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德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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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传-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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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被美化了的过去得以收集,就像一个推翻各种现实的、富有才智的构想一样。如果所谈及的是古代的英雄们,
  他们则说得面红耳赤,他们的英雄们总是那些反对不公正、不正直和非自由的人们,是那些表现得像骑士一样的人们,他们期待着这样一位骑士。亦即,一个是童话般的祖国,它像玩具风景一样伸展开来,其间布满了城堡和宫殿,其上覆盖着森林绿地,一种纯粹出自想象的过去,而另一个祖国则由强大的各种概念统治着。
  知晓州内文学活动的诺伊弗负责建立各种联系,迫切地为颇有天赋的朋友做提示,他那“被严肃的、崇高的和狂热的思想所占据”的朋友。这是一个根据时代的喜好而构想出来的图画。
  新的一年的2 月和3 月,荷尔德林呆在家里。他病了,一条“病腿”有得他受。或许这个病痛只是一个他逃离神学院而跟母亲、兄弟姐妹们呆在一起、扮成孩子索求保护的借口。他喜欢使自己显得微小,经常蜷缩着寻求保护。他闷闷不乐,也正好终于跟露易丝分手了。约翰娜不理解这些突然的转变,至于为什么他曾几次试图说服她让他学习法律,她也不明白:
  孩子,你老也没个安静下来的时候。他说他的行为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只是人们总是强迫他去做一些违背他自
  己想法的事情。这么说可不对,你跟他说,里克,说他这么说是不对的。我也看不懂你在做什么,弗里茨,妈妈说的真的有道理。我知道,我让你们没法忍受。他经常就这么结束了对话,让母亲束手无策。他读很多克洛普施托克的东西,跟卡尔一起,他经常把他叫到自己的房间,
  他经常给他引用克洛普施托克的东西,做关于永恒和声名的哲学思考。这就像一种瘾癖一样,你明白吗?男孩点头。你没法明白这个的,只有写东西的人才知道这个。朗诵些什么吧,卡尔请求道。你真的会听吗?绝对的。
  “声名那诱人银铃之音响彻/ 怦动的心房,而永生不朽的/ 是一种伟大的思
  想,/它值得高尚之人流汗!”很美,听起来很不错。这是克洛普施托克写的。
  对约翰娜来说,这几周里几乎见不着他。
  她跟比尔芬格说:他就是很奇怪,他找不到自己正确的路。
  4 月,他去斯图加特拜访诺伊弗。这是充满兴奋和激动的两天,他第一次与那些“伟人”们有了接触,有可能其中的几个场景他久久地铭记在心,也许它们还在诗句中不断再现,其意义对后来的读者来说不得其解。这是他的记忆,他的经验。但是当我讲述它们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他的激动不安,这便是新鲜之物了,这便是他对自己所抱有的期望了。
  诺伊弗带他到了舒巴特的住所,两年前舒巴特就已经重获自由了。在许多人的催逼之下,卡尔· 欧根公爵把他从霍恩阿斯佩格释放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还给了这个受到创伤的人以大量好处,让他成了剧院院长,甚至还允许他继续写《祖国编年史》,当然这是在受到审查的前提下进行的,并且公爵也知道,舒巴特几乎不敢因为写作而再次威胁到他被仁慈地赠予的自由。
  他们被一个女仆领进了一间用讲究的家具布置好的客厅,看起来,这里压根就没人住,而更像是专门用来供人参观的。现在他就要跟这位激昂的为自由而写作的人见面了,这位受到伏尔泰和厄廷格钦佩的人,这位《公爵的墓穴》和《阿赫维斯》(译者注:阿赫维斯是基督教传说中永远的流浪者)的作者,他尤其喜欢这首诗。他们必须等待较长的时间,舒巴特仿佛被什么事情所缠身。他们不敢坐下,也不相互说话。诺伊弗看着窗户外面,荷尔德林小步地来回走动着。

