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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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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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斯顿人回忆道,一些《圣经》里的人物也是在经历脱胎换骨之后,才最后步人正道的。然而力量与理智慢慢的磨合要花费时日。终于,那个吵闹得最厉害的家伙也慢慢消解了逆反心理,乖乖走进队伍,一起参加训练了。此时,亨德尔最迫切需要的是从地球超度来的武器。它们会放在哪里呢?后来有几个女人怀孕了。这怀孕是继一桩偶发事件之后的事,说来真是既可怕又费解。一天,金字塔又来了,大家照例地躲藏起来。也真不巧,一个非洲人在开阔地带给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倒下了,那里离墙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来不及爬起跑到大机床的工字钢支架下,于是他连忙小心贴地伏着。在他生命的最后几秒钟里也许他还以为自己蛮安全的呢。金字塔宽大的身躯沿长廊慢慢走过去,所到之处,嘎嘎作声,臭气熏人。眼看就要走过那蜷伏在地板上的人时,它突然一声不响地转向,往他身上压过去……然后继续向前,经它专用的一道门出去了。

众人赶忙给气息奄奄的非洲人背上插进一根八英寸长的导管,令其速死,以免痛苦。这倒一点不难。那天夜里,道德的栅栏坍塌了,节欲的戒律打破了,人们纵情肉体之乐,男欢女爱,疯狂地闹腾了个通宵达旦。一切都不可救药地出乎本能。末日审判的日子降临了。

狼,羊,以及脱胎换骨的羊,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着非洲人被压的事件。

“我们所以在这里,是他们弄来的。他们一定拿我们有所用途。

可是,费心弄来,精心养着,为什么突然间又要毁掉?”

“也许我们出现在这里让他们心烦。也许我们如仓库里的存货一般,只在需要时有用,平时却是多余的东西,徒自留着,空无用处,还搅扰烦人。”

“也许只是杀他取乐?”

“这我不信,你们白人杀印第安人就不是为了取乐。”

“不对,有的白人就是为了取乐。他们无端射杀印第安人,就是为了取乐。也许金字塔与金字塔也各不相同,也许这一个就是一个残忍的坏小子。”

自此,他们总是站着,做出预跑的姿势,随时准备冲向最近的掩蔽处;并派人轮流监视铸造车间的门和那两个金字塔的出入口。

但金字塔再也没有来过。

怀孕事件发生后第二个月的一天,加拉·特罗派尔突然指着一面墙壁尖叫起来。众人围过去一看,也被惊得张大了口。原来一个飞动的亮点正在墙壁上来回移动,划出个一米直径的圆圈。亮点渐渐变大,隆起呈脊状,并穿透过来,原是一把切割刀具,跟着一块圆铁板“哐啷”一声滚落到地板上。接着刀具即转头缩回去,很快又伸进来一个黑色的锥状物,会振动发声说话。

它说道:“从今以后,你们听从我的号令。食物和水充足吗?”

它居然会提问题,还等待回答!加拉鼓起勇气答道:“充足,不过太单调。可以不时换换口味么?”

“不可以。食物和水味儿单调是有意如此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感到乏味无聊。你们的头儿在听话吗?”

亨德尔和英尼逊都争着想回答,四目相对,二人凶狠地较量着争当头儿,很快英尼逊退让了。“我在听着。”亨德尔回答道。

“现在告诉你们与我们联系的方式。注意听这个喇叭传出的嗡嗡声,现在我们让嗡嗡声停止。”模糊的嗡嗡声停了一下,跟着又响起来,“当喇叭嗡嗡作响的时候,你们就认作它是‘打开’的,可以对它讲话。一旦嗡嗡声停下,就认作它已经‘关闭’,不得再说话。这只是一个让你们神经紧张的小把戏,事实上喇叭任何时候都没有关上。为此,你们得派专人值班,以确保在我们的非授话时间内不得让我们听见你们讲话。”

“明白。”亨德尔说。本想斗胆回敬两句尖刻话,但没有,他害怕了。那声音并非人声,并非发自温暖湿润的肺叶间的气流,经声带振动,再经口腔共鸣处理,并由舌头和嘴唇作进一步调整,最后脱口而出形成的自然人声。那声音不过是调谐处理后输出的电信号,经一打水晶片振动发出的混音,冷硬如水晶。这正是亨德尔多少次梦想着要以人类之手、坦克和飞机袭击的死对头!

