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担任侍从官的那个人,将牌一张一张拿起来,同时说道:“抱歉,上尉,我过去虽然常常检查警报系统,不过那只是例行公事,我对它的构造一窍不通。”
“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其中控制器的线路已经印在你的脑海中。如果我们使用心灵探测器,探测到深层的话——”
那人红润的脸庞顿时变得煞白,并且一下子拉得好长,手中的牌也被他一把捏皱。他尖叫道:“心灵探测器?”
“你用不着担心,”上尉用精明的口吻说,“我知道如何使用,绝不会伤害到你,你顶多只会感到有些虚弱,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如果成功的话,你的冒险就算是你付出的小小代价。在我们中间,—定有人能从警报控制器推算出波长的组合,也一定有人会制造定时的小型核弹,而我自己负责将核弹带到骡的身边。”
于是四个人把牌丢开,聚在一块研究起来。
上尉又宣布:“在预定的那天傍晚,在端点市的官邸附近安排一场骚动。不必要有真正的打斗,制造一阵混乱,然后立刻一哄而散就行了。只要将官邸警卫吸引过去……或者,至少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从那天开始,他们足足准备了一个月。从国家舰队上尉军官变成谋反者的汉。普利吉,他的身份又再度跌落,这一次,变成了一名“刺客”。
现在,汉。普利吉这名刺客已经进入了官邸,对于自己熟用心理学的结果,他感到一阵冷漠的骄傲。他早就预料到,由于外面配置了完善的警报系统,因此官邸里面不会有什么警卫。而实际的情况,则是根本没有一个警卫。
官邸的平面图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现在他就像是一个小黑点,在铺着地毯的坡道上迅疾无声地移动。来到坡道尽头之后,他立刻紧贴着墙壁,等待最后一步的行动。
在他面前是一个私人起居室,一道小门紧紧锁着,在门的后面,一定就是那个屡创奇迹的突变种。其实他还来早了一点——核弹还有十分钟的寿命。
十分钟过去一半之后,周遭的一切仍然是一片死寂。骡只剩下五分钟好活了,而普利吉上尉也是一样……
他的心头突然起了一阵冲动,遂起身向前走去——这个行刺计划绝不可能失败,当核弹爆炸时,官邸会变得片瓦不存,一切都将灰飞烟灭。骡与自己仅隔着一扇门,仅仅十码的距离,根本不会有什么差别。可是,在他们同归于尽之前,他想亲眼看看骡的真面目。
他终于豁了出去,抬头挺胸大步走向前,使劲敲着门——门应声而开,眩目的光随即射了出来。
普利吉上尉错愕片刻,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他看见一个外表严肃、穿着灰暗制服的男子,站在这个小房间的正中央,气定神闲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那人的身前吊着一个鱼缸,他随手轻轻敲了一下,鱼缸就迅速摇晃起来,把那些色彩艳丽的名贵金鱼吓得上下乱窜。
那人终于开口:“上尉,进来!”
上尉的舌头打着战,舌头下面的小金属球似乎开始膨胀,仿佛在做爆炸前的准备动作——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核弹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一分钟,却是一件不可否认的事实。
穿制服的人又说:“你最好把那颗无聊的药丸吐出来,否则你根本没有办法说话。放心,它不会爆炸的。”
最后一分钟终于过去,上尉怔怔地慢慢低下头,将银色的小球吐到手掌上,然后使尽力气掷向墙壁。一下细微尖锐的丁当声之后,小球从半空中反弹回来,在光线照耀下闪闪生辉——如此而已。
穿制服的人耸耸肩:“好啦,别再理会那玩意儿了,上尉,这无论如何对你没有好处。我并不是骡,在你面前的是他的总督。”
“你是怎么知道的?”上尉以沙哑的声音喃喃问道。
“你要怪只能怪我们高效率的反间谍系统。你们那个小小的叛乱团体,我可以念出每一个成员的名字,还数得出你们每一步的计划……”
“而你一直装聋作哑到现在?”
“有何不可?我来此地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人揪出来——尤其是你。几个月以前,当你还是‘牛顿轴承厂’的工人时,我就可以逮捕你了,但是现在这样子更好。即使你自己没有提出这个计划,我的手下也会有人提出类似的计划。这个结局十分戏剧化,算得上是一种黑色幽默。”
上尉以凌厉的目光瞪着对方:“我也有同感,现在是否一切都结束了?”
“好戏才刚开始呢。来,上尉,坐下来,让我们把成仁取义的壮举抛到一边,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那一套。上尉,你非常有才干,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你是基地上第一个了解到骡有超凡能力的人。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对骡的早年发生了兴趣,不顾一切地搜集他的资料。拐走骡的小丑那件事你也有份,那个小丑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将来为了这件事,我们还要好好算个总账。当然,骡也了解你的才干,有些人会害怕敌人太厉害,但骡可不是那种人,因为他有化敌为友的本领。”
“所以你现在还对我那么客气?哦,不可能!”
