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德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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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传-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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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称这封信孩子气。它并不孩子气,它的作者懂得如何表现自己,他在白日的重负之下呻吟,但他当然也懂得如何去忍受这样的重负并已经懂得如何充分发挥它们的意义:他必须写并且也愿意写的这许多的诗歌,他是一位比其他人优秀的人。不要忘了,他15 岁,他能够安排自己的人生。为兄弟姐妹们准备礼物的负担他撂给了妈妈,但是据说,他让妈妈把这些这些礼物算到他的“账户”上(从类似于此的小事情可以看出,他的经济状况有着怎样的保障,整个一生来说,他完全是一位富有者,不用担心什么困境的出现——因为他有钱,所以用起钱来,他觉得理所当然)并以一种虔诚的精神和绝非浅薄的“乖巧”给了他所喜爱的海恩外祖母以非常好的印象。这封信是经过斟酌后想出来的,尽管它听起来似乎是即兴之作。在这封信里,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先生。
  尽管如此,他把自己隐藏起来,让自己显得自卑。许多的义务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让自己能够顺利完成它们。他真的努力,这与他所熟悉的练习相符:孩子,你必须得学习,为了你以后能成才。
  他所提到的那个他将在施洗约翰节,也就是12 月27 日要发表的“讲话”将
  会成为一次布道。节日期间,母亲和兄弟姐妹一起,即卡尔和里克来这里看他了
  吗?他事先在他们面前练习了这次布道吗?如果他们来了的话,一定是这样的。
  他们知道他是怎么做报告的,他非常乐意做演讲,情绪很高涨。这会使人们喜欢的,
  约翰娜说。或者她说:你做得很好,我们的主为你感到高兴。她所听到的使她感
  到熟悉,那是伟大的虔诚主义者本格尔和厄廷尔,那是他们的语词世界。
  在这个寄宿学生们为之准备的崇高节日之前和之后都有演出,总的来说,这
  些人们都已经无法再想象了,但是这确实有过的。只有极少数的证据证明了这些
  教育者的低素质,更经常的是沉默和阿谀逢迎。按照其天赋管理着邓肯多尔夫的
  修道院院长约翰· 雅各布· 埃尔贝是那种甘愿俯身去舔净上司脚趾头的人,并且
  他又在权衡利弊后让比自己弱势者跟自己干一样的勾当。他曾经一定是个暴虐狂,
  逐渐地堕落和腐化了。1778年,当卡尔斯学校这所“公爵军事学院”庆祝其建
  校8 周年时,他在侯爵面前谄媚个不休,使尽了奴仆讨好主人所有的计谋。他显
  摆着自己的寄宿生们,花言巧语地表现自己,就宛如一位世俗和天庭里主的奴隶
  所表现的那样:“我们目睹了您独一无二的仁慈以及正义:您杰出的专注和耐心、
  您不同寻常的智慧,以及学识……”如果谈到对学生的侮辱,谈到使父亲们和母
  亲们明白,他们的孩子们还缺乏天分,这种看似令人垂涎的语言也可以变得尖酸
