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看书用功,不好打扰,反正小的也没什么事,只是刚刚乌典学府中来了人,喊了典学回去,典学道等着少爷看完了便搁在一旁不用多管,掩上门便出去吧。”
贾环点头,把书小心的放在书桌上,自己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第六十九章
等着五小谷提着灯笼领着贾环从侧门出了国子监;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眼看着便要到了宵禁,五小谷驾车跑得有些快;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烟,一路只听得马蹄清脆的回响;等着到了世子府;外头看门的见是贾环的马车;忙拉开了门,一边对着里头喊:“环少爷回来了。”
这马车进门不久便停了,贾环搭着五小谷的手下了马车;原本漆黑的宅子一盏盏的明灯点亮;从远到近的;又有一人单独提着一个灯笼快步走到了贾环面前;凑近了才知道是春耕。
“可算回来,世子等了许久,桌上的饭菜都热了两次了,少爷今个这么来的这么迟。”他来了,五小谷自觉地闪到了一边,一同来的还有沐容,她上前小心地替着贾环解去了身上的披风,站到一旁。
“在典学处得了一本好书,一时看的入迷,忘了时间了。”贾环笑着应了春耕,跟着两人走到了大堂,才进门就见着池宸皱着眉,郁闷地托着脸,右手搁在桌子上不停地敲击着桌面,看来是真的等烦了。
池宸听声,闻得喧闹渐近,便抬头看去,见着贾环被下人伺候着前来,便有意让他知晓自己生气,于是只偏头做不知道状,等着贾环前来道歉,偏偏贾环进了门,脱去了外衣,换了常服回来之后又是洗脸又是漱口,自己活生生这么大一人当做没看见,他更是气闷,面上的怒气渐渐走心,一时气势全开,惹得屋内伺候的纷纷跪了下来。
贾环见之不妙,便上前拿过碗筷放到了池宸面前,一手摸上了池宸的脸:“呀!”他惊叫了一声。
池宸回头忙问:“怎么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贾环无辜地看着池宸,道:“你的脸太冷,冻着收手了。”
池宸一听,便知道对方耍诈,呸了一声,又回头继续生闷气。
贾环伸手让伺候的人悄悄地离开,自己则挂到池宸背上蹭了蹭对方的后脑:“不气啦,原本就少年老成相呢,再生气就更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要伸手搓池宸的满头满脸,结果被对方反扣住了双手。
池宸既喜欢贾环对着自己的不生疏,可又嫌弃对方的不走心,于是闷闷地把贾环抱在怀里道:“你再长两岁,我可抱不了你了。”
贾环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大约看了看自己跟对方的身高差距,拍了拍池宸的肩膀道:“不怕,我让你多抱抱。”这算是和好了,伺候的沐暮见着如此,便吩咐人将送下去热的菜肴又端了上来。要说池宸的吃相实在不错,世子府里的大厨也是有真本事的,全鱼全羊的宴,偏偏两个人都不挑嘴,吃着吃着便出了一头的汗。
等着吃完,下人撤了宴席之后,池宸端着茶杯喝着茶,跟贾环说起了朝政,要说太上皇当年也是个厉害的,只是自从十年前的废太子事件之后,他便铁了心要做个十全,这人老心慈,对着底下的官员就多有忍耐,结果这个心慈惹得文恬武嬉,吏治败坏,种种贪风越刮越烈,最严重的时候那朝上的官位都明码标价了,今上登台之后虽多有手段,但仍然不能根治。
“今日那姓甄的又求到了太上皇面前,惹得太上皇更是病重,圣上仁孝,到底松口,暂且拖延几日。”甄家当初因着太上皇下江南接驾,花去了大把的银子,后来这些便成了户部欠银,一直没有还上。如今户部缺银子,自然是找这些欠了大头的下手,偏偏那些人觉得这银子原本就是太上皇花的,他们也实在还不出,便债多了不怕愁了。
