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叱咤风云的万人之上的,神祗一般的存在……
她瘦了,而且瘦得厉害。原先的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变得尖且瘦弱。而她的身体,更是弱不禁风。可是,再看她的眼神——一触到洛暖心雪亮的眼神,宁轩又是微微地怔了一下。依旧是一身男装的年轻女子的眼神,更象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宁折不弯的战士的风采。她的眼神里,带着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狠厉和决绝,她的眼神里,带着足以冷过冰雪的威严还有冷酷、冷定,只是,在看向他时,她的眸子里,却还有着令他熟悉的、微微的温暖的存在。
宁轩微微一笑,迎了上去,对着她露齿一笑:“我来了……”
“你到现在才来……”洛暖心微微地抱怨着,然后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好想你啊,我们快半年没见了吧……”
宁轩的喉咙忽然间就哽住了。他任由洛暖心拍拍他的肩膀再松开他上下的打量,眸子里,忽然之间,就被什么模糊了。
他张了张唇,却吐出了陌生的字眼:“元帅……”
洛暖心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叫我银八……”
“是,银八,我每天都在想你……”宁轩微微一笑:“我们已经有半年零十六天,没见了……”
半年,十六天……
那个时间,可是两人在雨夜里分别的时间吗?洛暖心眼神不变,只是调侃道:“怎么回事,你一次比一次漂亮呢……”
“漂亮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宁轩在洛暖心的这一句话里,渐渐地放松下来了。他握住洛暖心的小手,蹙眉:“好凉……”
洛暖心的手,很凉,握在宁轩的温暖的大手里,更象是一坨冰,或者是被冰雪覆盖下的寒梅。可是半年的征战,她的手,依旧很滑,依旧很柔软,仿佛那些冰凉的剑锋,对子些飞溅在剑下的血,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印痕一般。
“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从来怕冷……”洛暖心微微苦笑起来。要知道,连接两次的伤,已经伤了她的元气,再加上一度的酗酒,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今,一到了冬天,她更是怕冷得不行……
“你等一下……”宁轩忽然站住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然后放到了洛暖心的手心:“戴上这个……”
明丽的阳光下,落到洛暖心手心里的,是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那颗珠子,鸽蛋大小,映着一地的白,在洛暖心几乎透明的手心里,焕发着温润的光彩。而那珠子一入手,则是极暖的。仿佛宁轩放到洛暖心手中的,并不是一粒珠子,而是一团火……
“这又是什么?好暖啊……”洛暖心将那珠子握在手心,顿时觉得整只手,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她放在手里左右打量,然后诧异抬首:“宁轩,你这又是哪里来的,很神奇啊,一放到手里,我的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这个叫暖玉珠,是一只千年巨雀的内丹。”看到洛暖心的惊喜,宁轩微微笑了起来:“要知道,这东西可不多,这也是三年前,我初掌宁家时,无意之中得来的,看到他保暖,便给你带来了……”
“谢谢你……”洛暖心感动,却忽然之间无话可说。她将那珠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怀中,然后一把拉起宁轩的手:“走,我带你参观军营去……”
“宁轩?”
“宁大少?”
……
洛暖心刚刚转身,就听到几声呼唤由远及近。两人闻声抬头,却发现原来是唐天、轩辕烈和阮玉一起向他们走来。
要知道,当初八强出,洛暖心失踪,他们曾经无数次在洛暖心的家中看到过这位神仙一般的男子,看到他竟然不远千里探望,所有的人都觉得开心。此时一围上来,就七嘴八舌地问候开了……
宁轩还是微笑着,一一作答。必要时,还会做详细的介绍或者注解。
看到一行人相谈甚欢,洛暖心淡淡地笑了笑,慢慢退到一边,只吩咐一侧的兵士,若是他们谈完了,就送回营帐中去。
然后,她一回首,就看到了正站在一侧的任中银。
任中银就站在帅帐的门口,用几乎是没有表情的眸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一行人,看到洛暖心离开,他微微地拧了拧眉,却聪明地什么都没有说。
V298
要知道,在某些时候,对着某些女人,沉默才是真金……
洛暖心慢慢地上前,来到任中银的身侧,和他并肩而立,一起望着还在寒暄不止的几人,忽然间扯了扯唇,不咸不淡地对着他说了句:“不好意思,三王爷,让您久等了……”
