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德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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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传-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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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也曾有着跟那斯特一样的地位。他稚气地继续想着,穿过这扇窗户,进了其中一间屋子,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只不过他没有把这个以前当成一种现实的图像保存起来,而是当成一种模糊而亲切的感觉。
  你在做梦啊,母亲说。
  我没做梦,亲爱的妈妈,他回答道,我想了些事情。
  关于新修道院的?
  我在想,这里也有一个修道院大院,就像在劳芬一样。
  但是邓肯多尔夫不是也有一个吗,约翰娜说。
  当然,但是您不觉得这里的这个跟劳芬的那个更相像吗?
  跟劳芬的那个?她惊愕的盯着他看。你怎么想到那里了呢?你以后就想不起来它了。她估摸似的看着那幢大楼:它们不能相提并论,不,没得比。
  真的没有吗,妈妈?
  如果仔细看过去的话,可能有这个或那个地方有些相似,但是劳芬的那个不是这样的。
  尽管如此,这样的说法在他心里生了根。他打算去这栋房子里做客,因为它如此奇怪地让他想起了一段久远的过去。

Ⅴ 毛尔布隆(4)
之后他便被喧闹拽着走了,去做所有一切接受新生活的准备,被领进进房间,穿梭于修道院内,途径美丽的宿舍。当父母们离开后,他们聚集于第一顿晚餐,并受到了老师们的郑重欢迎,魏因莱德做了第一个朗诵。他们感到舒适而无把握,但是有些东西他们是熟悉的:他们座位的秩序跟在邓肯多尔夫时的一样。伦茨坐在他对面,右边是比尔芬格,左边是芬格。
  每次从管家的家门口经过时,他都带着一种乡愁打量它(写这样的一个句子是危险的。我在重构一种心理冲动,而这种心理冲动却没有被任何一种书面的提示所证实。因为我一再阅读他那个时期的诗,尤其是那些写给施特拉,写给露易丝的诗——“每当我在山谷里独自而寂静地,并且/ 被你所遗忘,漫步”——所以我有了回忆中的视角:这种试图从虚构的距离之中制造亲近的兴致。我可以像以上这样解释。我必须这么做吗?难道一个两年多以来一直在一个严厉的寄宿学校里生活的半成年人有乡愁很难让人理解吗?在一座与此类似的房子里,他度过了他幸福的童年。关于这先前的几年,他知之甚少,它们会变得越来越清晰)。
  夏天早已过去了,也许男孩们在这十月的最后一些天就已经在挨冻了。因此,他们也就更加羡慕每一个能享受温暖的房间的人,他们那些经常逃到村里去而能享受温暖的房间的人。他还不到17 岁,人们不能把这个给忘了,以免想象幻化出错误的图像,露易丝比他长两岁。他什么时候第一次看见她的呢?如果说粗略地看到的话,那一定是在刚到的第一天。因为他们进来的那一天,露易丝和她的姐妹们以及父母应该曾经站在房子前面打量过这些新来的。他们那时候就已经有了目光的交流吗,她那“骄傲的步伐”那时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了吗?他应该很快就注意到她了。朋友们的闲聊,这些大吹大擂、关于桃色事件的谣言和比尔芬格那始终如一的兴高采烈让他做好了迎接一段“伟大爱情”的准备。比尔芬格的这种兴高采烈让他感到恼火,他也不敢跟他相比。我敢肯定,在他跟她说话之前,他就把她给理想化了。并且有可能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之间就暗地里称她为施特拉了。从他的诗和信件里可以看出,虽然他的种种感觉如此热情洋溢地找寻表达的出口,但是它们却从未与恐惧分离过,一切都可能迅速消逝。