话停了,喇叭还嗡嗡地响着,空气中充满了神秘与恐怖。这是人类与金字塔对话的机会,是追问等待他仍以及整个人类的命运的机会。就亨德尔所知,还没有人这么做过,他屏住呼吸,想开这个先河。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那个死去的非洲人的遗孀,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冲着那个黑色的锥形物尖叫道:“你们为什么杀我丈夫?他干了什么你们要把他压扁?”

“我们没有杀你丈夫,”锥形物说,“那是金字塔干的。”

“那么你这该死的又是谁?”亨德尔喝问道。

“对你们来说,我们最奇%^書*(网!&*收集整理好叫做格伦·特罗派尔,”那锥形喇叭回答道,接着嗡嗡声戛然而止,任由亨德尔一群人如何请求、咒骂也无济于事,喇叭再也不响了。

原来,那黑色锥形物是一个无线电收发两用机。

第十三章

特罗派尔和阿拉·纳罗娃又成功地唤醒了他们之间的那个女人。

他们都担心她醒来后会有更强烈的歇斯底里的发作。然而什么也没有,她非常平静。

她是来自伊斯坦布尔的梅塞黛丝·范德伦,超度时28岁,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她叹了口气,料想女儿们如今已经成家了,一定很幸福。她对信号输入指示灯挺感兴趣,乐于手不停地扳动开关的机械动作。她吐露,她喜欢忙碌不休,并说(有点亵渎),如果允许,她想生一打孩子。特罗派尔和阿拉·纳罗娃进到她的脑子里去,发现那里始终平和安详,如一潭静水。她也进入了他们的脑子。天哪!他们的脑子却暴烈不安,激情难平。上帝呀,他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不那么大惊小怪、徒自惊扰么!现在三人一同浮在养护液中,各自性情得到综合,八人体温和平静了许多。她为联合体大脑带来了平静。

接着他们又一起唤醒了一个皮肤褐色、模样近30岁的女人,但她的身体表明,她的模样不过是个假象,与她的实际年龄不符。

她的实际年龄远不止于此。她叫金颂,是个巫婆,上通古,下知今,看透了古往今来的兴衰事,且能预知明日之事。尽管如此,她却生活窘迫苦寒,靠洗食死尸以代米粮。她牙已落尽,瘪着嘴念道:“虚妄,世人皆虚妄。然而规劝何用?有谁愿听?”

金颂的加入使联合体大脑平添了一份苦涩,但是为联合体大脑理解空间的无边无际和时间的无始无终第一次提供了有用线索。而对一般人来讲,时空是那样巨大,大得在观念上没有意义。

再后,他们又叫醒了来自米兰的科尔索·纳瓦龙,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他对身边事了如指掌。他疯狂地爱上了阿拉·纳罗娃夫人,他以前从未如此强烈地爱过。这真是天作之合,时间和空间像是串通好似的,成全了他们这一对情侣。他是她的灵魂,她是他的烈火,天地间还从未有过这般奇特的恋情。虽然金字塔施行的外科手术使他们不能最终完聚,不过这无关紧要。他们在一起,这就足够了。众神!主啊!可别再施降恩惠于科尔索·纳瓦龙,否则他要乐死的。

这真是太神奇了!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个科尔索·纳瓦龙会是真的,但又不得不信,他实实在在,就在那里。

起初他拒绝把自己的个性融入联合体大脑,但后来被说服了。

大家劝告他说:“能了解自己心上人的心思不是更好吗?”于是他加入了进来。而他加入过来后,又想永远留在那里,不再离去。于是众人又得说服他离开:“短暂的分离不是使恋人的心更充满柔情么?”

