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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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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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生活轻松愉悦,可是偶尔有几道怀疑的目光窥伺在侧,让她无法生出在此久居的心。
  既然到了这样一个时代,前世那种平等自由的生活是远离了的,就连想要随心所欲地四处流浪也不可能办到。那么退而求其次,她如今想要的生活至少是没有阴谋诡计打压排斥的。离开黑旗寨,继续往山岳的方向走也好,继续在深山老林里徘徊也好,如果运气好,也许会找到远离郡县的小村小落。树挪死,人挪活,她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丁孝先是不能置信所听到的话,继而震惊生怒,不等宁非松开缰绳,一把抓住她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非面觉得危险愈来愈近,有忧色地往西山上看,快速说道:“你快些回去,阿刚爹等不了人。卷毛黑和枣子现在累了,你最好换一匹马回去。”
  说完,宁非用力抽出手,往一辆停靠在战场外围的马车靠近,丁孝大喊:“那边危险,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番外:
《阿刚 之 怪女人行止观察手记》 作者:张小橘
是夜,将长弓、包袱等事物放回怪女人房中,女人熟睡无所觉。如此托大,淮安欺我寨中无人乎。
见案头书簿数本,估摸为女人睡前所读,检视之,书目如下:《山岳风俗志》、《农务四时考》、《药经》、《兵略》。兵略中夹以发簪,页已过半。诚如二当家所言,此女颇怪,不可不防。
另有一厚本垫于案下不平处,约略可见“烈”、“经”二字,待细查,忽闻女人帐中响动,急避于梁上。只听怪女人喃喃:“晋 江你个抽风的……”后久无下文,鼻息沉沉,似呓语,复睡去。念及寨中无晋 江此人,恐为奸细之流;然“抽风”为何物,不得解,疑为切口暗号之类,记之。此女毫无警醒,岂非依仗丁大哥对其深信不疑,才得以如此有恃无恐乎。
适逢丁大哥从窖中出,恐为其所查,撤。
晨起,见怪女人随丁大哥出门送药。
途遇王包子、李家婶子、许大姐、钟小弟四人。女人得白面馍馍六个、鞋底一双、卤鸡蛋四只、山果两枚。
女人在与上述诸人接触中,无甚异状;接受馈赠之物亦殊无愧色,与大当家和寨众相处时无二。念及女人曾与大当家过从甚密,无怪乎现时在寨中如此游刃有余,可知女人初识大当家便已包藏祸心,此番潜入更是蓄谋已久。先前言及其托大之辞,是余思虑不深。
送药全程,女人提及替丁大哥拎药囊两次,均被拒,而所提馍馍、鞋底、鸡蛋等物亦被丁大哥接过放入药筐。二人分食山果,后归。恐丁大哥已深陷此女圈套,余当倾力彻查此女底细并揭露之,助丁大哥远离阴谋,为寨子拔除隐患。
午时,丁大哥在院中为寨众诊治,怪女人在旁书写药单及分发药物。
鉴于近日寨众有向药庐聚集趋势,暗中窥探不便,正自烦恼,忽查诸人往药庐看诊者有之,借机探寻传闻中丁家小娘子者更甚,余怒且喜。怒我寨众遭此女蒙骗之深,喜则若混迹于好事者中再行观望,必不易惊动众人为其所察。故佯作于钟小弟、李阿狗胡混,于窗洞观其行止。
见女人与牛大壮相谈甚欢。大壮初时惴惴,嗓门不及原本十之一二,后因女人随口奉承,甚悦,二人愈发熟稔。适时见丁大哥抚额叹“这日子没法过了”云云。暗自揣测丁大哥兴许对此女大胆轻浮之行径心生嫌隙,之前好意将其收留,日后或许不须假我等手亦能认清其真面。余亦欣然。然钟小子与阿狗对女人评价甚高,奇之。若淮安女子尽皆如此,则吾山岳国士气危矣。
后因窥探处嬉闹过甚,女人似有所觉,转头望来;同伺众人面上泛红,蔽之。余无意与众人异,暂离。
午后,丁大哥于院中晾晒药草,怪女人独自携衣篮出门,暗随之。
行至溪边,女人自行涤衣,有长衣数件,亦有贴身小衣;另有奇怪布片数块,观之无字,不知做何用,记之。
余观乎女人洗涤之时,动作纯熟,似惯于做活已久;但看其十指纤白、掌中无茧、腕骨颇细,且拧衣控水之时力有不逮,不似普通劳作之人,果然好生可疑。
女人洗衣毕,方欲归,见东边桑林后停步自语,约略闻及“补水”、“维系”寥寥数言,余大惊。自忖昨日才将往淮安采买补给之事向二当家禀明,不知此女从何得知。
正惊疑不定间,女人已步入桑林,未几,持若干桑葚出,貌甚喜,行至岔路口,踌躇,左右盼顾。
半晌,天色渐黑,女人面有焦色,取道径向南山而行,兜兜转转不得其路,莫非佯作迷走山径伺机探察我南山兵库邪?思及丁大哥此时必耽于药材无暇看顾,放任其四处察看实为不妥,余假作恰从外归与其偶遇,结伴回寨。女人果言及山道迂回误入歧途云云,临别时赠余桑葚一包作谢。
观其拳拳之意,不似作伪,若非二当家事前告知此女不可小觑,余必信之。倘有细作笨拙至此,余何以未曾听闻,彼亦万死不能入我山门半步也。
与女人行至分寨口,遇丁大哥及家父,各自被拎回家中用饭,对女人监视任务中断。
饭毕,仍闻丁大哥院中絮叨,声微不可察;女人沉声数句后,立止。余耳力不济,欲知详情而不得法,甚忧。
入夜,丁大哥复入窖中制药,女人睡。
此即怪女人一日之行止,虽偶有异动,苦于无据可循,所幸未成恶果。而寨中行将前去淮安补给之事恐有泄漏,但须重新斟酌,从长计议。
家父就寝,唤余灭灯,不欲拂其意,言尽于此。
————刚仔记于丁丑年某春日 
                  【衣带渐宽人憔悴】
  
