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玉同王子腾慢慢踱着步子往宫门外走去,林谨玉算小半个习武之人,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注视,回头一瞧,贾雨村正喜怒无辩的死盯着他瞧,见林谨玉回头,眼中光芒更为冷厉。
林谨玉笑了笑,扭头对着贾雨村比了个中指。
王子腾边走边问,“这手势是什么意思啊?我看贾雨村不一定能明白。”
林谨玉在王子腾耳根子处悄声说了,王子腾朗声笑起来。贾雨村听到王子腾的笑声,气得脸都紫了。倒是前头的徐硕回身问,“何事,王相如此开怀?”
吴忧内功精深,自然听到了林谨玉的话,也忍不住笑了,几步到林谨玉身边儿道,“林大人可有空暇,我近日得了些好茶,请林大人一品?”
林谨玉道,“今儿不巧了,吴大人也知道我外祖家的事,我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呢。”他现在看到吴忧就心里发堵,还装什么狗屁风雅,留着好茶你们一对贱人喝去吧,呛不死你们!
王子腾投桃报李地对徐相感叹道,“林学士真是礼孝之人。”
徐相点头附和,两人夸了林谨玉一番,就是林谨玉这样厚的脸皮都有些不自在。
到宫门口,诸人自回自家,吴忧跟着就上了林谨玉的马车,林谨玉好想一脚把吴忧踹下去,为了男人的风度硬忍着没说话,狠狠瞪了吴忧一眼。吴忧靠在柔软的被褥上,笑道,“这是我第二次搭乘林大人的马车吧。”
林谨玉没答理他。
“嫉妒了么?”
“嫉妒什么?你现在用的,我早用得不耐用了,是你捡我不要的N手货。”林谨玉扯了扯唇角,“吴大人有话直说吧,省得遭人误会。”
见惯了林谨玉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样的冷峻还是头一次。不知何时,林谨玉已经逐渐褪去少年的单薄稚嫩,唇角紧抿却显出坚毅,渐生威严。吴忧忽而叹了口气,“那就直接说吧,我与瑞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知道你以前拿我当做朋友,很抱歉。”拉开车门,吴忧足间轻点,轻灵的跃下马车,头也未回径自离去。
林谨玉回家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便拉着半车的被褥食物去了刑部看望亲人。他以前在刑部审过薛家的案子,刑部官员对他印象不错,何况他如今正当红,尚书大人客气的请林谨玉喝了盏茶,痛快的写了批条。
昔日豪门显贵,一朝落难,都落魄的极憔悴。贾家人到底沾了林谨玉的光,北静王主审的圣旨颁下,贾赦贾政等在刑部的居住条件完全上了一个档次,由群居转为单间儿。
林谨玉说了北静王主审之事,贾政哽咽道,“圣上仁德,我等罪臣无地自容哪。”
贾赦拿袖子抹了一把泪,沾了泥污的胡须也跟着颤抖,“多亏外甥为我们周旋了。不知老太太如何了?”
