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 三部曲第三部:帝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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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 三部曲第三部:帝国(上)-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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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他的毒手下,坚持了那么久的。我看到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不太容易。我把他的折磨视为对自己决心的考验,视为一个机会,检验我有没有错误地估计自己,我是否配得上yaw?觕符。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坦然接受那些酷刑了。”
  “不过,就算是精灵,也不是感觉不到痛楚的。你能把埃勒斯梅拉位于何处的秘密守住好几个月,实在是很了不起。”
  她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自豪:“不仅是埃勒斯梅拉的位置,还有蓝儿龙蛋的下落、我所掌握的古语词汇,以及对加巴多里克斯有用的一切。”
  谈话到此中断了片刻,后来,伊拉龙开口道:“在基里的遭遇,你会常常回想起来吗?”她沉默不语,他接着说道,“你从来不提这些事。那段身陷囹圄的日子,你说起来都是轻描淡写,从来不提当时的感觉,也不提现在还有什么感受。”
  “痛就是痛,”她说,“不需要渲染。”
  “没错,但无视它会比当初的创伤带来更大的伤害……没有人在那样的经历过后,还能浑然无事,至少内心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对谁倾诉过?”
  “谁?”
  “那又有什么关系?阿吉哈,我母亲,埃勒斯梅拉的朋友,谁都行。”
  “也许我弄错了,”他说,“但你看起来不像和谁那么亲近的样子。你总是独来独往,哪怕在自己的族人中间也一样。”
  阿丽娅的脸孔一片漠然,完全没有任何表情,伊拉龙不由得怀疑她是否不屑于回应。等到怀疑在他心中就要变成确信的时候,她却低声地说了一句:“以前不是这样的。”
  伊拉龙顿时紧张起来,一动都不敢动,等着她的下文,生怕任何一点举动打断了她的倾诉。
  “以前,曾经有一个我可以说话的人,一个了解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人,曾经有过……他比我大,我们趣味相投,都对森林以外的世界充满好奇,一心想去闯荡一番,想反抗加巴多里克斯的统治。当我们发现龙骑士的对头‘屠龙者’意图征服精灵族时,都无法继续安心地待在杜维敦森林里研究和使用魔法,潜心于个人的造诣。他看到这一点比我晚,是在我担任使者几十年之后,比赫弗林偷走蓝儿的龙蛋早几年 —— 但一旦他意识到了,便自愿陪伴我,不管伊丝兰查蒂将我派往何处。”她眨了眨眼,声音轻颤,“我不同意,但女王赞成这个想法,他的理由又是那么充分……”她抿起嘴唇,又眨了几下眼睛,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亮。
  伊拉龙用最轻柔的声音问道:“是法奥兰吗?”
  “是的。”她几乎哽咽地给出了这个肯定的答案。
  “你爱他吗?”
  阿丽娅仰起头,望着星光闪烁的天空,修长的颈项被火光镀上了金色,夜空为她的面孔蒙上了一层雪白的柔光。“你这么问,是出于朋友间的关怀,还是为了你自己?”她出其不意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有如流水冲击在冷硬的岩石之上,“都没关系。夜色令我一时昏乱,忘记了礼貌,让我心里最不敬的想法冲口而出。”

过去的阴影(5)
“没关系。”
  “有关系,因为我后悔,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我爱法奥兰吗?你觉得爱是什么?二十多年里,我们结伴同行,行走在生命短暂的族类中,唯有我们俩长生不灭。我们是伙伴……和朋友。”
  强烈的嫉妒折磨着伊拉龙。他在内心与之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想将它压下去,想消灭它,但终于不能完全成功,残留的妒意仍然令他苦恼,就像扎进皮肉里的一根刺。
  “二十多年了,”阿丽娅又说了一句,她依旧仰望星空,轻轻地前后摇摆,似乎已经忘记了伊拉龙的存在,“就在一瞬间,杜尔查从我身边夺走了一切,法奥兰和戈兰温是近一百年来最先在战斗中罹难的精灵。看到法奥兰倒下去,我顿时就明白了,战争真正的伤痛不在于自己受伤,而是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你关爱的人受伤。早在与沃顿人的相处中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我眼看着自己慢慢开始尊敬的人,男人,女人,一个接一个,死在刀枪剑戟之下,死于毒药和意外,死于年迈。然而,这种伤痛从来没有直接发生在我身上。当它来临时,我心想:‘我肯定也要死了。’因为我们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法奥兰和我总是能一起走出险境,如果这一次他不能幸免,为什么我就可以?”
