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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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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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回了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炕。
  谢姝敏穿着身白纱小衫,躺在那闭着眼午睡,丫鬟在边上打着扇子。
  屋子里一片静谧。
  谢姝宁睁着眼,也未打算离开。
  她在等绿浓。
  从她进瑞香院开始,便一直没有见着绿浓。
  这种事可不常有。
  她伸了伸懒腰,看向了窗外。
  瑞香院里的人谁也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会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说着这事。
  就在这时,有个纷乱的脚步声在外头重重响起。
  “绿浓!”
  脚步声渐渐近了,谢姝宁听到外头有人压着声似想要喊住绿浓的脚步。
  但绿浓显然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她匆匆便推开了门进来。
  
    第163章 收拾

  一进门,也不管屋子里有谁在,她急巴巴便低着头去关门。
  门扇“咿呀”一声,又给合上了。
  她这才驾轻就熟地往里头走。
  似是早有准备,她直直往内室而去,到了门口又自顾自掀了帘子进去,直道:“你们都出去吧。”
  屋子里鸦雀无声。
  绿浓正轻手轻脚地要往下放包袱,听不到动静不由抬头望向临窗的大炕,盯着给谢姝敏打扇子的丫鬟道:“聋了不成?”
  扇柄僵在手中,鹅蛋脸的小丫鬟吓白了脸,又不敢伸手去指绿浓背后不远处那张榻上躺在的谢姝宁,只得压低了声音委婉提醒:“八小姐在呢。”
  “什么?”绿浓乍然听到她说八小姐,一时没能回过神,继续俯身将浅丁香色的包袱皮解开。
  活结解到一半,她蓦地醒悟过来,急忙循着那丫鬟的目光回头去看。
  一看之下,不由惊呼了声,“哎呀!”
  软榻上,谢姝宁不动声色地直起腰,目光如炬地望向了她。
  随即视线便落在了那只已经快要被解开的丁香色小包袱上。
  思虑间,绿浓已大口喘着气平复下来,慌慌张张地想要将包袱里装着的东西给藏起来。
  这般欲盖弥彰的举动,谢姝宁怎会当做没看见,她立即扬声制止:“绿浓,你拿了什么进来?”
  绿浓讪笑,手下动作不停,“只是些九小姐喜欢的小玩意儿。”
  “哦?”谢姝宁自榻上下来,飞快套上了鞋子便往绿浓身边走,“都有些什么东西?”
  绿浓来不及藏匿,只得将包袱往自己身后一放。用身子挡住了谢姝宁的视线,信口说道:“就是些九连环、拨浪鼓之类的东西。”
  谢姝宁就笑了,凑近了要去拿那只包袱,“这倒是巧,我可许多年不曾玩过九连环了,取出来于我玩玩。”
  “八小姐,这是九小姐的东西!”绿浓急了,话一出口,汗珠子直冒,急忙补救。“九小姐的东西都是孩子玩的,您肯定不喜欢!”
  谢姝宁摇摇头,笑得愈加灿烂:“你怎知我就不喜欢?你是我肚里的虫不成,还能知道我的心思?”
  僵持着,躺在炕上午睡的谢姝敏翻个身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一脸困惑地道:“八姐姐怎地还没有回去休息?”
  原先赖下用午饭时,谢姝宁便说等用过了饭就要回潇湘馆去小憩一会。
  可这话。当然是她随口胡说的。
  谢姝宁笑眯眯地看了谢姝敏几眼。道:“敏敏方才可是睡熟了?绿浓尖叫,你都没醒呢。”声音里不由自主透着几分戾气。
  真睡熟了,这会定然是睡眼惺忪,哪里能同眼前的谢姝敏似的,揉几下眼角,竟就似睡意全消。
  旁人能不能瞧出来她不知。但她却是在幼时装睡装惯了的。
  宋氏一众人,从没有发觉过异状,可见她装睡的工夫早就是炉火纯青。
  谢姝敏如今在她面前装睡,无异于班门弄斧。
  但谢姝宁说完就不准备继续点破这在她看来极为拙劣的谎言。而是束手在身前,凝视着绿浓问道:“里头可是藏了什么不能叫我看的东西?”
