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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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雨仙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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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道术迷魂
    唇齿轻启,念起法咒,不过多时,一缕白烟从高方身上飘荡出来。

    这缕白烟暴露在空气中,飘飘荡荡的,像是被清风吹拂,濒临消散。幸亏有香炉中的三根高香护着,这才勉强聚合。这缕白烟正是高方的魂魄,因为没有经过滋养与激发,不成人型,所以只能叫做魂魄,不可称其为元神。云鸿此时施展的术法,名曰:“夺魄”,这门术法可以摄人心魂,操作简单,无须复杂的祭祀仪式,稍有道行的野鬼、游魂便能施展。

    不过人类为万物之长,阳气旺盛,一般的阴物想要摄人魂魄,着实不易。只是此时的高方已经在生死弥留之际,最后的意志也被热水瓦解,勾走其魂魄,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人有三魂七魄,若寻常人被摄了魂魄,三魂七魄无法聚合,自然是魂飞魄散、无病暴毙。故而在这之前,云鸿特意点了高香,借助香火之气护他魂魄,以免他死去。

    在香火的滋润下,高方的魂魄逐渐适应这个世界,只是魂魄呆滞,犹如死气。云鸿指尖骈剑,在空中画了一道法符,随后念念有词,手指往白气上囫囵一点,那白气便似绳索牵引的傀儡,漠然紧跟云鸿身后。高方魂魄弱小,在红尘万丈中穿梭,根本把持不住本心。

    一缕微风波动,他的魂魄便似经历狂风骤雨,一阵沙沙草声,更如同聆听电闪雷鸣。在大千世界的声光幻影之中,高方的魂魄陷入声色迷离之中,没有任何念头、任何思想。

    云鸿一路捧着香炉,如同阴司,指引着高方的魂魄出了柴房,直奔后院。

    后院是福记酒楼的后院,院子里暗下开着一间赌坊,也是曲风水馆的产业。云鸿将高方的魂魄引到赌坊门口,见里面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清冷无比。之前,云鸿就跟上官百里交待好,到时需借这赌坊一用,故而今日闭门歇业,一路走进去,没有任何阻碍。

    高方神志不清,半晌才发现自己置身空荡的赌坊中,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只知眼前所见,极为真实。投骰、斗牌、赌签等,各式各样的赌博,五花八门。尤其是每张桌上,金灿灿的黄金摆放整齐,更是令人垂涎三尺。正左顾右盼时,忽闻清音一启,便是袅袅一段黄莺出谷,婉丽萦耳,听得人心笙醉摇。循声望去,却是一行风尘女子缓步而出,步态风流,眉目含香,夹杂着雨后青木般的温柔,转轴拨弦,撩人情思。

    她们每人手中拖着一盘糕点,高方三天不进食,已是饿极。见那些女子把糕点放下,潜意识里便冲将上去,狼吞虎咽起来。等他吃完,抬头一看,屋中已经燃起了炉火,绝美的舞姿潆洄厅堂,映衬着灵动的焰火,宛如九天仙子,遗世而**。

    高方陶醉其中,舒服得都快呻吟了。

    这一切过于美好,但绝不是春梦了无痕,存在感,让高方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没有激发元神之前,魂魄,便是人的全部意识。

    如今,高方的魂魄置身其中,这一切,又怎能不真实?

    饥饿感渐渐消失,空白的思绪也清晰起来,看着这些妙曼诱人的身影,心底一团欲火正在燃烧。终于,心头一痒,朝最近的一个舞姬扑了过去,正缠绵着,另外几个舞姬也簇拥过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半推半攘间,高方就随她们走到了屏风后边。本以为备好床榻,可以一番翻云覆雨,却没想到,屏风后边是一张巨大的赌桌,上面放着骰子、骰蛊等赌具。

    不等高方发话,那几个女子就先上了赌桌,开始投掷骰子。与此同时,还不忘朝高方投个媚眼,意是邀请他加入。高方本就嗜赌,牌技十分精湛,此时一心想着和几位舞姬共赴巫山,哪里禁得住诱惑?甩了甩大袖,一脸淫笑,有模有样的在赌桌前坐了下来。

    仗着精湛的赌技,高方很快连赢十多把,对面几个歌姬输光了家底,都乖乖的过来投怀送抱。高方眉开眼笑,看着仅剩的三个女子,却是这群舞姬中最漂亮的,不由赌性大发。

    不过,风水轮流转,渐渐的,高方赌运消散,将先前赢来的输了不提,自己的家底也输得一干二净。看着身边的舞姬一个个离他而去,心中苦不堪言,当然,更不甘心的是他这些年来,苦心积攒的一点私房钱。在口袋里乱摸一阵,希望能找到些东西做堵住,不料一摸,却摸出了几张薄纸,细细一看,这几张纸竟是鄂明几人的战俘契约书。

    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带在了身上,只知凭这几张纸,足够把输掉的全赢回来。

    “等等,老子还有家底!”

