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道:“师兄做事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等着就是。”
没有一会儿,齐光将这所有二十三人的脉搏全都探尽,然后直起身来,长叹一口气:“小苏,她们都是女人。”
啊?
刘苏眨巴眨巴眼:“女人?”
虚月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看错了?”
刘苏横了她一眼:“我家师兄的医术,岂是你可以猜疑的?”然后对着虚夜道:“仙人,麻烦解开为首之人的哑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虚夜点头,在首领身上拍了一下,首领哼了一声,道:“既然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便,若是皱一皱眉头,我便不算是好汉!”
刘苏失笑:“你明明是个女人耶,充什么英雄好汉。你叫什么名字呀?”
首领疑惑的看了看她:“我姓苗,家里排行第七,都叫我是苗七娘。刚才听你们说话,你也是女人?”
“嗯,”刘苏很欢乐的点头,“还有这个虚月道长也是女人。”
苗七娘道:“是女人的话,我们是不杀的。我们只杀那些该死的男人!你们是女人,何必要跟这些臭男人混在一起,不如到我们寨子里来,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刚才她躺在地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可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这一行人里,这个小个子明显地位极高,几个男人都听她的话。
刘苏奇道:“你们的寨子里,难道都是女人?”
苗七娘道:“没错,都是些被臭男人们逼得走投无路的女人!”
春兰跳到刘苏身边,道:“再怎么说,你们打劫就是不对的。”
苗七娘哼了一声:“不对的?若是我们不打劫,哪里还有饭吃!早就被那些男人给逼死了!男人逼死女人没有问题,女人打劫,杀了男人就不对吗?还有没有天理!”
虚月忍不住插嘴:“怎么可能走投无路呢,你们可以嫁人生小孩的嘛。如果生出儿子,将来他也会养着你们的。”
苗七娘打量了她一番,一副懒得跟她说话的样子,又看向刘苏:“还是那句话,既然我们落在你的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
刘苏想了想,对虚夜道:“仙人,我想去她们的寨子里看看。”
虚夜皱眉:“你忘记了我们的事了吗?”
刘苏摇摇头:“忘不了。只是,我想知道这些自称走投无路的女人,是怎么活的。”
寨子并不大,远远看过去就像个平静的小村庄。苗七娘的马队到了村口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看到刘苏一行人,都是一愣。
一个中年女人悄悄的扯了扯苗七娘:“寨主,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搞错啊,她们的寨子居然进了男人,这也太惊悚了吧!
苗七娘低声道:“事后我再和你们说清楚。”然后对着刘苏一拱手,“贵客,这边请。”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穷的地方。因为有客人上门,所有的人都跑出来看,刘苏数了数,大约有不到一百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但统一都是女人。年轻一点的女人穿的还算整齐,至少还有满是补丁的棉袄,老人家和小孩子就穿得差了许多,她甚至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女孩躲在人群背后,在这么冷的天还光着脚。
刘苏蹲下/身,冲那个小姑娘招招手,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一溜烟的跑过来,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看她。刘苏笑了笑,从包袱里掏出一双厚厚的袜子递给她,示意她穿上,小姑娘看看袜子,又看看自己的光脚,终于对温暖的渴望让她把袜子套在了脚上,然后咧开嘴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苗七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是愤恨的说道:“刘姑娘,这些人,都是附近被抛弃或者被卖的女人,活不下去了,才到了这里。这个妞妞叫阿宁,因为是个女孩,一出生就被人扔在荒郊野外,是被我捡回来的。”
阿宁听见她的名字,抬头笑了笑,又飞快的跑了下去,刘苏可以看到,她在向其他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们炫耀自己的袜子,而那些小女孩,一个个的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从进寨子到现在,凌恒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见状,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苗七娘:“给孩子们买点厚衣服吧。”
苗七娘狐疑的接过银票,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大跳,话都说不连贯了:“公,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无功不受禄,你想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凌恒摇了摇头,指了指刘苏:“她看见你们这个样子,不开心。”
曾经,他一直认为女人是一种很无趣的生物,也一直都不感兴趣,准备再过两年便去找几个来生孩子用。只是跟这几个人在一起,他开始觉得女人也是可以有性格的,也是满有趣的,导致现在,他居然不想看到这个女人不高兴。
一定是被下药了,绝对。凌恒想到刘苏神出鬼没的下毒本事,再次郑重的做了这个结论。
因为有客人来,而且还是极其有钱的贵客,村子里的女人们狠狠心杀了两只鸡,又派人骑马去不远的镇子上打了酒,买了肥肉和豆腐,做了一顿在她们看来极其丰盛,在刘苏他们眼里却极其简陋的饭菜。
饶是如此,刘苏还是有些感动。她分明可以看到,这些女人衣着褴褛,有的面有菜色,明显平时过的日子非常的穷。她尽力不去碰触那些肉菜,只是夹了条鸡腿,不出意外的在门口找到了躲着不停咽口水的几个小姑娘。
“阿宁,来,给你吃。”她对着其中一个晃了晃筷子上的东西,阿宁那亮晶晶的眼神就跟着鸡腿不停的飘啊飘,终于忍不住了,冲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拿手捧着,然后又冲去找她的小伙伴。
就听到门外响起一片赞叹声,明显阿宁在把鸡腿分给大家。苗七娘放下筷子,叹道:“这么多人的吃穿,光靠种地哪里能够。我们便只好集合一些力气大点的人,去做劫道的勾当。”
春兰很怜悯的摇摇头:“然后就遇到了我们?真是好可怜,以后劫道可要擦亮眼睛哦!”
