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德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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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传-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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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比尔芬格,我早就料到了。
  就仿佛修道院院长不是事先就知道了一样,就仿佛他那些助手们不是早就把开溜者的名单给他了一样。他所看中的是效应,他注重这样的把戏。
  走近点,我的寄宿生先生们。不然的话你们还会张开你们那爱插嘴的臭嘴。好了,小家伙们。他把提灯放在一个石制的基座上,手靠在背后,手里藏着那根棍杖。他们见识过这根棍杖,拿着它使他感到有把握,它经常成为一种精心算计过的、让他极为享受的怒气的工具。
  每个人都试图消失在另一个后面,试图成为他人的影子。比尔芬格鼓起勇气第一个迈出了向前的几步,站定在修道院院长前面。当然,他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知道,每个词,哪怕是最低声下气的请求原谅,也都只会延长那可想而知的空谈阔论。
  你们怎么了,芬格和荷尔德林· 芬格站到了比尔芬格旁边,而比尔芬格则悄悄地伸手去拽荷尔德林,他抓住荷尔德林的胳膊,把朋友轻轻地拉到自己身边。
  我这么看着你们的时候,觉得你们真是英雄,英雄啊。但是你们也别有用心,你们并不傻,而是诡计多端。你们脚发痒了,想跟老鼠一样溜出洞去,梦想着去找女孩又不敢去,你们暗地里摇摇你们的东西也就够了——噢,这些事情我还不知道!但是你们却如此欺骗亲爱的父母们,如果还有父母的话,欺骗他们说你们
  是如何像勇士一样努力,如何履行着自己的义务,听从老师的教导并爱戴他们,欺骗他们说自己没有任何错误的思想,最多也只是犯下无辜的过失而已。对你们这些明白人,这些灌坏了的家伙,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哈,比尔芬格,你说呢?
  比尔芬格没什么想法,他避开修道院院长的目光,看着门里的窥视口。
  没话说,一个字也没有?那么你呢,芬格,没有什么悔过的话,没想明白吗?等着,小家伙们,我得好好教训你们一番。你有什么想法,荷尔德林?你是被这两个家伙给硬拽了去的,对吧?你也哑巴了,不会说话了?
  他本该像其他两个人一样保持沉默,但是他却试图寻找一个解释,以使得自己能够摆脱这样的场景——不用挨打,不用靠近,也不用受惩罚。他说,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欠考虑。比尔芬格用手抓住他的前臂,什么也别说。
  绝不应该就此惩罚他们避静。
  埃尔伯的讥讽便是他的答复:这个傻瓜说,不应该因此而惩罚他们避静。不会的,不会让你们避静的。就好像他不是经常避静一样。就这么飞快地从一扇窗户钻出去并且钻到附近姑娘们的短裙底下去了。小心我把你给打残了。
  他把他们“请”进了屋,自己则站在门口,以让他们必须跟他擦身而过,看到他们害怕挨打而躬着身子时,他情不自禁地偷乐。
  可怜虫!站住!他喊道。别再往前走了!我看得清你们了。他把他们聚集在冒着黑烟的油灯底下。过来,比尔芬格,掀起你的制服,把你的长裤脱下来,好了之后光着屁股给我躺着。还是你想尝试一点别的方法?你没什么想法,我想是这样。你觉得打10 下够,还是15 下啊?又没想法。那么打15 下,你觉得呢?