  刻薄。因为根据鲁道夫· 玛格瑙的说法,毕竟曾经有一个牧师是通过“替修道院
  院长从头到脚更衣”才得到他的第一名的。吝啬贪婪、阴险狡诈、卑鄙下流和不
  知羞耻曾是他性格的主要特点。他经常突然冲进宿舍大骂,即使在没什么可以责
  骂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为了吓唬这些学生们。如果让他撞见寄宿学生们正在下 。。

Ⅲ 邓肯多尔夫(9)
象棋或者玩多米诺骨牌,他们必须通过创作一首彩虹那么长的请求原谅之歌,这
  样才能得到宽恕。如果这样一位受折磨的男孩的父亲为其子辩护,那么就只有通
  过金钱才能得到宽恕了。据说此外他还曾有一大乐趣,便是在学生们面前讥讽他
  们的父母。他对一位其母亲守寡之后又再婚的人称,她是一个“*”。
  荷尔德林对他只字未提。
  当然,他间接提到过。而在那里,他更像是在模仿修道院院长对于强大者,“对于老师们”的感谢,他们像君主侯爵一样,“应该被冠以声望和名誉”:“而对
  你们来说什么是最美丽的桂冠呢?/ 为教会和国家的安康,/ 你们一生不懈操劳。
  那么好吧,让上天奖励予你们,/永远的安康。”
  传统引导着这个15 岁孩子的笔端,他没有学会其它的。他还能压抑住怒气,
  不会从结实而过分强大的权力者面前逃逸。母亲的叮嘱,好好学习,让他变得小
  心翼翼。
  圣诞节前的日子里,他们经常唱歌。由于要阅读(耶稣)诞生的故事和卢卡
  斯的文章,他们很长时间以来就不需要看圣经了,他们已经把它烂熟于心。包裹
  被送来了,每次,大家都焦急不安地观察着信使的到来,谁寄来的包裹?寄给谁
  的?大家也越来越频繁地穿过庭院去厨房了,这原本是受到禁止的,因为在那里,“糖果饼干”,也就是圣诞节烤饼干被塞进烤炉,一批接着一批,香气使人陶醉,让人想到了家。但是寒冷却使得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事情可做,由于他们所穿的超过两倍、三倍的贴身衣服,他们的法袍高高隆起。
  他应该曾经坐在他的宿舍,读着本格尔的布道演说,手指间捻着鸡毛笔,窗
  前是被白雪覆盖的树木:对年轻诗人来说,这是一种田园般的静谧。偶尔,霜冻
  使他颤抖。之后他便把衣服裹得更紧了,并不停地搓着手。他最亲密的朋友比尔
  芬格时不时地来看他一眼,有时候走进来,坐在床边。他们谈论着老师和同学,
  谈论在家的生活以及不久之后便要去的毛尔布隆,他们希望那里能够舒服一点。
  或者荷尔德林朗诵一首自己的诗歌,或许是关于夜的诗篇,满是学来的图像和训
  练而成的虔诚:“如此静候中,孤单地成了恶习的奴役,/ 雷鸣般的吼声鞭笞良知,
  / 极度恐惧使其在柔软的营地翻滚,/那里,狂喜向自己扬起了鞭子。”
  诗的结尾突然而毫不隐晦地所要表达的东西,常常使孩子们陷入困境。对
  老师、对他们的讥讽和随之而来的惩罚的恐惧,对同学的不信任——然而却一
  再面临着夜里迅速掠过走廊、面临着像年幼的动物一般相互钻进对方的被窝取
  暖的诱惑。自然而富于创造性的举措在教育者们的威胁中成了咒骂,而在这些
  教育者当中,又会有这样的或那样的一两个,他们暗暗地把他们的黑手伸向男
  孩们。这是一个怎样的句子:“在那里,狂喜向自己扬起了鞭子”——喜悦与
  惩罚集为一体。但是他只是稚气地从当时的环境出发写出了这样的句子,比尔
  芬格也是这样理解的。
  现在,他尝试着用言语去表达耶稣的诞生,亦即福音,并指望着获得他人的
  帮助。仔细听着,克里斯蒂安,他问比尔芬格说,你觉得这个这样好吗?