  绿浓连连摇头。
  谢姝宁干笑两声,不等屋子里的人反应过来,便大声唤“图兰”,“进来了不必关门。”
  这些日子,跟随她在外走动人,换成了人高马大的图兰。图兰生就一副异域人的面孔,身形又高大,在谢家一群娇滴滴的丫鬟里,极其显眼。
  一听到谢姝宁唤她进来,绿浓面上慌乱的神色再无法掩藏。
  又高又壮一个编着小辫子的异族姑娘堵在跟前,哪个丫鬟不怕?
  可这会就是想跑也没地方能跑了。
  谢姝敏坐在炕上,眼中闪过一抹急色,“绿浓,服侍我如厕!”
  绿浓立马就去提身后的包袱,再往谢姝敏身边去。
  然而没走出两步,就被谢姝宁给拦住了去路,“憋着!”
  闻听此言,屋子里的几人登时都变得呆若木鸡,拿着扇子的那个丫鬟更是直接将扇子脱了手“嘭”一声坠在了地上。
  谢姝宁冷笑。
  一个个的,稍给点脸,还真当自己是个角了。
  “图兰,把她手里的包袱夺过来。”待到图兰进来,谢姝宁便慢条斯理地吩咐了句。
  衷心到近乎愚的图兰什么也不说,上前就去夺。
  绿浓眼眶泛红,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手中抵死不放,嘴里嚷着:“八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六爷知道了可得说您欺负九小姐了!”
  谢姝宁张口结舌:“你觉着,我这是在欺负人?”
  绿浓点头如捣蒜。
  “我就是欺负人了,你又能如何?”谢姝宁感慨着,“我是三房嫡出的长女,娘亲忙碌,我代为管教庶妹,难道不可?”
  话音落,绿浓“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包袱被图兰紧紧攥在了手里。
  大门洞开着,窗户也都开着。
  屋子里的动静,外头的人多多少少听见了些。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往里头走。
  何况方才谢姝宁那一句话,就是说给满瑞香院的人听的。
  她身为嫡长姐,愿意择时间亲自教导庶妹,那是庶妹的福气,谁敢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多说一句,便是被撕了嘴皮子,也不能讨饶。
  瑞香院里静谧极了,只有已经趁着暖阳提前冒头的蝉在繁茂的树枝间“知了、知了”叫个不停。
  屋子里,绿浓摔在地上,怨毒地看着谢姝宁。
  谢姝宁没搭理她,只扭头去看炕上的谢姝敏,见她垂着头不吭声,遂轻笑:“敏敏素来大方,难道连副九连环也舍不得让长姐解一解?”
  她说着。一边示意图兰将那只包袱在炕尾打开。
  包袱皮像是花瓣,一点点绽放,露出里头明艳的花蕊。
  摊开的包袱皮上,有几味香。
  品种繁多,叫人眼花缭乱。
  谢姝宁自三老太太的事后,曾花了大笔时间特地同月白一道,去学了辨香。
  她缓步走近,将上头的香一一拣起,有气味芳馨浓烈的,也有混含果香味的。细细闻去又带着甜浓。她嗤笑,将其一一报出名来:“甲香、白檀香、零陵香、青桂皮、雀头香、麝香……”
  真数了,她才发现当真是数不清。
  这么多的香品,怎么得来的先不提,要花费多少银子却值得深究。
  谢姝敏哪里来的银子购置这些东西?
  才几岁的孩子。买了这些香又要做什么?
  调制合香,焉是个孩子能做到的事。
  她将手中香品一股脑尽数砸在了地上。“这些便是九小姐的小玩意儿?”
  这话问的是绿浓。但她的目光却牢牢锁在了谢姝敏身上。
  绿浓无话可说,强辩道:“不过是些香,八小姐生什么气。”
  谢姝宁闻言便知绿浓看似厉害了,可其实这么些年来全无长进。
  她嫣然一笑,眉目如画,道:“这香是九小姐让你买的?”
  “……是……不是……”绿浓支支吾吾。
  谢姝宁蹙眉。“到底是还是不是?”