Ⅰ 友谊(7)
舒巴特这个时候可正有得忙,诺伊弗突然略带讥讽地说。
  那之后过了不久,他出现了,这个男人跟荷尔德林头脑里所想象的不一样。他身体虚胖,脸庞红润而鼓起。他行动起来很笨拙,人们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显然,10年的牢狱生活把他给毁了,而即使现在,他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他的穿着不修边幅,马甲的钮扣也乱扣一气。他身上发出葡萄酒的味道,一个半大的女孩,或许是他的女儿,也几乎在他跨进屋来的同时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大杯红酒和3 个玻璃杯。
  很好,他说,熟络地跟诺伊弗打着招呼,转身面向荷尔德林:这就是那位很有天分的年青人了。
  他漫不经心地挥舞了一下胳膊,招呼着他们坐下,他自己则喘着粗气在一个无靠背的软躺椅上。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说,而荷尔德林却不知道他这么说指的是什么意思,是说折磨他这个臃肿的身体的痛楚,还是年轻人的才能太过分了。
  第一眼看到这个乱了方寸的英雄时,他就打心底里感到恶心,他决定只要有可能便立刻离开,然而,他却仍然坐在他对面,忍受着那双发红、因肿胀的眼睑而几乎像瞎子一般的眼睛的目光,他明白,这是一种极端而蔑视人类强权的牺牲品,死亡已经在他身上打下烙印并被它的刽子手供养着。
  舒巴特举起玻璃杯并喝了一大口便沉默了之后,诺伊弗努力地说一些对斯图
  加特社会的评价,以期打开对话的场面,但只可以听见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他没有理会诺伊弗。他死盯着荷尔德林看了一会,然后说道:整个儿就是一个猪圈,对吧?他们微笑着点点头。应该感到高兴。现在他说标准德语了。我的朋友诺伊弗给您,尊贵的阁下,送了我的几首诗给您检验。你写得不错,年轻人,尊贵的阁下,去掉那些过分的伤感。他本可以向这位老人继续询问关于这些诗的东西,但是老人似乎并没有兴趣
  对此发表意见,他说道:人们应该关注一下法国。是的,他本想这么回答,在那里,人们可以开始考虑关于人的问题。但是舒
  巴特没有等他回答:你读过伏尔泰吗?没有,肯定没有,像他这样的人的作品应该不会进你们学校的课堂。他想背诵,但是第一句话就已经背得混乱不已了,他停了下来。就是这个脑子,我们尊贵的主已经把这个脑子给弄坏了。
  荷尔德林想安慰他,想规劝他,想向他解释说,他们想努力效仿他,他是一个极富启发性的榜样,他和席勒都是。就仿佛谈话在沉默中进行一般,舒巴特亲切地说道:噢,那个席勒,对我来说,他就是一切,他为这个做了很多很多,你至少也读他的东西吗?
  两个人连连点头。
  我不想检验你们两个,这不关我的事。
  他的沉默又使他们感到担忧。他急促地喝酒。
  荷尔德林又把他的酒杯倒满。
  是的,狂饮……
  这是非常好的葡萄酒。
  这是来自乌尔巴赫的,当然是好酒。你父母是干什么的,荷尔德林?他说他第一个父亲已经去世了,第二个也是,他曾是诺尔廷根的市长。现在
  只有他亲爱的母亲为他操心着。人们必须清楚,舒巴特说道,作为诗人而存在需要钱,并且需要很多钱。舒巴特站起身来,没有兴趣再跟他们呆更长时间。虽然还没有到中午,人们
  已经能发觉他的倦怠了。两年前他重获自由了,他还可以活两年。很好,他说,如果一个人写东西的话就很好。但是相信我,所有的废话都被 。 想看书来

Ⅰ 友谊(8)
记下来了。他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向门口走去。我感到很高兴。他们向他鞠躬。再见!保重,孩子。向外走的时候他们碰见一个年轻人,他向诺伊弗招手示意并进去了,看起来
