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咒?这就是传说中的巫咒?方媛虽然对巫咒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是如此让人难受。
巫术是人类最古老的文化,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中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影响了整个人类的心智发展。无论是古老的东方文明还是后起的西方文明,甚至美洲原始的印第安人文明,巫术文化的身影都隐含其间。
中国自古就将巫术当作一种神秘的学问,掌握巫术的人称为巫祝。一向英明神武的汉武帝,也因怀疑太子刘据对他使用了巫蛊之术,将其和两个皇孙一起害死。
方媛正胡思乱想着,身旁传来一阵念经声: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
仿佛一阵清凉的风,吹走了方媛耳朵里的飞虫,吹散了她脑子里的杂念,她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
昨天深夜,她的身体差点被一种奇怪的乐器声所控制,完全不听她神经系统的指挥,变成行尸走肉般。万分危急时,有人念起了这种稀奇古怪的经,她才得以幸免遇难。现在想来,那个念经人,肯定就是方振衣。
奇怪的声音消失了。
方媛回首,看到方振衣宝相庄严,宛如神佛附体般。
“你念的是什么?”
“《金刚上师咒》。”
“哦,和我们说的话不一样?是梵语?”
“是藏语,西藏密宗的一种。西藏密宗有个术语叫加持,意指将佛力加附于众生中。《金刚上师咒》是莲花大师所传的密咒,这十二个字是他的智慧心的发射,具有他的加持。因此念《金刚上师咒》能获得巨大的加持和功德,从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十二因缘中解脱出来。”
方媛还想再问,方振衣却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走进巫咒殿,沿着壁画搜索着。据说,每个祭司宫殿都有个出口,通向月神宫殿。可是,巫咒殿里却没有看到。显然,那是道暗门。
方媛跟在方振衣后面,慢慢前行。
然后,她看到一只飞翔中的鹰。
壁画上的人类和马群都是粗线条的,寥寥几笔却极为传神。可是,这只鹰却画得很精致。尤其是眼睛,说不出的诡异阴森,冷冷地看着他,狠毒,阴冷,又带有几丝嘲讽的意味,仿佛邪恶的神魔在看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卑微生物。
方媛打了个寒战,
再认真看,却发现那只鹰不是壁画上的,而是油画上的。鹰的下面,是一艘行驶在碧蓝大海中的华丽战船,甲板上站着一个英俊年轻的男子,仿佛在倾听寻找着什么。船的上方,一个外形妖艳的鱼尾海妖正在嬉笑歌唱。
这个故事,方媛听说过。在古希腊神话中,那些美丽的海妖有着美妙动人的歌喉,用甜美的歌声引诱航海的年轻男子,让他们的船触礁后船毁人亡。
怪不得,鹰的眼睛那么诡异阴森。传说,鹰能嗅到猎物的死亡气息。它早就预料到了海船上年轻男子的结局。
这幅油画,在原始壁画中显得格格不入。仿佛多看了几眼,竟然发现鹰的眼睛在动!
鹰的眼睛,怎么会动?
巫咒殿中,除了他们进来的那道门外,其余四处都是墙壁。一般来说,你想看到别人,别人至少可以看到你的眼。想要监视他们,又不被发现,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的眼睛伪装起来,比如这只鹰眼。
方振衣还在前面摸索,完全没有察觉到油画中鹰眼的变化。
方媛大叫:“方振衣,小心鹰眼!”
与此同时,脚底下旋转起来,墙壁也跟着地面旋转起来。方媛站不稳,摔倒在地上,随着地面一同旋转。
方振衣急忙赶来,还是慢了一步。他脚下的地面也在旋转,凭空伸出来的墙壁挡住了他的去路。
幸好,旋转很快就停了。
方振衣绕过墙壁,找到方媛所在的位置,却看不到她的人影。
“方媛!”方振衣惘然四顾,隐隐听到低微的呻吟声。
她受伤了?
方振衣循着声音寻过去,方媛正躺在地上,头发凌乱,遮住了她的脸。
“你怎么了?”方振衣走上前,扶起方媛。
方媛轻微地咳嗽着,等方振衣靠近时,突然连声大喝!
方振衣如受重击,捂住胸口,后退了几步。
这个人,并不是方媛。而是巫咒祭司的传人香草。
原来,她开动机关,隔离方振衣和方媛。然后,她将方媛打晕,藏了起来,换了方媛的衣服在此等候方振衣。
巫咒术虽然神奇,却也要靠近对方,尤其是在对方心神不宁、心怀恐惧和贪婪时效果才好。
香草得意地笑了。可是,没过几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方振衣只是揉了揉胸口,低声念了几句《金刚上师咒》,就仿佛没事人一样。
“怎么可能?”香草不敢相信,嘴角沁出几缕鲜血。
方振衣面无表情地说:“刚才,你的巫咒已经被我用密宗三密中的声密所破,元神受损,本应收手。可是,你却执迷不悟,一心想害人,强自使用巫咒术。现在,你的气场已溃散,所剩时间无几。”
香草惨笑:“巫咒术对你根本就没用?”