他为联合体大脑带来了火一样的热情。

他们又唤醒一个老人,名叫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的。

如果特罗派尔要在此人面前称狼,那可真叫是小巫见大巫,要自惭形秽死的。

这斯皮罗斯从来就是一只孤独的狼,不与群狼为伍。半个巴黎都在为他工作,却不知道斯皮罗斯为何许人。

他的生活异常忙碌,如钟表机芯的齿轮一般,一刻不停地运转着。他在逝去的每一分钟里都学会新东西、新工具、新武器,且从不忘记。他人还挺逗,被特罗派尔等人唤醒时,他不惊不诧。“我把死神给耍啦,”他高兴地说,“这可是我从未奢望过的。好吧,现在告诉我这个联合体大脑是个什么东西吧。当然我这个人冥顽不化,有对不住诸位处,还望多多见谅。”

特罗派尔说:“联合体大脑就是力量,绝对的力量。在这里,你思维更快、更清晰、更深刻,完全超乎你的想像。”

阿拉·纳罗娃说:“在这里,你比自己还要自己,你完全是活着的。”

梅塞黛丝·范德伦说:“在这里,你会感到精神愉快。我拿不准我们干的是什么,但显然一切正常,我们很好。”

金颂说:“与世间虚妄人事并无二致。”

科尔索·纳瓦龙说:“傻女人,这是天堂!”

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倒没说什么,他只沉吟着。可这人干起工作来却尽心尽力,深受大家欢迎,被视为八人体的核心人物。他能使其他人避免犯错误。在他之前,他们就集体计算过宇宙中的分子数,得到一个结果。但只有等到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醒来后,和他们又计算了一次,获得了新的答案,才发现原来的计算结果是错误的。

他想弄清的全部问题在于:“数学源于何处?”他说:“我知道这里没有谁是数学家,但这不妨碍我们弄清这个问题。凡事不能无中生有。不提供足够论据,我什么也不相信!”

“我认为数学就来源于我们生活的世界,”特罗派尔说,“在我看来数学仅仅是一幅描绘世界的图画。只要你有眼睛、耳朵和聪明的脑袋,你就能获得数学知识。而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强大的脑子,不愁解决不了数学难题。只是我们尚缺一套建立在科学基础之上的解剖学理论,我们有的只是金颂那套招魂驱鬼的巫医疗法。”

“不知为不信嘛,”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说,“我们来问问那个张着大嘴昏睡的大个子非洲人吧,他或许能解答我的问题。看他那两排漂亮的牙——那嘴定能吐出些道理来!可惜我小时候没长出一副好牙。”

这样他们又唤醒了八人体雪片莲花的第七片花瓣,他是来自非洲的贾安戈·滕博。他悠悠地醒来,微笑着,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幽默风趣。八人体中独他一人做过好梦。他梦见妻妾成群,儿女成堆。他本是德班①城里一个臭烘烘的人不敢近其身的掏粪工,可他地位虽低贱,却有一颗贵为人君的心怀。他活着就是为了发号施令,也只是为了发号施令他才活着。大家读到了他那颗高贵而率真质朴的心灵,都爱上了他。他也爱大家。

【①南非东部港市。——译者注。】

雪片莲的最后一片花瓣很不起眼,是个骨瘦如柴的小东西,生得奇形怪状,脑袋也是畸形的,上面长着些烂稀稀的黑头发。大家进入到他的大脑里去,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零星破碎的信息片断。

信息一:我,威利。

信息二:一些轮转变幻的五色块,不知怎的有点忧伤——大家都知道那是夕阳落山的景象,可威利却不懂。

信息三:妈咪走,妈咪漂亮。

信息四:一团褐色的东西,里面有人。那是什么?是什么?什么——大家都知道那是拉斯克鲁塞斯的五戒监狱,也知道根据第二条戒律威利将在一年之内作脊髓奉献。

信息五:豆豆好吃,加蜜的豆豆好吃。

大家就发现的情况进行了磋商,结果都感到悲观。“这下子我们成了残疾人啦!”特罗派尔叫起来。

“我倒不这么想,”梅塞黛丝·范德伦出乎意料地说,“这可怜的孩子从未交过好运,他母亲一定抛弃了他。你们曾听过如此强烈、如此深沉的痛苦呻吟与呼唤么?”

