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看上的那个女人,会暴露在其他兄弟的面前,那是迟早的事。可是,即便她暴露了,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又或者说,你以为,他的父皇,那个烈焰国的主宰,对于他在胜日都城时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无所知么?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只要他不说出来,大家就当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秋日的塞外,风高气爽。年轻俊朗的烈焰太子,忽然睁开眼睛,睨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劝解的话的殷齐,冷笑着低下头来,轻轻地抚弄着手中的白玉斑指,忽然随意而且轻淡地说了句:“这件事,若是被别人知道的话,那么,殷先生你,就一死谢罪吧……”
短短的几句话,比什么锋言厉辞都更有效,听了烈昊天的话,殷齐的脸色,蓦地变了,已经说出的,还有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全部都冻结在唇边,人也生生地怔住了。
然后,他深深地低下头去,然后,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出来。
烈昊天慢慢地从锦凳上站起,望着窗外的秋水长天,忽然静静地说了句:“回去都城吧,让八弟过来见我……”
殷齐低声应“喏”,然后倒退几步,慢慢地走出房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背,都已湿透……
果然,那个女子,已经成了太子殿下的软肋。可是,烈焰都城里的内应,却在此时传来消息,消息说,二皇子、三皇子新近联盟,势必要推翻太子,所以,在可以回归烈焰国都城的各条路上,早已设下重重关卡,势必要将他滞留在胜日境内。而太子久去未归,太子一党,人心隐隐离散,这些,都等待着年轻的太子,回去主持大局,可是,太子一心只为了佳人,到了此时,仍然不思反击。那么,他势必要告诉八皇子殿下。让他好心劝说……
走廊之中,人来人往,就如朝中纷流,瞬息万变。殷齐就站在这人流的边缘,忽然间,觉得那一些奢华喧嚣,都是离自己,那么远,那么远……
烈昊天再出去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宽敞的大厅里,宾客满聚,大家操着不同的口音,热闹地喝酒,谈天论地。
洛暖心就从在靠窗的位子上,她的面前,坐着阮玉,还有轩辕烈。
今天是军营轮休的日子,阮玉和轩辕烈,因为各自有事要办,所以,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燕北城,然后,又遇见了孤身一人的洛暖心。
年轻的元帅,每次出营,并不喜欢有人跟随。所以,经常她手下的亲兵,还在帅营前待命,而他们的主子,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此时的他们,正在喝酒。轩辕一向的惜字如金,洛暖心却在沉默不语。所以,只剩下最谙察颜观色的阮玉,看到二人如此,也聪明地不再说话。
耳边,喧哗如水,所有的人,都谈论着这一段时间的大事,还有要事,只有他们这三个人,却一直危襟正坐,不言不语。
洛暖心的酒量不错,就这样一碗一碗地和轩辕烈二人喝下去,脸上的肤色,依然苍白,甚至连一丝酒气都没有沾染。
而以他们的身边,人们正高谈阔论的,就是一月前的那一场战事。当日,四国联袂,燕北被围,眼看着,这一国之西大门,就在被外族的铁蹄践踏,眼看着,城内数十万人,就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就这时,救星从天而降……
在那一场比武里,年轻的元帅,冲入万人之中,手刃四烈焰名将,齐英名的事,那一场战斗,早已过去月余,可是,此时在街坊间流传,却依旧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只见一长相粗旷的人说道:“大家知道么?听说那个年轻的元帅啊,身高六尺,浓眉大眼,眼似铜铃……原来是武曲星下凡,这一次,是专门拯救咱们燕北来了……”
“是啊,是啊,你都没有看到那战车,明亮如镜,形容奇特,如此奇物,只应天上有啊,这,若不是天下降下来的,又是哪里来的呢……”
“是啊,听说,那个年轻的元帅,一人冲入敌阵之中,单手斩下齐英名的头颅,然后大喊:‘我朝必胜……’真的是威风八面啊……”
这一次说话的,却是一个酸儒,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双手,做出一个“必胜”的姿势。
……
听了那样的夸张和渲染,轩辕烈和阮玉相视一笑,都是微微的摇头。看来,人言可畏这句话,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错。那一场仗,他们都亲身参予,所以,究竟是什么样子,自然清楚过别人,可是,听到有人在他们的面前,如此夸张,二人忽然间,微微的无奈。
洛暖心的眼睛,则是一直望身窗外的。
V248
塞边的落阳,总是特别的美,特别的凄凉。金光万缕,从西方一斜而下,秋水长天,渐成通红。
她怔怔地望着放到唇边的酒,都忘记了要倒进口里去。
京城之中,也并不平静,前一段时间,寻找女子画像的理,正闹得沸沸扬扬,可是,才不过半月时间,那张画像,就连寻找画像中人的人,全部都神秘地消失。
当然了,洛暖心并不相信,对方是真的放弃寻找,又或者说是找到了某人,只不过,他们暂时性的放弃,只能证明,他们有了更好的目标,又或者是,直接地将矛头指向了某一处……
于是,洛暖心在从庄聪明能干的口里得知这一件事时,就命人暗地里查访,究竟是谁绘了她的画像,又究竟是谁,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她身在边关,自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所以,只将依靠庄聪,将这件事彻查清楚……
这边,画像之事未完,青衣会传来消息,有人正在暗中查访破天斩的下落,原因和对方的来路,不明。
她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令人暗中留意,务必要知道对方来路,以及企图。
要知道,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早已魂散,而那相霜华,身负重伤,然后,趁洛暖心未清醒之时,就悄无声息地离去。
那么,究竟是谁,还知道破天斩,想要将这这上古的利器,据为己有呢?
