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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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中故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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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班里照“全家福”,在照“全家福”之前我觉得有点头疼,就害怕再严重起来,立即到外面医院里拿药。谁知原计划明天照的“全家福”改成了今天,我没照上。

  那位医生诊断为头痛是失眠造成的,我想告诉他这又不是简单的失眠,我在压力最紧的时候的时候还有空闲思索人类存在的大事,但医生说不定又要给我开镇静剂了。以少康的话说我有点像罗素,1、对知识的追求,2、对爱情的渴望,3、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但我又不能对医生滔滔不绝地说这些,这样我自己也会给自己加上第4点:有一定程度的白痴。

  医生给我开了几包安定片,我趁中午到南海寺拜一下,在南海寺我逢门就双手合十,就这样一直拜到大殿。

  从南海寺回来后,我找一张纸画上坐标,把学业、理想、感情、*、知识、金钱、能力、朋友、幻想、社交、压力、心理、应酬、考试等等等等所有的因素统统按规则量化成一个数,画一个函数图像,我要自己给自己找出病源、病势以及可治疗的方法,这时少康过来找我,首先就问:“你上哪去啦,我见操场上你们班在照集体照,我就在操场口等你,等你们班学生走完也没见你?”

  “俺班照集体照了?啥时候照的?也不喊我。”

  “谁知道你?”

  “我今天有病,就去看病去了。”

  “咋了,又这样儿,你吃饭了吧?”

  “吃过了,一直就没好过,说是好了,实际上是在这一天里由于某种原因函数下跌。”

  “你桌子上放六枚一元钱干啥?”

  “我看它的正反面来预测吉凶呀!”

  “你现在又在纸上画啥?哟嗬!占星术,你懂得还真稠。”

  我渴望行走,走的最终目的我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再过几天我将经历一次考试,考试之后我就不会住在这个屋里,也许永远不会。这一片住的同学都是农村来租房子的,这一带有个菜市场,又脏又乱,柏杨先生可能是来这里后才写出《丑陋的中国人》的。特别是那个厕所,这一带唯一的一个厕所,里面的气味淡时就已经伤害到鼻子,浓时就伤害到眼睛,再浓些又连累到皮肤,原来城里的居民分等级居住。

  周六晚上我不想跟少康玩,下午放学后我就去找志健,志健与秀丽爱在西护城河一带散步。我陪他俩散步,仿佛又看到了当时我们去宿鸭湖的情景。他俩还如当天一样没有变,他们的时间并没有走,而我的时间过得太匆匆。

  这一段河道不是古城河,而是解放后为连接老护城河而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明,但能让人感觉出来。志健问我:“你不太高兴吗?”

  “不是,我是有病。”

  “你怎么老是有病,上次见你,就有病。”

  “还是那一次,根本没好,很长时间了。”

  秀丽说:“都怨我,那时候我说给你介绍个女朋友的,却没有。”

  他俩都笑了,我也微微一笑,真感谢秀丽,她又说:“该毕业了,多找些同学玩玩,不要常自己呆着,早晚要得病的。”

  志健说:“就是,他就爱独来独往。”

  “所以,我今天就陪你俩来轧河坡了。”我说道。

  路边果子园里结着累累的果实,挺诱人,都是青的,志健问我:“出来转转,强多了吧?”

  “强多了。”我说。

  到天黑我们回去来到一家饭馆吃饭后分开了,当我从北城门跨入城的第一步时,就开始头痛,吃过饭后我便立即回去睡觉以勉再失眠,实际上越是对睡觉渴求值越高,它还越失眠。我知道,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在一个单位里按部就班地工作和在村子里做一个不出十千米外的农民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上不上大学无所谓,上大学不是目的,重要的是我们拥有文化,学历高的人不一定比乡村老叟更有文化。金钱不等于财富,知识不等于文化,许多高学历高收入的人所做的工作都像城市里道路那样反复建设,而在这一点上某些坐在田间地头的老汉就更具智慧,特别是在中国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一个人成功之后常陷入物欲之中,当然物质嘛,我们绝对不能轻视,不能像那些抨击物欲横流的人把物质说成臭狗屎,把经济活动阐述得极其荒唐,仿佛只有他一人是孤独的,万人皆醉。可是如果家长把一个孩子教育成功后,成了上层人士反而自己留下寂寞还不如当初就把孩子留存家里做一个工具人,对家长来说,只要有孝就可以了,孩子上不上大学根本无所谓,孝乃第一,其它次之,可是许多溺爱孩子的家长就是不明白,如果孩子连孝都不知道,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多么实惠呀!志健今天对我说我其实并没有病,只是想的太多,好了,不想了,睡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那一天的那一个非典患者走遍了天中城所有的大街,又率领着群众顺着古城墙走,消防车停了下来,改成工作人员背着喷雾器跟在后面。喷雾器对着墙角喷消毒剂,有些人就站在远的地方去看,还有许多人跟着喷雾器向前走,城墙上爬满了人,树上站的也有人,有的家长开始呼唤孩子,患者开始走下护城河,人们都跑到护城河岸,患者站在水边。