  他喜欢她,他渴望着与她遇见。他写下诗歌,延续自己的梦想。但是那斯特在寄宿生们面前保护着自己的女儿。为了接触到露易丝,他必须找到一个帮手,必须等待有利时机。
  毛尔布隆的院长其在儿子出逃并被领回家后,在给赫尔曼· 黑塞的父亲的信中写到:“……昨天的教师*上,我们已经讨论过对您儿子的惩罚了,并且我有义务把我们所做出的决定通知您。我们一致认为,赫尔曼所犯的错误并非是有所准备和目的明确的逃跑,并且这也不是蓄意或者说是对抗的表现。因此,他在做出此种行为时所处的极度的精神激动和困扰必须成为减轻对他的惩罚的背景原因。所以,我们决定罚他关8 个小时的禁闭,赫尔曼必须从凌晨1 点半开始接受惩罚,直到早上9 点半。”
  惩罚的各种形式对荷尔德林和黑塞来说都不陌生:从禁止喝葡萄酒(后来则是禁止咖啡),从偶尔的按规定挨饿到过分困难的笔头作业到关禁闭,所有的人都害怕“简陋小屋”。黑塞的老师们的友好有一个原因,他们想摆脱这个男孩,尽管因为毛尔布隆的严格管理黑塞的父母曾对自己那心绪不宁的儿子抱有很大的希望。“此外,*当中大家一致认为,把黑塞留在神学院里……并非大家所愿。” 荷尔德林知道,如果他母亲受到这样的无理要求,她将永远不能忘怀。因此,他隐瞒了自己在上完神学院和教会学校后不打算成为牧师的计划,母亲的忧虑吸引着他。

Ⅴ 毛尔布隆(5)
他从不向任何人倾诉。尽管如此,他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一个一旦建立起与其的联系就可以忘却的人。在施瓦本,扮演这种角色的每次总是亲戚。这些大家庭到处都有他们的支撑点,叔叔姑妈、堂兄弟姐妹,需要的时候还有教父。修道院中的一名教师助手也属于家里的远房亲戚,而他的儿子——我把他看成是一个屈从了的、懊恼的家伙,经常小心翼翼地迅速穿梭于修道院之中,在来自父亲的不断的威胁当中渐渐失去活力。他的血肉里继承了那种警惕,尤其适合从事教师助手的职业,在餐桌旁毫无怨言地服侍着教授、留级生和寄宿生,他低三下四地打开修道院的大门,注意着学生们是否准时来上课或者是否致力于自己的功课。他嗅着烟草气息去找寻受到禁止的烟草,他保持着一种整天都带着的微笑,他把脏活累活都转嫁到仆役身上,在厨房、在家具作坊、在那斯特内廷参事的雇工和女仆那里、在那些没什么可以发笑的妇女和孩子那里,他们必须为实习医生提供实习的机会,他们必须服务于他——这个教师助手的儿子的姓名并未流传下来。他被荷尔德林说服了去当信使。
  我现在已经认识他了,才觉得他敢这么做,使我感到很惊奇。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打听别人的隐私,用朋友们的玩笑话和冒险故事来愉悦自己,而对他自己,他总是保持缄默。这个男孩一定是很想接近他们的,以至于他使这个自己很陌生的男孩成了中间联系人。
  你经常去那斯特家,对吧?
  ……
  你能够转告那位年轻的女士几句话吗?
  ……
  但是你一定知道,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我相信你。
  ……
  然后那个男孩回来了:我跟小姐说上话了,最开始她不愿意,但是您可以来,今天中午,哲学探讨课后,在我们的花园里。
  这是虚构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的沉默使我杜撰起来轻松一点。但是男孩建议在他父亲的花园里这件事是的确存在的,可能是因为它有地理优势,不在教授们和那斯特家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样的准备工作非常之美好。他的头脑里一定掠过了写给施特拉的诗行:“然后我抬起头看,颤抖着看,是否施特拉的目光/ 在对我微笑——噢!我在找寻你,夜莺!/ 而你则将自己藏匿——噢,施特拉!对着谁/ 你在叹息?你是在对我歌唱吗,我的甜心?”