议事之中,她因为私事离开,并没有说明因果,此时看到任中银,便下意识地道歉。任中银静静地笑了一下,摇头:“我没有怪元帅你的意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这朋友值得才行啊……”
“你什么意思?”一听任中银的弦外之音,洛暖心的脸上的笑凝住了。她冷冷地望着任中银那双湛蓝、湛蓝的眸子,有些愤然的说道:“莫非在下的私事,也在三王爷关心之列么……”
虽然说过要原谅宁轩,可是,洛暖心知道,在他们两人的心里,始终都有一根刺,这刺若拔出来,便会再痛一次,可是,若不拔出来,那便是永远的猜忌还有怀疑。
这些事,真应该是任中银说出来的话么……
所以,洛暖心的直觉就是,任中银知道她很多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偏偏都是她不欲别人知道的……
“想来,是元帅误会了……”任中银望着立时就要竖起一身尖刺的洛暖心,微微地苦笑了一下:“我并没有要嘲笑元帅的意思……只是想起了一个远方的朋友,而已……”
可是,洛暖心并没有领他的情,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甩了个冷脸,径直地去了……
任中银的脸上,苦笑慢慢地凝固,最后变成一种说不清的苦涩……
女人,你有必要时时对我竖起你的刺吗?你可知道,常用刺扎人,可能最后痛的人,恰恰会是你自己……
远处的四副将,还在宁轩寒暄,而那个仿佛天人般的公子,还是款款地应着,浅浅地笑着,淡泊如水的眉目之间,依稀是一抹浓化不开的阴霾……
忽然之间,就想起两人初见时的亲密,任中银重新又换上了一种深思之色。要知道,洛暖心向来是一个不注重言行的人,即便交朋友,她也是注重内心居多。而她愈是上心的人,反倒越显得随意而且刻薄,相反,对于朋友,却是礼貌而又亲热。就连面对青儿,她虽然喜欢得不得了,紧张得不得了,可还是一句一个“死丫头”,一句一个“笨丫头……”可是,此时初见宁轩,她却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亲密,那样的亲密,不象是对待朋友,更象是对待亲人……
可是,任中银却还是记得,营帐之内,初接到兵士的禀报,她的眉目之间,却有一刹那的茫然不知所措。那种表情,更象是在一个不适合的场合,看到了一个不适合的人……
所以,就坐在洛暖心之侧的任中银,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所以,此时更加明白,看到,她对于她的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一定有着别人都不知道的,复杂的情愫。而在两人间的交往之中,一定发生过令这个女人非常介意的事……
所以,他出言试探,果然不出所料,一听到他的弦外之间,那女人立时翻脸,就连两人一月以来,已经维持得良好的表面礼貌都已做不到……
任中银慢慢地转过身子,默默地在心里念着那个名字……
宁轩,宁轩。他忽然之间,很想知道,这个宁轩,和洛暖心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道的事情……
炎帝的圣旨,是在宁轩到达的七天之后,才到达的。
不得不说,对于这烈焰太子出人意料的主动求和,不论是炎帝,还是朝廷都保持了谨慎的态度。于是,早朝之上,大家都对此事,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依照蓝亮一方的意思,这应该是和以往一样,对方的缓兵之计,以求退兵,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来春再战,而此时,还可以从天朝这时得到一些好处……
而目下时局掌握在我朝手中,应该一战到敌彻底震慑列国。
可是,洛青山一派却完全反对这个做法。因为长年征战,再加上三年来灾荒不断,已经动了民之根本,所以,他们一力主和,希望朝廷早日和烈焰等国达成协议,互不侵犯边境。
两方势力对此事争论不下,最后炎帝出面,表示他日再议。
于是,两方水火不容的势力,最后拂袖而退,各怀怨恨。
回到后宫之后,炎帝还在为此事苦恼。若战,劳民伤财,若和,又怕如蓝亮之说,又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一路苦思不已,炎帝难以取舍。最后慢慢地来到了淑秀宫中。
淑秀宫中的淑妃,是洛青山最小的妹妹,品性温和,贤良淑德,是以被封为淑妃。又因为膝下仅有一公主一皇子,又因为皇子年纪尚幼,所以,对于朝堂之上的势力之争,一向远而敬之,只求偏安一隅。
此时,看到炎帝剑眉深锁,善解人意的淑妃也不出声,只是命宫人点了芷兰香,然后命大家小心地退下。
当芷兰香的香味在整座宫殿之内渐渐地弥漫开来时,炎帝紧锁的眉,终于放松开来。他看到淑妃又忙着张罗别的,这才摆了摆手:
“爱妃别忙了,陪朕坐一下吧……”炎帝一边说,一边招呼淑妃在身边坐下,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微微地笑道:“朕又不是别人,何必每次都搞得那么紧张呢?”
