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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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长东-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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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配合笑起来,心底却暗暗好笑。观澜将身子一扭,落落大方道:“都老夫老妻了,舅妈还这般嘲笑人。再说你们这是打牌呢,还是打人呢,怎么一个个都合起劲来欺负我!”

  伍太太也怕言过了,观澜会生气,笑道:“不管那些,反正无论如何,你都得替我捞回血本。”

  这傅少奶奶坐在观澜上家,本身就是一个人精,还为刚才的直言直语得罪了观澜而暗自后悔,于是放牌就稍微松了一点。

  傅少奶奶打出了一个绿发,坐在上首的刘太太碰了一下。本该是观澜摸得牌,就被傅少奶奶摸去了。她掀起墩上的牌来,一看,却是一张七筒。而她手上,还有一张七筒,摸上来正等着成嵌。可她是麻将桌上的老手,看着观澜打出的牌甚少是筒子的,知道她是在做搭子,于是她随手就打出了七筒。

  观澜多机灵,她当然明白傅少奶奶有意放水,岂可辜负了别人一番好意。她手中正好有一张九筒,一张八筒,正等着这张七筒,当然得吃。这一圈她打得顺风又顺水,连在看牌的伍太太都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她好手气。

  伍太太抬腕看了看手表,笑着说:“哟,已经六点啦,只怕这四圈打不完,就该开席了。”刘太太一面发牌,一面随口问:“四少今天要来麽?”观澜低头排着牌,说:“应该不过来了,他还有任务在身。”

  傅少奶奶却哧得一声笑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chaepter 7
观澜正转过头来瞧,赵则昀已经走至她身后,伍太太早挪了位子让与他,一屋子的人开始暧昧地低声笑起来。他却犹未在意,低下头来仔细瞧着牌,一边问着:“是谁赢了?记得明天得请客。”

  傅少奶奶眼波一转,含笑说:“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家太太了,赚得盆满钵金,可把我们都给榨干了。”说话时,牌又一周,傅少奶奶啪的一声,打出一张红中来。观澜叫了一声‘碰’,又打了个三筒出来。

  赵则昀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说道:“是麽!那麽改日我请你们吃大餐。”刘太太啧啧出声,“瞧这两人浓情蜜意的,这不是艳羡咱们麽。”

  伍太太看见两人相处融洽,并不似传闻中那样闹得那麽僵,心里略微宽心,于是笑着道:“哟,妇唱夫随呢!咱们要叨光做陪客,是不是有些不识趣呢?”看见韩太太打了个三条,观澜又是一碰。伍太太伸头一瞧,观澜的牌极好。只要再碰一下,竟是混一色对对和。她看着两人极亲热,不由得笑道:“你们可得仔细些了,人家是 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可有些人啊,是情场、赌场皆得意呢!”

  观澜听着她们句句打趣,一脸晕红。可是现在要是辩解几句,说不定是越描越黑,于是只好默不作声。赵则昀靠着观澜极近,轻盈的呼气喷洒在她后劲,又酥又痒。他身上带有种淡淡的薄荷烟草的味道,又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硝味呛入鼻中。她一侧头,只觉得两个人耳鬓厮磨,姿势暧昧到了极点,不由得面红耳赤,注意力有些分散,便想伸出手去推他。

  他却突然开口:“碰!”顿了一顿,又道:“白板得碰。”

  一屋子的人早已忍不住笑起声来,观澜不免有些尴尬,硬着头皮才将牌碰出。她的白板碰出,里面正好是五条和东风对倒。轮到她摸牌时,她还没缓过劲来。赵则昀见她发楞,就顺手帮她在墩上一掏,结果是张东风。竟然是自摸对倒,混一色对对和。这个牌台数极大,太太们一见如此,就更加起哄起来。

  傅少奶奶先是哎哟了一声,指着伍太太笑着说:“可不得了,你已经请了个高手来。眼下再来个绝世高手强强联合,咱们今晚可非被扒层皮不可。”傅少奶奶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一根大筹码递给观澜,找了两根小筹码回来。

  韩太太送了八根小筹到观澜面前,也笑着说:“可不是麽,万事俱备!等着他这张东风一来,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伍太太见观澜满脸晕红,心中不忍她难堪,于是笑道:“今天你们要是不够输的,尽管往我那拿!”

