拦住:“福柔需要静养,你先不必进去。”
    谢元茂愣住,随即眉宇间浮现出恼火之色:“大哥这话好没有道理,我只见一见,难道便能扰了福柔静养?且她是我的妻室,正该由我来照料才是!”
    宋延昭闻言冷笑:“我的话没有道理?你差点让福柔做了妾室便有道理了?她见了如何能不气,不恨,这般一来还如何静养!”他说完,犹自不解恨,又骂,“你且快些给我住嘴,若不然,我便揍得你不能开口为止!”
    “你……”谢元茂这会也唤不出大哥二字来了。宋延昭生得并非雄壮,可本不是什么弱质书生,又在关外厮混了数年,方才打他的那一拳,便足已证明他的力道。听他出言威胁,谢元茂自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那厢谢姝宁却已经牵着宋延昭的手开口道:“舅舅,娘亲中了什么毒?是谁给娘亲下的毒?若叫阿蛮寻出来了,阿蛮定要那人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她说得极慢,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童音软糯,听上去却带着森然寒意。
    谢元茂低头去看她,却发现自家女儿的一双眼里全无暖意,瞧着他的模样,竟不像是在看父亲。
    他不由后退一步。
    可再定睛去看,谢姝宁却已然转过头去,又同桂妈妈道:“乳娘,百合姐姐去了何处?”
    众人皆怔,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百合来。
    桂妈妈便道:“小姐寻她做什么?”
    “从这去长房伯祖母那,便是我跟哥哥走,也用不了百合姐姐花费的时间。”谢姝宁细细说着,越觉齿冷,“百合姐姐去请杭太医,为何过了这般久才回来?这会工夫,便是走个来回想必也够了。”
    她口齿清晰,桂妈妈听明白了便解释:“天太黑,百合去时又急。路上跌了一跤,将脚给扭伤了,因而这才延误了。”
    话音落,正轻啜着茶水的江嬷嬷跟牵着谢姝宁的宋延昭皆朝她望了过去,眉头紧锁。
    桂妈妈不解,满头冒汗,“有何不对?”
    不对,太不对了!
    江嬷嬷蓦地一气将杯中茶水喝尽,而后深吸一口气,吩咐桂妈妈道:“去将那个叫百合的丫头锁起来。”
    桂妈妈大惊。差点将“为何”两字脱口而出。好在她还未笨到不可救药。方才自个儿又才被怀疑过一次,当下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她仍不敢信,却不得不照着江嬷嬷的话去做。
    在延陵来的众人心中,江嬷嬷皆是个极严苛的人。除了宋延昭兄妹,谁都怕她。
    桂妈妈便匆匆出去事情办了。
    这一回她总算学聪明了,并不直接将事情吩咐下去,而是先将百合哄骗进了屋子,随后悄悄将门“咔哒”一锁,百合就如笼中之鸟被困死了。
    听到声响,百合惊慌失措,在里头将门砸得“怦怦”作响,大喊:“桂妈妈——桂妈妈——作何锁我?”
    可外头根本无人应她。
    江嬷嬷倒想着立刻便去寻她问话。可是她身子吃不消,才从椅上站起身,便差点摔了回去。
    谢姝宁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神医鹿孔就是神医鹿孔,如今才弱冠之龄。照旧医术惊人。当日请到鹿孔来看诊时,江嬷嬷据说只剩了一口气,但鹿孔妙手回春,仍将江嬷嬷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如今,鹿孔已经离了他师父,宋家则出资为他开办了名为回春堂的药堂,让他悬壶济世。
    这件事,谢姝宁并不曾在信中提及,但宋家仍这顺利将鹿孔收为己用。由此可见,江嬷嬷从来都是个有眼力见的能人。
    她想到前世那般桀骜,只为成国公燕淮一人做事的神医鹿孔如今却几乎成了宋家的私人大夫,不由发笑。
    果真是世事无常。
    但如今不是欣喜这事的时候。
    江嬷嬷身子不爽利,她想强撑着,但宋延昭不允。如今宋氏已经暂无危险,但还需江嬷嬷帮着清理余毒,她万不能就此倒下。所以宋延昭便让桂妈妈收拾了屋子服侍江嬷嬷先歇下,好好看着百合,明日一早便叫来问话。
    他自己则好生劝慰了一会谢姝宁后,冷笑着拉谢元茂出了门,去了何处并没有提及。
    只是次日一早再见时,谢元茂眼角一团青影,面对宋延昭时,神色极不自然。
    不过好在眼下,谁也没心思看他的伤。众人的心可都挂在了江嬷嬷身上。江嬷嬷审问百合时,照旧屏退了众人,等到再捋着袖子出来,话便已经问清楚了。
    扭伤是真,却是她自己故意为之。
    其目的不言而喻,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宋氏早些丧命。
    可杭太医她却又不能不请,若不请,宋氏又还有气,她这细作的身份便再瞒不住了。
    还未亮透的天光下,江嬷嬷面色如霜:“老奴昔日便说过,不能叫小姐下嫁此人。这府里的腌臜手段,终有一日会害了小姐。”话毕,不等旁人开口,她便厉声吩咐起桂妈妈来:“将小姐钗环首饰、胭脂水粉尽数拿到这来!”