  伊拉龙发现她哭了。成串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一直流进头发里。星光照耀下,她的泪就像一条银光闪闪的玻璃之河。这巨大的悲恸震撼了伊拉龙,他不是故意的,也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然后就到了基里,”她说,“那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日子。法奥兰死了,蓝儿的龙蛋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失手送回了加巴多里克斯手里,还有杜尔查……杜尔查对我使出了所有他能想象出来的最残忍的手段,满足了控制他灵魂的杀戮欲。有时候,如果他下手太狠,还会把我治好,为的是第二天继续他的暴行。如果他给我恢复神志的机会,我就可以像你一样,瞒过狱卒,不去喝那抑制法力的毒药,但我从来得不到超过寥寥几个小时的喘息时间。
  “杜尔查需要的睡眠不比你我多。只要他有空,只要我清醒过来,他就不停地折磨我。在他的酷刑下,一秒钟是一小时,一小时是一星期,而一整天则漫长得无穷无尽。他很小心地不把我逼疯——否则会触怒加巴多里克斯——但他已经快了。他只差一点点。我开始听到鸟叫声,而那儿不可能有鸟飞过,我还看到了一些并不存在的事物。有一次,我在囚室里,眼前金光灿烂,全身都暖洋洋的。我抬起眼睛向上看,发现自己躺在高高的树枝上,就在埃勒斯梅拉的中心地带。太阳就要落下,整座城市灯火辉煌,仿佛像着了火。阿索瓦(原注:?魧thalvard,一群致力于保存本族歌谣和诗篇的精灵)在脚下的小径上歌唱,一切是那么安宁,那么平静……那么美丽,我真愿意在那儿待上一辈子。可是光亮消逝了,我又回到牢笼里……有一次,一名士兵在囚室里留了一枝白玫瑰,这是我在基里得到的唯一的慈悲。那天晚上,花儿生出了根,长成一棵巨大的玫瑰树。它攀上墙面,挤进屋顶的石砖缝里,穿透了地牢,伸出地面。然后它继续向上生长,一直长到月亮上,就像一座盘绕回旋的巨塔,喻示着只要我能从地上爬起来,就可以逃出去。我拿出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但还是做不到,就在一眨眼的工夫,玫瑰树消失了……在你梦到我,我也感觉到你的意识在周围徘徊的时候,我就处于这样的精神状态之下,所以自然就没有在意,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幻觉。”

过去的阴影(6)
她向他惨然一笑:“然后你就来了,伊拉龙,你和蓝儿。在希望断绝之后,在我就要被带到乌鲁邦去见加巴多里克斯之时,一位骑士从天而降,拯救了我。一位骑士和一条龙!”
  “还有莫赞之子,”他说,“其实是莫赞的两个儿子。”
  “随你怎么说,这是一次危险至极的援救行动,我有时候会想,我肯定是疯了,所有的事全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那你想过我留在黑格林会惹出这么多麻烦吗?”