  对他来说,施特拉独一无二。当他回想起西德莉或者劳拉时——她们属于文学,藏匿于句子之后,而施特拉却有其现实中的对应,他爱她。他在诗歌里向她表露的感情和思想与现实可能本来就没有很多的共通处,它们把玩忧郁,找寻孤独,害怕分离。他这样写只是因为受到了诗歌模式的促使吗?抑或这些寄宿生们比各种希望还要强大?他比我这个从遥远的时间距离之外观察他的人所想象的更加了解他自己吗?
  他和她在毛尔布隆时的信件分别只留下一封。露易丝的另一封信里的一句话被保存了下来,因为他在蒂宾根重读这句话的时候曾把它写了下来,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信号,也是最为感人的。这个信号是一切的开始,它不是否定的,而是承认了一切:“您占据了我的整个心!”在所有其它的信件当中,他们都是以你互称,在这封信里用的还是“您”。所以,这封信事实上应该是在他们第一次幽会之前写下的。而那个帮他们安排这次会面的跑腿男孩也必须偷偷地为他们传递纸条,这一定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什么也不能被人发现。她是在哪里读了这些纸条上的信息的呢?而他又把它们藏在哪里了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Ⅴ 毛尔布隆(6)
我们还能够理解类似于此的秘密行动所带来的刺激吗?刚开始时,两人是多么地拘束呀,没有说任何话。或者他们开始时对爱意避而不谈,滔滔不绝地讲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这样只是为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相互中意,相互等待,并且很快就把对方拥入了怀中:“我感觉到一种无法言状的舒服,就仿佛行走在山巅,嘴唇上还感觉着你的亲吻——”头几次见面之后,露易丝可能就已经感觉到了,因为恐惧和怀疑,他的爱变得不安而充满忧虑。但与此相比更加强烈的是洋溢的热情和对另一个人的发现。他第一次找到了一个可以将其理想化的人物形象,一个他可以把语言附加于其上的形象,他可以把自己不敢说出来的话放进她的形象里:这种对与某个人走得太近和要永久忍受这种近距离的恐惧。
  我们明天见面吗,弗里茨?
  明天不行,我必须得把献给公爵夫人的赞颂诗写完。整周都不可能见面了,因为那个高层的拜访。
  你们这些修道院里的人太夸张了。这对院长来说很重要。
  对你来说也是。
  这是另外一回事。
  那么我呢?
  很快会再见的,露易丝。
  那时他们能够见面而没有什么大的困难,这都得归功于露易丝的堂兄伊曼纽尔· 那斯特。
  就像他在露易丝那里找到了初恋一样,他在伊曼纽尔身上找到了第一个“真正的”朋友。而在此便清晰地显示出,与爱情相比而言,与他有着非常明显的近距离的友谊要率直得多。
  然而,在一段时间里,伊曼纽尔遭到了排斥。那斯特家族也对此有了察觉,并不无好感地观望着自己的女儿和一个诺尔廷根有声望家族的后代逐渐发展起来的关系。而伊曼纽尔则不知不觉地成了中间人。
  这是一个自成一体的故事。它发生在清晰的时间段里,有开头,有结尾。最后还有时代背景,有政治经验的影射,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社会差距。
  我承认,自己是有立场的。我站在伊曼纽尔的一边,就这一段差距而言,我不针对荷尔德林,而我却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看待他,并为一些轻率行为感到生气。
  伊曼纽尔比荷尔德林长一岁,是修道院管家的侄子。他属于家族里面不富有的那部分,所以,他“在学习上受阻”,尽管他非常有天分、通达、“感觉灵敏”并且是一位着迷的、富有批判精神的读者。那时,他是莱昂贝格市政厅的御用作家。他是一位有才学的辅助工,一位在幕后等待写作命令的作家,经常由于时局而受到侮辱。