    高方一急,将四人的战俘契约书狠狠的拍在了赌桌上。

    那些舞姬的面容一滞,却又恢复甜蜜的笑容。骰子再次进入骰蛊,清脆的摇晃声抨击着高方的神经,这一把他压的是小,方才连压十把大都输了,这次压小,按理说对方会输得很惨。“哐当”一声,骰子落在赌桌上,飞快地旋转着,高方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的凝视着旋转的筛子。不过,下一刻,他整个人都似被抽去了灵魂,轰的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停下的骰子密密麻麻一片,不用数也知道是大,可他竟然押的小!

    “你们……!”高方输了最后的筹码,赌局自然结束。

    眼看契约书被几个女子拿走,随后便绕过屏风消失在视线之中,高方浑身都颤抖起来。偌大的赌坊,仅剩他急促的喘气声,那几个舞姬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自己怎么来这里的,怎么会赌博,又怎么会遇到这些歌姬?转瞬之间,只觉被人泼了一身凉水,身心憔悴,鄂明四人虽在自己名下,可那都是侯府的财产,自己就这么输掉了,这是闯了天大的祸事!

    视线逐渐模糊,倦意、冷意袭上身来,高方艰难的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此刻,已是子夜,门外寒风鼓荡,更是吹寒了人心。

    再回首时,身后的赌坊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更没有什么歌女舞姬、炉火糕点,就连那桌上的骰蛊也依次排列着,似乎从来没有人动过。

    一切都似乎是一场梦,但这个梦,却又无比的真实,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确实,这场梦中,大多东西都是真的,唯有那些风尘女子、炉火糕点是假的,甚至那场赌局也是云鸿通过道术虚构的幻想出来的。不过,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混合在一起,高方一介凡夫俗子,却是无论如何都分辨不出的。

    高方在虚幻中游荡着,渐渐地,只觉越来越困,终于丧失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福记酒楼,“天”字号客房中。

    高方只觉脸上一阵滚烫,伸手一抓,却是一条热乎乎的毛巾,扯开之后,才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映入眼帘,却是福记酒楼的一个店小二,在帮他拧干毛巾。见他面容清秀,貌似有些印象,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但思绪极为混乱。

    “伙计,我这是在哪里?”高方扯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咦?高公子醒了?你不记得了吗?前几天,你手下的奴役逃叛,我家主人恰巧制服,约你到福记楼领人。当时公子一高兴,赌性大发,便在酒楼赌坊里赌钱,还拿了奴役做抵押,可是最后还是输给了我家主人。当时,公子输了钱,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晕倒了。”

    “只是那几张契约书还没有正式签过书,这几天,主人一直在等你。算上今天,公子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了。”那小二说话有些结巴,这番话分明就是睁眼瞎说,不免有些慌神。

    生怕被高方识破了谎言,小二干脆转过身去,时不时偷瞟高方一眼。

    倒是高方听了这番话,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魂魄强行出窍,虽有香火守护,可难免还会受损,脑中无数的记忆碎片重新组合,逃叛、酒楼、赌博、奴役、昏迷……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自己在赌坊和几个歌姬赌博,输了契约书,然后就昏迷过去了,直到现在才醒来。

    “你家主人是谁?”高方已经相信了小二所说,追问起来。

    那小二赶紧咽了口水,没想到真能把他骗过去,不由对幕后人肃然起敬。当下接道:“我家主人是宇文启,曲风水馆的头头,这间福记酒楼是他名下的产业。”

    “宇文启?不对啊,我当时是与几位姑娘赌博的,宇文启是什么人,我不认识!”

    高方一口咬定是几位姑娘,哪只小二却道:“高公子,那几个姑娘就是我家主人的奴婢,那日是我家主人让她们与你赌钱的。”小二按照吩咐,把所有的话说完,生怕露了马脚,也不再与他啰嗦:“公子既然醒了,我这就去给我家主人通报一声,您稍等片刻。”

    看着小二远去的身影,高方整个人如同堕入冰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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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安身之地
    高方躺在床上,听这小二一说,脑中渐渐想起些事情。

    那日,鸿公子带三名战俘外出,自己奉命去询问,却得知三人逃叛,恰巧被福记酒楼制服,写信让他去领人。后面的事,记忆中有些模糊,在衣服里一阵乱摸,还是摸到了那封信,挺了挺神,将内容大致一览,所说正是战俘逃叛、前来领人的事,落款人是宇文启。

    高方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虽然记忆模糊,但他在赌坊赌博、寻欢的情景,却格外清晰,当时,他确实将鄂明四人作为赌注给输掉了。发生这种事,夫人哪里如何交待?这几个战俘价值连城,就是自己有十条命,也不够赔!想到这里,不由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不过多时,那叫宇文启的“主人”便出现在了房中。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出手擒拿三个战俘的上官启。他本是上官家的人,只不过此事不好由上官家出面,只好改头换面,以曲风水馆东家的身份出现在高方面前。上官启言语上十分客气,先后慰问了高方的病情,前后说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这才切入正题。