“哦,绝对可能!这就是今晚这出喜剧的真正目的。你是一个聪明人,可是你对付骡的小小阴谋却失败得很滑稽,你甚至不配将它称为‘阴谋’。在毫无胜算的晴况下还要白白送死,难道这就是你所接受的军事教育吗?”
“首先得确定是否真的毫无胜算。”
“当然确定。”那位总督以温和的口气回答,“骡已经征服了基地,然后为了达成更伟大的目标,立刻将基地变成一座大兵工厂。”
“什么更伟大的目标?”
“就是征服整个银河,将四分五裂的各个世界统一成新的帝国。你这个冥顽不灵的爱国者,骡就是要实现你们那个谢顿的梦想,只不过比谢顿预期的提早七百年。而在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你可以帮得上一点忙。”
“我一定可以,但是我也一定不会做。”
“据我了解,”那位总督劝道,“目前只剩下三个独立行商世界还在作困兽之斗,但他们不会支撑太久的。解决他们之后,基地体系的武力就会彻底从银河中消失。你还不肯认输吗?”
“没错!”
“可是你终究会肯的。心悦诚服的归顺是最有效的,不过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做得到。可惜骡不在这里,他正率领大军亲征顽抗的行商,如同过去每一场战役一样。不过他与我们一直保持联络,你不需要等太久。”
“等什么?”
“等他来使你‘回转’。”
“那个骡——”上尉以冰冷的口气说,“会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会的,我自己就无法抗拒。你认不出我了吗?想一想,你到过卡尔根,所以一定见过我。我当时戴着单眼镜,穿一件深红色毛皮里的礼服,头上戴着一顶高筒帽……”
上尉听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全身立即变得僵硬来。他吃力地问:“你就是卡尔根原来的统领?”
“是的,不过我现在是骡手下一名忠心耿耿的总督。你看,他的感化力量多么强大!”
本篇共计0。68万字
骡…星空插曲
他们成功地突破了封锁线!在广袤的太空中,从来不曾有任何舰队能够坚守住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隙。只要有一艘船舰、一名优异的驾驶员,再加上还算不差的运气,就应该能够找到漏洞突围而出。
杜伦镇定地驾驶着状况欠佳的太空船,从一颗恒星的附近跃迁到另一颗恒星。当恒星的质量太大时,星际跃迁会加倍困难,结果也会脱离常轨,然而,这样也会使得敌人的侦测装置失灵,或者几乎无用武之地。
一旦冲出敌方星舰形成的包围圈,也就等于穿越了被封锁的死寂太空。过去的三个月,在次以太也被严密封锁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的信息往返其间。三个月来,杜伦第一次不再感到孤独。
一个星期过去了,敌方的新闻节目总是播报着无聊而自我吹嘘的战争捷报,巨细无遗地详述对于基地体系控制的进展。在这一周中,杜伦的武装太空商船经历了数次仓促的跃迁,从银河外缘一路向核心进发。
艾布林。米斯在驾驶舱外面大声叫嚷,杜伦眨眨眼睛,从星图中抬起头来。
“怎么回事?”杜伦走进了中央那间小舱房。由于这次乘客过多,贝妲已经将这个舱房改装成起居舱。
米斯摇摇头:“如果我知道才有鬼呢。骡的播报员好像要宣布一项特殊战况报告,我想你也许想要听一听。”
“也好,贝妲人呢?”
“她在厨舱里忙着布置餐桌、研究菜单——或者诸如此类的无聊事。”
杜伦在马巨擘睡的便床上坐下来,静静地等着听那个特别报道。骡的“特殊战况报告”的宣传手法几乎千篇一律,首先播放雄壮的军乐,然后是播报员谄媚的花言巧语。接着荧屏上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新闻,一则接着一则掠过荧屏。之后是短暂的间歇,再响起号角声,还有人群逐渐提高的欢呼声,最后达到高潮。
杜伦忍受着这些精神轰炸,米斯则对自己喃喃自语。
新闻播报员兴高采烈地喋喋不休,用战地记者的做作口吻,叙述着太空中一场激战之后,战场上到处可见的熔融金属以及被轰得四散纷飞的血肉。
“由沙敏中将所率领的快速巡弋舰中队,今天对伊斯的特遣舰队施以严重的痛击……”荧屏上播报员谨慎严肃的面孔逐渐淡去,背景变成了漆黑的太空,接着便出现激战的场面。一排排船舰跌跌撞撞迅速划过长空,然后在无声的大爆炸中又传来了播报员的声音,“在这场战役中最惊人的行动就是重型巡弋舰‘星团号’对抗三艘‘新星级’敌舰,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殊死战。”
此时荧屏的画面转换了角度,并且变成了近镜头。一艘巨大的星舰喷出耀眼的光焰,把对方一艘星舰照得通红。对方星舰立刻一个急转,跳出了焦距而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它又掉过头来,向巨舰猛撞过去。“星团号”陡然一倾,与敌舰仅仅擦身而过,并将敌舰猛力反弹回去。
播报员平稳而不带感情的声音,继续不断地报道着战争的详情,直到消灭敌方最后一艘船舰,以及最后一兵一卒为止。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又开始报道对涅蒙的战事,几乎是大同小异的画面、大同小异的叙述。只不过这次还加入了一个新奇的题材,就是有关攻击性登陆的冗长报道——被夷为平地的城市、挤成一团的战俘、星舰再度升空的画面……
涅蒙也不可能支持太久了。
报道再度暂停,照例又响起了刺耳的金属管乐。荧屏的画面逐渐化作一个长长的回廊,两旁站满了士兵,看起来气势非凡。穿着顾问官制服的政府发言人从回廊尽头趾高气扬地快步走出来。
此时荧屏内外都是一片凝重的静寂。
发言人终于开始发言,他的声音听来严肃、缓慢而冷酷:“奉元首命令,本人在此做如下宣布。长久以来,一直以武力反抗元首意志的赫汶星,如今已向我方正式投降。就在这个时候,元首的军队业已占领该行星。反抗力量四处逃窜,变成一群乌合之众,已被迅速消灭殆尽。”