  宁非主意打定,哪里是几句话就能够拉回来的,她避让过几对打斗正酣的人,从地上一具尸首手中抢过砍山刀,两下斩断马车束具,卸下车辕,翻身上马。
  地上四散着商队的物件,不乏行囊包裹,手中长弓就近挑起一个包袱,心想不管里面有什么,如果能有点安身碎银也好。
  新得的大棕马虽然精力充沛,可是早被惊吓得精神紧张,忽有人骑上背去,顿时激发了压制已久的野性,不耐烦地人立而起,猛甩头要把缰绳束缚都撇去。宁非牢牢夹紧马身,待它前蹄落地,长弓扬起,松开的弓弦如同马鞭,抽击在马股上。
  丁孝叫道:“宁非,回来!”
  叶云清再无怀疑,将苏希洵用力一推:“苏二去将她追回。”
  苏希洵道:“你自己为何不去?”
  叶云清下得马来,抽刀出鞘,向苏希洵摇头苦笑道:“我虽想去,奈何马匹疲惫不堪,追不上她。”说完扑入战群,如饿虎扑羊一般,砍瓜切菜地解决起犹自顽抗的镖师。
  苏希洵看看宁非离去的方向,又看向丁孝附近的伤员:“目下救治自家弟兄为要务……”话方到此,思及宁非下山通关过隘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停下说话,回头吩咐随他下山的人说:“劳烦你们先去照顾他们,我去去就回。”说完打马出队。
  
  宁非已驰出里许,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她找到的这匹马是商队中最为矫健的棕马,身高腿长胸脯壮硕,比起她自己的枣子略有胜出,惊奇下回头张望,茂密丛林的错落枝叶中隐约可辨一人一马追在她后方。宁非快马加鞭,仍然无法脱出他的追逐范围。
  苏希洵眼见已经看到宁非的人影,却是短时间内无法跟上。
  他此时从后向前远望,宁非驭马的姿势看得格外清楚,她体瘦身轻,帖服在马背上格外契合。趋马很有讲究,岳上京富贵大户会将幼年孩童送入少学,其中一门课业就是专门学习御马之术。有的人终身不知法门,不能与马匹合二为一,在马试中落后许多。
  苏希洵此刻看去,终于知晓宁非与他先前所想有那么大的差异。在他的常识里,将军府上的妾,应当是弱不禁风,时时等着要人保护的。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在前,让他追赶不及。
  
