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德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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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传-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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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苏黎世,他们在利玛特河和大教堂附近发现了一家很干净整洁的客栈,在里面休整了精神,吃了些东西以后便刻不容缓地动身去找拉瓦特尔了。他们拜访拉瓦特尔时,他50 岁。吸引他们的不只是这位睿智的人类学家的名声,他们知道他与苏黎世地方长官格雷贝尔之间的辩论,并且当他严厉地谴责这个生性暴虐者的不公正时,人们完全站在了他的一边。当然,这件事情发生于他们出生之前,因此早已成为了过去,但是他们却知道这个传说。
  科斯特林就已经给他讲过这个传说了,虽然只是简略和轻描淡写地:那个伟大的拉瓦特尔!并且还是一个布道者,而主要的是,他是《面相术》的作者。
  但是现在他心里也感到惴惴不安。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未与享有如此盛名的人面对面过,并且还是一个被人说成第一眼便能评判别人的人。
  他们所不知道的、我也只能吃力地想象出来的是,这个人和歌德一样,早已经是一件观赏品了,是生命博物馆里的一件展品,并且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每一个拜访的人都要在他的访客本上登记,它记录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他坐在他的书房里接待了他们,说着随时准备好的客套话,这是一些听起来很明智的客套话,但是对他来说早就已经是陈词滥调了,只有在出现一张引起他注意的面相时,他才会变得聚精会神起来。
  一个女仆把他们带到了拉瓦特尔面前。他们挨个儿做了自我介绍,比较不怕生的希勒是第一个。拉瓦特尔跟他们握手,动作很轻,没有任何力量。他矮小而纤细,坐在一张大大的、把他稍稍抬升起来的单人沙发椅里。黑色的衣装,几乎没有扑粉的头发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小便帽。他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就像一张老妪的脸庞那样,让他们感觉像巫婆那般。
  在场的没有任何人记录下了关于这次谈话的任何评价,也很少有与此有联系的言论,他们几乎没有敢提任何问题。
  或许这次拜访的过程是这样的。
  拉瓦特尔用略带虚情假意的声音请这些年轻的先生们入座。科斯特林给他写的推荐信已经在之前由女仆转交了,他没有读这封信,只是朝里瞟了一眼,认出了签名。
  听说你们3 个人都在蒂宾根的神学院里学习,我听说,那里的境况让人感到遗憾。
  我们当然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自由,希勒说。

Ⅳ 瑞士之游(4)
人们必须懂得和各种自由打交道。
  我们会去学习这么做的,在这里,在瑞士联盟我们对此已经有了直接的体验,荷尔德林说。
  拉瓦特尔微笑着说:在我们这里,您会也发现足够多缺点的,诸位难道不看重法国吗?
  3 个人都点头,就像在考试过程中的小学生所表现的那样。
  拉瓦特尔完全面向荷尔德林一个人,沉默地着看他的眼睛,然后拿起信:我的朋友科斯特林过得好吗?
  我不久前才见过他,他的状态极佳。
  我请您代我向他致以最诚挚的问候,也向副主祭克雷姆先生问候。
  荷尔德林对此予以了承诺。
  女仆走进来,对着拉瓦特尔耳语了些什么,递给他一张小纸条。他读了之后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歉说已经又有一个来访者向他通报了,一个来自巴登的将要学习医学的学生。他希望他们不要生他的气,因为他得跟他们道别了。
  他们离开了这所房子。
  当医学系学生伯恩霍尔德走进房间时,拉瓦特尔只是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他熟捻的手势示意他在一张椅子上入座,并继续看他的访客本上3 个蒂宾根人在聊天的空档所登记的情况。他拿了一支羽毛笔,在荷尔德林的名字旁边写了一个“NB”,请注意!他还从没有这么做过,就仿佛这位访客的样子或者他的言谈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特别的注意,而他则想捕捉住这种特殊的东西:他也曾经拜访过我!
