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望着远方,叹气道:“你是真心待玉娘的吗?”
这个问题太棘手,我该怎么答呢,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我决定避开这个问题。
“其实我是不是真心不重要,关键是玉娘的心,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你,这个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她要的只是一个名份而已,而恰恰是你所给不起的。名份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你知道吗?既然她要的,我可以给她,您为何还紧握不放,耿耿于怀呢?”偷偷望了望他微露伤感的脸色,我在心里说了句YES。我决定趁热打铁:“陈公子,我不求玉娘像对你般对我,但我只想生生世世守着她,不用这般流离风月之地,卖笑为生。”我真诚地盯着陈世锦的面目表情,我知道他的内心也一点点的被瓦解。
此时,我认为,他或许真的对玉娘有情,否则不会露出这种不舍的表情。
可是,一想到他为了荣华富贵,选择了有钱有势的大树来乘凉,心里对他又同情不起来。
他认真思索了半晌,道:“玉娘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她吃了太多苦了,请好好待他。如若他日你失信于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你!”听完他的这些话,我想自己暂时不会死了,稍稍松了口气。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我坚定地说。
“我一直想补偿她,可是却没有机会,这些,你用来替玉娘赎身吧,请不要告诉他。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说完居然塞了一沓银票在我手上。
这这这,这太突然了吧?
“好,我就用这笔钱去帮玉娘赎身。”
陈世锦点了点头,带着两个随从离去了,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对他略有改观,虽然有权有势,却不能和自己的爱人厮守,这样的日子会快乐吗?我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替玉娘赎身的事情,我该如何同玉娘说呢?我要好好想想。
等我回到桃花庵,空荡荡的桃花庵,还是没有半点小翠的影子,我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仰望漆黑的夜空,心里真的没了主意。
我龌龊地想,小翠偷了钱跑了,可是桃花庵连根针都没差,而且单纯的小翠根本不会这样做。我甚至想,她是真的拿钱跑了还好,至少我知道她是安全的,可是现在小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是生是死?偌大的邑都城,我又去哪里找她?
第二日,我又出去寻了一天,还半点线索都没有。
我想还是找玉娘问问该怎么办?在我的七问八问下,终于是找到了隐泉寺。
我把情况跟玉娘说完,她让我不用担心。紧接着几日,玉娘动用了一些自己的关系,帮我在京城找小翠,可是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的要疯掉了。
小翠失踪的第七日,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想避开的一些人物或事物,却总是在这样或那样的情况下,和自己不期而遇。就像怕鬼的人总能遇见鬼,偷情的人总能被亲戚朋友撞见,就像陆家明被我抓个正着,那是一个道理。
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天人之态和美丽绝狠的柳冰柳,他们两人的容颜在我的脑海里不停交替,任何一个我都不想有交集,可是这一步,不理是错是对,我知道我应该要这么做,也一定要这么做。
当我站在寻芳楼的烫金招牌下,看着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是,甚至感到那投在我的身上冬日暖阳,都无一丝暖意。
在这偌大的京城,玉娘的帮助无果,我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到寻芳楼,希望那个男人还记得曾经承诺过的一次人情,希望他能够帮助我一次。他或是柳冰依,在我的内心,始终觉得他们二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讯息,那是一种叫做危险的信号,所以对我来说,只要一想起他们两个,心底就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当然我希望是自己多虑。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寻芳楼的气势和规模比怡红院可不止是大了一点点。
就当我在寻芳楼踌躇不定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大概六十上下年纪,坚定的眼神不卑不亢。他表情淡然地询问:“这位公子,您可是来见冰依姑娘的?”
他这一问,倒把我问闷了,他为何知道我就是来找柳冰依的呢?我忙拱手道:“有劳生先代为通传。”
“公子,请随老夫来吧。”说完把大门大开,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虽心中疑惑,还是乖乖地踏入了大门。
他踏着矫健的步伐走在前面,看他虽然发丝灰白,但步履轻盈如飞,真不似寻常人,我想应该是练武之人吧。
随着他的带领,行至寻芳楼的前厅,前厅到是个怡红院相差无几,可是随着他的带路,穿过宴客的大厅,右转出去,是一个半大的院落,在她的引导下走过一个长廊,光这个长廊,就走了好几分钟,院中一片闲致安宁,不禁怀疑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哪还有半点妓院的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走到哪个大户人家了呢?走过长廊,又穿过一片林立的厢房的回廊。终于,他轻轻推开了两扇气派的朱红色大门,道了声:“公子请。”
我谢过他,径直走了进去,他退了出去,门在我身后轻轻被他关上。这时,我才观察到这又是一个院落,这寻芳楼在外面看着就够气派了,可是让我真的没有想到的是,这妓院的内在真的是大有乾坤,我看着眼前这个大过桃花庵五六倍的院落,小桥流水,假山亭湖,修整得错落有致,大气不失雅致,这这这哪像是个妓院的后院呢?
