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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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长东-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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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其雕塑华丽繁缛,工艺精巧细致,堪称稀世珍品。

  许氏望着观澜站在桌子一边,低了头细看,不由得笑道:“亲家大寿,我也不知送个什么好。今生能结成姻亲,恐怕也是前世有缘。”

  观澜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过个寿而已,难能这般兴师动众又铺张奢侈的。”

  许氏拉着她的手坐下,笑着说:“我感谢她生了这么一个内敛仁义又善解人意的女儿做我的儿媳。富贵对我来说皆如浮云,一家子相处,只要和和气气快快乐乐,还计较那麽多干什么!”

  说话间蒋妈已经送上茶和果点来,观澜顺势接过许氏递过来的茶,合着杯盖慢慢品茗。正是雨前龙井,其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轻呷一口,甘醇爽口,余香回味无穷。

  真正是好茶!

  许氏却轻轻叹了一气,随手在三角架上取了一挂佛珠,手里掐着,“少榛这孩子,打小就不在我身边养着……等长了个子,就被他老子早早地打发去了国外留洋。回来的时候,变黑了也瘦了。这才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娶了媳妇。我真正是感觉自己老了!”

  观澜合上杯盖笑了笑:“妈你这样说,岂不是要让那些上了年纪的太太们自形惭秽麽!况且,你一点都不显老。”

  许氏笑着说:“傻孩子,竟说些俏皮话。”她轻轻拍了拍观澜的手背,感叹着:“哪能不老呢?就是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

  观澜细细地瞧了眼,她是典型的桃子脸,狭长的凤眼里流转着说不尽的风情,妩媚中却给人一点淡淡的忧戚感。观澜不胜唏嘘,这样一个*绝伦的*,怎麽看都是绝色佳人。观澜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些自信的,可如今跟许氏一比,倒觉得相形见绌了不少。她应该是不幸福的,纵使她风情万种,也抵不过眉角眼梢流露出的皱纹和内心的沧桑。

  她端着脸仔细瞧着观澜,笑着道:“我瞧着你就中意!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为人又不虚夸,你沉稳的性子正好能中和下少榛火爆的脾气。我始终觉得给他娶了房媳妇可以定一定他的性,一开始他就长篇大论。什么*啊,什么自由啊,婚姻啊,他这几年确实在外面胡闹了些,但知子莫若母,他越是在意就越会变现得不屑

  观澜陪着许氏又说了一会儿话,就随着蒋妈出来

  了。前面的院子里,寂焉无人,院子犄角下,倒种着数株杜鹃,茂密繁盛的树枝交叉横斜,硬生生地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远远望着,倒像盆景。那上面载了满树的杜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衬着这这院子里,倒生出一番别样的滋味来。

  观澜沿着石阶拐出月亮门,正欲穿过回廊,却见五太太转了出来。她身上正穿了一件绿底花织锦紧身旗袍,脖子上绕了法国细绒水墨围巾。手上提了一个银丝络子的钱袋,后面一个老妈子捧了一大包纸包的东西,似乎是从外头刚买东西回来。

  她正侧着脸对那老妈子嘱咐着什么,忽然一抬头看见观澜,倒吓了一跳。转瞬间,早已笑脸相迎:“哟,你这是打哪冒出来呢?”

  观澜微微一笑:“兰姨这是满载而归、收获丰盛,连走路都不忘仔细瞧着,倒怨起我唬了您一跳。”

  五太太言玉兰本是梨园的名角儿,当年凭借《四郎探母》名声大震。她长得光艳烁人又是坤伶须生泰斗。听说赵占奎以前经常是包场捧她、回回不落。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娶回家做了姨太太。瞧着年纪,她只长观澜几岁。观澜碍于是长辈,只跟着少榛他们一起喊他‘兰姨’,那声‘姨娘’她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

  只见她尖尖的脸儿,略施薄粉,显得很是俊秀。观澜虽未听她唱过堂会,但清晨时分她偶尔会吊吊嗓子。当时观澜就感叹她苍劲的歌喉,醇厚的唱腔,想来她的功夫也已炉火纯青。只是自做了赵占奎的五姨太后,她便再也不登台唱戏了。

  这一点,倒真的有些可惜了!