  “……噢!最亲爱的倾听者们!难道我们当中该有人如此身陷于原罪的泥塘

Ⅲ 邓肯多尔夫(10)
之中,以至于一种深切的感激和喜悦之情无法在他身上苏醒吗?尤其是在这个真
  实的时代,在17 个世纪之间那伟大的一天出现了,那一天给人类带来了救世主。不!我们要让尘世之物成为过往,并且要全身心享受充满救赎的耶稣基督的诞生。每一个小时都要奉献给他,每一个小时都应该充满最愉快的感激和赞美之情,并且此时也该是你——永恒的耶稣基督——的神圣之日。首先,让我们祈求主的恩赐,我们祈祷吧。”
  然后他们跟他一起祈祷。
  他说话时,记忆里充斥着类似于此的句子,母亲也懂得充分利用它们。而所有处于这些词语世界之外的东西,所有陌生的、可能还带着诱惑性的东西,人们会时不时梦见这些东西,并且他们还能使人变得燥热,所有这些冒险般仍未有可对其进行表达的语言的东西,所有这一切都被归结为原罪这个概念之下,人们可以迅速地把许多词语归结于这个范畴之中,比如烂泥、狂喜、幽暗、邪恶、身体。
  他们仔细倾听着他,头一次。他们赞赏了他,说他讲得十分漂亮并且极富启发性。母亲一定是很自豪了,里克和卡尔也是。
  他并不希望自己从所有这些之中抽身而出。但是他已经想过一些词语、句子,它们使得他脱离了所学的狭隘,几个朋友知道这一点。“某一种对更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样也对我们内心的幸福感产生了很强大的影响。”这么说的时候,他想的是些什么呢?这是一个虔信主义男孩的憧憬吗?他所理解的“内心的幸福感”是什么?在此,他也只是抄写吗?
  1786 年的秋季假期里,就在搬去毛尔布隆修道院之前不久,他和比尔芬格,他的“交心朋友”,一起漫游到了乌拉赫山谷。“那里是恩赐所在的小屋/ 朋友!你也认识这小屋”:一道献给孩子们的风景,献给那些想要梦想过去的孩子们。幽深山谷里的城市宛如从旧的连环画之中剪裁出来一般,它的上空高高地悬着城堡的废墟和岩石的壁垒,一些畸形的树木在其上向上攀爬,岩石之中的洞穴有它们的历史,人们在其中找到了熊的尸骨、在来回的路上的瀑布,这是一段充满激情的自然。这首诗比以往任何一首都要显得摇摆不定。他描写了一种爆发的情感,那种与朋友分享自由时候的安逸和舒适。他们穿过森林,途径阡陌,穿越了梅青根、恩宁根。他们在酒馆里休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葡萄酒。聊天时,他们不用担心有其他人听到,他们聊碰见过的女孩,他们曾与之腼腆地有过简短的谈话,也曾有过关于她们的各种完全属于粗俗的幻想,但是在诗歌和回忆中,这一切又都被理想化了:“……寂静,只有美德/ 与友谊知晓,美好在那里徜徉。/亲爱的女孩,永远锃亮/ 是你那天堂般美妙的眼窗。”
  如此共同之处,如此奔向不甚熟悉之物——他在对它们的呼唤中使自己熟悉了它们——的逃逸,是他终其一生所要寻找的。10月18 日,他们搬到了毛尔布隆。过了邓肯多尔夫和埃尔伯之后,他们松了口气。在写关于老师的诗里,他进行了回忆,假装带着一种恭敬,一种对现实的顺从。
  在母亲的现金支出帐本上记录的却是另一种情况。“送进修道院时”暗中给修道院院长先生塞了11 古尔登,两位教授先生每人各10 古尔登,教师助手1 古尔登,厨师长48 十字币——记录一直这样延续下去,到了在邓肯多尔夫呆的最后,她在数目一栏写道:“在邓肯多尔夫的花销共计140 古尔登44 十字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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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第二个故事(1)
比尔芬格和芬格说服了他在晚间做完祷告后悄悄地离开修道院,跟他们一起到村里去,到“阳光中”去。那里有比吝啬的修道院院长提供的酸葡萄酒更好的葡萄酒,并且还有女孩,她们对神学院的学生都非常之感兴趣。
  比尔芬格对那里很熟。
  他说,没有人能够逮住他们。邓克勒会像往常那样打开走廊上的一扇窗户,然后他们便可以不为人察觉地溜回去。不,荷尔德林说自己对这样的冒险没有兴趣。
  比尔芬格说这根本算不上冒险,因为他们已经成功尝试过好多次了。荷尔德林说,如果他加入的话,这次出去肯定要失败的。不要扫兴嘛,荷尔德。走吧。别扫兴嘛。他说自己不久前才受了惩罚。因为那个啊!那根本就算不上惩罚,不就是不允许你喝那葡萄酒嘛!
