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不说还泡了上号的老君眉,又安排了府里的人收拾出了房间这才缓缓吐出自己的要求。
沐坤自然不会拒绝,他忙站起身双手抱拳对着贾政便是行礼:“政公既然用的着学生,便是学生的福气,不知府中公子多大了?”既然要做先生自然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学生到底有多大,也好心里有些底。
“犬子今年不过七岁,只是从四岁便在自家家学里跟着先生进学,不过认得几个字。”贾政其实也并不清楚贾环到底读到了什么程度,只是既然勤奋,字估计都是能认得的吧。这样想着便吩咐了去把贾环喊了过来。
贾环到了地方还未进门便听到便宜老爹在里头呵斥一声:“来的如此缓慢,整日不知干一些正经的事情,如今给你请了先生以后要多用些心思,还不快快的滚进来。”
原本就有些脑热如此更觉得烦躁了,在肚子里想了一遍滚,又伸手理了理衣着方才缓步踏入。
“这是给你请的先生,日后若有怠慢小心你的皮子。”贾政怒目圆瞪,又骂了两句这才换了脸色对着沐坤说道:“这便是小儿,名贾环。”
贾环扶着脑袋只得老老实实的给座上的人请了安,只恨如今身小出了乖觉便找不到第二个法子,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便在肚子里多记了两笔的仇。
沐坤忙喊了起,一边扶起了贾环忙说使不得,一边对着贾政说了一些吉祥话,贾政觉得自己已准备妥当便不再言语,喊了外头的周瑞带人去准备好的院子。
院子是西进的门,过了一个青石搭成的小桥之后往西首走去便是,小道两旁种着梅,如今刚开一季有些败落。小道上来来回回许多人,有些搬着桌椅,有些拿着打扫用具,有些拿着盆子泼水,很是热闹,只是几个媳妇婆子的凑一块似乎说着闲话,如今见着人来了这才一哄而散晃入了人堆里忙碌起来。
沐坤进了屋子大堂处已经收拾妥当了,他便自己坐在了小榻上喊了贾环往近处凑:“你上前几步,我仔细的看看你。”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不过贾环今个是真的没法多用脑子便听话的往前走了两步,对方还是让他往前,贾环顿时皱眉了:“再往前就凑你眼皮子底下去了。”难得的小脾气倒是让一旁伺候的琴瑞吓了一跳。
琴瑞是贾政吩咐来前来伺候先生的,他老子家都在贾政面前伺候,自然是知道贾环其人的,虽说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有些能干,生来虽说并不聪明却勤奋,因为赵姨娘的脸面平日老爷也是管教的,只是听说这位环少爷平日并不喜说话,今个见着倒是跟传闻不相符了。他正想着,却看到沐坤伸手让他出去,于是他便出了屋子小心的掩上门。
“自然是让你到了跟前好好看看才好。”沐坤也不恼只是伸手拉了贾环到了跟前。“幸得你还好,若是来个不孝的学生就该哭了,你家阿大让我传了话来,他一切都好,只是有些出了些变化,你且不恼,说是三年如今只怕需要更长。”
贾环第一次得了阿大的消息,双眼盯着沐坤仿佛要把对方看透了:“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若是想要知道便会自己联系。”他神情淡淡,只是沐坤知道这位是个心狠的,自从自家小主子出了这门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总觉得奇怪,莫非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一些,如今看着真是人见人厌了。”沐坤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郁闷皱了眉,觉得当初就不该这么主动的抢了这个任务,还以为能挂在小主子心头的是个宝贝,如今看来,是个冷清过头的小孩。跟他以往对庶子的印象一模一样,又是无能却有着大气性,明明没什么用却怨天尤人觉得是上天不好。
“你若觉得不好便自己回去。”贾环自己寻了座位坐好,用手遮住了眼睛就刚刚那一走,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的过分,眼前也看不出景致来,只留下一片一片的漆黑。