“外祖母年事已高、珠大嫂子是节妇、兰哥儿年纪小,皇上隆恩,并未加罪,如今都在园子里住着。”林谨玉黯然,贾琏抿了抿干裂的唇,凄声问,“林表弟,你凤嫂子可还好,她,她还有身子呢。算着,算着再有一个半月就要临盆了……”说着已是落下泪来。
“琏表哥不必急,凤嫂子因有孕,被王大人接回了府上住着。”
贾琏放下心来,对着林谨玉长身一揖,林谨玉忙去扶,贾琏形容狼狈,身上气味也不好,自己倒先避开了,眼圈儿透红道,“在牢里这些日子,怪腌臜的。林表弟自来京都,在我们府上受了诸多委屈。说心里话,我都觉着对不住表弟。如今府上遭难,以往多少亲朋故旧都断了往来,独表弟不念旧恶,在外头为贾家奔走。这一拜,是我代贾家上下谢表弟在朝中为贾家说了公道话,谢得是表弟的大仁大义。”
林谨玉叹道,“表哥不必外道。我母亲是舅舅的亲妹妹、表哥的亲姑母,过去的事就算了。只要一家子平安,就是福气了。”他们有血缘关系,可惜并不是亲人。荣宁二府真真切切的自云端跌落泥土,即便出狱,也没有可重振家风的男子。唯一一个贾琏算明白事理,可惜文武方面并无长才,林谨玉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至于贾宝玉,也许被吓坏了吧,只见他在草垫子上抱膝呆坐,自始至终,未曾动过一下。
自刑部大牢出来,灿烂的阳光洒在头顶,似乎心情也跟着明朗许多。
赵初在牢门口侯着呢,见到林谨玉等人出来行了一礼道,“大爷,许先生请大爷过去呢,说有要事。大奶奶怕耽搁了爷的正事,吩咐奴才来跟爷说一声。”
林谨玉抬袖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唉,这牢里常年不见天日,阴暗霉臭,林谨玉打道回府,还是先换过衣裳吧,许子文有洁癖,这样过去一准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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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阁外就听到许子文的笑声,林谨玉想这指不定有啥好事儿呢,平常没见先生这样开怀过。一进门,就见许子文倚坐在榻上,不过另人吃惊的是与许子文相对而坐的另一个人,竟然是个金毛老外。唉呀,那长相更是……真叫一个绝了。更让林谨玉恍惚的是这人的装束,大衣领加灯笼袖的白色衬衣配黑色的马裤长筒靴。
林谨玉一瞬时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
“谨玉,这是肖恩,我的朋友。”许子文的声音唤回了林谨玉的神智,“怎么了?神思不属的。”
“哪里,是这位肖恩叔叔太英俊了,我都看呆了。”林谨玉笑了笑,上前行礼。
肖恩听到林谨玉的夸赞十分高兴的站起来,拥抱了一下林谨玉,俯身亲呢的亲吻他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性感,“谢谢,你也很英俊,我早听许提起过你,很高兴与你见面。”
这人虽说年纪大了些,可实在太帅了,身形高大矫健,浅金色短发,苍蓝色的双眸和刀锋的笑容,笑起来温柔又霸道。比林谨玉高出一个头去,林谨玉在意念中吞了吞口水,踮起脚尖儿又亲了回来,有些小羞涩的说,“我也很高兴。”
肖恩笑起来,在他看来,东方人内向而羞涩,并不喜欢他们国度的礼仪,虽然肖恩一向十分不理解东方人的思想,不过林谨玉落落大方还是赢得他的欢心,大方地给了林谨玉一匣子红宝石做见面礼。
林谨玉乖巧的听着两人说话,他才知道许子文竟然还涉足海外贸易,听着还有点儿规模的样子。
肖恩是第一天刚到京都,大半个时辰后便去休息了,临走时捏住许子文的手,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眼中满是期待。许子文用一种林谨玉听不懂的鸟语说了些什么,肖恩无奈的耸耸肩,遗憾地松开手去休息。
林谨玉眯起眼睛凑上前对着许子文眨啊眨,许子文靠在榻上问,“你眼抽筋了?”
“我是学肖恩叔叔一往情深的眼神呢。”林谨玉挨着许子文坐,“先生,你跟他没什么吧?皇上来得勤,你可得小心些,我看皇上心眼儿不大,挺爱吃醋的。要是知道肖恩叔叔敢摸你的手,不得把手给他剁下来。”
许子文拧林谨玉的嘴,“收起你那副色眯眯的死相来!脸都给你丢光了!还有,管好这张贱嘴,敢在景辰面前瞎嚼咀,要你好看,听到没!”
“知道了,我肯定是偏着先生的嘛。”林谨玉八卦的问,“先生,你跟肖恩叔叔怎么认识的?”