  她用手拨了一拨头发,“不就是胭脂水粉、绫罗锦缎,要不就是珠宝饰物来来去去那几样麽?我送你你都不会瞧得上眼。像你们这种留过洋的开过眼界的,什么没瞧见过。就说你上次送我的那瓶舶来品的香水确实很好用,味儿闻着也香!”

  “兰姨要是喜欢,我那还有下次再送您几瓶。”

  “哟,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做个长辈的哪能跟个小辈儿讨东西呢!”

  “您这话不是让我无地自容麽,孝敬长辈本就是孝义。倒是我顾虑不周、有欠思量,应该早先遣个丫鬟送来的。”

  “既然你如此客气,我就不推搡了,不然就显得矫情。我可不想像四房那样端着脸儿做人,这不是折腾人麽。”

  观澜笑了笑,她说话向来夹棍带棒、不留情面,若说她尖酸刻薄、使坏心眼吧,倒也不尽然。

  言玉兰弯着眼儿笑:“我看这府里头的人啊,算是你顶厚道。不矫揉造作,又不盛气凌人!人长得漂亮不说,脾气也温顺,最难得的是贤惠。”

  “兰姨,你这话不是要羞死我麽,哪有你说得这般好!”

  正巧,观澜院里的李妈气喘吁吁得跑进来,远远地迎着她便说:“小……小姐,二太太……二太太她在屋里头……等你半天了。”

  观澜心里纳闷,二太太都等了半天了,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她同言玉兰道了别,就领着蒋妈和李妈走了。

  言玉兰看着观澜袅袅婷婷地背影,竟像似蒲苇柔韧的姿态好像不胜秋风萧瑟的寒意。她忽然喊了她一声:“观澜。”

  观澜闻言转过身子,疑惑地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笑:“你的这身衣裳很漂亮!”

  观澜也笑了笑,客气地说声谢谢带着两个婆子走开了。

  她的视线,落在回廊上几盆*儿,正是开得如火如荼、枝繁并茂,挺立在下秋日光亮的日光之中,使屋檐廊角都生出了一种幽静出尘冷若冰霜的华美。

  旁边的老妈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五奶奶。”

  她却恍若未闻,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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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在这个大帅府里,观澜最尊敬的恐怕就是二太太了。就如同世代书香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对教养良好懂得做贤妻良母的富有之家的女儿,这种事,她做起来恐怕是得心应手的。这一点,观澜的母亲曾经是不遗余力教导过她,做人要谦虚安详,稳静而端肃。尤其做太太时更要举止得体,庄重娴淑,处世得合规中矩,办事要井井有条,并且一定要慷慨宽厚,那样才能笼络人心。要知道何时要坚守原则,最重要的是,知道何时得屈己从人、包容宽恕。

  观澜当时就不深唏嘘,这样八面玲珑又精明算计的女人稍微失之于王熙凤的毒辣狠决,又凌驾于薛宝钗的处事圆滑。这样的手段作风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观澜在见到姚太太之后,想法就彻底变了。

  姚太太年约三十五岁,她是赵占奎的二太太,正好比他小十五岁。姚太太虽生得纤小清秀,再加上体质单薄。在这样年岁,本应该是一副孱弱之姿,但她皮肤细嫩,仍然年轻而美丽。

  据说赵占奎原不打算娶她,经不住旁人的劝说,就命人去合八字,当时的意思就是不合就不娶。可算命的一看,连连说是天作之合。姚太太是土命,年轻的时候体态圆润,皮肤白皙,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沉稳安静、圆通富足,她的像是富贵相。娶了她的男人是相当有福气的人。而赵占奎是木命,是木里的上品,土养木,木就越加滋长繁荣。姚太太又温柔似水,以柔克刚,他跟姚太太的土正好相配。