与明亮之星、弗朗德里上尉①、拜伦②、迪凯纳③之类愤世嫉俗的英雄们一样,特罗派尔也深信,只有自己的悲哀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他本以为梅塞黛丝·范德伦该知道这一点,可她竟不知道。特罗派尔满脸愠怒,一言不发。

【①与明亮之星均为前文提及过的特罗派尔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译者注。】

【②英国英雄诗人(1788—1824),出身破落贵族,反抗专制压迫,追求民主自由,诗路宽广,擅长讽刺,在投身希腊民族独立战争中病逝,代表作有《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唐璜》等。——译者注。】

【③法国海军军官(1610—1688),曾任瑞典海军上将,后回法国忠于王室,在荷兰战争后期奉命援助西西里人反抗西班牙人,曾两次击败西班牙、荷兰联合舰队。——译者注。】

金颂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通,大致是说这两人的屁话原本不过一样。在她巫师洞察古今的眼睛里,凡事均是命定了的,谁也奈何不了,因此白痴和最聪明的人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愕然,而她自己却一副得意洋洋、不屑一顾的样子。

最后贾安戈·滕博出了个主意,才平息了大家的纷争。他们邀威利加入八人体,不是以语言和思辨的方式,而是为他开一朵花,让他作一只蝴蝶翻飞其间。威利本来就如动物一样,有着动物的高兴与悲伤。在忽而惊惧、忽而无忧玉虑的生活中,他的灵魂纯净得一尘不染。这样,他动物般惊逸胆怯的灵魂浸润着大家的心灵,使大家的心灵也得以丰富和净化。

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后来说过一句精辟的话:“无知未必不佳。”那是在一次八人体成员因闹别扭而解体,但很快又和好如初之后。自威利加入以来,八人体成员间的摩擦别扭日渐稀少,就是有了矛盾也很快便化解了。

八人体浮在养护槽里,主要精力都花在思考着一系列问题上。

它的思考方式十分独特,有时如一曲宏大的交响乐,按八个对应声部而非按单个旋律进行;有时又如和弦奏鸣,向疑难问题不息地推进,直至问题水落石出,方才曲终人散。

然而它并没有撂下金字塔的工作不管,16只手无时无刻不在机械地操纵着各种按钮。自己的工作更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那就是分析和制定计划。不同的是,为金字塔工作用的是八倍数的拉舍夫斯基大数跳转代码,而干自己的私活用的是八次幂的拉舍夫斯基大数跳转代码。

八人体的事业始于穷尽成员的记忆信息库,将其进行整理,得出有用的信息和结论,以解决碰到的一切问题,成为一个万能大脑——人类古老的梦想实现了。例如,金颂的朝鲜碗里的一粒三年久的变色米粒是否有助某一问题的解决?科尔索·纳瓦龙必须记住他12岁时的一个星期五在米兰的大街上从他身边嗖嗖驰过的一辆自行车的车牌号码吗?他记住了。如果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30年前在巴黎的一个耸肩动作有用,那么它就在需要时提取这一信息。

八人体决定:“我还远未完善。性算不得什么,因为我可能长生不老;爱算不得什么,因为我有比爱更重要的东西。当下要紧的是扩大认知信息,读取更多数据。为此,首先必须获取自由。”

至此,就金字塔的工作来说,八人体的性能已开始发生偏差,只是误差率很低,还不至于被发现(要理解偏差问题,不妨设想一下温度监控装置的情况吧)。在一般情况下温控器并非都听从人的使唤,除专门设计供实验室用的高精度温控器外,一般的温控器总要出些偏差。如果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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