“这真真是找死,跟着当今圣上比胳膊肘谁力气大么,况且说的是拖延几日,还是要还的啊,早也是死,晚也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不是,想不明白他们长的是什么脑子。”贾环感叹了一句。
池宸指了指贾环道:“你府上当初不也是一样的么,只是那会你还未出生,已经抄过一次了,否则怎么会门庭冷落至此,只怕那些爷们都吓破了胆子,你大伯如今更是只敢花了心思在女人身上,倒是宁国府的更强一些。”只是这强也强的没什么好处,要不然圣上也不会专门吩咐了池宸暗地调查此事。
跟着真宽厚的太上皇不同,如今的圣上向来小心眼,只是旁人看不见罢了,没见着当初辱过他的人,如今都不得好死了么。
“如今圣上都憋着劲呢,不说旁的,单单这忠顺王便是一个,等着圣上回过神,第一个要踩的就是他,所以这不两边都知道,反正是个死,如今乘着太上皇还在,那忠顺王也是使劲的蹦跶,旁的不说,当年废太子之后满朝文武举荐太子人选,就他一人便占了六成。”池宸摇摇头,想起了这些,满脑门都是官司,也是因着今上当初过于谨慎,不结党营私,可若是当初有了势力,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也不会是他。
当初废太子的事件牵连的不光是当时的两大权相,之后连着如今的忠顺王等皆有牵扯,包括如今的北静王,南安王等,皆在此漩涡中绕了一圈,能保全了性命出来的都不容易。
贾环皱着眉想了一会,便知道为什么圣上会将池宸单独拎出了南王王府了,这是釜底抽薪啊,若真是如此,那圣上对池宸的感情倒要多想几分,他的视线对上池宸漆黑的眸,看着里头的那份沉静,便知道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可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差别呢,这场戏到底要唱下去。
“那你,可想过之后?”贾环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果然人人皆辛苦之后,非常直接的问了。
池宸自信一笑:“如今我不过是羽翼未丰,等着我长成便他不再照应,我也不会饿死。”他说着伸手捏着贾环的手指,肠子里绕了几个弯,到底没有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池宸所料,到了年底太上皇仙去,满朝文武皆披麻戴孝。京中一时白布卖得断了货,有身份的人连家中的灯笼都糊成了白色,池宸每日都在宫中守灵,世子府便紧锁了大门。太上皇去世,朝野内外皆是一木,几个先前蹦跶的欢的如今都夹起尾巴做人了,就怕挂在头顶的大刀第一个砍到了自己。
等着停灵过后,太上皇的灵柩搬进了皇陵,天子守孝二十七天之后池宸总算能回府休息。贾环看着他的脸倒是没什么变化,他小心地走上前,伺候的下人正拿着帕子伺候他擦脸,池宸伸手一把拉住了贾环的手腕不让他动,一边随意地擦了擦,把帕子丢给了一旁端着脸盆的下人,大跨步的就走去了屋里。
“随便煮几样素食,从今日起府中凡是给我的一应吃食全部改成素的,阿弟的不要动,吩咐人做几套素衣,不要任何暗纹的,一会小王吃了便要休息,你们不要打扰,恩,若是有人递帖子全部都回了,就说小王没空。”他快速地说完就拉着贾环到了主院,进了卧室,对着春耕吩咐道:“明日起,你将隔壁的屋子给你少爷收拾出来,他还小,睡不得草席、硬板。”
说完拉着贾环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也坐在旁边,他看着贾环,眼底皆是风暴:“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想知道哪个?”