  人们看到,患者在河边站了几分钟。

  人们看到,患者跳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人群中发出一片吹嘘声。

  人们看到,患者的头慢慢地在前方浮出来。

  人们看到,患者自然地向前方游动。

  患者游过护城河之后,在对岸的青草地上爬起来,无视隔岸相望的人群,患者走进一片果子园,从此再也没有出现。果子园里结着累累的果实,挺诱人,都是青的。

  后来有关部门证实,他不是非典,出现这种情况,医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院长被撤职,而警务人员在防非斗争中也不合格,所以派出所所长也被撤职。

  有些道理的存在太过于明显,似乎本身就是固有的公理。在牛顿之前,都认为重物落地是应该的,这是公理,如果你一定要推敲其原因,你就是傻子,在牛顿之后那些还没有知道万有引力的人也会这么认为,包括我在接触这个理论之前也是这样。假如当时牛顿研究一辈子也没弄明白苹果落地是怎么回事,别人会说:“这个傻瓜,一辈子想苹果为什么要落地。”成功者是少数,大多数牛顿可能终生无果,我仍要向他们致敬。

  在我小时候,我常想时间开始于哪一年,当时正值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发现最后一个数是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增长的,我就一直以为时间是从一九八0年开始的,当我考虑到爸爸的年龄、爷爷的年龄时就傻眼了。是呀,一岁一岁的增长,我知道的,到了*年的时候,我不知道下年怎么计算,是否要另找规律,新年没到时,我就发现新卖的油画上写的是一九九0年,我惊奇于人类是多么地聪明,这四个数都有用,原来时间已经开始一千多年了。随着教育的加深,我知道时间是无始无终的,这是白痴都知道的事实,时间贯穿于我们所有的事物,没有一个起源点,谁也没法想象没有时间会是一个什么概念。

  所以我成不了爱因斯担,我把这当成了一个绝对平常不用考虑的公理,如果当年我不受社会教育等他人理解方法的引导,我是不是会成为一个爱因斯坦呢?恐怕还不能,多半会成为“这个傻瓜,一辈子都在想时间是怎么开始的。”

  有一个暑假,我在路上跑时撞在树上,我一个老表在身旁,忙把我扶起来喊我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哭了,我说我不知道有这棵树,老表说我刚才晕过去两三分钟。我哭的原因不是因为疼,撞得也不知道疼了,而是我不知道我晕了过去,我不知道是两三分钟,当时没有时间的概念,即使两三个小时感觉也是一样。一下子就到了两三岁时,妈妈在昏黄的油灯下做饭,我和妹妹坐在灶台旁的石头上,还有北间那个小黑屋很清晰。忽然又是清晨,我去上学迎着朝霞,还有天黑后爸爸卖石灰回来,我听着嗵嗵的拖拉机响跑上去迎接。这不是在回忆,而是在经历,后来我学了许多知识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我被撞得出现了幻觉,因为幻觉中的动情而哭。

  有种科学预言说可以达到过去和未来,这样一来,即使有神无神都无济于事,未来是定型的了,这是定数,谁也帮不了你,我现在的苦苦挣扎又是何苦?看来有神也罢,无神也罢都不太重要,信命运也好,不信命运也好,都是一样的,但定数让你挣扎,你就得挣扎奋斗,定数是为了不让人类厌倦,为了让人类有意义,又加入了一个概念:思想感情。

  的确,似乎根本就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永远的现在,当“过去”发生时,我们是以“现在”让它发生的,我们没有未来,实际上还是现在,等到经历时,你就知道它是现在了。人生是一连串的卡片,它们都在一个叫做“现在”的地方摆放着,通过一个叫做时间的函数从这头走到那头,所谓死亡,只不过时间这个函数消失了,而我们的卡片永在。

  六月一日,阴历五月初二,星期日,晴,我头痛得趴在桌子上难受,我从冬辉抽屉里掏出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脸皮又黑又皱,尤其是两眼布满血丝,显得极度疲惫。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越想越灰暗,越想越伤心,这时蒙喊我一声,递给我一张相片。

  我接过来,我又没有说什么话,我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对过话。

  雪莹在我后面低声说:“她怎么会给你照片啊?”

  我说:“我问她要的,我问你要张照片你能不给我吗?我的意思是你也给我一张。”

  雪莹说:“我今天没带。”

  “那你明天给我。”

  “你是谁呀,让我拿我就拿,你咋不给我呀?”

  “我有自知之明,不去照相。”

  雪莹笑了。

  我看到照片,照片仍是我上次向她指出的那一张,照片中的她面带笑容,像个大姐姐似的,完全不像生活中那样内向。我翻到背面,有几个字:

  祝:开心快乐

  金榜题名!