  刘太太点着筹码,便笑着嚷:“你们瞧瞧这话,怎么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劲儿。”

  赵则昀看了一会儿她们打牌,就往后府花园去了。临走时,还不忘交待观澜:“要是闲暇时就请太太们到家里来作客,也好陪你说说话。”

  观澜看着大家目光里的羡慕、嫉妒、惊奇等等各色复杂的情绪,她心中百味陈杂,更不是滋味。她知道这些太太们事后会怎样说,赵则昀待他太太宠爱有加,两人浓情蜜意,那些不和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的。她陡然觉得心底冒出一丝寒意,他今天这样做足表面功夫,到底想要算计什么?

  到了晚间开席的时候,酒宴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到处人影幢幢,杯盏交错。余椿年携着夫人在衣香鬓影之中翩仟周旋,接受从各个方向传来的恭维。观澜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客气地与宾客寒暄。她微微侧目打量着身边的赵则昀,他穿了一身全黑的西服,英气俊朗而不失贵气。因为喝了酒,眼角飞扬入鬓,斜睨着越发显得秀长明亮,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出色的。

  她一个念头还未转完,他却突然转过脸来,锐利的目光仿似如有所觉,她来不及避开。意外的对视中他眸底蓦然震动,在转瞬而逝的惊讶中眼底蕴出笑意:“端得这麽仔细,可瞧出什么来了?”

  观澜心中本就上下忐忑,现下听他如此取笑,神情倒是不疾不徐冷静了下来。她笑中一扫,浸声说道:“觉得你前程似锦,一片光明。”

  他哈哈大笑,“蒙夫人抬爱,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他说话从来都是这种腔调,她听惯了也就懒得理会。忽见西北角上的人纷纷站起来,更有衡阳军中的人行着军礼。她张眼一望,竟然是赵占奎携着五姨太言玉兰。他穿着一袭长衫,身边带了四个随从,倒是很惬意的样子。因为隔得远,她看不清言玉兰的表情。

  余椿年带着夫人早就迎了上去,观澜听不见他们说话,估计是说了些客气话。大帅亲自前来贺寿,面子是极大的。瞧着那群女眷看着母亲充满羡慕的目光,观澜心底就觉得好笑。只是她不明白的是,赵占奎曾被人暗杀过多次,他早就心有余悸,每次出门都是实枪弹核的重兵防守。像今天这种热闹的场合,最适合杀手浑水摸鱼、伺机行动。就算是层层防守,也很难保证做到万无一失。他这麽巴巴前来祝贺,又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

  观澜心中正暗自思忖,赵则昀却攥紧了她的手,笑了笑说:“爸爸叫我们过去呢。”

  观澜被他这样牵着,心中虽十分便扭,可也不好发作。赵占奎看着眼前这对壁人,倒禁不住赞叹:“弄玉来凤,箫史乘龙!”

  这样一个烂熟的典故,偏偏用得是这样的应情应景。

  当然也有人见机逢迎道:“大帅真是好服气!四少少年英雄乃人中龙杰,四少奶奶又是巾帼不让须眉。真是才子陪佳人,妙哉妙哉。”

  众人纷纷莫衷一是,喜笑连连。

  观澜看向言玉兰,只觉得她今晚似有些反常,不似以往那样热络。只见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覆着薄薄一层粉,此时透出酒后的晕红来,娇态媚生,说不出得美丽动人。只是她双眉轻蹙,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一份怡然自得的笑,这笑中多少都有些强颜欢笑。