“好的坏的?”贾环一挑眉,问道。
“不好不坏。”池宸呵呵一笑,嘴上说的是不好不坏,但是脸上却有些不同。
“恩?”贾环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他往池宸这边凑了凑。
“圣上下了旨意便是吩咐了忠顺王去看守陵墓,想来他在朝中的势力必是一撸到底,恐怕甄家这次是真的逃不过了。”不说今上还未登基前,甄家就是废太子的钱袋子,之后又转投了忠顺王,怎么都没搞对的下场就是如今要被清算了,“第二个便是贤德妃奉旨怀孕了,你府上的人已经都知晓了,恐怕过不了几日便会有了消息。”
什么叫奉旨怀孕了,贾环的眉毛一挑觉得有些不对,他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只是继续看着池宸。
池宸呵呵一笑:“据说因着怀相不好,如今已经封锁了宫门,一应外人不得入内谒见。”所以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就有的商议了。
刚刚过完年,甄家上百人口皆被关押上京,今上判了抄家,只是抄出来的钱财并不多,今上大为震怒,吩咐相关人员一查到底,于是又有上百的人头贡献给了午门外,听闻那砍头的侍卫都连着换了好几批,京中的大小暗井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京中所有的人都大门紧闭,一到宵禁,连着往常喝醉酒的书生都不再见到。
☆、第七十章
到底是已经做了五年皇帝的人;如今朝中大事皆抓在圣上手中。听闻北静王悲伤过度;连日皆住在宫中;又听说忠顺王在太上皇灵前哭了一场,到底是接了圣旨出了京。之前太上皇才死,圣上便吩咐了百官在澹宁居跪候;之后便领着一应的王爷;阿哥们一道跪了三天的灵,出入皆吩咐了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一一照应。
贾环忽然就意识到,他等的日子似乎就快到了,于是用着一种恭敬的心情,每日用功念书,每次抱着书都有种珍惜的感觉,春耕等人觉得奇怪,只是又不知道实情,便没有将这一处不正常禀报给池宸。
池宸在圣上身边是出了大力的,连着几日都是他拿着令箭、令牌调动着整个京都的守备,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他只道日后日子更好,却没想到等到了关键时候,贾环居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之前说到甄家被关押上京之后,凡是成年男子皆判了流放,女子皆做了官妓,那甄应嘉早些时候便有了预感,便留了一脉让联系了贾府,虽说不多,可也有一些家底藏进了贾府之中。只是之前大头的太多。
怀胎六月的贤德妃不知怎么的流了产,养了大半年,在年底居然就这么去了,前后不过两年。第二年才开春,贾环忽然就跟池宸说要去贾府住两天,看看赵姨娘,池宸只看着贾环并不说话,他如今已经是十七,正是羽翼丰满,万事不经心的年纪。
“你这会去,恐怕多有波折。”他如今身边见多了阿谀奉承之人,又因着心里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对贾环的心思,便有些意气,十四岁的贾环已经习惯了将一切的情绪都藏进肚子里,只是看着池宸并不说话。
池宸觉得一时气闷,人都是求不来本王的情谊,如今本王对你好了,你却偏偏这样,便答应了贾环放他回府,既然自己要折腾,不如就给些苦头吃吃。
贾环回贾府时,贾政正巧刚刚从朝中回来,见着贾环便道:“如何这种时候回来了?”他自然是知晓自家的情景,早些时候在内阁,他因着贾环的事情被圣上提了两句,又有众人提了,便知道不好,只是这大厦将倾,能做的不过是看着会压死几个罢了。
“我自姓贾,不回府中,要去哪里呢?”贾环先是给贾政磕了头,只是父子两人经年不见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贾政看着如今长成的贾环,很是欣慰,又想到他到底有南王世子照应,便是真的出事也牵连不到这一小小的庶子,又因着自己儿子到底是挂心自己,居然这会跑了回来,很是欣慰。
“你且不怕,大不了便是为父的官不当罢了,反正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只可惜了你的功名。”贾政有些感叹,他知道自己这个庶子要强,只可惜还未考取功名,恐怕要被自己带累了。