    本还怀有一丝侥幸,不过,等上官启拿出四人的契约书时,高方的心彻底落空了,脸色惨白,如丧考妣。人输掉了,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一切,都没有回头的希望了。

    在上官启的指引下,高方按部就班的签完过书,整个过程如同一具傀儡,没有丝毫反抗。待签字画押后,上官启也不在客套,只说馆内还有些事,打了几声招呼,便眉开眼笑的离开了房间。临走前,按照云鸿的吩咐,特意安排了一辆宝马香车,将高方送到侯府。

    话说云鸿,在那天施法后,拿了上官百里的银子就离开了酒楼。

    眼下,几个战俘算是解决了,高方这次也不会好过,只是母亲尚未安顿,此事不容迟缓。前世,有三个人一直是自己的软肋,母亲便是其一,只有把他们安顿好,云鸿才有心思去做更多的事。回去路上,云鸿便顺带去了“墨上遥”的那间字画店。

    由于价格早就商定,老头也很实在,早就收好了包袱,云鸿直接取了九百两纹银,双方草草的签了个文书,就事就这么成交了。愉快的送走老头,云鸿大致看了下,店内的字画少说也有千张,很多都需要清理。就光打扫房间、清理无用的字画,便花了半日光景。

    在这期间,云鸿还是发现了不少有价值的画卷。虽说作画之人的画技比较蹩脚,但有些画卷,题材新颖、构思精妙,若稍加整改,绝对是天人之作。门面后面的小院,原来老头住在这里,打扫得还算干净,加上他爱好青竹,整个院子充满竹叶的香气,让人十分舒适。

    云鸿环顾一阵,看样子比较满意,便匆匆赶往二叔的丧葬店。

    毕竟是家里亲戚,母亲在哪里,平日只是写些悼词,生活还算惬意。和二叔告罪一声,给了几两银子,便匆匆拉着母亲离开了。王氏也未多言,毕竟做这种事有损颜面,云鸿若是以后考上举人,名声极其重要,决不可因自己为死人做事,日后被他人耻笑。此刻天色已晚,本以为云鸿拉着她回侯府,可仔细一看,却不是回侯府的路线,当下心中生疑。

    “鸿儿,你带我去哪里?”

    云鸿回过头,神秘兮兮的一笑,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母亲随我来便是。”

    王氏眉头一皱,眼见夜晚的长安街灯火通明,依旧是那般繁华。自前朝徽宗开设夜市以来,大些的坊市通常都是彻夜灯火。不过,当二人拐入“墨上遥”后,灯光却陡然暗淡起来。眼前,正是一间稍显古旧的店门,云鸿上前打开门,一股松花油墨的书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谁家的店门?你哪来的钥匙?”王氏面露惊容。

    “现在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云鸿微微欠身,将开门的钥匙交到王氏手中,又道:“母亲,这间店是字画店,日后便由母亲来经营,后面还有三间住宅,刚好给母亲居住。”

    王氏接过钥匙,颇为惊喜。随着油灯点起,屋子的摆设渐入眼帘,这屋子装潢华丽,虽地点不好,但至少也值几百两,云鸿一个月才几两月钱?就算有些私房钱,也不至于能买下这间店。记得前些日子,他说过关于女真战俘的事情,这些钱估计是从那里得来的。

    不过,万一钱财来路不正,给高芹抓住了把柄,却是一个大麻烦。当下正襟危坐,问道:“鸿儿,你买这店花了多少钱?钱是哪里来的?你老实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鸿了解母亲的性子,不给她说明了,她肯定不会放心。于是,把女真战俘的事情和她全盘托出,不过其中有几个点没有说。比如上官百里的出面,云鸿只是说自己和曲风水馆的头头有些交情。王氏听了之后,见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也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云鸿领着母亲熟悉了下店内的环境,又怕母亲深居闺中,不懂经商之道,忽然想起点什么,随口问道:“前些日子,我在云裳阁作的那幅鳌龙玄鹤图,母亲可曾听说?”

    王氏眼睛一瞪,思索半晌,点了点头,面色颇为无奈。

    在二叔家的这几天,王氏确实听到了些此事的传闻,虽不曾亲眼目睹,但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不得不信以为真。只是自小以来,云鸿的字画都是自己手把手教的,那幅鳌龙玄鹤图,便是自己,也不一定能作得如此传神,若真出自云鸿之手,却是羞煞自己了。

    “听倒是听说过……只是……”王氏面色有些发红。

    云鸿微微一笑,打断了母亲的话,安抚道:“孩儿的字画都是母亲教的,既然孩儿能做出如此作品,那母亲的画技又是何等玄乎?过几日,店面开张,母亲便打着孩儿授业恩师的名号,作几副拿手的字画。这店虽然偏僻,不过在母亲手里经营,定能大放光彩。”

    王氏一听,微微颔首。

    字画一行,本就名声为重,若是黄公望这等大家出手,别说在哪个偏僻旮旯里作画,就算在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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