  朋友们对此毫不知情,他们感到很压抑,沉默着走向客栈,他们打算傍晚时分再到湖边去散步。第二天,他们又以极好的情绪租船去了文登维尔。
  在蒂宾根时,他们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漫游到四林周湖去,到这个“自由的圣地”去。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没有去见识这个地方,那么这次瑞士之行便失去了其意义。1315年,在那里,瑞士人为自由而战斗,击败了奥地利的利奥波德,在那里,一种历史有了其开端,他们希望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国家去谱写这段历史。
  4 月20 日或者21 日,他们漫游去了艾恩西德尔恩修道院,在那里过了夜之后又停留了一天,他们已经能够不怎么拘束地谈论拜访拉瓦特尔时的印象了,他确实是一位伟大而重要的精神人物,只是被盛名所困而扭曲了而已。
  我不知道,他是否不只是掩饰自己,荷尔德林说。之后希勒立刻回答他道:如果一个人每天都被人当成世界奇观来观看,他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姿态,对吧?
  他们曾在修道院的玫瑰园里坐下了吗?但是4 月里玫瑰应该还没有盛开。他们沿着河岸一直走吗?有可能他们吃过晚饭以后就睡觉了,因为他们想要在前半夜里穿过哈根关口,途经大神山去四林周湖。
  只有这唯一的一次,荷尔德林对一次漫游进行了如此翔实、细致的描述。令人振奋的谈话和朋友们的叫喊像回声一样此起彼伏,当他们走在深夜的山地森林里时,恐惧向他们袭来,他们感觉到了在现实里亲历传说中地方的幸福。他一回到蒂宾根,便立刻写下了《瑞士州》,把它献给了幽默风趣的导游人希勒,这是一段回忆。
  他第一次经历了高山。他已经看到了白雪皑皑的山峰好几天了,现在,它们突然到了他跟前。并且这一切还发生在夜里,月光扭曲了它们的规模。他们知道,在白天的时候他们仔细观察过,哈根山的顶峰上是一块陡峭而类似于金字塔的岩石,神山在半阴影、半月光之中成了一个伟大的太古时代人物: 。。

Ⅳ 瑞士之游(5)
“永恒密林中,阴森可怖凉爽,午夜接纳了我们,/我们将可怕而美妙的山沟攀爬。/夜愈深,山更窄……/ 云堆散去,裹于金属装束,/宛如女巨人的它渐近,那庄严肃穆的米藤。”
  白天时他们到达了施维茨州。从那里出发,他们步行去了湖边,去了那口水井,去了特尔平台和阿尔特多夫。或许他们也让人划船带他们去了屈斯那,等待荷尔德林的是一种理想的风景。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以屏障般的阿尔卑斯山为背景的湖光山色,这符合了他的梦想。在这种镶嵌于一个明朗早晨的美妙境界之中,山里的一个民族通过努力而赢得自由:“你们这些自由之父!/ 神圣之群!现在我们向下看,向下看,满心里,/是曾有过最大胆的承诺,是甜蜜的欢欣鼓舞,/ 曾经向身着男孩装的我赐予……”
  这次旅行变成了一次徒步朝圣。无疑,希勒昂扬的激情推动了他们前进。他们相互讲述儿时听说和读到过的故事。
  我自问,他们是否跟当地人有过足够多的谈话,是否向他们打听,他们是怎么利用他们的自由,这种自由在日常生活中是什么模样。恐怕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让他们所有的印象感觉感染了所有的一切人和事。所经历的这些只有在他的记忆中才变成了他所期待的那样,在颂歌式的称呼当中,现实变成了理想。没有汗水,没有恐惧、没有磨破的鞋、没有任何关于朋友间争吵的描述。他对糟糕的投宿、欺诈的旅馆老板以及其他令人不快的旅行经历只字未提。
  荷尔德林期盼着在回家的路上再次见到“年轻的多瑙河”。在蒂宾根他做了短暂的停留,然后继续步行着去诺尔廷根。
  母亲为能够“完好无损”地拥抱他而感到非常高兴。
  在瑞士我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所有的地方都有坏人,瑞士也有。
  他讲述着,卡尔和里克仔细听着他的讲述,时不时发出惊奇地大叫打断他的讲述。
  有那么高的山吗?