沐坤托着腮想了一会打道回府的后果,晃了晃头叹了口气:“既然接了这活,便要用心做好,便是小主不恼,池爷也要骂了。”他的视线往贾环身上看去,刚还牙尖嘴利的那位这会却安静了,他小心的凑上前。反正外头也热闹,他在屋子里做一些什么倒是其他人都管不着。
才凑过去就发现不对,贾环整个人瘫倒了下来砸到了沐坤怀里,沐坤先是手忙脚乱的把小孩搂住,这才发现贾环只有那么一丁,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接着就觉得这人抱在怀里整个都是火烫的,就目前的天气来说热的有些过分。伸手往小孩脑门一摸,好么都能烫熟一个地瓜了。
“你怎么发热了也不说,身上这么热伺候你的下人呢,都死了么。”沐坤这才发现小孩前来是没有人伺候的,那个带着他来的估计也不是他房里伺候的。“我说小主子怎么这么上心呢,原来是真的不好啊。不过这也太心软了,谁家的庶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做主母的没有一碗药药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嘴上虽然这样讲着手上却依然小心的把贾环放到了床上,又喊了门口伺候着的琴瑞进来。“你家少爷似乎有些高热,你去回了政老爷是否能请个太医,今日恐怕是不能教学了。”
琴瑞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的出去了。
☆、第十五章
贾环的病来势汹汹不光是额头的温度,脸颊更是烧的通红,沐坤小心的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想着要不脱去外衣的时候,却看到贾环忽然睁大了眼睛,小手紧扣着自己的脉门。果然是池爷带出来的小徒弟,若是等着年纪少长便不能被旁人如此小看了。他一点也不记得刚刚还在哪里吐槽对方的不好,一转念便觉得好了。
琴瑞跑到了贾政处跪下磕头,颤颤巍巍的禀报了贾环的情况。贾政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会生病,于是抬脚便去了赵姨娘处,太医什么的,当然是吩咐下人办了。
贾政到了赵姨娘的院子,便见着赵姨娘搂着一件小衣正缝着,他一向知道这个妾室的出生也清楚不管怎么样都翻不出多大的浪花,于是日常便多了一些宠爱,一个靠自己活着的年轻女人,总是能满足男性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老爷怎么来了。”赵姨娘随手把小衣一丢便跳下了小榻,跑到了贾政面前。伺候着贾政做好又一打叠的吩咐了下人上茶上火盆,水要滚滚的不能有半点马虎。
“今日请了先生在家中教习环儿的学业,只是人才去便有下人回禀说是他发烧了,我且来问问你最近他到底去哪里顽皮的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贾政一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一边往靠枕上依了依。
赵姨娘左右看了看,想了一会笑着说道:“前些天太太吩咐让环儿去了她那处,说是怕小孩在家闲着变了心性,让去抄几天的佛经。”她一边说着一般小心的接过贾政手里茶杯放到一边,“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听说因着抄写佛经吃的都是素菜,可能是环儿人小嫌弃了菜色,这几日确实有些消瘦。”她以往说话一向不怎么过脑,且平日若是有媳妇婆子坏心的挑了,她更是像爆竹一样立马就炸了,好在如今有了老嬷嬷在一旁指点,凡是遇到贾环的事,来回就那么几句报平安的。
贾政点点头算是知道了,一边托着额头闭目养神起来。赵姨娘小心的凑了过去轻柔的伺候着敲肩捶背一阵。这原本就是她擅长干的活,只是许久没怎么伺候人,捏了一会便有些手酸。这又值得什么,最痛苦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这厢赵姨娘忆苦思甜中,那边的王夫人反倒是炸了。