  是舒巴特的一个熟人。诺伊弗问,他有没有认出那个人来。没有。那是施托伊丁。施托伊丁!他不会忘记这张“张扬着”高高的额头的脸,不会忘记整个形象,他应该可
  以像爱一个兄弟一样爱这个人。
  他没有再见舒巴特。他给母亲所讲述的这次会面,“噢,如果能跟这样一位男人成为朋友,那将是何等的喜悦”,又已经被抽象化了,陷入对永恒的幻想之中的儿子炫耀道:
  你看到了,我作为一个诗人而被接受了,被他理解为一个跟他想法相同的人。他的确很伟大,他对诺伊弗说,即使他们夺走了他的一切。
  他没有给他的母亲描述在诺伊弗家的那个夜晚和诺伊弗的母亲。我虚构他,我知道,他更经常去拜访诺伊弗的母亲了,并敬仰她。据说,舒巴特接待过他以后,他便立刻动身前往蒂宾根,没有在诺伊弗家里停留。
  我让他留在斯图加特。
  诺伊弗邀请他到家里过夜。他们可能有整整一个白天要在路上度过,所以他应该带最少量的行囊。当他上午的晚些时候到达诺伊弗家时,他的朋友已经在等他了,像一贯的那么热心,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他只是被简单地介绍给了诺伊弗的母亲。他们将会在晚上见面,到时候还会邀请几位家里的朋友。诺伊弗挽起他
  的胳膊把他带走了。
  诺伊弗的父亲,有着很大影响力的教会监理会秘书,他那时还没有能见到。
  诺伊弗添枝加叶地讲了很多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因为她的缘故,他有时候自称为“佩拉吉德”,并也被神学院的同学们,虽然更多的是以讥讽的口吻,这样称呼。她天生是个佩拉格斯(译者注:佩拉格斯是希腊著名的西红柿品种,此处借指希腊人),出身于一个希腊逃亡者的家族,这个家族早在土耳其的暴力统治之前就已经逃亡了,并在斯图加特定居了下来。
  对舒巴特的拜访使他感到吃力。那之后,他们在一个旅店里吃喝了一些东西,并精疲力竭地坐在那里。就连一向只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的诺伊弗也对舒巴特可怕的虚弱状况感到惊愕不已。
  天已经黑了之后他们才到家。他还来不及到自己的房间里洗脸洗手以及把衣服整理一下,诺伊弗就已经来接他了。他说大家等着他们吃晚饭呢,而父亲不允许在日程安排上有一丁点的延误。荷尔德林对此感到不习惯。
  大家立刻到了饭桌前。“家里的朋友”是两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毫无疑问,他们在斯图加特社会上是很有威望的。他受到了所有人的新奇的揣摩,有可能是诺伊弗在介绍他时有所夸大。他坐在女主人的左手边,他跟诺伊弗的父亲讲了几句话,气氛一直都很僵硬,其他人也没有使谈话变得生动活泼一点。只有诺伊弗几次激动起来,但是都被他父亲多次用目光给制止了。
  他喜欢这个“希腊女人”。她还是女孩的时候一定是很妩媚的,现在她更*、举止也更慢条斯理了。尽管如此,她仍然保持着优雅。当被一次谈话吸引的时候,她那深棕色而浑圆的眼睛能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在领这位女士入座就餐时他就已经考虑过该如何开始这场谈话了。但是这样的一次谈话没有开始,因为诺伊弗夫人即刻便向他询问蒂宾根,问到神学院里的各种情况,问他是怎么看待院长施努雷尔和其他教授的,比如伯克,在这里,人们经常开关于伯克的玩笑,问到路德维希表现怎样,以及她觉得诗人们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她说话时不带一点口音,倒是有一些施瓦本地区的腔调,因此,他便打断了她,问可否原谅他的好奇心,她还会不会说希腊语呢? 。 想看书来

Ⅰ 友谊(9)
那当然了!您想听听吗?她说了几个句子,仿佛预料到了他会提出的异议一般,很快地补充说道:现在您想说,就像路德维希那样,这根本就不是你们所知道的希腊语。
  他点点头,他只听懂了很少的部分。我们可是希腊人啊,她回答道。他请求她讲述一些关于自己遗失的故乡的故事。这时,老诺伊弗庄严地宣告了宴会的结束:我亲爱的太太又一次被我们年轻