“出海时碰到的。”
林谨玉羡慕死了,两眼直冒红心,“先生,你还出过海?都去过哪些国家?像郑和下西洋那样么?怪不得,怪不得先生会说外国话!先生,你还出不出海,带我一道去吧。”
“嗯,海外风光也不错,不过,他们吃的跟我们不大一样,穿着也不相同,风俗习惯都很有趣。”许子文道,“你这种见人爱‘吧唧’着乱亲的德行倒是跟那边儿人对路。”
“入乡随俗嘛。”林谨玉笑问,“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是提醒你,别见了肖恩跟要发春似的。”
林谨玉笑,“我跟肖恩叔叔是客气一下,外国人都很热情的,先生,他应该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吧?我觉得他长得真不错,很耀眼,很威风。如果他不是先生的朋友,我会考虑一下的。”
许子文摇头,“毛太多了,跟猴子似的,我劝你慎重些吧。”
林谨玉笑得喘不上气,趴在许子文肩上问,“先生,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了?还跟我说没什么。”皱了皱鼻子道,“肖恩叔叔是做什么的?”
“商人。”
“不信。”林谨想想换个说法,“他是买卖什么的?”
“一会儿景辰来了一起看吧。”
谨玉献计探春来访
林谨玉有幸见到了古代的军火买卖。
那一箱泛着铜黄色光泽的短枪,只要是男人都会流口水,林谨玉说了小半个时辰的好话,央磨到半夜,不给就不走,死皮赖脸的,许子文才同意送他一支。
林谨玉欢天喜地的走了,徒景辰关紧房门,装作若无其是的问,“这就是那个海盗头子?”
“早改行了,海盗有什么前途,人家现在是正经商人,国王赏赐的爵位,我海上的生意和肖恩合作的很好。这次也亏得是他帮忙,价格并不贵,明天让吴忧过来吧,连带那些图纸模具,叫工部抓紧仿制,下次不要再花这种冤枉钱。”许子文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上床休息。
徒景辰睡在床外,弹指熄了灯,搂着许子文的腰,轻声道,“看他对你还有点儿意思呢?”
“对我有意思的人多了。”许子文枕着徒景辰的胳膊,“不过我眼神儿不好是众所周知的,竟然吊死在一棵树上?一把年纪,别再玩那套吃醋的把戏了啊。”
徒景辰温声道,“若是信不过你,我成什么人了。只是看到那家伙的眼神就不舒服,快些打发他走吧,一个强盗,还待为上宾了?”
“肖恩现在不是强盗!圣人都说,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呢。”许子文两根手指掐住徒景辰腰上的一块儿嫩肉,咬牙切齿的揪了下去,徒景辰一声闷叫,许子文半抬起身子道,“再说这些酸话,我现在就搬到肖恩的院子里去。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你也忒势利了。”
徒景辰笑道,“我这不是担心色衰而爱驰么?”反身将人压在身下,一双手不停的在许子文的腰间摸索揉捏着……
“今天有些累了。”
“乖,不用你劳累,你躺着就成了。”
……
徒景辰是个非常小心的人,狼已经来了,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虽说许子文变心的可能性很小,不过还是得防范于未然。
内阁散时,徒景辰单独把林谨玉留了下来。
“坐吧。”先赐了座,待林谨玉屁股刚挨了绣凳的边儿,徒景辰接着赐了茶点,摇摇手,和颜悦色道,“不必谢恩了,你不是外人。说起来,朕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林谨玉忙道,“是。”
“尝尝吧,知道你喜欢吃宫里的点心,朕命他们刚做出来的,新鲜花样,味儿也鲜,说是淮扬风味儿,你在那边儿长大的,看看合不合口味儿。”徒景辰笑着,从未有过的温文。
徒景辰笑得林谨玉心里发毛,配着茶水吃了几块儿,徒景辰问,“好吃吗?”