  一直到这时都一直拉着荷尔德林手的比尔芬格放开了他,像他被命令的那样把裤子脱下来后,把法袍掀到了屁股以上,弯着腰,把自己的屁股伸向修道院院长。他眉毛都没动一下就让院长啪啪地打了15 下,每一下都留下了一道波浪形的鞭痕。芬格被打了14 下,比他少1 下。荷尔德林已经把裤子脱到了膝盖以上,制服也已经掀高了,但是修道院院长却放下了棍杖,冷笑道,鉴于寄宿生荷尔德林的健康状况不佳,要饶他不打,却要把这种丑事尽可能详尽地告诉他的母亲。因为埃尔伯知道,对这个不想让这个忧心忡忡的女人知道这一切的男孩来说,这是一个比挨揍还要卑鄙得多的惩罚。修道院院长期盼着他因此而提出异议,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异议。荷尔德林死死地盯着他看,仿佛因为过分的惊吓而哑巴了一般,过了一会,他低下了头。
  我这么做,对你来说没关系喽,埃尔伯问道。
  修道院院长把男孩们解散了。他们提起裤子,鞠了躬,踮起脚尖悄悄地走了。
  你疯了,比尔芬格说,他会瞎编一气告诉你母亲的。我知道,他说。那你怎么什么也不说,芬格问道。我不知道,他说,真的不知道,我从未生过病。我也注意到了,比尔芬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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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 毛尔布隆(1)
我虚构一些曾经存在过的人物,我为一场化装电影编写剧本,我早已熟悉这部电影。读过他的书信和诗歌后,我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到它的剧情当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写定了:1786年10 月18 日,他毕业而进了毛尔布隆修道院。我可以列举出跟他同一年级的人的名单,我可以说出他们都有些什么期望。还有,他们最后都怎么样了(大部分都成了糟糕的乡村牧师)。我很勤奋地研究,场景被照射得通亮。如果我有兴致的话,还可以使一群龙套角色躁动起来,把一切都组织安排成色彩斑斓的图像:仪式性严守礼节的进进出出,高层人物到访时的夹道欢迎。舞台背景尚存在:邓肯多尔夫和毛尔布隆。毫无疑问,人们必须把这样的或者那样的一扇更新了的窗户、这扇过于现代化的门、一些电视天线遮盖起来。并且也很难拍摄出原有的语言环境,因为可以听见汽车声,并且偶尔还有一架喷气式飞机从古旧的建筑上空呼啸而过;然而在寂静的片刻,当汽车流碰巧在近处的街上中断,也没有飞机途经时,人们听到了鸟的歌唱,井里的流水以及,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喊。或许曾经便是如此。不,曾经也不是这样。他所听到的世界跟我的不一样,他的世界更加轻柔,有着不一样的背景声音。
  我知道,两周以后他将认识露易丝· 那斯特,他的初恋。我阅读了他们俩的通信,并且露易丝在其中被多番描述。我为什么对这个故事感到害怕呢?我一再着手寻找到他。我想要使他像我所杜撰的一个人物那样行动,我不敢,我不敢这么做,这违背了自己所写的东西。有时我会梦见他,但是梦见的却似乎是一个由另一个人扮演的人。醒来之后想到他,我为自己所熟悉的只是一个会动的复制品而感到恼怒。
  我读传记:“他坐下了,并说道”,我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传记作者要让这位早已作古的寄宿生坐下,当他在传记作家的意愿之下必须说:“我亲爱的康斯坦策,后天我们就要去萨尔茨堡了。”显然,传记作家给自己设立了一个舞台,而他的各个人物都要像对话趣剧里的人物那样在这上面表演。我突然想起,那时候,人们必须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我想起,如果我也让他坐下,之后我不会想到,他也会像我一样坐着。这样一琢磨让他离我又更近了。