苗七娘冲他一瞪眼,春兰迅速缩到齐光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欢快的继续:“苗寨主,你要不要也跟着公子一起啊,公子好能干的,跟着她,有肉吃!”
作者有话要说:
44祸害什么的,最讨厌了
苗七娘是个穷镖师的女儿。苗爸爸功夫很好;只是太过烂好人,每次看到乞丐或者可怜人都会掏钱,导致自己非常的穷。
穷人家是没有办法很得瑟的去找个男人的;所以苗爸爸年纪大了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去找个女人来成家。无奈他实在是拿不出聘礼,婚事就一直蹉跎。直到有一天,他救了一个从某个大宅院后门扔出来被打得血淋淋的女人;将那女人的伤治好后;两人便成亲了。
那女人自称是那个人家的丫鬟;只是个做粗活的;无奈长得漂亮;然后被少爷看中了。但她又不想爬床不会宅斗;很轻易的就被栽赃了个错处;被打了二十大板后扔了出来自生自灭,还好遇到了苗爸爸。
成亲后,苗家夫妻两个还是相当恩爱的,无奈苗妈妈曾经挨过打,生育方面有些困难,一直到好几年后才怀孕,然后拼命生下女儿后一命呜呼。苗爸爸又当爹又当妈,把女儿当做儿子养,甚至还跟镖局里的兄弟们一起给孩子来了个排名,给她取名叫苗七。
因此,苗七娘从小跟着父亲练武,功夫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她个子长得高,一直到十五岁以前,都没有人发现她的女儿身。
十五岁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坎。苗爸爸走一趟看似没有什么危险的镖,却遇到了泥石流,为了救人而淹没在滚滚泥浆之中,尸骨无存。被他救下的那个镖师本来打算收留恩人唯一的孩子的,却意外发现了苗七娘是个女孩子,便改变了主意,把她嫁给了自己家的儿子候六。
候六和苗七是一起长大的,照理说感情应该很好。只可惜候六是个读书人,不喜欢舞刀弄枪这一套,候六的父亲也一心希望儿子能考个秀才,中个举人什么的。所以,嫁进去两年,苗七娘一直操持家务,将候六的生活给照顾得妥妥的,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后来,候六在十七岁那年,考上了秀才。这么年轻的秀才简直是引起轰动了,觊觎候六的人也越来越多,听说他家只有一个女人后,更多的人开始打他的主意。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候六变了。他再也不像原来那般一心一意的对苗七娘,而是开始眠花宿柳了起来,到后来甚至赶起了潮流,从外面带了个男子回来,并大张旗鼓的娶为正室,苗七娘沦为平妻,说得好听,其实依旧是个妾。
本来,看在儿女的份上,苗七娘也是能忍下去的,反正这个世道女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平妻了。可是候六越发的变本加厉,居然又纳了两个女人做妾。
后院人一多,事情当然也就多了。苗七娘从小是被当做男儿养育的,让她舞刀弄枪还行,让她去宅斗那就完全歇菜了。她日益被候六嫌弃,还好公公一直记挂着她父亲的救命之恩,对她还有些照顾。
这样又过了几年,候六中了举,这下更不得了了。各种送礼的人踏破了候家的门槛,除了爹娘,什么都有人送,苗七娘在后院的地位一再下降,她的儿女当然也得不到候六的喜爱。
终于,她的女儿被候六拿去送给了一个有恋童癖好的县官,她又哭又闹又打,最后还是被无情的镇压了下来,而她苦命的女儿一年后就被折磨死了。因为这件事,公公对她也没有了以往的好感: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何必这么动刀动枪的。
再后来,她的儿子被后院的某个人给撺掇到树上掏鸟窝,不小心摔了下来,医治无效便去世了,这件事情彻底将苗七娘压垮。
她一刀杀了候六,杀了害她儿子的那个人,又在自己住的屋子放了一把火,逃了出去。
背着人命债,苗七娘只能往山里逃,却正好看到一个女人因为给路过的客商端了碗水,说了两句话,夫家便说她不贞,要将她卖掉,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夫家却无动于衷。苗七娘火了,便将这女人救了下来,带着她往山里逃,正好看见一座因为强盗而荒废的村子,两人就此安定了下来。
从那以后,苗七娘为了生存,便干上了拦路抢劫的勾当。她恨透了男人,下手很是不留情面。后来,她又去救了不少被卖的被沉塘的女人,又捡了好些被抛弃的女婴,时间长了,周围村子里有活不下去的女人也会过来投靠她们,因此,人越来越多,吃的用的也就不够了。
力气大些的女人,苗七娘就教她们一些拳脚,其他的成年人,便在村子里种田。有一次她们抢了一个马队,还弄了许多马来,抢劫越发的如虎添翼。
衙门当然知道这里有强盗出没,可是这一代穷山僻壤,强盗也不止她们这一拨,她们抢劫的手笔也不是很大,住的又是普通的村子,一时间也没有遭到围剿,倒是生存了下来。