“甜糥可口,味道很不错。”
“高松,命御膳房装一匣子给谨玉带回去。”
“谢皇上赏。”
“唉,好像自从你知道了朕的身份,待朕就不比以前亲热了。”徒景辰感叹着看向林谨玉,“不过,朕待你还是如以往,你娶了姑妈的孙女,也就是朕的表侄孙女婿了。”
这种十万八千里的皇亲身份真是让林谨玉脸红,徒景辰下句话差点把林谨玉噎死,“你高祖母重华大长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嫡亲姐姐,你叫朕一声表叔也是使得的。”
林谨玉一口点心噎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直翻白眼儿。高松几步过去给林谨玉敲背喂茶顺气,林谨玉总算把喉咙里的点心咽了下去,起身道,“皇上可是有事吩咐臣?臣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皇上竟然上赶着跟他攀亲戚,真真叫林谨玉心里发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肯定没好事儿。
“行了,没得这么严重,朕哪里舍得你赴汤蹈火呢?”徒景辰温声道,“只是这事儿,朕也只能跟你说说了。”叹口气,挥了挥手,高松知趣的隐身了,徒景辰道,“朕这一辈子,没什么引以为豪的事,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得到睿卓的爱。朕知道你嘴硬心软,是个善良的孩子,谨玉,那个肖恩,帮朕留意些,嗯?”
林谨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啥好,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您不相信先生?觉得先生会变心?”
“这点自信朕还是有的。”徒景辰脸一沉,“也知道肖恩大有用处,只是看到他盯着睿卓的眼神就不怎么舒服,你帮朕多留意他,有什么事提醒朕一声,嗯?”
林谨玉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皇上叫我做双面细作,给先生知道,肯定会不高兴的。他,他,先生……”
“哪里能说是细作呢?你这完全是出于孝心嘛,是为了让我与睿卓的关系更为融洽稳固,不是么?我信得过睿卓,只是那些蛮夷之人,又不懂什么礼数,万一死缠赖打,睿卓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到时岂不让他为难么?”徒景辰盯着林谨玉的双眸,林谨玉觉得十分有压力,没说什么,徒景辰道,“朕绝不能让那种场面出现,因为朕不想用什么强势的手段让睿卓为难,所以,你要帮朕盯住了肖恩。”
林谨玉心里直问侯徒景辰的混帐祖母,不情愿道,“基本下晌午皇上就会去先生那里,我若是不来当差,先生会起疑吧?”
“朕会跟睿卓说,反正你也大了,跟肖恩接触一下没有坏处。这世上不是只有光明一面的,什么样的人都有用处。”徒景辰道,“不要辜负朕的信任,嗯?”
难道真要做徒景辰的眼线,叫许子文知道肯定会伤心的,林谨玉想了想说,“其实,臣有个主意,不知道成不成?说出来皇上别责怪臣就好。”
“说吧。”
“臣觉得皇上多虑了,先生说了他不喜欢那个肖恩的。他们得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以往每年都会在平安港见面。来了京都才四年没见,不就找上门儿了,若是十几年朕还会操这种心么?”
“臣觉得,既然跟肖恩是合作者,应该更好的招待他才是。”林谨玉垂眸道,“皇上不如赐几个侍妾侍童给他享用,先生绝不会喜欢滥情的人。皇上也说了洋人都很开放,肖恩不会拒绝的。”
徒景辰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会接受?”
“洋人可没有皇上这样痴情,他们不是禁欲主义,不会为谁守身如玉的。只要长得好、身材好、床上功夫好,谁会装和尚呢?”
“朕总算没白疼你一场,去吧。”徒景辰烦忧已去,唤高松道,“给谨玉把点心捎上。”
拎着一匣子点心,林谨玉不由感慨高松神出鬼没的功夫简直同包子叔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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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林谨玉才到家,许玉琳已经陪着客人先用了午饭,竟然是探春来了。
探春较以往憔悴了许多,她原在新婚,娘家遭了事,婆家态度就暧昧起来,探春的处境就有些艰难,还是昨儿个得了转交北静王主审的信儿,今日婆婆才允许她来林家打听消息。
“三姐姐来了。”林谨玉与探春同龄,小上几个月,笑道,“正好尝尝点心,皇上赏赐的,味儿还好。”
许玉琳笑道,“到了饭点儿以为大爷有事不回来呢,我同三姐姐就先用了,没等大爷。大爷用饭了没?”
“没呢。”林谨玉先到里间儿换衣裳。
“香榧,吩咐厨下备几样大爷爱吃的小菜,不要油腻了,哦,今天有活虾,上道白灼虾,”许玉琳扬声问,“大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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