  赵占奎又极信算命所言,自然依了娶过门。没想到,倒是成就了一段良缘佳话。

  可上头的大太太却是个极苦命的女人。听说是赵占奎还在乡间当混混的时候,在邻村娶了一家农户的女儿。在观澜看来,她更像是王宝钏独自在寒窑苦守十八年,含辛茹苦拉扯大儿子。在丈夫功成名就、封侯拜相之时,原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早已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大太太终其一生何其悲哀,她儿子赵则晖战死沙场,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久因心情郁愤也跟着去了。掌管大帅府里里外外的操劳事自然就落在了二太太手里。

  观澜走进花厅时,二太太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瞧着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白瓷小杯,笑着说:“这西洋玩意儿,你们年轻人是赶着时髦,可在我看来,竟似比那药还苦,说不出的什麽滋味儿,舔在嘴里,既苦又涩!还不如咱们的茶来得清香,醇甜甘美。”

  “姨娘您只是喝不习惯,要是您打小喝惯了这个。回过头让您喝茶,恐怕也是难喝的。”

  观澜就着姚太太另一端的沙发坐下,丫鬟立即送上了清茶。她在外留学十年,所以习俗品味慢慢趋西化,她习惯穿洋装,习惯早上喝咖啡,但绝不借他人之手。煮咖啡是门技术活,譬如水温的高低、咖啡豆的优良甚至是器皿的选择,她都事事讲究、无一不精。赵则昀因此而笑话她,西洋做派!

  姚太太笑笑说:“那倒也是,地域文化差异恐怕是根深蒂固的。莫说是西洋,就是整个中国境内,还十里不同乡,南北口味也是宜淡偏重的。”她看向观澜的目光是温和的,其实姚太太是打心底里喜欢观澜,甚至要多过自己的媳妇。不光是她聪慧机敏、知书达礼,更重要的她英气豪爽又不失幽闲贞静的须眉气质。要不是阴差阳错,观澜怕是要做自己的媳妇的。

  观澜吩咐下人拿出起司蛋糕来,笑着说:“我知道众口难调,但是甜品点心人人爱之,这个应该是不挑的。”她亲自捧着瓷盘并配着叉子,端在姚太太面前,“反正离午饭尚有一会儿,不如先充充饥。”

  姚太太尝试了一口,嗯了一声,说:“这洋人的蛋糕瞧着真正是秀色可餐,吃起来绵甜软滑、味道不错。美中不足的是甜份太足,多吃就嫌腻。不如咱们的芸豆糕,五谷杂粮来的健康实惠。”

  观澜听了,温婉一笑:“姨娘可真是个细心人,连吃点心都有心得。反观我们这些人,只顾着吃哪还想着许多。”

  “我记得小时候少榕顶爱吃糯米团子,可我总不让他多吃,有次他竟偷偷背着我一口气吃了五个。那糯米团子实实的又不好消化,最后终于还是积了食,搞得一夜胃疼,面色苍白,请了大夫来看,也不顶事。经过这件事,他吃过亏就学乖了,明白凡事都要讲究节制适度,过犹则不极了。哪怕再喜欢,喜欢到刻骨铭心,该放手的终归还是得学会放手。”

  “姨娘不愧是书香门第之后,事事都认理三分,果然精辟。难怪将二哥三哥教育得都这麽好,原来是能人辈出。”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你要真信得过姨娘,就赶紧生个孩子,姨娘帮你带。”

  姚太太一脸真诚得看着观澜,倒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笑着说:“姨娘连致远都没带大,一心恐怕不能二用吧!再说您这样说,三嫂可是要跟我吃醋的。”

  姚太太瞥了她一眼:“你就这样跟我装糊涂,等有一天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

  “姨娘,我知道您疼爱我。不是还有您护着我,还有谁能欺负得了我。”

