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只剩得满世界的红通通真血腥。
事后上官透似乎有些失去了控制,竟然让手下光天化日之下杀入了洛阳官府,弄死了几个人,不过没有成功消灭对侄子杀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太守。
从那以后,上官透的性格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但真正下手做的事,却比他小时候还张扬几百倍。
从那以后,再恨上官透的人,都不敢卖命惹他。
吃了那次教训以后,上官透弄来一堆相当要命的人。其中有两个如今已经闻名天下。
一个叫汉将,是上官透从京城的监狱里赎出来的杀人犯,二十七岁,已经被关了十年,他就在监狱里都弄出不少条人命。有传闻说,他是被刑部尚书弄进去以毒攻毒用的。上官透要把他弄出来时,不少人都问他是不是疯了。这人是个终极朝廷重犯,就上官透去赎他,都花了不少功夫。汉将入狱前有过很多女人,但女人对他来说一直是工具,除了满足欲望以外,没有一点作用。所以在他看来,打女人也只是修理工具那样简单有理。
汉将是一个凶强好斗到极点的人。刚从大牢出来没多久,一个马车开过溅的泥就沾到了上官透的裤子上。长安可是全天下藏龙卧虎最多的地方,汉将甚至还没有吃到一口牢外的饭,便把马车拦下。车主下来,汉将二话不说,一拳打去,跟演戏似的夸张,那人当场倒地休克。后来官兵来了,把他和上官透和其他人抓回衙门。隔了几个时辰,等那伤员醒了,问他是谁打的,那人一直指着上官透。才知道他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
另一个叫世绝,这是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年。不过两百斤的体重,外加彪悍的身高和身宽,以及完全没有良知的黑心冷血,没人会把他和少年二字联想到一起。世绝爱财如命,六亲不认。他当时还在某个小门派当老大,上官透一说跟着我有银子赚,居然连解散大家各自保重这样的话都没说,直接跟着上官透跑了。有人偷偷说,他不该叫世绝,应该叫死抠。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只要给他银子,他可以把一个人从南海追杀到苏州。据说他母亲找他借三十两银子,他拒绝。但上官透出去玩银子用光了找他要,他立刻掏出三百两。
汉将和世绝两人差别很大,不过有三个共同点:一,杀人不眨眼,下手残忍;二,冷血冷面,对上官透却如犬一般死忠;三,身材都很彪悍。他们三人站在一块儿,拥有完美身材高个子的上官透是最瘦小的一个。
上官透时常摇着扇子,说话温柔风趣,如同别人所说,外表和行为都是十足的贵公子。
深谙江湖的人却说,汉将和世绝那样的人就像藏獒,凶残可怕,只认一个主人,却永远当不了老大。
真正的老大,永远都是笑容可掬的。下起手来,却比藏獒们狠上千倍。
雪芝一直以为,自己闭关后苦苦修炼两年,出关后一定可以轻而易举拿下上官透。
但她似乎错了。
真正的江湖,并不是武功高者便可称王称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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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听说上官透这些事以后,她竟觉得有些难过。但也只有一会儿,她就发现妇人之仁差点又一次害了自己,立刻回神,人已经到了月上谷入口。
因为两年内人数的暴增,月上谷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地大人稀,反倒像是个世家一样热闹非凡。如果不是里面的人有手握兵器的,这紫荆满岛,清河环绕的月上谷,看去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从正南方的入口进去,向人通报。一炷香过后,便有人前来说,谷主请宾客进去。
紫荆繁艳,红药深开。
雪芝带领所有弟子走过长长的桥梁。
河中轻舟重重,舟中的人一致向桥上的人行注目礼。
中央镇星岛。
除了周围多了不少紫荆,楼房扩建了些许,没有太大改变。从这里还可以看到东南方向的岁星岛,以及岛上最精致的建筑,上官透的寝房。密密层层的花丛中,树影下,一个石桌,三个石凳,还有草坪上的石子小路,楼阁上的“青神楼”三字,都还是和两年前一样……
想要退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但站在门外,已经可以看到正厅中的身影。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害怕。
雪芝突然发现,要坦然面对过去,原来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
上官透原本笑着和旁边的汉将说话,却也在瞥眼的时候,看到了她。
跨入门槛,脸上带着不自然微笑的重雪芝,竟让他有些认不出来。
曾经受到重雪芝的打击不小,而且对她从宠爱到动心,到愧疚,上官透良心受到谴责了两年,毕竟他基本上不会碰这种纯情的小女孩。重雪芝闭关后,上官透在和女人相处方面谨慎了很多,很多江湖传言也不过是以前留下的话柄。细细想一想,这两年他真正碰过的女人,两只手竟都数得完。让他远离花丛重归正业的是重雪芝没错,但两年过去,他又阅人无数,若说还对那个曾考虑要娶进门的小女孩念念不忘,或是有当年的激情,那肯定是假话。
原本,他是打算重新挽回兄妹关系,对重雪芝多加照顾,弥补一下当年的过错。
但是这一刻,他想要说什么,打算露出怎样的笑容,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连汉将那样良心被狼叼的男人,双眼都无法控制地长在了重雪芝身上。
雪芝站在深红镶花的地毯上,不敢直视上官透,一时竟有些无助。
不管现在她有多厉害,江湖上的人如何称赞她拥有惊世的美艳,她被上官透占有过的事实,自己极为重视的第一次交给眼前这个人的事实……永远无法磨灭。
但,这些都不是理由。
她知道自己很紧张,也在尽量掩埋内心深处的感觉。但是,还是在感到惋惜。自己曾经缠着上官透撒娇,赖皮地叫他昭君姐姐,他只要不在就会觉得时间难熬的日子,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太过冲动,或许他们感情还是一如以往。即便只是兄妹,即便没有拥抱和亲吻,即便还要继续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偷偷下来心酸很久……她最起码,可以留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雪芝又有狠狠打自己一顿的想法。
那些奉紫之流才应该有的小女儿情节,她怎么可以有?