自从蓝埏离去之后,洛暖心就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她梦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千里不见人烟,可是,自己却在辛苦地跋涉,想要走到那峰顶去。然而,她用尽了办法,都始终无法靠近。当她每次失败,都会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隐秘而又讽刺,冰冷而又冷酷。
她还会梦到,自己手握破天斩,身处在一座漆黑的地宫之中,那里,阴森如人间地狱,寂静如时光停滞,奇怪的是,她无论怎么用力,却始终伸手不见五指。
塞边的战事,已陆续进行两月,除了规模不大的狙击之外,并没有太过频繁的战事。可是,有情报来说,烈焰国之主帅,年轻的太子已经来到边疆,正准备重整士气,准备一战成名……
脑海里,纷纷乱乱,好象一团乱麻。事实上,自己蓝埏离去之后,洛暖心只觉得自己的一半精力,都已随他而去。
在他离去时,虽然和她订下了天暮山之约,可是,到了现在,她几乎访遍燕北的每个角落,查遍了可以找到的第一本典籍,却始终无从得知,那个叫天暮山的山峰,究竟会在哪里……
手中的酒,就这么举着,辛辣的酒味,一分一分地入鼻,洛暖心神色怔怔,念头,已经转了百回。当然了,若说所有的消息中,有值得洛暖心欣喜的话,那么,就是青儿的成长。
据庄聪所说,在洛暖心离开的这两个多月里,青儿几乎脱胎换骨。
她开始涉足庄聪负责打理的所有生意,习文练武,想要在必要时,助自己的主子,一臂之力……
一念及那个初见时胆怯的小丫头,洛暖心淡淡地弯了弯唇,她摇头,然后索性放下手中的酒碗,转过身来,准备问二人是否知道“天暮山”这个地方,又或者说是名字。
烈昊天第一眼,就在靠窗的位置上,看到了正怔怔发呆的洛暖心。
他看到,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正背对着自己,望着那个女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那个女人,正淡淡地笑着,若有所失。
烈昊天迈步上前,直向着洛暖心走去。
这个女人,是他认定的,可此时,她怎么能和别人男人,如此的谈笑风生呢……
“老大,真的,我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在胜日境内没有,在烈焰,甚至蒙坷尔,也都没有……”
“哦……”洛暖心侧过头去,望着同样点头,表示认同的轩辕烈,终于“哦”了一声音,略微失望。
他们的对话,全部都落在了烈昊天的耳里,这个女人,可是要找什么地方么……
看到主子上前,殷齐连忙跟上两步,站在烈昊天的身后。那表情,好象深怕主子一个转身,就会不见一样……
“想不到这么快又再见了,在下昊天,请问足下怎样称呼?”烈昊天上前两步,不露声色地站在洛暖心一回头,就刚刚好可以看到的地方,伸手抱拳,微微笑着打招呼。
洛暖心的眉蹙了一下。
她冷冷地望了一眼笑容可掬的烈昊天,静静地说了句:“怎么,我们认识么……”
“你这……小子,太不识抬举,我家主子,才帮了你,可是,你不但不感恩戴德,还敢说什么不认识……”
一看到烈昊天神色微窘,殷齐上前两步,替自己的主子打圆场。这女人,未免太不识好歹,主子为了她,不惜拿开水淋湿自己,可是,她倒好,不但连个“谢”字都没有,还如此的出言不逊……
听得殷齐出来救场,烈昊天神色不变。他还是静静地望着一脸淡漠的洛暖心,似笑非笑。看来,他动的小手脚,并没有能瞒过她啊,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如此表情。
可是,那女人,若真那么好骗,还值得他如此苦心设计么?
“我为什么要感谢他……”年轻的暗红衣衫的男子,忽然在灯下转过头来,一张清秀得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有深深有嘲弄,还有了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有些算计,只能是适可而止。若做多一分,便是矫情,若做少了一分,便是失策……
而这男子,明显的居心叵测,别人既然没有道破,你就应该保持距离,何必到头来土头灰脸,一无所获?