    正当此时,有人来禀,说是寿安堂来人了。
    来的是春平,见着人,便神色凝重地道:“老太太听说昨儿个六太太病得厉害,急得一夜不曾睡下,天没亮便打发了奴婢来,不知太太可无碍了?”

    第072章 冷心

    她问得真切,可玉茗院中的众人却都未曾搭理。
    静了会,谢元茂才背着脸轻咳一声,道:“回去同老太太说,六太太安好,且让她放宽了心好好休息。”
    话音落,正等着人从里头将东西搬出来的宋延昭便冷笑了声。
    听到声响,谢元茂眉宇间便飞快地闪过一丝紧张之色,随即摆摆手,示意春平快些回去,莫留在这了。春平则眼观鼻、鼻观心,平静地应了,面向众人躬身退了下去。
    然而出了玉茗院的门,她的步子便急促了起来。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寿安堂,也顾不得禀不禀,看也不看守门的两个丫鬟一眼,打起帘子便一头闯了进去。
    三老太太一瞧,便紧紧皱起了眉头。
    春平是四个大丫鬟中性子最沉稳,最能控制住场面的人,故而但凡这类要事,她都是吩咐春平去办的。但这一回,春平显然失了往日的镇静自若。一张鹅蛋脸发白不提,额上更是遍布汗珠子。
    “说。”三老太太望着她,沉下了脸。
    春平神色紧张,匆匆道:“消息并没错,杭太医并没有察觉症结所在,但奴婢去时,六爷却说六太太无事了。”
    “无事了?”三老太太蓦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似不敢置信,“既杭太医无法探知病因,她又怎会无事?”至多,也不过就是尚且活着罢了,怎会是无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道:“你可瞧清楚了,莫不是老六那小子起了旁的心思,故意说来诓人的?”
    春平忙摇头:“奴婢瞧着不像,六爷到底是喜欢那人的,若真出了事,他定然焦急,不可能一丝痕迹不露。但方才同奴婢说话时,模样轻松。断不会是扯谎。”顿了顿,她斟酌着又道,“只是依奴婢看,六爷怕是挨了那位舅爷的拳脚。”
    三老太太闻言一怔:“挨了拳脚?”
    “是,六爷面上还带着伤。”春平点点头。
    三老太太嗤笑,复又在那张黄花梨剑脊棱雕花靠背椅上坐倒,道:“粗人。”
    春平回忆着方才匆忙间掠见的那张脸,心中不敢苟同这话,却也不敢辩驳,只低下头不吭声。
    两人一站一立。相对无言。
    过了须臾。三老太太骤然惊声问道:“不对不对。你去时,玉茗院里的那伙子人正在做什么?”
    春平被问得愣住。
    “奴婢不知,倒是都聚在了一块,似在商量事情。”
    三老太太冷眼看她。接着问:“可有瞧见宋氏身边那个叫百合的丫头?”
    有些话已经呼之欲出,春平怎还会听不明白,后背上登时汗湿一片,她低声回答:“奴婢不曾瞧见她。”
    三老太太沉默了下来。
    ……
    玉茗院内,桂妈妈则已经领着几个丫鬟,将宋氏的那些物件都取了出来。
    一盒盒脂粉、画眉石、眉笔尽数被搬到了江嬷嬷几人面前。琳琅配饰,衣衫环佩,亦一一取出。
    谢姝宁寸步不离地跟着江嬷嬷,想要看一看。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以至于她连丝毫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好在这一回,江嬷嬷并不曾将他们逐出去,也任由她跟在脚边。
    宋氏自小生活在骄奢中,对富贵二字习以为常。又喜妆扮自己,可她身边日常用的东西却并不多。
    谢姝宁跟着江嬷嬷亦步亦趋,仔细观察着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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