  的客人给带入希腊主题了。我建议让他们两个单独呆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因为这些故事对我们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不是吗?但是路德维希却坚持也要听,每当母亲讲关于希腊的时候,他都听不厌,并
  且她不会使他感到无聊。能够引起这两个年轻人的注意使她感到很高兴,快乐使她变得年轻。她繁琐地讲述着,不放过任何细节,从对施瓦本人来说充满异域风情的衣装,
  讲到人们在希腊吃葡萄树叶,这对这里的葡萄农来说是无法想象的,树叶除了给葡萄制造阴凉,便再没有了其它作用;在那里只有男人们会一起跳舞,并且在那里有些人能制造出对这里的人来说是刺耳的音乐的乐器。
  那么关于众神的寺庙呢?他问道。人们到处都可以发现它们,在山上、在树林里、在内陆和海边都有。当她说起在海边的时候,他必须自己想象出海洋的样子,因为他还从未见过,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读了关于哥伦布的事迹,他那无边无际的航行和他到达了一个新大陆。他看见了一个流动的水面,上面有船只,空气像海水一样,还有一道无边无际而温和的地平线。她说:有些东西跟别的地方是一样的,但这样的东西不多,而没有什么地方的光线像我们希腊的光线一样。
  光线?您说的是太阳光?日昼之光,那种明亮。是的,我想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个,但其实也不是这个。我可以想象得到,他轻声地说。真的吗?她回答他道,我想,人们必须看到它才可以,它必须把人们给包围
  起来人们才知道。这是一种人们可以感觉到的光。您说的,就仿佛您曾经到我们那里去过一样,这是您的想象。这是一种比其它的光要更加坚固的光。是的,就像一个实体一样。他用力地点点头,有一种想要去抓住她的手的冲动,然而他却向后靠了靠,
  相互搓着自己的手:一种可以如此自我凝固的光,以至于从中可以凝固出人物
  形象来。诺伊弗说:您看,妈妈,他就是这样,要么情绪高昂,要么暗自悲伤。在舒巴特那里怎么样,她问道,他是否给你们的诗歌出了什么建议呢?他不
  愿意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更想知道她有没有亲身经历过抵抗土耳其人的暴动。她说,1770 年大暴动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自己的国家了,但是她之前就已经
  认识了一些反叛者;他们经常在教区牧师那里碰面。一个如此优秀的民族却在如此长的时间里没有自由。这样的状态不会再持续多久了。并且,不是吗,诺伊弗夫人,他犹豫了一小会后说道,这并不是唯一一个人
  们呼吸不到自由空气的国家。您也属于那些像法国看齐的人吗?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该这样吗?噢,亲爱的荷尔德林硕士,这只会给我们带来无谓的不安而已。但是像您这样的一个希腊人怎么能这么想呢?她站起身来,说该是去加入其他人的时候了,关于希腊,她讲述的也已经够 电子书 分享网站

Ⅰ 友谊(10)
多了,并且,您关于希腊之光所说的那些话,让我感到很激动,荷尔德林先生。那个晚上剩下的时间里他很忧郁,没有跟人说话的心情,诺伊弗责怪他,说他不应该表现得像只天牛一样。
  他说他头疼很剧烈,这一天真的是很漫长的一天。女主人允许他早一些离开了。在楼上的房间里,他没有躺下,坐在窗户前尝试着一些诗句:关于希腊的大
  海和山脉、善良的众神和幽灵,关于这个天生的佩拉格斯看得如此不平衡的自由。
  次日,他比诺伊弗先出门步行上路了,他没法等到上午再出去。他的确脾气古怪,尽管他可能有着很大的天分,诺伊弗太太觉得。有时候人们得任由他胡思乱想,诺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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