画面再度转换成原先的那名播报员,他一本正经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会随时插播其他重要的后续发展。”
然后传来了舞蹈音乐,艾布林。米斯随手一拔电罩,切断了电视幕的电源。
杜伦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开了,一句话也没有说,心理学家并没有试图阻止他。
当贝妲从厨舱中走出来时,米斯对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开口。
然后米斯对她说:“他们攻下了赫汶。”
贝妲叫道:“这么快?”她的眼睛睁得老大,透出不敢相信的疑惑。
“根本没有任何抵抗,根本没有任何……”他及时刹住车,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你最好让杜伦一个人静一静,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这顿晚餐我们就别等他了。”
贝妲又抬头看看驾驶舱,然后转过头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好吧。”
马巨擘默默地坐在餐桌旁,既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用充满恐惧的大眼睛瞪着前方,仿佛恐惧感消耗了他瘦弱身子中所有的元气。
艾布林。米斯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果冻,粗声说道:“其他两个行商世界都还在抵抗,他们决心奋战到底,前仆后继,宁死不降。只有赫汶——就像当初的基地一样……”
“但是究竟为什么呢?为什么?”
心理学家摇摇头:“这是那个大问题的一个小环节,每一个不可思议的疑点都是揭开骡的真面目的一个线索。第一点,当独立行商世界仍在顽抗时,他如何能够一举就征服基地,而且几乎是兵不血刃。那种使核反应停止的武器,其实根本微不足道——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讨论这件事,我简直要烦死了——而且,那种武器只有对付基地时才有效,在别的场合就不灵了。”
艾布林灰白的眉毛皱在一起,又说:“我曾经向蓝度提出一个假设,骡可能拥有一种辐射式‘意志抑制器’,赫汶可能就是受到这种东西的作用。可是,他为什么不用它来对付涅蒙和伊斯呢?那两个世界如今还在疯狂地拼命抵抗,除了骡原有的兵力之外,还需要动用基地舰队的半数——是的,我注意到基地的星舰也在攻击阵容之中。”
贝妲小声说道:“先是基地,然后是赫汶,灾难似乎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我们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了,这种事情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艾布林。米斯并没有注意她说些什么,他好像是在跟自己进行讨论:“但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贝妲,你有没有注意到一则新闻——他们没有在端点星找到骡的小丑,所以怀疑他逃到了赫汶,或者是被原来绑架他的人带走了。马巨擘似乎很重要,贝妲,而且至今仍旧如此,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出原因来。他一定知道什么事情,这件事会对骡造成致命的打击,我可以肯定这一点。”
马巨擘听到这里,已经脸色煞白,全身不住地打战。他赶紧为自己辩护:“伟大的先生……尊贵的大爷……真的,我发誓,我这个不灵光的脑袋没法子满足您的要求。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您还用了探测器,从我的笨脑袋里抽出了我所知道的一切,甚至连我自己以为不知道的事,您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指的是一件小事,一个很小很小的线索,你我都未能察觉它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必须把它找出来——因为涅蒙和伊斯很快就会沦陷,当它们落到骡的手中之后,整个基地体系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当他们的太空船穿入银河内围之后,恒星开始变得密集而拥挤,各个星体的重力场累加起来,达到了相当的强度,对于星际跃迁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微扰。
直到太空船在一次跃迁后出现在一团红巨星的烈焰中,几乎无法挣脱猛烈的重力拖曳,杜伦方才察觉这种微扰不可忽视。他们不眠不休,整整努力了十二个小时,才终于挣脱强大的重力场,逃离了这颗红巨星的势力范围。
由于星图所示的范围有限,而且不论是操作太空船,或是做航道的数学演算,杜伦都缺乏足够的经验,他只好步步为营,在每一次跃迁之前,总是花上几天工夫仔细计算。
后来,这个工作变成了一项集体行动。艾布林。米斯负责检查杜伦的数学计算,贝坦负责利用各种方法测试可能的航道,甚至连马巨擘都有事可做,他的工作是使用计算机做例行运算。在学会了如何操作之后,这份工作为马巨擘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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