洛暖心抬起头来,一双明亮如水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烈昊天。她的手轻轻地敲在台面上,毫不留情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次,我就要感恩戴德……也请你不要把天下间的人,都当成傻瓜。你先是将小二点倒,然后再挡在我的身体前面,虽然帮我挡了滚水,其实,换一个角度来说,我也可以说,你是自作自受……”
V249
洛暖心的话,平静而且锋利,仿佛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地剖开烈昊天的企图,就仿佛剖开昔日伤口上的硬痂一般干脆利落。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早已将主子的行动,洞若观火,殷齐忽然之间,就怔住了。
烈昊天唇际无声上弯,变成一个满满的弧形。有一抹笑,愈深,愈深。
他丝毫不顾洛暖心的冷脸,只是淡淡地上前两步,双掌放在一起,轻轻地击了数下:“不错,前日之事,烈某是有意而为之,可是今日,却是真的偶遇……银元帅不会将烈某人,真的当成是居心叵测的小人吧……”
烈昊天神色诚恳,语气温和。更难得的是,他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且一脸的“勇于承认,坚决不改”的表情。
那样的坦白,还有那样的一脸的诚恳的表情,使洛暖心生生地怔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她就转过头去,冷冷地扯了扯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小人,还是君子,都不关我的事,而我想要说的是,招呼既然都打了,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此别过……”
她说:“至于我的名字,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认识你……”
洛暖心的眸光并不是很冷,可是,眉目之间,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还有冷淡。她一句话说完,再一次端起了手边的酒杯,垂下眸子,一句话都不再说。
洛暖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阮玉和轩辕烈都感到诧异。要知道,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的年轻的主帅,可是一个宽宏等人,大度大量的君子,而并非针芒逼人,斤斤计较的商贩。
看到洛暖心竟然对自己置之不理,烈昊天也不恼,只是静静地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然后摊开手放到了洛暖心的面前:“可是,在下真的很想认识你……银公子……”
看到他手中的那一样东西,洛暖心的脸色,蓦地变了。无数往事呼啸而来,几乎将她击倒。
过了半晌,她才梦幻般地伸出手去,从烈昊天的手上,将那样东西慢慢地接过,然后握在手心,用力握紧,再握紧……
然后,她抬头,再一次望着烈昊天的眼睛,静静地说了句:“谢谢……”
“不谢……”烈昊天摇头:“举手之劳而已……”
**
青儿是在锦绣阁的门口,看到昔日的小恶魔,现有的八皇子任中复的。
青儿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趾高气扬地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将他看中的东西,一一包了起来,然后,清点,给钱。
不明白这个小瘟神为什么会出现在专门卖女子装饰以及服饰的地方,青儿这一次留了一个心眼。看到对方要走,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悄悄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想要看看这个小恶魔,究竟要做什么。
任中复出了锦秀阁的门,跟着就向锦心阁走去。
在那里,他足足逗留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才将挑选好的东西,全部都包了起来。
一路上,青儿粗粗地算了一下,自从她遇到以后,任中复起码买了二十套女子穿的衣服,还有三年也用不完的胭脂水粉。
青儿从庄聪那里知道,凡是宫里的人,都有专门的采购,不论什么,都由库房分发,完全用不着,如此大肆张扬的采购。
出了集市,前面就是东大街,再往前拐,就是皇城了。皇城之内,戒备森严,并非寻常百姓,可以任意出入的地方,所以,一看任中复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青儿就知道,他这是采购完毕,要回去了。
于是,青儿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去的时候,只听任中复说话了。
他的话,是说给身旁拿着一堆东西的小太监说的。那语气,有些无奈,还有些泄气,当然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没有把握的茫然不知所措。
他说:“哎,小三子,你看看,爷我买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看到,会不会喜欢……”
“当然是喜欢的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太监,一听主子的话,连忙接了口:“主子你这般用心,莫说是一个女人,就是全天下的女人啊,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女人?
听了任中复的话,青儿忽然暗笑起来,原来,这个小瘟神是看上了什么女人,所以才来买这么多的东西,来收买人家的啊……
可是,看他买的衣服,码数都是成年人的样子,莫非,这小瘟神要纳妃了,对方是一个大过他十岁八岁的女人?
可是,这也不对啊。
世人皆知,皇子的亲事,多多少少的,都要带一些政治上的色彩,所以说,皇子的婚事,通常是成年赐婚,帝王包办,这小子,莫不是又吃错什么药了吧……
青儿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个至所以然来,只好又再轻手轻脚地跟在任中复的身后,想听一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嗯,你说的也对啊,爷我,什么时候对女人如此上心过……”
听了小三子的话,任中复甚是满意,是啊,那个女人,怎么说都是女人嘛,锦衣华服,胭脂水粉,这可是女人家必不可缺少的东西啊,那个女人,就算再特别,也一样是个女人啊,他还就不信了,这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喜欢的东西,那个女人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