  姚太太叹了一口气:“我是觉得漫漫人生路,你终归得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样不管是在心灵上还是情感上,你总归有个依托……哎,罢了罢了!你既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最后她拿出礼单来,交给观澜,“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再改改。”观澜接过礼单,却不打开,笑着说:“哪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姨娘顶细心的一个人,连爸爸都安心将这个家交给你打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观澜留姚太太吃午饭,奈何姚太太大事小事事事都要亲历亲为,顾不上吃饭,就被几个老妈子请过去了。

  到了傍晚,李妈仔细收拾起箱笼,挑了几样观澜平日里用的穿的。其实家里头一应俱全,根本就不需带些什么。只是观澜要看的几本书,她拿不定主意时,回过头跟她商量着要不要带。

  观澜连头也未抬,摆了摆手:“随便!”

  李妈见她伏在半开启的朱红雕花窗台上,半阖着眼望着天际乌黑发沉的云看得出神。她慢手慢脚走过去,喃喃自语:“这黑沉沉的乌云有什么好看的!”

  只见她一双碧清妙目缓缓睁开,眼波流转透着灵动,温和一笑:“看样子要下场暴雨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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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打算是第二天一早就走的,可是李妈却收拾了整整5、6个箱笼,一直拖沓到中午才走。

  观澜看着侍从们提着几大箱子往车上放,不由得眉头微皱:“家里又不缺什么,怎么还带这麽多东西。”

  李妈见状,忙低下头说:“帅府里的各房太太、少奶奶们听说大帅厚礼祝寿,也都纷纷跟着送了重礼来。我一样一样地收拾进箱笼,昨儿瞧着你心事重重,就自作主张带了过来,小姐不会怨我多事吧。”

  观澜看了那箱子一眼,“倒是我顾虑不周了,还多亏你细心。”

  李妈听闻喜滋滋一笑,心中舒心了不少,跟着观澜上了车。赵占奎另外派了2辆车跟着观澜,又拨了十个持枪的卫兵负责她的安全。

  这样实枪荷弹的层层防守,观澜总觉得有种被监押审视的成分。

  当车子驶过四方街时,她不由得侧过头去看。四方街是整个衡阳最热闹的地带,数不清的小商贩在街头吆喝着招揽生意,街头贩卖着煮酒烟丝、茶食衣物、胭脂花粉、家具器皿等物件。

  “怎么改道走了这条路?”观澜出声问道,语声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司机闻言背脊挺得笔直,恭敬地回道:“张副官说是大帅临时改路线,绕过北门走四方街这条道。”

  观澜像是没听见一般,神情专注地看着外面,许久才嗯了一声。李妈见观澜表情有些怪异,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于是也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瞧。

  观澜这时转过头来,刚好挡住了李妈探寻过来的视线。她又是一派大家闺秀的姿态,盈然一笑:“我觉得有些口渴,你拿些水过来。”

  李妈哎了一声,心里却是满腹狐疑,她将茶杯递过观澜,拿着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趁着她喝水的空闲,偷着眼儿瞄了后车窗一眼,除了车水马龙、人影晃晃,还真得没啥特别的。

  观澜眯着眼,半是知足的说:“久旱逢甘霖,人间喜事。”李妈看了观澜一眼,又给她倒了一杯。

  余家的王府花园靠近东门,离城墙很近。其实这个王府花园本是前清一位权高位重王爷的府邸,楼自然修得是金碧辉煌、富贵大气。观澜远远就见王府门外半条街上,皆是停着车马,那一种门庭若市,气派非凡。

  观澜抬手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说来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竟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衡阳又白白耗费了两小时。卫兵背着枪动作整肃一致下车立正稍息,靴上的马刺擦得锃亮,训练有素的步子踢踏得格外响亮。管事早就领着好几个听差迎出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小姐”,便去后头车上拿行李。李妈扶着观澜进去,管事早已领先一步在前引路。

  余椿年曾任民国财政部长期间,曾一度垄断美国对华军援物资业务,其财富在当时早已首屈一指,应占一席。光是地产物业就不下十处,就连厨师都是前清聘留的御厨。所以民间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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