这就是帝王宠,他开心的时候,你甚至可以为所欲为,若他不开心,你一个深呼吸,他都可以当你是图谋不轨……
伴在帝王身边的女子了然的暗中苦笑了一下,然后又换上一副温柔贤德的表情出来,慢声细语地说道:
“也没有紧张什么,只是看到皇上辛苦劳顿,臣妾又不能分忧,所以徒自心急而已……”
要知道,炎帝生平多疑,更加听不得任何直白的语言,他最喜欢的,也最受用的,就是嫔妃们轻言轻语地说,蹑手蹑脚地走,最好不要打扰他任何的一分一毫……
深谙炎帝喜好的淑妃,一边淡笑轻语,一边轻轻地将炎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帮炎帝捏着手臂,忽然间温声地说了句:“皇上,上朝议国事,下了朝,就是回了家了,还请陛下将那些国事留在朝堂之上吧……要知道,整个江山社稷都还指着皇上,皇上,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淑妃的声音非常好听,好听而且沉静,这几句话娓娓而谈,只听得帝王紧锁的眉间,都松了一松。只是,也不过松了一下,他的眉,又再紧紧地蹙了起来,他拍了拍淑妃的手,轻叹一声:
“谈何容易啊……”
“只恨臣妾不是男儿身,不能为国分忧……”淑妃看到炎帝的眉又蹙了起来,缓缓地伸出纤纤玉手,想要将他拂平。可是,炎帝却趁势握住了她的手,一向威严的脸上,绽开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你若身在朝堂,这后宫之中,朕恐怕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后宫的妹妹们,可是天天都在盼着陛下去呢……”得到了夸奖的淑妃并不得意,只是垂下眉去,淡淡地说了句。
“朕不想看到那此虚伪的女人……”炎帝的眉,又蹙了起来。他摇头:“正如别人所说,这后宫真是一个染色缸,每一个人,都是干干净净地进来,然后五颜六色地出去……”
炎帝放开了淑妃的手,冷笑:“每个人都在争,每个人,都在抢……”
听了那样的话,淑妃忽然之间就沉默下去。进了这后宫,便不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事,所以,为了不被别人踩在脚下,每个人都在争,每个人,都在抢,兵不刃血的争斗,相对于疆场上的兵刃厮杀,更加的触目惊心。而她,自从来到这宫中,也保持着刻意的低调,如履薄冰,几经波折,才生下了两个皇嗣,而今,只求偏安一隅,与世无争……
“对了,昶儿呢……”忽然之间,就想起了淑妃的儿子,要知道,淑妃所生的儿子任中昶,完全地继承了淑妃的温和以及大度,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大家之风。
“刚刚去了后花园……”听了炎帝的话,淑妃趁机转开了话题,笑道:“要知道,昶儿天天都在盼着陛下呢,还说长大了,要做和陛下一样威武的男子呢……”
“象朕又有什么用呢?连自己最爱的女子都保不住……”不知想到什么,炎帝蓦地苦笑起来,然后,他摇头,慢慢地转移了话题:“朝堂之上,关于是战是和的问题,吵得朕的头都要晕了……”
“能和,自然是好的吧……”淑妃乍一听到炎帝口中的“心爱的女子,”忽然苦笑了一下:“连年征战,怕是百姓最苦啊……”
“爱妃的意思是和……”炎帝一听淑妃的话,忽然间怔了一下。似是不相信这是这个一向不关心世局的人所说的话一般……
“皇上恕罪……”一听炎帝反问自己,淑妃脸色蓦地变了,她连忙跪倒在地,惊惶地说道:“是臣妾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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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何罪之有……”炎帝上前扶起了自己最知心的妃子,摇头:“可是,若是和的话,你又怎知烈焰国不会在来春卷土重来呢?”
“前些日子,卓琳偶染风寒,臣妾令人煎药服侍,眼看着这病好了,卓琳这丫头就跑出去吹了风,于是,这感冒也就更严重了。臣妾没法子,只好让太医加重了药量,眼看这病又好了几分,这药,又换了轻一些的……”
淑妃一边说,一边温婉地笑。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头部的摆动,慢慢地空中划出曼妙的弧形出来,衬着她绝美的颈子,雪白的肌肤,在满室阳光之下璀璨夺眸,宛若夕阳的霞光一般,散发夺人心魄的光芒。
此时的炎帝,忽然之间,就变得若有所思。道理浅显,蕴意却深。看来,这个淑妃,用兰心慧质来形容,真不为过……
淑妃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此时再回头一想,心中更是豁然开朗。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于是,炎帝“霍地”起身,一不小心之下,将正帮他捏着手臂的淑妃带倒了。淑妃蹙了蹙眉,倒在地上嗔怪道:“陛下您这是为哪桩啊……您看看,吓了臣妾一跳……”
说完,就伸出华丽宫装下的纤纤玉手,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臣妾不依,臣妾要皇上拉臣妾起来……”
炎帝一看到淑妃倒在地上,姿势ai昧,而她脸上的那抹如阳春白雪一般透明的笑,仿佛三月初晨里,落在绽开花瓣上的那一滴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刹时就打动了炎帝的心。
于是,朝堂之上,威严得几乎是冷酷冷心的帝王,脸上堆起了一抹宠溺的笑,身子一弯,双手一伸,拦腰抱起了正对自己撒娇轻嗔的淑妃,口里忙不迭地应道:“好,好,都是朕的错,现在,朕不是来补偿你来了么?”
“哎呀,不要抱的,累到了皇上,臣妾可是会心痛的啊……”淑妃欲迎还拒地攀上帝王的肩头,撒娇:“皇上,别累到了,快放臣妾下来……”
“过一会儿,累的就会是爱妃了……”炎帝“呵呵”地笑着,将淑妃拦腰抱起,一边往宽大的床上走去,一边笑道:“那爱妃说说,等一会若累着了,又要朕如何赔啊……”
“皇上……”淑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慢慢地变成几不可闻的喘息。宫人们立马消失,将空间,都留给了这一对情浓时的帝妃。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如崖顶观花,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可是,那崖顶的风景又太过美好,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又太过令人流连忘返,所以,仍然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紧闭的宫门之外,所有的侍人都垂下头去,不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