  “不,”她说,“我想没有。”她用左边的袖口,轻轻覆盖在眼睛上,擦干泪痕;“当我在垡藤杜尔苏醒过来,有太多的事需要我去解释,但新近发生的事在记忆中充满黑暗和血腥,让我情绪阴郁,心烦意乱,对日常琐事失去了耐心。”她换了个跪坐的姿势,双手一左一右撑在地上,仿佛要把自己架稳,“你说我独来独往。精灵不像人类和矮人,不喜欢公开展示彼此的友情,我也显得性情孤僻。但是,如果你认识基里城之前的我,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就不会以为我有多冷傲。那时候,我会唱歌、跳舞,没有厄运来临的感觉在威胁着我。”
  伊拉龙伸出右手,覆在她的左手之上:“那么多关于英雄的传说都没有提到过,这是你与黑暗中的魔鬼,以及心灵中的魔鬼搏斗的代价。想想提娅达丽宫的花园,我相信你会好的。”
  阿丽娅让他们的接触保持了将近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伊拉龙心中没有激情与爱恋,而只有默默的伙伴之情。他不是在向她示爱,因为除了与蓝儿的联系,她的信任是他在世上最珍惜的东西,他宁愿面对一场厮杀,也不愿让它受到损害。然后,她的手臂轻微地动了一下,让他知道这个时间已经过去了,他毫无怨言地将手收了回去。
  伊拉龙急切地想做些什么,减轻她的痛苦,于是抬头四顾,然后细不可闻地说了句:“洛伊薇莎(原注:Loivissa,长在帝国境内的一种蓝色长颈百合花)。”在真名的法力指引下,他的手指在脚边的地面上摸索,握住了要找的东西:一片纤薄的半圆形纸片样的物体,约莫和他的小指甲一样大。他屏住呼吸,用最轻柔的动作,将它放在右掌心,居于闪灵符的当中。他先把俄拉米斯所教的这一类咒语中,要用的这一部分在心里想了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弄错,然后用精灵那种柔和婉转的调子唱道:
  生长吧,美丽的洛伊薇莎,大地的女儿,
  生长如沐浴于阳光雨露,
  绽放你春天的花朵,
  呈现于众人的眼前。
  生长吧,美丽的洛伊薇莎,大地的女儿……
  伊拉龙反复低吟这几句话,将它们向手中的褐色小薄片送去。薄片颤动,然后膨胀成了球形。一两寸长的白色须蔓从它脱皮的底部抽出,弄得伊拉龙手痒痒的。与此同时,纤细的绿茎伸出顶部,在他的催动下,飞快地向上长了大约一尺的高度。单独的一片叶子从茎梗的侧面长了出来,宽大而平整。然后茎顶变得粗大,微微弯垂,在片刻的静止不动后裂成五片,每一片都向外伸展,成为长茎百合那有蜡质光泽的花瓣。这朵花颜色淡蓝,形状像个铃铛。
  这株花完全长成后,伊拉龙收了魔法,察看自己的成果。用歌唱催生花朵,是每个精灵早期就掌握的本领,但伊拉龙只练习过几次,还没有成功的把握。他为这个咒语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要抵得上百合花一年半的生长,需要的能量着实惊人。

过去的阴影(7)
他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伸手将百合花递给了阿丽娅:“不是白玫瑰,不过……”他微笑着耸了耸肩。
  “你用不着这样,”她说,“不过我很高兴。”她从下面轻轻托起那朵花,闻了闻,表情柔和起来。有好一会儿,她都在欣赏这朵百合花。然后她在身旁的泥地上挖了一个坑,将花茎栽进去,再用手掌压实泥土。她再次轻轻地抚摸花瓣,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逗留在花朵上。“谢谢你。送花是我们两个族群共有的习俗,不过精灵族相比人类,为这个行动赋予了更深的意义。它代表所有美好的事物:生命,美,重生,友谊等等。我这样说,你就会明白你的举动对我意味着什么。你虽然不知道,但是……”
  “我知道的。”
  她打量着他,面容肃穆,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意味:“原谅我。这是我第二次忘记你受到过广泛的教育,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她用古语再次道谢。伊拉龙便也用同样的语言,回答说他很乐意这样做,很高兴看到她喜欢这个礼物。虽然才吃过晚餐,他却浑身发起抖来。阿丽娅注意到了,说道:“你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如果阿若恩里还有能量,就用来止住你的颤抖吧。”