  站在她身后的图兰适时活动了活动手腕,骨节发出“咯咯”脆响。
  绿浓哭诉:“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谢姝宁也就不问了,只走近了谢姝敏,叹口气:“这些是你让她买的?”
  “我看了本书……觉得好玩才叫她去买的……”谢姝敏低着头。讷讷说道。
  谢姝宁笑道:“你才六岁,竟就能看香典了?”
  谢姝敏嗅着屋子里陡然浓郁起来的混杂香气,心痛可惜得不行,因为强忍怒意,被自己压在裙下的手都在忍不住颤抖。她从醒来的那一日便知道,这具身体太小,身份太低,行事太不便,可直到此刻,她才真的再次尝到了那种绝望。
  只差一点,她就再无法忍耐。
  气恨到极点,她不由红了眼眶,也涨红了脸,摇头道:“胡乱看了些,字都认不全。”
  谢姝宁腹诽,自己怎么到这会才察觉出不对劲来,真是安逸日子过惯了。
  她任由谢姝敏辩解着,边听边点头,似乎极相信她,也不恼了。
  但转头,等到谢姝敏一停下不说话,她便立刻让图兰收拾了地上那一堆香,重新用那块浅丁香色的包袱皮胡乱裹了起来。
  又扬声喊人进来,道:“父亲不喜香,你们都不知?竟就这般任着九小姐胡来,惹了父亲生气,可是你们挨罚顶罪?”
  敲打了几句,她就让人将瑞香院内一应香炉香片香粉,都整理到了一处,全部送到了隔壁的潇湘馆。
  “我听说,九小姐夜里不点安神香,便睡不安生?”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她便指了谢姝敏房里的几个大丫鬟问道。
  几人都是头一回知道府上的八小姐是个这样雷厉风行的小姑娘,当下谁也不敢小觑,七嘴八舌地应了。
  谢姝宁就道:“往后谁也不准给点香。夜里难眠,是病症,等过些日子我自会让娘亲请大夫来为九妹妹医治。”
  丫鬟们唯唯诺诺连声道知道了。
  她这才笑吟吟对谢姝敏说了句“过几日我便让鹿孔来为你治病”,随后领着图兰扬长而去。
  出了瑞香院的门,她就直接去寻了谢元茂。
  图兰不能进书房,她就自己攥着包袱进去,一把丢在了书案上,糊了谢元茂新作的画。
  谢元茂怒道:“这是做什么?”
  谢姝宁冷笑,“九妹妹骨子里,到底也流着祖母的血,日日想着制香呢。”
 
    第164章 花招

  她甚少说出“祖母”二字,谢元茂乍然听见,不由立时怒气消散,疑惑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女儿方才所言,父亲是哪个字听不明白?”谢姝宁佯作恼恨非常,袖手跺脚,只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自去了椅上坐下。
  自她回京,她平素里说话行事都温和了许多,谢元茂便以为自己同长女的关系已如春日融冰,就算不能回到过去的样子,好歹也能缓和些。长此以往,兴许也能让他同宋氏的夫妻关系变得好些。
  然而他这会望着谢姝宁,却只能看到一张自己不愿看到的怒容。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背过身,伸手去将那只被丢在自己画作上的小包袱拾起来,搁到了一旁的红木书案上。
  谢姝宁在他身后道:“父亲怎地不解开瞧瞧,瞧瞧里头都是些什么宝贝玩意,你疼爱的小女儿可是将这些当成了心肝肉。”
  说话间,极尽刻薄。
  谢元茂有些不悦起来,侧目瞪她一眼,但到底没有说出重话来。
  他知道谢姝宁年纪虽不大,面对自己时,性子也显得冷漠些,可向来都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断没有这样匆匆冲进来甩脸子发脾气的时候。反常即为妖,他虽不知长女究竟是因了什么才这般恼火,但也明白,同这包袱里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何况,方才谢姝宁提到了故去的三老太太,又提到了制香。
  寿安堂走水的那天夜里,烟熏火燎间,香味四溢。
  即便那些房舍被烧成了废墟,浓郁的香气依旧在上头盘旋了多日,才渐渐被后来降下的雨水冲刷淡去。
  这般想着。久违了的香气,似乎就又在鼻尖萦绕。
  他可没有忘记三老太太是因何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东西,是从敏敏那带来的?”他皱了皱眉,俯身开始解起上头的结来。
  背后几步外,谢姝宁将背脊紧紧贴在雕花的椅背上,绣鞋垂着,只有脚尖能略微触地。她抬脚复又落脚,在原地轻轻点着地面,脆声道:“这事娘亲还不知晓,父亲拿个主意吧。”
  明知故问。她已懒得敷衍。
  在瑞香院里走了一遭,发现了内室里摆着的金鸭香炉,又抓到了绿浓的现行缴获了这堆香品,她心里的疑虑已渐渐堆积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府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三老太太喜欢侍弄香炉。
  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她敢肯定,这府里爱自己调制合香的人。除三老太太外。便再无旁人。
  可三老太太已经死了!