这次抢劫,是因为快要过年了,而寨子里的物资不足。结果苗七娘的队伍就遇到了刘苏他们,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当然是万幸了!”刘苏是这么说的,她很大力的拍着苗七娘的肩膀。
“我们这些人呢,有力气,”指指虚夜虚月;“有手艺,”指指齐光和自己;“有钱,”指指凌恒;“还有吉祥物,”指指小春兰,“所以,你遇到我们,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苗七娘嘴角抽搐着,不去理她。遇到这个姑娘这么久,她每时每刻都会觉得自己的下限和人生观得到了刷新。
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杀人犯的身份。她死不要紧,村子里这么多人也要跟着送命就不行了。因此,对刘苏这帮人,她打不过,便想过下药。无奈,刘苏只是闻了一下酒的味道,便不停的摇头,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这种蒙汗药是最低级的,味道大,效果差。然后又从行李中掏出一排的瓶瓶罐罐,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表示,世上最顶级的蒙汗药春/药泻药毒药统统在她这里,价格优惠童叟无欺,还包邮哦亲!那一脸的无辜纯良啊,简直能让苗七娘一口老血喷出来。
接着,她便使用怀柔政策,派村子里长得最漂亮的几个女人去勾搭那几个男人。男人嘛,无非都是偏好美色的动物,好吧,她手下的女人没有刘姑娘美貌,但胜在新鲜啊,这些男人整天对着刘姑娘那张脸,应该已经看腻了吧?
结果,第三天,那几个女人统统铩羽而归。
“寨主,那个虚夜道长太难伺候了!我好心好意给他端补汤,结果他说,他是仙人,这种凡尘之物不可入他的口!我就顺着他的话,赞他是仙人,结果他又说我没有慧根,被我这样的人夸奖会伤了他的仙气的!”
“寨主,我受不了了!那个凌公子,对我横挑眉毛竖挑眼。说我眼睛不够大,皮肤不够白,小腰不够细,做事不够温柔,比他的那些男宠都不如!把我跟男人比就算了,居然还比不过他们,气死我了!”
“寨主,春兰公子看似好对付,其实是出奇的讨厌啊!三句话不离他家公子,开头必定是公子说,公子说的,然后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述他跟公子之间的事情,最后又扯到各种各样的宅院生活。我根本都没有开口,他就一个人说了一个时辰都不带停的啊,我的头都大了!”
“寨主,齐公子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他居然让我吃药给他试药。我不肯,他也不生气,叫我帮他找鸡鸭兔子什么的试药,还要我帮忙把这些动物开膛破肚,这么恐怖的人,说什么我都不敢再去找他了!”
苗七娘整个人被黑色的气压笼罩了。这年头,天灾人祸的不停,所以上天才会派这几个怪胎出来为害人间的吗?可她的寨子又有什么错啊,关她什么事啊,她只是抢错了人而已,至于这么折磨她吗?
与此同时,刘苏倒是过得挺自在。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子,又有阿宁的引见,很快就和这里的孩子们混成了一片。当师兄他们疲于应付女人的时候,她却开始拿着树枝在雪地上写字,教孩子们认字读书了。
这个社会识字的人是很少的,苗七娘也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刘苏这一下子就引起了轰动。村里的女人们对读书人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崇拜,在苗七娘还在头疼如何除掉这一行人的时候,刘苏已经跟许多人相熟,并且去过她们家吃过饭了。
终于,苗七娘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跟上天派来的祸害作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她可以改成跟这些祸害们合作。反正祸害头子是个女人,应该不会为难她们的吧?
所以,苗七娘开始主动接近刘苏。她性子直爽,也藏不住什么话,刘苏倒是和她相处得很愉快,并拍板,在这里过年,还要求钱袋子凌恒拿银子出来,让村子里的女人个个能吃饱穿暖,等开了春再把房子修一修。
因为长期过着贫困的生活,今年冬天又特别的冷,许多人都生病了,她们又没有钱去请大夫。这时候齐光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他医术高明,人又温和,长得还不错。虽然村里的女人们对男人都是死了心的,可这也不妨碍有个帅哥给她们养眼,更何况这帅哥随手开个方子,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
村子里的人对他们的接受度越来越高,齐光是大夫,刘苏教孩子们认字,凌恒有钱,春兰生得可爱,就连虚夜都是有一身的本事,时不时的可以去山里弄点野味回来改善大家的伙食。她们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