观察完这座具大的院落,突然在想,象我这种路痴,没人领着我铁定得迷路吧。
远处的湖面是一片曲曲折折的小桥,直通湖中凉亭,远远望去,湖中凉亭四面轻纱低垂,随风飘动,忽闻亭内一阵琴声轻起,琴声如溪畔流水悄然无痕划过心房,犹如绝世美人眼角流过一颗绝致的泪滴,时而凄切,时而绝美,诉不尽的相思哀愁,缓缓在指间流动。连我这个音律白痴都感受到了这双手的主人慎密灵动的内心,恍然入了神,仿佛被这善感的琴音带入了一个忧伤世界,禁不住叹了口气。
琴音噶然而止,我微微一愣。可能是抚琴之人被我的一声叹息扰了琴音。
我踏上湖面曲折小桥,向湖心凉亭走去,微风轻起,轻纱翻飞,亭中的柳冰依微微入神的精致面容暴露在我的视线中,依然摆着刚刚抚琴的姿态,上次只是远远望着她,此时我望着她绝美的侧面,跟玉娘有得一拼,她呈现出的美同玉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玉娘的美,是一种小女子的媚态,娇柔讨喜,有血有肉。而她冷若出尘、气质闲静,散发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和冰凉。
她回过神来,眼神在我身上寡然飘过,缓缓立起身福了福身,轻道:“冰依见过陈公子。”
“咳!咳!”刚刚想了一堆自己我介绍的说辞,没想到用不上了。人家早都知道我会来的样子,不对,应该那男人,他难道早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来找他,难道说我长得就是那么没志气的样子吗?
“冰依姑娘,小生陈舞,今日登门,真是叨扰了。”我拱手同她客套着。
“陈公子,不必多礼。”我看着她冷清孤傲的面容,想着那天她残忍地对思烟姑娘所做的一切,怎么样都无法联想到一起去。
看着她一副早就了然我早晚会来的样子,我决定不拐弯抹角,同她直说:“其实小生今日登门,有一事相求。”
再抬眼望她,她没有吃惊没有疑问,只是淡然开口道:“主子交待过,只要您登门,不管什么要求都满足您。”心中感到好笑,什么要求都答应我?什么要求都答应我!?我就不信了,难道我告诉他我要做皇帝,他也能帮我搞定。
既然她都这么直接了,我也不愿跟她多啰嗦,总觉得她冰冷得让人心慌慌的。我把情况草草说了一下,最后柳冰依倒也没含糊,一口就应了下来,我看着天气也已经不早了,打算起身告辞,只是没想到,这柳冰依居然以如果找到人不方便及时通知我为由,非得留我在这寻芳楼里住下来,直到小翠回来。
我心里有点发毛,可是她那哪是征求我同意的语气啊,说完,直接就唤人把我领去了与这院落仅一墙之隔的厢房。
当我一个坐在陌生的厢房里时,一直在想这柳冰依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看她的样子,冰洁高贵,怎么看都不能将她同妓院联想到一起,还有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还有他身边的一批高手,还在追杀他的黑衣人,这中间环环绕绕着什么样的事件呢?我居然有一种把自己卷入了是非之中的无力感。
唉~萧楚,这次我是否真的做错了,可是我却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萧楚,你要是在身边多好啊。
为何自己无助的时候总想到萧楚呢?很矛盾,一方面我不希望他围着我转,一方面又自私地想他不离不弃地陪伴自己,希望他的世界只有我。
干脆把萧楚直接拐走算了,什么京城?什么狗屁首都?可是,又担心萧楚哪天知道我不是兰墨苏会怎么样对我?不愿意想,也真不敢想!真想大喊两声。
我为何要上了兰墨苏的身呢,唉……
第 十九 章 既来之则安之
本来在寻芳楼住下,心里觉得挺别扭的,后来一想,反正一个人在桃花庵也是没吃没喝的苦命孩子,还不如在这里暂住下来,一天三餐饭肯定是有着落了。
果然,天刚黑下来,就有一个丫鬟样的姑娘端着晚餐送到我的房间了,哈,心里头那个美呀。等我风卷残云般扫荡了食物之后,打了个饱嗝,突然想,我是否应该去见识一下这寻芳楼和怡红院到底有啥不同?
等我溜出房间,沿着上午看门老头,哦不,管家老头,他带着我走过的路,往宴客大厅走过去,谁想到,我这个路痴足足在这破地方绕了二十来分钟,才找到上午走过的侧门。
穿过侧门,本以为会看到怡红院夜夜笙歌、热闹非凡的场景。
可是,但是,只是,真是没有想到啊!