  连同寿安堂一道,被大火给烧没了。
  长房老太爷亲自下的命令,满府的人都见证了火光冲天的那一幕。
  她不可能还活着。
  然而,年仅六岁的谢姝敏,却让身边的丫鬟去弄了一堆香来。
  谢姝宁有些不敢想下去,却又不得不想。
  三老太太去世后。谢姝敏曾在陈氏的疏忽下,因高烧大病一场,几乎丧命。
  那之后,她便似乎更傻了些。
  可后来却莫名地便开始好转。日渐聪慧,到如今她在父亲心里都几乎能用来取代过去的她了。
  她从未想过,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
  直到今日,见到了这些香,封存的记忆霎时汹涌而出。
  “这些香,她从哪里得来?”谢元茂已打开了包袱,看清了里头碎了的香品,沉思良久,问道。
  谢姝宁端坐了身子,“这恐怕就要问过父亲了,敏敏哪来的银钱。”
  她跟母亲离家一年半,府里的人事几乎都被父亲给弄乱了套,谢姝敏的瑞香院,更不必提。
  单一个朱婆子,就不是什么好打发的。朱婆子因诬陷她让人折断鸟翼,“挑拨”了她们姐妹的关系,所以被赶出瑞香院,发配去了浆洗房。人一落马,那些早先追随朱婆子的仆妇,也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结果宋氏一整顿,就整顿出了许多漏洞。
  朱婆子只半年光景,便不知敛了多少财。
  油水最大的采买,更是直接被朱婆子想法子换了自己的弟媳妇前去管事。
  一来二去,这群人就在谢元茂眼皮子底下,像蚂蚁似的往自家不知搬了多少东西。
  宋氏恼了,打了朱婆子板子,而今人还躺在床板上起不来身。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三房的六爷谢元茂。
  谢元茂自知理亏,听到她这般说,立即便回忆了一番。因府中冷清,次女又乖巧嘴甜,他很是掏了大笔银子出来讨她欢心。粉色南珠串成的项链、赤金的镯子……不知不觉,竟就送出去了许多。
  手心汗湿,他板着脸,道:“定是早前朱婆子在她身边,唆使的!”
  谢姝宁嘴角微撇,“所以,父亲打算如何处置这事?”
  谢元茂转过身来,望向她,想也不想便道:“丢了这些个东西,教训她几句便是了。”
  “只这般?”谢姝宁早料到他是个拎不清的,闻言倒也不觉得失望。
  谢元茂叹口气:“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多教教便懂事了。”
  看到这些香,他虽气,却也糊涂,想不通谢姝敏怎么喜欢上了玩这些。但转念想想,好比长子不喜读书一般,究竟喜欢什么又不喜什么,谁能弄得清楚缘由。
  “父亲莫不是忘了,祖母的事。”谢姝宁直视着他,低声道。
  谢元茂愕然。
  谢姝宁面无表情地道:“祖母就是因为喜欢玩香,不慎打翻了香炉,引燃了床幔,这才惹了大祸。祖母尚且如此,九妹妹小小年纪,若也跟着玩香,便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也难叫人安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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