  伊拉龙过了半晌,才想起“阿若恩”是布鲁姆指环的名字。此前他只听到过一次,在他到达埃勒斯梅拉的那天,出自伊丝兰查蒂之口。现在是我的指环了,他心中想道,不能总以为它是布鲁姆的。他审视着手指上硕大的蓝宝石,它在金环上熠熠生辉:“我不知道阿若恩里有没有储藏能量,我自已没有试过,也不曾检查布鲁姆有没有这样做。”就在说话的同时,他的意识向蓝宝石延伸出去。刚与这块宝石相接触,他立即就感觉到里面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在棱角分明的割面之下蕴涵着如此之巨的能量,宝石却没有爆炸,不由得令他暗暗称奇。他汲取能量驱走伤痛,恢复了全身的力气,却几乎无损于阿若恩里的储备。
  他兴奋莫名,切断了与宝石的联系。这个发现,还有陡然精力充沛的感觉,都令他心花怒放。他开怀大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阿丽娅。“布鲁姆躲在卡沃荷的时候,一定把省下的每一分能量都存了起来。”他又笑了,满含着惊叹,“这么多年呢……有了阿若恩,我一句咒语就能摧毁一座城堡。”
  “他知道,在蓝儿出世之后,需要用它保护新骑士的生命,”阿丽娅说,“还有,我相信在遇到鬼魂之流的劲敌时,阿若恩也是他的护身法宝。在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他令敌人为之胆寒,并不是偶然的……换了我是你,我就会将他留下的能量用在最紧要的关头,而且一有机会就继续添加。这可是一个极其珍贵的资源,别浪费了。”
  不,伊拉龙心想,我不会的。他转动手上的指环,欣赏它在火光下的璀璨光芒,自从穆塔偷走萨若克,布鲁姆留下的东西,在我手里只剩下它和蓝儿的鞍,以及雪焰,但就连雪焰也给矮人借了去,最近我基本上都没骑过它。阿若恩几乎是唯一可以让我借以怀念他的东西了……他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我得到的唯一的遗产。真希望他还活着!我从来没有机会,跟他说起俄拉米斯、穆塔、我父亲……唉,没说的东西数也数不完。我对阿丽娅的感情,他会怎么说?伊拉龙自嘲地想,我知道他会说什么:他会把我臭骂一顿,说我是个失恋的傻瓜,把精力浪费在不可能的奢望上……他可能是对的,我想。可是,唉,我又怎么能控制得了自己?她是我唯一渴望与之相伴的女人。

过去的阴影(8)
火堆噼啪作响,迸出一串火星。伊拉龙的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一边细想阿丽娅吐露的往事。然后,他想起了一个在烈火平原战役过后,一直困扰他的问题:“阿丽娅,雄龙比雌龙长得快吗?”
  “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荆刺。它才几个月大,可是体形已经接近蓝儿,我觉得很费解。”
  阿丽娅捡起一片干草叶,在浮土上随手写下弯弯曲曲的精灵族文字:“加巴多里克斯很可能加快了他的成长,这样才能在体形上与蓝儿不相上下。”
  “嗯……可是,这样不是很危险吗?俄拉米斯对我说,如果他用魔法赋予我所需要的各种能力,比如力量、速度和耐力等等,我就不能像通过正常途径那样,了解自己的新能力。他是对的,就算是现在,龙族在血盟庆典上给我身体造成的变化还常常会吓我一跳。”
  阿丽娅点点头,继续在土上写字:“通过某些咒语减轻这种负面的影响是可能的,但这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如果希望真正地把握自己的身体,正常的途径才是最好的途径。加巴多里克斯强加给荆刺的变化一定给荆刺带来了极大的困惑,现在荆刺拥有接近成年龙的躯体,却依旧怀着幼年龙的心智。”
  伊拉龙抚弄着手上新结的硬趼:“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穆塔会变得这么厉害……比我厉害得多?”
  “如果我知道,加巴多里克斯匪夷所思的能力是怎么来的,我也就明白了。可惜,唉,我不知道。”
  可是俄拉米斯知道,伊拉龙心想,或者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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