  “因为在唱诗祷告时闲逛到厨房里去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当时肯定心里很乱。来啊,荷尔德,大家一起开心嘛。他们说服他,他让步了;毕竟那是他的朋友们。他们迅速地冲向田野里,猫着腰跑了一阵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直起
  腰来,走回到路上去,之后开始扯开嗓子唱歌,而不是大喊。他们因为逃离了监控而高兴地大吼。而由于天真而经常显得有些冒失的芬格这次说出了其他两个朋
  友心里所想的:再也不要回神学院了。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比尔芬格说。他在“阳光中”感到十分无聊。虽然葡萄酒的味道确实好很多,但是女孩们
  的影子却一丁点也看不着,只有一个干瘪的女商贩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就快要睡着了。一些农民喧嚷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男孩们。
  现在我要喝个烂醉,他们两个中的一个说到。他以后还能很清楚地回忆起这些,因为这种爆发道出了他们当时的悲惨境地。他们喝了很多酒,不时爆发出一阵莫名的大笑。他们只是为了谈话而谈话,他们在人们面前耍宝,而人们对他们视而不见,对这三个从修道院学校里逃出来的男孩视而不见。比尔芬格坚持要为他们付账,因为他不在乎这些,他的父亲非常的阔绰,此外,这个主意也是他提出的。
  你不喜欢吗?他们俩在回家的路上时问道。弗里茨,你总也不肯从你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不,这样做不适合我,我做不到。他们不再喧闹了,深深地呼吸着,并且注意到,他们的脚步变得不再稳当。
  他们相互挽着胳膊,仿佛组成了一道严密的阵线,弯腰向前迎着一股想象之中的
  风暴走着,或者迎着一种恐惧,他们离学校越近,这种恐惧就越使他们感到压抑。但愿邓肯勒没忘记把窗户打开。到那时为止,他一直都信守诺言。他们就这样说着话相互鼓气。他任凭自己被他们拽着前进,恐惧让他变得无
  所谓了,并且他觉得这个夜晚一定将要以一个不幸而告终了。弗里茨,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嘛。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了木匠家的窗户了,他还在干活。再过15 分钟就要查房了。时间还足够。这回我们又得回到田野里去了。比尔芬格给他们打头阵,因为夜行者们已经
  开创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了。他们在庭院里寻找着影子,但这时一条狗开始狂吠,
  把其他人给吵醒了。这对我们来说正合适。然后他们必须斜穿草坪跑过去,从榆树那漆黑的树叶所形成的拱形底下穿过
  去,然后比尔芬格推了推窗户。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Ⅳ 第二个故事(2)
他早已料到窗户是锁着的。这是我的命运,他耳语道,我早就跟你们说了。
  芬格第一个发现了提灯,它闪烁着,命令似的示意他们向大门走去:上帝啊,是那个老鬼,他一直等着我们呢。
  比尔芬格喊道:你们快来,我们逃吧。
  他对向自己袭来的那股冷静感到惊奇:这么做没有意义。
  他们先后向大门走去,他走在最后(这样的悔过以及恐惧之路每个人在儿童时代都曾经走过,它们在以后的记忆和梦境里不断重复出现,就像成人世界这道受着从未表达出来的权威之威胁而建立起来的壁垒所形成的过程那样。对我来说,跟他一起走这段路,一起感受这种麻痹、这种对潜伏等待的强势的供奉并不困难。此时于同伴们没有了任何联系,每个人都麻木无表情地退守到自己的内心:在那里,在前面的是伟大的咒骂者、体罚者,他拥有一切处置权,他可以随意审判。这样的状况下,图像固定形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突出起来,它们获得了一种荒唐却无法消解的意义:比如,他看着那石刻的大门边饰,看到了它们被提灯的灯光所临摹出来的不对称的造型)。
  啊,是比尔芬格,我早就料到了。
  就仿佛修道院院长不是事先就知道了一样,就仿佛他那些助手们不是早就把开溜者的名单给他了一样。他所看中的是效应,他注重这样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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