  叶云清所乘的马连日负载,疲惫不堪,他自己所骑的也是自山上骑下,好不到哪里去。
  还没追得上人,速度就渐渐慢下来。他叫道:“你停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宁非一听是苏希洵的声音,终知身后追着她的是什么人,更不愿意停下。说到底,她在山上住得好好的,丁孝操持家务十分利落,寨众对她大都很友好,没事做什么要离开。究其原因,十有七八是因为这个品性恶劣的男人。想到那个令人浑身颤抖的强吻,宁非气得有口说不出。是可忍孰不可忍,遇到一个徐灿已是够了,她可不想终生笼罩在渣男的光辉下。
  苏希洵见她不但没停,反而快马加鞭,道:“你若是不停,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宁非暗忖:“莫信他信口胡柴,他现在都追不上了,等会更要落后,要不客气什么的是万万不能。”再不频频回头目测马速,只一心一意地趋马向前。
  如此才过了盏茶时间,宁非觉得蹄音越来越远,暗想都到这个程度了,苏希洵应该到时候知难而退了吧?
  她松了一口气,放松了姿势从马背上抬起上身,却在回首张望时惊得倒吸一口长气,那一瞬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一分惊恐略有慌乱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总之脚都发软了。
  
  原来苏希洵下马而来,他速度快极,足下一点便飞出丈许,随即再度跃起,正是穿林过叶,片尘不能沾身。不片刻即将自己马匹抛在身后,而那驯良的坐骑不离不弃地追随在他后方。
  宁非看着他越追越近,所想居然是《天龙八部》书中所述的一段故事,那正是段誉与木婉清回大理的途中,路遇“穷凶极恶”云中鹤,云中鹤爱慕木婉清美貌,追在两人身后,不论木婉清如何趋马疾驰,就是无法脱出,只见“大道上一人一晃一飘,一根竹篙般冉冉而来。”
  如今情形,她虽未入书中故事,却在书外见到了如此相似的情形。只是苏希洵绝对不会像云中鹤那般是因为贪慕女色而来,也不是“一根竹篙”,倒有点像是……
  
  宁非一晃神,苏希洵的身影已然不见。忽的棕马吃痛一般往侧旁一倾,纵声长长地嘶叫出来。因是被宁非随手牵来的,这匹马身上并无固定身体的束带,宁非被它狠狠地甩离,犹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转瞬之间,她被抛上丈许高空。
  身体失重的感觉让人头晕目眩,宁非心想,这回该不死也要重伤吧,也许摔折脊椎今后就残了,若是摔折颈椎或是来个头破血流的,更是干脆速死。但是心底犹有强烈的不甘,求生是本能,在她身上,这种本能更加强烈。什么也不做就死了,绝不是她能忍受的。
  瞬息之间如同经年,她眼见那匹棕马似乎拌到了什么,膝盖软倒,向前翻滚,从那处滑出老远,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眼前情景被一些枝叶遮挡,如果能够抓住那些阻碍物,或许不用死得很惨,就算受伤都不会是下肢瘫痪之类的。
  她蓄势待发,腰上忽的一紧,似被什么柔软事物缠住。只见一墨青色的布带缠卷上她的腰部,宁非还没想到那究竟是什么,猛的被那条宽厚的布条向后扯去。
  再回神时,宁非已是在一棵巨树上,繁密的枝叶遮掩了地上的景物。
  身后柔韧温厚。
  她醒过神来,胸口紧绷得不行,至此终于知道自己逃无可逃。
  苏希洵的呼吸扑在她发髻间,一只手臂横过她腰前,墨青色的布带垂落在树干上。苏希洵平定了呼吸说道:“树上危险,你如果不想掉下去就不要随意乱动。”
  