  这不可能是真的。
  我所看到的还远远不是最高的山。
  科斯特林和克雷姆通知说晚上会来访,连海恩祖母也决定打破她的习惯跟他们在一起多呆“一个小时”,而约翰娜则从戈克的酒窖里拿出一瓶最好的酒来。
  他已经开始到处游历了,这孩子,祖母说。
  对科斯特林来说,他还一直是那个12 岁的拉丁学校的学生。他们还没在桌子旁边坐稳了,他就考问起“那个弗里茨”来。
  现在讲讲拉瓦特尔吧。
  约翰娜也知道这个名字,她的弗里茨受到了这个伟大的男人的接见,这使她感到无比骄傲。他——他要开始讲述的时候,发现没什么可讲的,并且他必须得重现那种奇怪的使人感到气馁的气氛——他……他说不出来。是的,拉瓦特尔是个神奇的人,他永远也不会忘了他。人们几乎没怎么聊天。他问起过科斯特林,也问到了克雷姆,说到他们时,他非常地真诚。
  怎么真诚?
  具体怎么样他就不知道了,他说他也记不清他们当时都谈了些什么了。可能拉瓦特尔被人拜访和观看的次数太多了,因此他没有多大的兴趣从他封闭的自我中走出来。
  然后他讲述了在四林周湖的漫游经历。他讲地热情似火,为此喝了不少酒,以至于最后真的醉了,而被允许一直在旁边倾听的卡尔必须把哥哥搀进房间里。
  你已经是位诗人了,弗里茨,他跟他道晚安的时候说道。
  我知道。
   。。

Ⅴ 革命(1)
场面变得激烈起来,其他人登场了,之前,他很少关注这些人,在他看来,他们的思想都还不成熟,而现在,他们以勇气和盘算好了的反抗说服了他。“法兰克人”的理念蔓延开来,革命抵达了神学院。散布谣言的人来自外界,是几个来自蒙佩迦的神学院大学生。直到拿破仑把蒙佩迦收回去,它一直是巴登符腾堡的一块飞地(译者注:飞地是他国境内的本国领土),蒙特贝利亚尔是公爵领地中的一块,并且那里最听话乖巧的人也可以上这位好心的君主所支助的高等学校,但他们已经不再那么乖巧听话了。
  这些神学院的学生们想去哪里、为谁而行动,这还是个问题。在学校里,他们饱尝了各式各样的不自由,有时候,他们也试图反抗。人们对他们施加的完全是一种很微妙的压力,老师们懂得该如何做好他们的本职工作。学生们当中聪明伶俐一点的——因为不少人顺从了、适应了,他们心甘情愿地任由自己为了将来能过上那种服侍人的生活而被扭曲致残——则崇拜像舒巴特或席勒这样的男人,这样进行惊天动地反抗的偶像。渐渐的,在各神学院里被禁止阅读任何“错误”文本的他们受到了启蒙者、苦思冥想者和空想的社会改良者的影响。他们开始思考,他们跟着卢梭、伏尔泰、康德、斯宾诺沙和莱布尼茨进行思考,席勒、舒巴特对专制君主的诅咒有了支持者。这并不是说,他们所有的人就立刻成为了坚定的共和主义者——他们是在君主制下成长起来的,就像他们的父母一样,他们不可能想象其它的可能性。因此,瑞士也成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例子。尽管他们为争取自由而斗争,但是他们却要为受俸神职辩护,为那些他们从大众当中挑选出来的特权辩护,因为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来自富裕的、并且不少人来自直接受到君主支助的家庭,在这样的家庭里,练习得当的举止曾是每天的必修课程。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种种不自由和压抑,但是却不能把这些与其它社会等级的不自由和压抑相比较。他们虽然知道,人们在受苦,虽然他们在每天的日常交往中了解手工业者、农民和日工资者的生活条件,但是对这些人的恐惧和希望他们却一无所知。社会等级界限已经形成了,即使是在骚乱中,人们也不会越过这条界限。虽然他们也为普遍的*、自由而斗争,但是这却首先是他们的革命。多年以来,直到拿破仑战争给人震惊,这些反叛的、持反对意见的人的出身几乎没有改变。神学家、律师、文学家和少数的政府官员,例如路德维希斯堡市的市长巴茨、洪堡的内廷参事辛克莱、政府主管泽肯多夫。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达成各种一致的圈子,因为他们受到过教育和训练。