  蒙03、6、1

  是呀,快乐是最重要的,无论什么时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快乐更好的词语了,我很感动,我不敢看她,我觉得这些天来的看她是一种亵渎。

  冬辉也拿过照片看看说:“哇,真不赖,你啥时候问她要的?”

  “上次我看她的相片时,就顺便问她要了一张。”

  “她就答应给你了吗?”

  “她也没说什么。”

  冬辉把照片还给我,并开玩笑说:“你千万别因为一张照片就掉入相思中了,那可有你的苦受的了。”

  我笑着说:“为什么呀?”

  “人家是圣女呀。”他说。

  “你看我可能会吗?我有自知之明,连照相就怕浪费胶卷。”

  我们都笑了,我笑着把相片随便夹入一本书中。

  我感到他们真笨,或许不是他们笨,而是我自作聪明。

  有很多时候我很自卑,很自惭形秽,感到自己很肮脏,我只有借助于日记来表达我的实话感受。在生活中我常常受到感动,有时候甚至是看到一只蚂蚁在草径上爬行,有时候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春色。其他人也爱说实话,也爱感动,但他们只有在酒后才这样做,一个人不说实话会感到自己很累,所以他要经常喝酒。在生活中动不动就向别人倾诉知心话,会显得很幼稚,会被认为有点傻,就会被别人嘲笑,在日常应酬中,就很少谈到知心话,于是应酬的概念就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形象了。我曾被很多人认为有点傻,但现在不傻了,别人说我没有傻的行动了,但有傻的气质。实际上傻的气质就不是气质,当同龄人处在心理幼稚的时候,向你不喝酒时说知心话,你可以暗地里嘲笑他或不嘲笑他。喝过酒后就不一样了,因为喝过酒后是醉话,醉话可以原谅。我曾竭力保持自己的幼稚,后来才知道这是徒劳,该走的时候,想留也留不住,不该走的时候,想甩也甩不掉。所以当我感到某些人做事很恶心的时候,就知道这人一定进化了,没办法,人各有志。

  每到深夜,小城静得像一潭水,我趴在灯下沙沙地写日记,这时从南海寺传来钟声,深沉而悠远,不会惊醒沉睡者的梦,但是于醒者,却感到分外惆怅。在这时我常想我为什么而存在?我是否真的存在?谁能证明我的存在呢?存在是客观的,而客观的东西最终还是通过主观去感受,主观可以欺骗我们,理性的起源就不是理性,也许佛教说的对,一切都是空,幸福、痛苦、善良、罪责到最后都是空。不过,我还不甘于这样接受,无为何须生斯世?我接受一位诗人说的话,世界只有两样东西是真实的、永恒的:死亡和爱情。

  我常想冥界到底是什么?就是我们的精神世界?不要试图用物质来揭示这个精神世界,给人类留下一份神秘,给人类留份美好吧,如果人类制造了一个机器,这个机器不能再称为机械,它能爱,能恨,它拥有了渴望,它明白了痛苦。我们会不会蔑视自己蔑视所有的灵魂,因为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程序而已。

  让这种工作完全交给上帝吧,让上帝独自去孤独吧,我们仍要乐此不疲,这也许就是上帝的伟大之处。

  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该再写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让那些发闲情者好好发去吧,我只是想把这有病时的经历和想法记下来。平时不爱写日记,因为懒,很多时候写日记根本没什么意思,我曾经在小学时写日记是记流水账,如:七点妈喊我起床,七点半上学,十二点放学,十二点半听小说《白眉大侠》,下午两点上学,五点半放学,八点点灯吃饭(没钱买蜡)。逢星期天就写去姥姥家,和二表姐玩和三表姐玩和四表姐玩和老表玩,后来我觉得这实在没意思,我不知道为啥说写日记是个好习惯,如果我不想写的话。于是我放弃了。到初中时见班级第一名天天写日记,就仿佛知道了考第一的法宝,也买个日记本天天记日记,所记的都是我要努力学习呀,我明天就要刻苦呀,我发誓下回考多少多少分呀。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写这种日记没用,写过之后有种真做到了的安慰感,于是日记改成了周记、月记、随笔。现在常看到一些名人发表的日记,有时候就觉得可笑,许多日记都有加工过的痕迹。没有思想的人就会造成一种错觉:名人都写过日记。日记有品味,一些名人看过之后也开始写起自己的日记来。而我现在写日记是因为我有病,我想把我有病时的状况描述下来,而且我感到很孤独,有种渴望被理解的冲动,甚至有许多想法是可笑的,只有过去之后才会明白。此时的处境让我深深地感到了痛苦,我要记下来,给以后的人生作个纪念。

  爸说高考之后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治病,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并不想放弃高考。

  六月三日,星期二,阵雨转多云,我们在班里上课久久不见老师来,本来这几天都没讲课,由班主任来监督学生自习,今天却不见王老师过来,如果说班主任在家里忙,政治老师也该过来呀。有的学生在复习,有的学生在聊天,我仍是很沉默。

  足足有一节课的时间,王老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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