雪芝立刻抬头,朝着上官透微微一笑:
“上官谷主,前几日没有立即赶来,实在对不住。不知道现在再谈银鞭门的事,是否还来得及?”
上官透有些失神。
“嗯。”
“我们想替银鞭门还债,不知谷主意下如何?”
“嗯。”
雪芝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看了看穆远。
穆远点点头。
雪芝又道:“既然如此,我银子也带来了。请谷主过目。”说罢击掌,让底下的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
箱子刚一打开,里面白花花的元宝闪闪发亮,让在场很多人都禁不住眯上眼睛。而站在上官透另一边的世绝,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上官透让人来清点了数量,然后朝雪芝点点头:
“没错的。”
“请谷主开个收条。”
上官透又迅速开了收条。
事情办得相当顺利,顺利到雪芝都有些不敢相信。但一想到上官透会这么干脆,多半是出自于对她的愧疚。一想到这里,再一想那一夜的缠绵,雪芝更加窘迫气愤,拿了收据就走。
“请留步。”
雪芝不耐烦地回头:“请问上官谷主还有什么指教?”
“我还有事想说一下,因为比较私人,所以请宫主禀退左右。”
“我想上官谷主一定没有太重要的事。告辞。”
重火宫的人出去了。
上官透看了一边双眼发直的世绝,道:“留下重雪芝,这些都是你的。”
世绝话都没说就直接往外冲。
“慢着。”待他回头,上官透又道,“重火宫实力你是知道的,今天穆远也在,硬碰硬对自己没有好处。”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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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火宫一行人刚走到月上谷门口,烟荷就长叹一声:“美女办事,果然就是比臭男人快得多啊。”
雪芝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她知道,自己早出来是对的。在那里多待一刻,她会爆发的可能性就越大。
海棠道:“宫主,我知道这样要求不对……但我看上官透对你百般谦让,其实和他处好关系不是难事。”
“以后谁再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海棠又一次碰钉子,终于闭嘴。
在大家都要出去的时候,一个无比高大强壮的人影突然蹿到他们身后。雪芝正准备防御,穆远已经闪到她面前,长剑出鞘,指向那人的咽喉。
世绝看看穆远的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重火宫的大护法果然身手了得。”
“过奖。”
尽管如此,剑还是抵着他的喉咙。
“我是奉谷主之命,来和雪宫主说一点事情的。”
穆远这才放下宝剑。
“雪宫主重出江湖,却招来不好听的名声,也不知是福是祸。拥有狐狸精的外貌是好事,但做了狐狸精做的事,尤其是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时间不多,请开门见山说话。”
“好吧,雪宫主如果不希望名声太臭,最好还是乖乖留下来,去我们谷主的房里走一趟,不然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会说到雪宫主生不如死,后悔出生在这世界上。”
“你……!”雪芝指着他,怒道,“威胁我没有用!”
“我不威胁,我这就走。”
虽说如此,没过多久,雪芝如了上官透的愿,去了青神楼。
上官透不在客厅。
雪芝看着那挂了珠帘的卧房,心中更加焦躁,于是在门口等待。但很快,上官透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芝儿,进来吧。”
雪芝怒气冲冲地杀进去,大声道: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上官透站在窗旁,欣赏着才表好的水墨画,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笑着回头:“还是没变。”
“竟然拿这种事来威胁我,恶心!”
上官透脸上依然挂着雷打不动的微笑:
“我何时威胁过你了?”
“你让你手下来说那些话……简直太卑鄙了!”
“我没让他说任何话,我只让他留下你。”上官透想了想,往前走两步,“他说什么了?”