  天空中却传来隆重又沉闷的“嘭”一声,黑暗天空中霎那间霞光万道,光彩耀目,绚丽璀璨的烟花划燃夜空,明亮得如同白昼。

  宴席上的宾客几乎在霎那间停止了喧哗,人群中无数人惊呼出声,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每个人的脸都被烟花绚烂的颜色映得忽明忽暗,显得朦胧未明。在这样绮丽明艳的光彩中,多少都显得面目狰狞,各怀心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chaepter 8
有钱人家过生辰唱堂会,本是寻常事。可这次与以往不同,不仅仅是给余夫人过寿,还要借祝寿来个赈灾义演。由于前段时日暴雨连连,导致郢州、两淮、苏北等地发生水灾。余椿年决定将这次演出收入全部用来救灾,而义演的一切费用由自己承担。

  五天的演出,邀请了京剧名角毕至。一时间衡阳城内南北名伶荟萃,盛况空前。令观澜意外的是言玉兰也会在此次登台献艺。自她嫁给赵占奎之后,就再也没有登过台。她是坤伶须生泰斗,早就名声扬外。余椿年曾经听过她的一次堂会,当场就被她的盖世绝唱和精湛技艺所惊服,更是高度赞扬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有不少外地戏迷闻讯乘坐飞机赶来观赏,戏票根本不够分配,黑市票也翻了几倍,但还是一票难求。余椿年为满足观众要求,这才决定在衡阳大戏院又照原戏码,自6日起加演五天。五天的堂会中,言玉兰在最后一天唱大轴。

  台上唱的是《空城计》,言玉兰一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音犹未落,底下早已是震天响的喝彩声。她真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唱的那叫讲究,尤其是请上城楼听我抚琴的‘琴’,高耸入云,声如裂帛,喷口有力且全无雌音……每句唱腔都很干净,收音都特别帅。群情激动听得更是如痴如醉,以至于她每唱一句,全场轰动,连连击掌叫好,闹腾得几乎将整个戏台子翻了过去。

  观澜陪着太太们听着戏,正自热闹处,忽见余椿年跟前听差的钱管事走上前来,低声对她说:“小姐,老爷叫您到书房去。”她心中一跳,七分惊喜三分紧张。观澜拿眼斜觑了余母一眼,她正听得如痴如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

  观澜悄悄起身就跟着那管事往后走,穿过了几重院落,走进了一扇小红门。抬头便见假山石堆砌而成的屏风,挡住外面的视线。假山石之后的前院儿,种有海棠冬青,中间一条石板路,通到前厅,前厅的巨大朱红柱子和绿椽子,皆极精美。

  余椿年的书房有三间屋子。靠东那一间有隔扇断开,是小会客室。另两间用格子细工分开,靠左的摆放着各种书籍,靠右的罗列者古玩古瓶。正中那一间的后面,有一个硬屏风,大约有六、七尺宽,挡住后门。屏风上镶嵌着清朝的琼台赏月图,阁楼飞脊,耸入云汉,山峦远列,秋雁横空,宫中贵妇,聚集高台,或吟诗赏月,或坐而吹箫,或立画廊观鱼戏莲池。全部为半透明的白、蓝、粉三色的精巧的图形。这个屏风上的山峦皆是用蓝水晶镶成,绿翡翠镶成树木枝叶,玛瑙镶成圆月,玫瑰红的宝石镶成海棠,用珍珠母镶成鱼,在水中闪耀。在屏风的右角是用淡黄色的冻石做为迎姿盛开的秋菊,借以表示正值深秋光景,这一个屏风仿佛铺就了人间世上的繁华梦。

  观澜走进去的时候,窗帘缝隙里露出青灰的一线光,四下里仍旧是静悄悄,余椿年靠在沙发上,仰面睡着,因为这样不舒服的姿势,他微微皱着眉头。因着入了秋,风起时微有凉意,观澜于是拿了一床毛毯斜盖在父亲身上。靠近时,她才发现父亲两鬓的白发多了很多。这样突兀地夹杂在黑发间,只觉得刺眼。外头似起了风,吹得枝叶不停摇动发出沙沙的响声。观澜心里也如这摇曳的树枝,摇摆不平。这么多天的寻思往觅,最后都化作了这百指愁肠,生生叫人进退两难。