  直到令人伤心地搬进蒂宾根塔楼为止,荷尔德林都被这样的一个圈子所包围着。许多的谈话都围绕一个主题重复展开,他压根就不需要参与这样的谈话。
  他又一次告别了一个人生阶段。这回他没有向疏远伊曼纽尔那样与朋友们疏远,而是玛格瑙提前离开了神学院,诺伊弗则将在那之后的两个月内接任斯图加特一家孤儿院的助理牧师一职。高级市政官员同盟解散了,而他们为自己定下的各项传统,他们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去对待了,没有人再往同盟手册里填写诗作,也没有人再写报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Ⅴ 革命(2)
玛格瑙搬出去前的好些天,朋友们就已经为庆祝活动而准备着了。首先是要搞到一瓶很像样的葡萄酒。傍晚时分,整整一打大学生聚集在诺伊弗和玛格瑙的宿舍里,或多或少都算是朋友,其中一个人已经事先说了自己来摆设餐桌,所以,当他们喧闹着走进房间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已经可以在“兄弟餐”的桌旁入座了。作为这一圈朋友核心的3 个高级市政官员挨在一起坐下了,玛格瑙坐在诺伊弗和荷尔德林之间,因为伤感,他们无法进行顺畅而有关联的谈话。
  我让诺伊弗站起身来,手里端着酒杯,因为我无法想象荷尔德林扮演这个角色会是什么样子,他把左手放在玛格瑙的肩膀上,然后开始说:
  兄弟们!有一个人要从我们的友谊同盟中逃跑了,玛格瑙就要告别了。8周以后,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要走了。你们感到忧伤了吗?噢,是的。我们怀念的不是这个地方,这个修道院,而是一个同盟,它助我们渡过了最冷最黑的困境。如果我们的心在一起,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又算什么?什么也不是!而现在,当自由幽灵甚至在这样的高墙之后也蠢蠢欲动的时候,我们要离开这所学校了。本该如此,但是,对还留在这里的,亲爱的荷尔德,我们保证一定在心里想念你,并经常来拜访你。没有什么能够拆散这个同盟!冉冉升起的晨光,神赐的自由会将我们一并引入到一个人性的社会,这个社会将把我们的所受的苦难和折磨当成晦
  暗的历史来讲述。
  在场的人都感到很惊讶。到目前为止,诺伊弗在关于革命的争论之中一直表现得很保守,小心翼翼,带着对他前程的担忧。虽然在场的没有教授或者助理教师,但是这些让人始料未及的言论迟早会流传开的。
  荷尔德林微笑着抬头望着他。
  诺伊弗说:对荷尔德来说,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并且,他开始背诵克洛普施托克的颂歌《这个新世纪》,仿佛他以此可以解释他所做的结论一样。他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背诵,举起酒杯,喊道:让我们为友谊驻足!并拥抱此刻也像其他人一样站起身来的玛格瑙:再见了亲爱的玛格瑙!他们喝酒,玛格瑙开始唱道:
  “我们忧伤对望,/ 将酒杯忘一旁!/ 每个人都垂下眼帘,/ 而高昂欢乐之歌/ 如今不再唱响。”早已到了深夜,“那是一个月光朗朗的夜晚,当我离开蒂宾根时……我们告别了,在修道院的门口处我们再一次拥抱,嘴里唱着克洛普施托克高昂的‘自由是耳朵边唱响的银铃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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