雪芝微微胀红了脸:
“什么都没说!你让他闭嘴就是,我走了!”
刚转身,上官透就以他更加变态的身法,闪到她面前:“先不要走。”
雪芝充满恨意地看他一眼,打算离开。谁知她左走一步,上官透就往左挡一下,右走一步,他又往右挡一下。到最后,她实在走不掉,两拳打在上官透的胸前。上官透却单手握住她的双手,笑道:
“你恨我。”
眼前的人还是当初那个上官透,脸上还是挂着稳操胜券的自信与笑容,却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岁月和经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上官透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把她当成至宝来宠溺,来疼爱。
“我只是讨厌你。”她手腕不断挣扎,咬紧牙关道,“恨,还说不上。”
“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感情用事,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上官透声音放得十分轻柔,“看,这就是当初我们一夜温存的地方,也是你把自己交给我的地方。”
雪芝的脸色渐渐发白。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当初我的芝儿可是敞开身体迎接我的,怎么到了今天,就这般绝情?”上官透转过头,用下巴指了指后背,“第二天我背上可是被你抓得伤痕累累,你居然还可以跑得那么快。难道就不疼么?”
雪芝嘴唇无法遏制地颤抖:
“你住嘴!”
“第一次都会疼的,不过之后的欢乐,你还一点都没体会到。”上官透慢慢垂下头,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要不要现在我们再试一次?”
“恶心!!”
“你觉得恶心?恶心为什么还要做?”上官透冷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被我骗了,更不要说对我是兄妹之情。当时我是被你诓糊涂了,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后来我去问人,没有哪个人说你的举止像是在对一个兄长。”
每一句话都一针见血,直击要害。此时此刻,雪芝发自内心讨厌他对自己说话的态度。
像是被剥光一样尴尬,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上官透的手背上。
以前,他分明都是很温柔的。
“不是说不喜欢我么,那现在你哭什么?”
“喜不喜欢,对你来说,都不重要。”雪芝哽咽道,“我知道上官公子魅力非凡,喜欢你的女人很多很多……放过一个重雪芝,不是那么难的。”
“为什么?”
“我想早日忘记那一段不愉快的过去,早日和真心爱自己的人成亲。看在我曾经对你那么好的份上,请不要再找我了。”
上官透微微蹙眉,苦笑道:
“……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么?”
“对不起。”雪芝挣脱开,屈屈膝,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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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芝好不容易从月上谷撤离,一看到重火宫不少人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情,更加不高兴。
在少林寺西南方向几十里外的客栈住下,雪芝也一直没有说话。
一人向隅,一堂不欢。大家都沉着脸用膳,待雪芝入房以后,都没人敢去打扰她。躺下后,一夜十起,心烦意乱下,雪芝只好一个人到客栈外面走走。
清风明月,花香寂寂。
少室山在不远处,山间透着稀疏的灯火。
雪芝心中其实明白自己并不是个闲人。小门派之间的事永远解决不完,要争夺回兵器谱的排名,英雄大会上一定要有人出头,这些目标一达到,恐怕更多的事又来了。
她知道自己需要调整心态。
“忘记上官透。”她捂着脸,低声道,“什么都不要想了,专心习武,忘记上官透……什么都不要想了。”
这时,客栈转角处,有女子阴恻恻地冒出一句话:
“情一字,原本就是江湖人士的死穴。雪宫主如此痴情,恐怕难成大器哦。”
雪芝愕然抬头。
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有人跟着都没发现。
那女子慢慢走出来:“女人啊,总是那么矛盾。都想跟着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在一起,都想得到虚荣感和安全感,却总是拿不下,安不了心。”
“说得你好像就不是女人。”雪芝站起来,也渐渐看清了那人的身影。
原来又是满非月。
她刚一站住脚,身后一帮妖男又跟怪物似的蹿出来,男不男女不女,在大黑夜看去也是十分可怕。
“我当然不是女人。小女孩罢了。”满非月轻轻抚摸脸颊,“不过,我却有世界上最忠于我的男人们。”
妖男们又围着她,按摩揉背擦汗,还纷纷点头,无比殷勤。其中一个正在给她捶背的帅小伙道:“圣母今天也累了,早点把这人给消灭了,也好休息。”
然后又有人接道:“别,让圣母认真做事。别的人头最少都是五百两一个,这个还不止这个价钱呢。”
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话说得没错,这年头,人越杀越少。我们生意红火是好事,但该杀的都杀光了,我们人还越来越多,剩下的事就只有收钱让别人捅自己。划不来。圣母啊,干脆涨个价算了。”
雪芝一听到这声音,仔细看了看那人。
果然是丰涉。他的头发右侧还是绑了几根小辫子,两年过去,除了长相更讨人喜欢,说话更让人讨厌,腰间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