“到底是谁在老爷面前提到的,自己说吧。”王夫人坐在上首,底下连着跪了三排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头起的是金钏儿,玉钏儿,之后便是彩霞,彩云,又有彩鸾跟新上来的绣鸾,秀凤小霞则跪在最后,一边伺候的周瑞家的一声不响。
底下一个婆子抬起了头:“回太太的话,老爷那处我们这些下人从未靠近过,若是真有人提恐怕是前院伺候的那些小厮们,还请太太明鉴。”婆子说完又低下了头,贴着地不再开口。
王夫人手里转着佛珠,看着底下一个一个跪着的下人们,看了周瑞家的一眼,周瑞家的点点头从一旁出了门,才一会贾政面前伺候的周瑞就进来了,见着王夫人立马跪下请了安。
“今日前来也不是旁的事情,只是听说老爷给府上的少爷请了个先生,不知道你伺候的时候听着此事了没有。”王夫人上下嘴皮一碰便把贾环的先生变成了府上少爷们的先生。
“昨个来了旁人举荐的,看着年纪倒不大且不知学问如何,只是老爷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如今听说安排在了西小院。”周瑞
自然知道为人奴仆的法子,若是说过了便是自己的责任,太太再尊贵行事还是靠着老爷,老爷再英明内府皆是太太掌握,两者之间必有联系。
王夫人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也不说话只是底下奴仆们继续跪着,好一会外头的帘子挑了起来,周瑞家的凑近了小声说道:“老爷吩咐人去寻了太医给三少爷看病,说是人发热了,二奶奶家的平姑娘带信说宁国府的秦大奶奶病了两月总算瞧出病因了。又说当初让着二少爷没脸的金氏已经找人打点过了,那金荣以后便不能再去义学了,只是听说那秦小相公将此事告诉了秦大奶奶,那处传来信说是再也没脸在学里念了,还请太太责罚。”
“我们家宝玉原本最是乖巧不过的,从未听说跟人打架一事,只是如今无端端的受了连累,恐怕也不是秦小相公的缘故,你去回了信便说小孩子顽皮并不妨事,让她不要上心养好身体为上。”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睨着周瑞家的,周瑞家的陪着笑眼珠一转便明了,对着王夫人笑着点点头,王夫人哼笑了一声便让众人都散去,说是自己累了。只是半句不提请太医的事情,若是能一病烧死了那个小崽子才好。
贾环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是蒸腾着的,伸手自己摸自己都觉得手烫,好不容易回了一些神智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陌生的人杵在自己眼前,于是就伸手挥了挥:“远些,看着晕。”
沐坤瞪大了双眼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伤着了,一边却听话的往外挪了挪,一边还伸手摸自己的脸莫非自己长的真不怎么样?
“什么时辰了?”贾环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脸,而后缓缓的呼着气,停了一会在手上暗自使力要坐起来却是手脚酸软半点不由人。
“你昏睡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贾府的太医是不是特别难请,或是半路给劫道了过了响午都没来。”沐坤的嘴皮子有些薄,反正这会也无旁人,想怎么嘲笑就怎么嘲笑了。他一边说还一边斜眼看着贾环,由此看来这小子在府上还真没什么存在感。
贾环至醒来便喊了人抱了自己回了赵姨娘处,沐坤先前还未懂只是等了三天不见贾环上门请安,只得喊了琴瑞去打听,琴瑞回来的时候大喘着气脸色苍白:“大大大人,不不不好了!!”
沐坤原本手里拿着书,被琴瑞吓得一时抓不住在空中连着努力了两次还是掉到了地上,他伸手捂了一下脸,停了一会兀自弯腰去捡,一边还问:“你慢点说,什么不好了?”
“环少爷听说得了天花,他的整个小院被封,如今生死不知。”说到正事的时候琴瑞的语句异常清晰,也听的沐坤傻了眼,完了!要被小主子揍死了!