  现在是1975 年7 月28 日,我在写关于1786 年10 月18 日的事情。我坐在我的书房里,通向花园的门敞开着,我旁边放着一些毛尔布隆的照片,我回忆着参观那里的情景。第一次,是在我14 岁或者是15 岁时,跟我的班级一起到了毛尔布隆。我读了黑塞的《轮下》,我也成功地使得这个故事在我眼前展现。我的想象有些太夸张了,以至于我希望我的老师和同学们也能看到我所看到的场景:那个敏感、被求知的癖好渐渐消耗待尽的汉斯· 吉本哈特独自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走在修道院内有拱顶的十字形回廊里,然后,在一幅静止的图像上,在井边的小教堂里,他坐到我和荷尔德林中间,使我记忆里的其它故事得以复活。
  写一本日记的话是不是更加有意义呢?记录下与荷尔德林的日常交往?以及来自日常生活却不仅仅是日常生活的事? 阅读他写给施特拉和露易丝的诗时,我想到了与一个朋友关于葡萄牙事件、关于那些执政的上将们的谈话。我回忆起,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昨天看到的一个文本,一本关于策尔达的书,美国作家斯科特· 菲茨杰拉德那骄奢淫逸的原本也是作家的妻子,一个南国美人,她曾成为20年代早期的偶像,这些是一种奇特的不同信息的混合物,一些模糊的情绪的混合物。但是,当我写关于他的那些日子时,我不是要把这些省去,因为它已经成为过去了吗?还有一些或许也会被省去,比如,他跟与他一起获得学位的同学谈论起他的父亲,他那已经不再受到侯爵的恩宠的父亲,两个男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希望统治者变成魔鬼,然后又突然不做声了,因为他们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或者,他想起克洛普施托克的诗句;或者,当他们被领进宿舍和各个房间时,他突然想到他在诺尔廷根的房间,想起母亲的一个奇怪的习惯:不论什么时候她跨过门槛进他的房间时,她总会把右肩推向前,就仿佛害怕碰见什么阻力一样。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Ⅴ 毛尔布隆(2)
我尝试着去探究这种已经消逝了的现实。
  在埃尔伯的命令下,这些男孩们受尽了劳役之苦和虚假谦卑的折磨,他们希望毛尔布隆的情况会有所改变,他们梦想着能得到更多的自由,只是多一点点,希望有使人喜爱的老师和一位开明的修道院院长。荷尔德林之后的好友玛格瑙比他早两年进这所学校。玛格瑙回忆起来的时候还谈到父母们把自己的寄宿生送到那里时的各种忧虑的“预感”(像去邓肯多尔夫那样,母亲应该也送他去毛尔布
  隆了。他那时已经比较有安全感了,不再总是靠在她的身旁,而是跟朋友们呆在
  一起。老人们显得比我们还激动。当母亲偶尔跟修道院院长和教授中的一位谈话
  时,这应该没有使他感到忧虑。在他的学位授予之中,他像往常一样排名第6,
  他在毛尔布隆也将保持这个位置。有可能他曾安慰过母亲:你别为这些事情烦心
  了!然而,她的关怀无微不至,她想为他铺平所有的道路。你应该得到很好的照顾,
  弗里茨)。
  玛格瑙的修道院院长还继续当了一年的“老睡虫”施米德林,他“已经非常
  之老,并且也对年轻而易怒的人太宽宏大量了”。据说,夜里参观旅行是家常便饭,“市民们一直以来都习惯于向大学生们伸手,后者的金钱可以克服所有的阻碍”,
  并且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十年之后,玛格瑙回忆的时候这样写道,那时他自己已
  经成了卫道士,试着从自己的记忆里把所有的挑战、娱乐活动和男孩们的兴趣爱
  好驱赶出去。
  施米德林,这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死了。继任的是魏因莱德,公爵对
  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很显然,刚开始的几个月里他动作很大,惩罚恶作剧者,
  禁止那些用父母的金钱在村里和修道院之间建立起来的联系,很注重少用葡萄酒,
  然而,年轻人的恶意捣乱行为和已经在施米德林手下工作时间长了的迈耶和希勒
  教授的漫不经心却更加坚毅。
  在毛尔布隆,他的图像变得更清晰了。他不再是那个几乎没话可说并且谦卑
  恭顺的孩子了,他不再是那个一再退回到自己那过于强大的家庭所形成的阴影地,
  受到保护、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孩子,而是头一次学会了自己独立行事,他骄傲地