这寻芳楼居然是一个经营出了问题,惨淡经营的妓院。
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妓院妓院嘛,当然是要有男人光临的,可是这寻芳楼一眼望过去,居然没望见一个公的,三三两两的姑娘聚在一起聊天说笑。没参与聊天的,撑着脑袋打瞌睡,还有两个精力旺盛的,居然掐着腰在那吵架,好像说着谁谁偷了自己的东西,谁谁谁死不承认,两个人争的面红脖子粗的。
就在她们发现愣在原地的我的一瞬间,她们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我,掐架的不掐了,睡觉的不睡了,聊天的不聊了,一秒钟,十秒钟,三十秒,她们就呈静止状态这么看着我,像看外星人一样。
突然,一群姑娘呼啦窜上来,将我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大概意思是:公子来找我的吗?奴家这个那个,反正我也没听清,后来我才知道到她们当天的行为为何如此反常,原因很简单,她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有点反应过激。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思烟要跳槽了。可是这么大个宅子,靠什么来维生呢,越来越觉得这里有太多神秘的东西是不为人知的。
就在我被这群莺莺燕燕包围着的时候,看见柳冰依从楼上下来了。
“他是我的客人,不是来寻欢的,你们都散了去吧。”她轻柔地开口,身边顿时一片安静,我尴尬地笑了笑。身边的姑娘果然都很识趣地散了。柳冰依身一侧,坐在我的对面。
“陈公子,让您见笑了,寻芳楼的生意从去年就这样了。”柳冰依在我身边暗然道。
一间规模这么大的妓院,生意惨淡成这样居然还可以撑到一年之久,让我越来越觉得有趣。就怕这寻芳楼其实只是个幌子,用来掩饰背后的一些人或一些事,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柳冰依也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还有那个我连姓名都不知的男人,好像很笃定我一定会上门来找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选择留下来仿佛是个错误,得想法子离开才好,免得滋扰事非。
我想了想道:“柳姑娘,小生冒昧问一句,不难看出这寻芳楼昔日辉煌之姿,只是为何如今如此冷清?”
柳冰依还是一贯的冷清之色:“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几位花魁姑娘相继赎身去了怡红院,剩下这些个庸脂俗粉,这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原来是同行间的竞争,再明了不过了。秦老板先下手为强,我突然有些理解柳冰柳为何这么冷酷地对待思烟姑娘了。想到秦老板,我还真是恨得牙根痒痒,最好这次小翠的失踪跟你们怡红院没关系!
“柳姑娘,花魁没了,可以再寻些上上姿的姑娘来顶上,做何让寻芳楼此此等冷清呢?”
柳冰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没找过,只是寻芳楼一出漂亮姑娘,准被怡红院抢走,唉~”
“怡红院这么做,是否有些太过份了呢?同行之间,公平竞争不是不可以,可是搞这些小动作,未免也太缺德了吧?柳姑娘也应该想想办法,扭转一下现在的局面呀。”扣屎盆子的事,我也会干。谁让我陈舞看那秦老鸨这么的不顺眼呢。
“就怕我还想到办法,寻芳楼就已经挺不下去了。”柳冰依的表情和语气仿佛在述说着一件跟自己一分钱干系没有的事情,让我觉得蹊跷。
想到秦老板嚣张的嘴脸,我想我不能让她好过。想了想对柳冰依说:“柳姑娘,这寻芳楼即便没有花魁姑娘,也不见得生意就好不起来。”
“此话怎讲?”柳冰依挑眉望了我一眼。
“既然您这么费心帮我找人,那柳姑娘也给小生一个机会为您做点事情吧。”柳冰依用极不信任的眼光打量我。
“反正寻芳楼已经是这样了,为何不让小生试试呢?”我微笑地望了望柳冰依,她望着我的脸有片刻失神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柳姑娘,我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
“一个星期?”
“咳……七日。”
“好!”
第二日,我去了趟怡红院,因为我承诺了陈世锦替玉娘赎身,所以我一定要先把玉娘的事情解决了,再说,那种风花雪月之地,我也不想玉娘在那里多待一天。
等我把来意说给秦老板听的时候,秦老板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吃惊到两眼瞪圆。然后就开始刁难我,无非就是那些玉娘多么多么的受欢迎,多么多么的漂亮,她多么多么的舍不得,我呸~!还不是看上了玉娘是颗摇钱树。
我也懒得同她废话,就让她直接开个价,心里不是滋味,我们现在正在交易一个大活人哪,这个什么时代?唉。
后来虽然她给了个天价,陈世锦给的银票却还有剩余,把剩余的一部分收了起来,打算找个机会交到玉娘。
等我交完钱,看到玉娘的时候,玉娘一脸的震惊,只问我为何这么做?
“姐姐,我知道大把人排队要给你赎身,你就是为了跟那负心汉较劲,所以才在这烟花之地蹉跎岁月?妹妹只能说一句,你好傻,人生还有好几十年的路要走,现在重新来过,还不晚,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又都是有家不能回的苦命女子,以后我们姐妹两相依为命,可好?”我微笑地望着眼前身体微颤的玉娘,她好看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突然扑进我的怀中,轻轻抽泣起来。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半晌,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未干,望着我含笑的眼眉,突然扑哧一声,笑开了,我们俩个疯癫女人居然这样毫无形象的大笑着,直到笑出了两行清泪。
当日,我告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