且说贾环回了自己的院子,想着不过是高热一场也没上心,只是坚持让自己吃了三餐又多喝些热水想着捂几日便好,结果烧了三日好不容易等来了太医,那太医只搭了脉看了看贾环的脖子,便说是天花,会传染让府上人等准备后事什么的,连着医药箱子都不要的跑出了屋子。
贾环在肚子里冷冷的嘲笑了两声,以为这是王夫人请了人来做戏,想着出去便出去吧,于是也不管房里其他人颤抖的脚。自己起了床到了一杯水,刚刚喝完他看到自己手上的红疹,又撩起了衣服看到手臂上也有许多,又撩了起了衣服看了看肚子。他回头看着自己床上那床据说因为自己发热新送来的被褥。“我果然是太小看她了。”斩草不除根怎么可能是那位的风格。
他随手拿起一边的剪子往床上走,哗啦一声便剖开了,里头出了白花花的一层棉絮再里面居然有些灰黑的不知道沾染什么的脏物。一旁的引泉已经傻眼的跪在了地上,扫花看了一眼引泉想起那被子便是她抱了来的,她冷静的走到了贾环面前福了福身:“少爷,您恐怕要早做打算了。”天花一向要人命,若是贾环要移出去他们一屋子的奴才都得陪着死。
“不要,我不要死,让我出去,我要出去。”引泉眼泪鼻涕瞬间就下来了,用袖子擦了擦脸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门外走,谁知还未到门口,只听外口咔嚓一声:“太太吩咐,环少爷染了恶疾,为防止恶疾传染直接封锁院门,以后少爷的汤药自然会有人从窗户处送入,还请少爷珍重,对了老爷前些天便出门巡视去了,估摸着得过年前才回来,环少爷您可自己保重啊。”外头的小厮的声音明显带着恶意,贾环一听便知道他是李贵,宝玉奶妈之子,当初被阿大揍的不敢吱声的那个。
贾环看了看周围,自己三进三出的屋子,又看了眼扒着房门哭的引泉,难得松快的耸了耸肩:“扫花,这次可要你跟着我一起死了。”
扫花翻了个白眼:“三少爷,小的三岁就生过天花,您瞧瞧,这里还有印子呢。”说着便把额头的发撩开了,给贾环看了看。“没事这病死不了穷人,只死贵人!”她充满恶意的往引泉那处看了看,扫花是买进来的,而引泉是家生子,条件自然比扫花要好些。
尚且不知道得了消息的赵姨娘是个什么态度,贾环把那床被褥给弃了,拿起桌上的药箱便走到右侧耳房,收拾出了一床被褥,又从自己箱子中翻出了一些烈酒,让扫花潵了一圈,他还用烈酒擦了擦身子不说,觉得有些浪费又灌了一口:“原本这是想等着成年了再尝尝,如今便这样糟蹋了。”
☆、第十六章
扫花看着面带微笑的贾环感慨万千,如今只等着菩萨发发善心让自己主子熬过这一关才好。
也许这病都是太医说出来的,原本发热了三天都不见得如何的等着太医说明之后,来势汹汹只烧的贾环口干舌燥连着骨头关节都疼了,他知道若是天花一味的捂着也不好,只是不停的喝水跟烈酒,让自己出汗。
贾环让扫花在外头拿每日吃食,则把自己关在了里头的小屋不见外人。也不知是否是贾环早年练武的关系,身子骨还算强健,关了三天依然只是高热,又过了两天身上的红疹变成了水泡,看着很是恶心。
”少爷只需熬过了这个休沐,便无事了,千万要熬住啊。”扫花闲来无事便顶着门问贾环情况,贾环也只是在里头哼一哼,引泉比贾环更像个病人,每天不停的摸自己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又撩起衣袖不停的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红疹。
总算熬过了三天,期间贾环一度因着抽搐晕死了过去,他躺在被褥间无神的望着床上的帷帐,脑袋里也没有其他念头只是觉得身上有些热,至于为什么要坚持这样困难的扛着,他也说不清楚。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贾环更多的是问扫花这个。
“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当初便是连年大旱实在吃消不过才把我卖入府中,我爹娘对我都好,当初我得了天花也是母亲抱着我整宿不睡的过来的。”扫花一边说着一边擦眼泪,她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