  1787 年元旦节时,他在毛尔布隆拜访他的叔父,在这里他享受着招待,叔父家以一种屈尊的周到悉心照料着他,一种富亲戚使穷人感到难以忍受的悉心照料。
  可以设想,是伊曼纽尔把荷尔德林领进那斯特家的。对荷尔德林和露易丝之间的关系,他并不知情。
  这是来自诺尔廷根的荷尔德林。
  我们认识他。
  我们成了朋友了。
  我们感到很高兴,伊曼纽尔,为你而感到高兴。
  对他来说,这个后来加上去的“为你而感到高兴”又是一种侮辱。
  这样的谈话是虚构的。但是这里的虚构并非是为了使人物更加鲜活,而是为了记录下客套话中的传统行为方式。
  那斯特可能听说过荷尔德林的诗歌创作尝试,因为一段时间前开始,荷尔德林就开始向熟人送他的诗作,并且通过它们赢得了崇拜者,比如那个以后帮他画像的卡尔斯的学生弗兰茨· 卡尔· 希默。不久后,他也会给被囚禁在阿斯佩格的诗人和革命家舒巴特寄一本他的诗集。

Ⅴ 毛尔布隆(7)
我让刚刚从莱昂贝格回来的伊曼纽尔行走于修道院内有拱顶的十字形回廊、或者修道院的花园里,他观察着新来的寄宿生们,尝试着向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另一个人问好,并向其中的一个学生打听荷尔德林。被询问者伸手指向一个男孩,他正背着手一个人来回闲逛着,这一瞥打动了伊曼纽尔。他就这样扮演着一位年轻诗人的模样(或许姑妈也向他提起过荷尔德林:说他如果想跟寄宿生们打交道,就应该去找弗里茨· 荷尔德林,他是一个聪明而极有教养的孩子)。对他的一瞥不止打动过那斯特一个人,人们经常谈论起荷尔德林的美丽。每当他在桌子面前来回走动时,他在神学院里的同学都觉得,“仿佛是阿波罗在大厅里踱步”。
  可能那斯特并不敢立刻就去跟这位沉醉在自我之中的人搭讪,但是他设想着自己一定要把这个男孩变成自己的朋友。最终可能是他把荷尔德林从他在毛尔布隆的孤独境地中解救出来的(在这方面,露易丝帮不上忙),他使荷尔德林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赞赏和理解,他身边有了一个与之不相上下的人。
  他向荷尔德林走去,跟他一起走了几步,作了自我介绍,当听到那斯特这个姓的时候,被搭讪者有了兴趣。
  问他是否跟内廷参事那斯特有亲戚关系。
  他是我的叔父。
  那么他那么突然来自哪里呢?
  我在这附近工作,我是莱昂贝格市政厅的御用作家。他非常轻声地这么说道,又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羞耻。
  荷尔德林对此什么也没有说。
  这使得伊曼纽尔又固执地加了一句:我属于那斯特家族里贫穷的那部分。
  出乎他的意料,他刚说完,荷尔德林就挽住他的胳膊:我们可以做朋友。
  在这段友谊当中,那斯特不是贫穷的、精神上处于劣势方的那位。他超过了荷尔德林,在生活经验和对现实的认识方面,他远在荷尔德林之上,甚至作为读者来说,他也打败了荷尔德林,因为他所读的不只是“古典”的文本,而是还包括克洛普施托克、舒巴特、席勒的作品,他们一起读了《强盗》,读了《唐· 卡洛斯》。伊曼纽尔为他打开了那斯特家的大门,对于他来说,伊曼纽尔并不比露易丝更不重要,他需要他作为谈话的伙伴、作为朋友,因为毕竟是因为他,世界的序幕才被撩开了一角。这不是说寄宿生们的信息闭塞,他们听到了这样的或者那样的消息,但是这些消息最经常只是关于统治者夫妇的状态,关于公爵所发布的各种公告,它们直接涉及到他们,使他们受折磨和屈从,对此进行抱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席勒为什么要逃亡,这个荷尔德林是知道的,但是至于说他曾经反抗过*,这对荷尔德林来说就是个传说了。在接下去的那一年里所做的比较长途的旅行之中,荷尔德林将带着虔诚的心去拜访这条逃亡路线上的几个站点。人们几乎不敢公开地对此进行讨论,这只能在宿舍里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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