  余椿年为了这次祝寿赈灾义演,亲历亲为确实也忙坏了。好不容易得了个暇空,这才听管事的说观澜找了他多次,看着很急切的样子。他便唤钱宝去把观澜叫来,自己靠着沙发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钱宝回了他:“小姐已经走了。”余椿年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顿,才缓缓吹着那热气。那新沏的茶极烫,他轻呷一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钱宝答了声‘是’,便恭敬地退出。走至门槛处,方才听到余椿年轻轻叹了一气。钱宝是个老实敦厚的人,从来都揣摩不出主子的想法。可他跟了余椿年将近二十年,这一声叹息里的无奈听在他耳里却很不是滋味。

  观澜心中无限惆怅,在月下站立许久,只觉脊梁上一阵阵寒气,直向外冒。自己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已是冰凉的。秋风露重,她站立不住,就走回屋子去。刚行至湖山石后的金桂树下就听见一阵衣衫响动。观澜吓了一惊,却见四下静谧无声,只有那弯金钩细月微光掩映,越发衬得得景色朦胧。

  她放轻脚步,刚转过石后,只听到那人嗓音低哑,凄惶道:“我知道你对我早已是断了情冷了心,你恨我当年寡情绝意弃你而去。可你听我解释,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另一人仿佛是冷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他以强权压迫我,我还能怎么样选?我总不能自私到以家中老母的性命来成全我们之间的爱情。”

  “程老板,我只能说你当时的决定做得非常明智。要是换了我,我也会这么选。你更不必对我解释什么,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我……”

  “还有一点,你三更半夜私会大帅的姨太太,这会子就不怕大帅一枪崩了你麽?”

  “玉兰,你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观澜正听得胆战心惊,却又看见前方灯火胧明、人影幢幢似是往这个方向过来了。她急中生智,摘了耳环使劲往湖中扔去,重重地‘哎呀’了一声。那群人闻迅快速地跑了过来,为首的是张副官,领着4个侍从。见是观澜,他便舔着脸笑:“四少奶奶,我听到了叫声就跑了过来,您怎么了?”

  观澜内心发虚,可面上竭力保持镇定,“我耳坠子掉了,你吩咐人帮我找找。”

  张副官点着头哈着腰,“是,回头我让他们给您仔细找找。大帅让我们出来找五姨太,怕她半途迷了路。”

  观澜冷笑了两声:“我说张副官,你是越发有出息了,竟抬出大帅来压我。你是不是仗着是大帅眼前的红人,眼高过顶都不把我们这些小辈的放在眼里啊?”

  那张副官平日里就有些忌惮观澜,此刻看着她冷了脸,心中更是惶恐不已。他那双骨碌碌的眼睛转得异常的活络,肚中的肠子更是转了十指八弯,脑中快速的盘算着将来等赵占奎一蹬腿的,这天下早晚是赵则昀的。就算观澜再不受宠,她也是赵则昀明媒正娶的妻,这当家主母的位子观澜怕是稳坐的。这样细细一想,他打定主意不能得罪观澜,相反要更加的巴结她。

  于是他更加谄媚的笑了,“四少奶奶,您这话不是得折腾死我麽。就算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以下犯上。再说您是什么身份,四少是什么身份,我哪敢和您们平起平坐。”

  观澜拿手绢轻轻掸了掸衣襟,“你明白就好。”

  “问四少奶奶的话,您是在哪丢得耳坠子?”

  她状似想了一想:“恩,我也不记得了!刚一摸耳坠子就不在了,怕是在来的路上。”

  张副官立即会意,一挥手呼幺喝六的吩咐底下的人在前面的路口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都查清楚了。

  观澜仔细瞧着山后的动静,只有风轻轻带过的声音。这会子功夫应该是走远了,她转过头说:“张副官你就仔细找着,等找到了就派个人送过来就行。我倦怠了一天,就不陪你们找了。”

  张副官毕恭毕敬地并脚立正,敬了个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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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回到屋子时,李妈已经替她放了一缸热水。她屋内的装修都是最新潮的,余椿年疼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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