“只能说,你的巫咒术伤害不了我。”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让我守在巫咒殿?”香草靠在墙壁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次,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方振衣摇摇头,默默地走过去。
在另一个房间里,他找到昏厥中的方媛。
59、
2006年10月6日,22点05分。降头殿。
降头殿里面乱得很,有的桌椅都已经残缺了,随意摆放着,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里没人?”方媛从方振衣身后探出头来,东张西望。
“不知道。”方振衣没有放松戒备,将条形的包裹抓得紧紧的。
“今天死的五个人里面,没有死于降头的。当年,叛乱的也不知摄魂祭司一个人吧?”
“祭坛之乱时,降头祭司可是支持摄魂祭司的,听说在和蛊毒祭司互殴中双双战死。”方振衣的目光慢慢地在房间里移动,叮嘱方媛,“小心,跟在我后面,别乱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降头殿。
他们都没注意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矮小的黑影对这两人无声地怪笑。
墙壁里发光的石头突然熄灭了。
方媛连忙抓住方振衣的手,却被方振衣毫不客气地甩掉。
他一只手拿着应急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条形包裹,仿佛一把出鞘的剑,凛凛生威。
应急灯四处照射,始终看不到一个人。
“不用怕,萤石被挡住而已。”
萤石的光芒是不会消失的,只是嵌在墙壁中,外面已经多了一层石板,遮住了光芒,给人的感觉仿佛萤石熄灭了。
黑暗中,矮小的黑影慢慢逼近,悄无声息。他的行走方式如猫般,手掌先着地,脚掌落下毫无声音。
然后,两人听到小孩嬉笑的声音。
小孩的笑声充满了欢愉,童稚的声音也甚是好听,在寂静的深夜里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阴风阵阵,寒意乍起。
方媛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鬼降?”方振衣脸色突变,提着应急灯的手仿佛在微微颤抖。
方媛躲在方振衣身后,颤声问:“世上真有小鬼降?”
她听说,小鬼降是南洋最厉害的降头术,用孕妇的胎儿或夭折的小孩尸体所炼制,分为佛油鬼、供奉鬼、血鬼几种。其中又以血鬼最为恶毒,降头师以自己的精血喂养,怨气极重,威力极大,据说其隐形善变、刀枪不入,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也许有,也许没有。”方振衣没有答话,而是缓缓放下应急灯,仰声长啸。
但听得啸声明澈,铿锵高亢,绵绵不绝,远远地传送出去,激扬回荡,震得方媛两耳发麻。
小孩的笑声被方振衣的啸声所压制,干笑了几声,格外的生涩,仿佛被沉重的东西所压住般。
方振衣的第一声啸声未绝,紧接着发出第二声啸声,重叠在一起,隐隐有君临天下之气度。
这次,小孩的笑声彻底消失了。
方振衣不在长啸,提起地上的应急灯,朝身后射过去。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脸上蒙着黑色丝巾的白衣少女,冷冷地望着他。
方振衣轻喝到:“装神弄鬼!”
黑色丝巾被摘了下来,赫然是程灵寒。
“是你?”方媛对程灵寒有印象记得她是柳雪怡的朋友。
“你好,方媛。”程灵寒微笑着和方媛打招呼。
“你……你是降头祭司的传人?”方媛有些不信,这么娇弱可爱的小姑娘竟然会去学那么恐怖邪恶的东西。
“我也不想学,可是没办法。”程灵寒叹息着说。
“没办法?”方媛叫了起来,“你不学,谁能逼着你学?”
“她家里人逼着她学。”方振衣插嘴说,“她的降头术是家传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降头祭司就是她的先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绳金塔那群和尚的传人。”程灵寒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杀气腾腾地说,“你和他们一样,都喜欢多管闲事!多管闲事的人,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程灵寒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反复着说:“多管闲事的人,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方媛好奇地问:“你说那么多遍做什么?”
方振衣却一脸肃穆,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望着程灵寒。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程灵寒的头,竟然离开她的身躯,缓慢地朝他们飞了过来。
方媛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相信,一个人的头能离开身体而不死,并且唠唠叨叨说着恶毒的话。
《聊斋》里有一个关于人头离开身体后说话的小故事,名为《快刀》,说的是明代末年有一个盗贼被抓住了,要被砍头,听说有个士兵的佩刀特别锋利,请求让他执行。士兵一刀挥下去,那盗贼的人头一下子就滚出去数步之外,在地上转动未定时,口中称赞道:“好快的刀!”