贾环看着贾政并不觉得可惜,之前的人生仿佛就是旁人的,他只是过过,如今知道事情即将了结,不管之后如何,到底是开心的。
他得了吩咐去了赵姨娘处,跟着赵姨娘说了一会子话,有偷偷给赵姨娘塞了写银两,他虽知道的不多,可红楼梦的结局还是知晓的,只看那甄府是什么结局,贾府便是什么结局。
第二日王夫人给贾环开宴接风,还未喝上两杯,那锦衣府堂官赵老爷就带着好几位司官来了,又有西平王爷带着无数的番役,各门皆看管了起来,宅子里所有的人,一步都不能乱走,那赵堂官挂着一脸无聊的表情来回了西平王道:“请爷宣了旨意,我们也好动手。”
那王爷坐在上头,手里端着一碗茶水,道:“有旨意,贾赦交通外观,仗势凌弱,辜负朕意,着革去世职,钦赐。”说完将茶碗往旁边一搁,道:“果然好茶。”
那赵堂官一叠声叫:“拿下贾赦,其余人皆着看管,传齐司员,带同番役,坟头按房查抄登帐。”底下的人哗啦啦地算去了大片。
西平王看着底下跪着的贾政,又看了看已经瘫软的贾赦,到底有些心软,道:“闻得赦老与政老虽同房确是各过各的的,不如就抄了贾赦的资产,其余的先封起来,到时候再说罢。”
偏偏那赵堂官心中多有成算道:“回王爷,贾赦贾政并未分家,听说如今是他侄儿贾琏在当着家呢。”
西平王一听也无法,便道:“如此你便带人去把两处都抄了,莫要惊扰了妇孺。”
抄了两处,在内查出了不少御用衣裙,皆是禁用的,又在东府抄出了不少的地契,银票还有借票,皆是违例取利的,赵堂官正想着威风一把,却忽然听人报北静王来了,众人皆停了手,互相看了看,只做可惜。
且说前头贾赦被抓了去,里头的贾母那边女眷也正摆着家宴,正说到高兴,那邢氏那处便有人跑过来喊强盗来啦,又有平儿拉着巧姐前来禀报说凤姐儿屋里被抄。
原本还吃着酒的凤姐儿脸色一黑,昏死了过去,贾琏正巧跑进来,道是两王救了他们,谁知才进门就见王熙凤躺在地上,一时唬住了,扑上前就哭着乱叫,又怕把老太太吓着便吩咐人抬了王熙凤回房。
老太太原本便受了惊,又被抄家的官兵吓了一阵,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被众人扶着回了屋子休息。
西平王跟着北静王坐在上头,等着众人抄完了,贾赦上了枷先去了,之后的一应男丁便被客客气气地请上了马车,去那刑部大牢,等着圣上的旨意。
赵姨娘之前还跟着贾环说着之前府里自己抄自己家的新鲜话题,又将着那二房的凤凰蛋如今变成了死蛋了,居然是神志不清且不言不语,见着众姐妹也不认识,那些亲近的丫鬟要去伺候也被躲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的性子。
贾环只是笑笑并不说话,脸上几乎是没有表情的。
赵姨娘小心地凑近了贾环,道:“哥儿可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在世子府受了欺负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儿子得了世子青眼,那是一步登天了,可是偏偏前阵子有着人传了一耳朵不干不净的话诋毁她家哥儿,恼得她伸了爪子,抓得对方满脸桃花开。后虽被王夫人罚跪了几日,可心底已经是有了疑惑了。
贾环摇摇头,他见着中午太阳高照,又听得外头一阵的喧闹,忽然就起了身,走到了赵姨娘面前跪了下来,碰碰碰地磕了三个头,磕完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的额头,对着赵姨娘笑道:“我自小便投胎做了你的儿子,此生前十年一直受你的照应,既然当了你的儿子,自然要跟着你福祸相依的,一会若是我被抓走,母亲且看好院子,莫让小人乘机陷害了你。”
说完外头便有两个兵丁闯进了院子,见着贾环便伸手拉着走,拖拖拽拽地也不管贾环是不是能走好路,走到一半便看见贾宝玉被人扯着出来,他的脸上尽是惶恐,看到贾环也是一副不认识的模样。接着府里男子皆被带到一处。
二王带着查抄的一应事物回了宫,因着圣上寻北静王有话说,西平王便先告退了,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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