  至此境地,宁非知道自己终于还是逃不过了,从午时就紧张焦虑的心情松懈了,方才经历的险境才在她身上显现了出来。刚才被抛在半空时,该如何阻止自己下坠都在脑海里重复了几遍,可是现在尘埃落定,反而后怕上来了。
  身体似乎是在发抖的,宁非看着眼前的景物变得昏黑,似乎透过枝叶的阳光都变淡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略侧了头,贴在苏希洵肩前晕了过去。
  苏希洵感到她的头叠在自己肩上不动了,微皱了眉,将她换一个位置想要跃下树去,发现人是昏过去了的,他呆呆抱着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最后看到手上还拿着腰带,无可奈何叹口气,单手将宁非抱紧过来,往上提了提,觉着手臂里的那具身体很轻很弱,心里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搂紧了人,身子向树枝外倾侧,坠落下去。繁密的枝叶在身边刮过,他都用身体遮挡了,所撞上的细小横枝尽数震断。他在半空中轻轻地翻了圈,稳当地落在地上。
  乌翎马走到他身侧,垂头站在一边。
  苏希洵将马上厚毡铺到地上,又把宁非扶坐上去,靠在一棵树干上。他半跪在旁边,探手去查她鼻息,虽然微弱,并不紊乱。他稍放心了一些,看着手中墨青色的衣带,再深深地透了口气,站起身,将散开的外袍系紧。
  手边并无合适的药物,地上潮湿得很,根本不适宜久留。他将人抱起,骑上乌翎,纵马回去。
  
  叶云清好不容易看到苏希洵带着人回来了,远远的,看见他骑在乌翎上,怀里抱着人,于是松了口气。可是等苏希洵走进了,却见他面色并不好。叶云清奔过去,抓住乌翎的缰绳问道:“怎样了?”
  “昏过去了。”苏希洵答道,将宁非递给叶云清,自己才下马。他看了宁非一眼,似乎想做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往受伤弟兄休息的地方走去。
  此刻战局已定,苏希洵所带的人与牛大壮的人合流,砍瓜切菜般将一干镖师制服,押上战利品,呼喝开道上山去。这些镖师都不会被放过,性命是无碍的,但是却要被押在半山腰,做两个月的苦力才被放走。
  雁过山在这一点上很有声誉,不杀俘虏,更懒得拿普通镖师去要求赎金。要求赎金太麻烦,动辄等上半年一年,且容易生出变故,于是很早之前,苏希洵就提议以苦力代替赎金,让他们在山上做一些开山辟石或搬运货物的苦力,等他们活着回到家乡后,就会“不遗余力”地为黑旗寨的邪恶恐怖添油加醋。
  苏希洵一边为伤员用药止血,一边止不住的思绪在往外飘。想些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有过去的,也有不久前发生过的。一幕幕的乱人思绪。
  牛大壮站在他身后赞不绝口:“二当家,你疗伤越来越利落了!”
  苏希洵回过神,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自己的手好像自有意志似的,将正在治疗的伤处包扎得妥妥帖帖,技术与速度似乎尤胜从前。
  他站起身来扫视四周,问道:“叶大呢?”
  “先回山上去了。”牛大壮奇道,“老大走时明明跟你说了的,你不可能没听见吧?”
  听见了,但是从一边耳朵进去,从另一边耳朵出来。
  苏希洵头疼地捂住额头,心想自己这可不对劲,幸好没有遇上什么紧急事情,否则多耽误事。他看向牛大壮,问道:“有水吗?”
  “啊?”牛大壮愣了片刻,连忙答道,“有啊有啊。”递过一皮囊的水来。
  苏希洵接过,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沁凉的泉水让他冷静下来,仍觉得不过瘾,干脆提高过顶,余下的水都倒在了头上。
  如果在一起劫道的时候,苏希洵和一干弟兄没甚差别,于是众人看到他这样的动作并不惊奇,而是鼓噪着叫嚣起来,豪气冲天一般的感觉。只有牛大壮看到他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问道:“二当家今天好怪异,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你才怪异,平时都不见你有这么细心的。”
  牛大壮后语不搭前言地道:“你轻点塞木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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