  占领无人到达的领域,并也能够再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这个可以当成故事来讲述。他写信给母亲:“我的头发现在处于最美的形状。
  现在我又有了卷发了。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您喜欢啊!”事实上,他的发型十分
  规矩,一直垂到太阳穴的卷发使整张脸显得柔情脉脉。他或许就是这样讨得了母
  亲的喜爱,还略显稚气并且有礼貌,正如她所愿。他想一直保持这样,他顺从地
  按她为自己设想的图像发展着,出于对母亲的喜爱,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让他感到
  舒服,但这绝不是他算计好了的。
  他到毛尔布隆还不到两周,他周围的一切就都已经在发生变化了。男孩们受
  到了要给自己赢得新环境的锻炼。他们必须适应这里的老师,每天的日程与在邓
  肯多尔夫的日程差不多,只是所有的事情都比那里“高了一个级别”,他们受到
  了比在那里多一丁点的成人待遇,有了更多的藏身之所(指宿舍)——他们利用了这一点。日后受到玛格瑙控诉的大度对这些当事者来说犹如清凉饮料,使他们精神振奋。与村里的联系很快就建立起来了,事实上还变得更牢固,因为许多村民都抱着与这些寄宿生、与这些“年轻的先生们”的交往之心,并且女孩子们也懂得如何*。一段“恋情”获得了允许了,当然,这是在母亲们那警惕而贪婪的目光监控之下的恋情。情况还可以进一步发展,成为牧师夫人——你必须能够等待——对这些机灵活泼的女孩来说绝对值得追求。

Ⅴ 毛尔布隆(3)
毫无疑问,他也在那里跟他们一起玩乐,或许他比朋友们要腼腆一点。但是社交活动也包括被自己的远房亲戚家或者至少是跟自家比较熟悉的家庭接受,然后“年轻人”之间相互吸引,按照学来的仪式爱慕一个漂亮的“堂妹”,并且用不太夸张的方式向她求爱。没有人会超过这种程度,因为人们还得把大人们的警惕考虑在内。当然,时不时会有一些丑闻爆出,但是这些都被巧妙地掩盖了,有因引起许多敌意而告终的桃色事件,也有深刻而给人带来几个月之久绝望心情的恋情。刚开始,他应该就有了一些经验,因为他的朋友,比如比尔芬格和芬格从不错过任何逃出修道院而去人群当中试用他们甜言蜜语的机会。而不久过后,他就会对村里的这些美女们视而不见了。他爱上了露易丝· 那斯特,修道院管家约翰· 康拉德· 那斯特最小的女儿。关于这段故事的开端并没有留下什么传言,但是故事的开端总得讲述的。
  我自问,当和母亲一起踏进这个修道院时,他看到了什么。由于健康状况的不稳定,那之前的两天,在诺尔廷根时,他还遭受了胃痉挛的折磨,海恩外祖母用*和溴的混合物招待了他。尽管如此,他还一再保证:对毛尔布隆,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对此感到更为高兴和期待。此外,坐车去毛尔布隆的路程还是非常漫长和劳累的,他们可能是与比尔芬格家合租了一辆马车;他们途径了田野到达默林根,从那里到了莱昂贝格和马克格勒宁根,福尔玛姑妈在那里等着,逗留了一小会,除了给他们提供了滚烫的果子酒之外,还给他们带了些新消息;途径了法伊英根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毛尔布隆。他下了车,把母亲扶下了轻便马车。在他那嗓门极大并且自信的父亲的陪同下,比尔芬格用一个眼神就把已经在院子里的那些人给聚集起来了,而这时候荷尔德林则因为惧怕过于热烈的问候,走到了树阴底下,观望着各自聚集起来的人群,父母们凑到了一起,而男孩们则通常是逃得远远的,然后在一些引人注目的人的召唤下又聚集成堆。他顺便还听到人们说,禁闭室对面那幢雄伟的建筑便是修道院大院,那斯特一家就住在那里,这位管家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是他把这里变成了一份丰厚的财产。
  我想,“修道院大院”是个关键词。我也曾经在这样的房子里居住过,我就是在那里诞生的,他对自己说,我的第一位父亲也曾有着跟那斯特一样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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