可是,那盗贼也仅说了三个字后就死了,但程灵寒却一直不停地说,眼中凶光毕露,不断伸出舌头舔嘴唇,仿佛看到世间最好的美味般。
“飞头降?”方振衣眼中充满了疑惑。
传说,飞头降是降头术中最厉害的一种,练好后降头师的头颅能够脱离身体飞行,以吸食血液为生,遇猫吸猫血,遇狗吸狗血,遇人吸人血,尤喜孕妇胎儿。
程灵寒的头颅越来越近了,却闻不到一点血腥味。
方媛躲在方振衣身后,看都不敢看。
其实,方媛经历了这么多事,胆子早就锻炼出来了。如果是独自面对,她当然不会如此畏畏缩缩,因为没有人可以依赖。但和方振衣在一起,有了依靠,自然就不会贸然冲锋陷阵。
飞头降,怎么么会没有血腥味?
方振衣轻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方媛,应急灯掉头映射。
灯光映射处,一袭黑衣的程灵寒正站在离他们只有五六米远的地方。
原来,他们第一次所看到的程灵寒,只是镜中的反射。程灵寒根本就没有穿白衣裙,而是穿着黑衣裙,站在没有头的白衣裙木偶身后。
然后,她偏离白衣裙木偶,慢慢朝方媛靠近,而镜子里显示出来的却是她朝方振衣靠近。
方振衣朝身后微微扬手,只听得“咣当”一声,击碎玻璃无数。
程灵寒想绕过方振衣去抓方媛,却被方振衣手中的条形包裹击中,单手扶地,艰难地站起来。
方振衣皱了皱眉:“你真是降头祭司的传人?”
“嗯。”程灵寒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很失望吧?原来降头祭司如此不堪一击。”
方振衣说:“你根本就不会小鬼降、飞头降!”
程灵寒叹息着说:“我本来就不会。”
方振衣慢慢地走上前,俯身看到程灵寒脸上隐隐显现出的黑色花瓣,不禁怔住了。
程灵寒却微笑着,对方振衣吐出了一口气。
黑色的,有着醉人芬芳的香气。
“这是什么?”
“爱情降。”程灵寒微笑着说,“我唯一学过的降头术。”
“你脸上的黑色小花,就是爱情花?”
“是的。”程灵寒咳嗽起来,“对不起,我被爱情降反噬,无法自解,只能转嫁给你。”
“没关系。”方振衣居然客客气气地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程灵寒苦笑道:“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走,我本来就留不住你。”
“再见!”
方媛一肚子疑问,却被方振衣拉着走出降头殿。
程灵寒等方振衣走后,这才慢慢站起来,伸手摸去嘴角的血迹。
“他对你用的,也是丰城点血术?”背后,竟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的。”程灵寒没有回头,仿佛早就知道身后有人般,“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中了我的爱情降,随时可能发作。”
“爱情降,能伤害到他?”
“只要他心中有爱,就会被爱情降伤害。”程灵寒笑了,“这么多年来,我只学了这一种降头术,你应该相信我。”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身后的声音变得冷峻起来,“希望他能如你所说,爱情降发作伤重不治而亡。否则,你的结局不会比柳雪怡好多少。”
想起柳雪怡的结局,程灵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方媛跟着默默前行的方振衣,问:“你怎么不说话?刚才,你是不是中了程灵寒的暗算?”
“嗯。”
“她对你做了什么?”
“施了爱情降。”
“爱情降?”方媛若有所悟,“怪不得柳雪怡能让杨浩宇喜欢她,是不是暗中对他施了爱情降?”
“是的。”
“那她为什么对你也施爱情降?”
“她只会这一种降头术。”
“所以,她故意假装施用小鬼降、飞头降,就是让你放松戒备,然后利用你的同情心,查看她的伤势时一击而中?”
“是的。”
“那你会怎样?是不是也会被她强制爱上别人?”
“不会,我中的爱情降,与柳雪怡中的不一样,是施术人被反噬的爱情降。”
“那会怎样?”
“会死。”
“……”
60、
2006年10月6日,22点28分。蛊毒殿。
殿中央坐着一个年轻的男生,高大魁梧,阳光帅气,对着他们微笑,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方媛并不认识他,却有些眼熟。
“你是医学院的学生?”
“我叫楚煜城,是学校男排队主攻手。”楚煜城仿佛贴心的朋友般,“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害我等了这么久。”
方媛问:“你在这里等我们?你就是蛊毒祭司的传人?”
楚煜城反问:“我如果说不是,你们相信吗?”
方媛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相信。”
方振衣压低了声音对方媛说:“你站在这儿,先别进去。”
“为什么?”
“蛊毒殿里有古怪。”
确实,在寒冰殿、巫咒殿、降头殿里,个个祭司的传人都没有像楚煜城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事实也证明,这些人远不是方振衣的对手。
就连冥火祭司的传人,看到方振衣也落荒而逃。
楚煜城为什么敢正面挑战方振衣?
难道,他的实力远超那些祭司传人,对付方振衣有必胜的把握?
方媛不信。
楚煜城的笑容里肯定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你小心点。”
“嗯。”
方振衣把应急灯交给方媛,缓步走向楚煜城。
楚煜城脸上的笑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