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百韬兵团即将被全歼的时候,南北两线战场态势发生明显变化:黄百韬兵团已无力回天,邱、李两兵团东援表现很不积极,黄维、李延年、刘汝明三个兵团开始分别从蚌埠、蒙城地区向北增援。毛泽东于11月18日提出,在北线歼灭了黄百韬兵团,南线歼灭了李延年兵团、歼灭或驱逐了刘汝明兵团之后,“即可全力歼灭黄维,如像在碾庄歼灭黄百韬那样,获得一个伟大胜利”。同一天,黄维兵团进至蒙城地区,向中原野战军发起攻击。11月19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提出,华东野战军在歼灭黄百韬兵团以后,“即将主力集中于徐东、徐南,监视邱、李、孙三兵团,争取休息十天半月。同时以尚未使用之五个纵队或三个纵队用于南线,协同我们歼击黄维、李延年”。
粟裕分析后认为,这是当前最有利的出击方向,因此于11月20日复电,“完全同意刘陈邓指示”,决定“抽出四至五个纵队,必要时增加三个纵队,协同中原野战军歼击黄维、李延年”,针对刘、陈、邓准备同时“歼击黄维、李延年”的设想,粟裕进一步建议“首先求得彻底歼灭黄维兵团为主”,表现了他敏锐的战场洞察力。
11月22日,还不知道自己将成为解放军下一道盘中菜的黄维兵团,向中原野战军南坪集阵地猛烈进攻,出现了歼灭黄维兵团的有利战机。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向中央军委再次建议先打黄维,并请华东野战军“以两三个纵队对李、刘防御,至少以四个纵队参入歼黄维作战”。
毛泽东于11月24日复电:“完全同意先打黄维”,指示华东野战军“派必要兵力参加打黄维”。
4天前就建议首先彻底歼灭黄维兵团的粟裕于11月24日、25日连复两电,表示“完全拥护先集中力量歼灭黄维的作战方针”,决定“大力协同中原野战军歼灭黄维兵团”,并做出具体部署:抽调3个纵队,连同已交归中原野战军指挥的11纵,投入歼灭黄维作战;以3个纵队加江淮军区两个旅,阻击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向西向北进犯;以8个纵队监视和钳制邱清泉、李弥、孙元良3个兵团,使其不能向南向西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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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第一功臣(下)(5)
经过毛泽东与前线将领的反复磋商、协调,围歼黄维兵团的作战方针确定下来了。粟裕指挥的华东野战军除先后派出5个纵队直接参加歼灭黄维兵团的作战外,还担负着钳制、阻击南北两线国民党军1个“剿总”指挥部、5个兵团约40万人的作战任务,这是甚于直接解决黄维兵团的三副重担。因此,粟裕晚年谈到淮海战役时说:“在大兵团作战中,钳制、阻击方向集中相当大的兵力;有时大于主攻战场,淮海战役第二阶段就是这样。钳制、阻击战场不仅直接保障主攻战场,而且关系到战役下一阶段的发展,稍有失误,便会给全局带来难以预料的结果。淮海战役第二阶段,我钳制、阻击敌人一个剿总指挥部、五个兵团,兵力约40余万人,距主攻战场最近只有五六十公里,其对全局的影响是可以想见的”,他还说:“我在解放战争的战役指挥中有三个最紧张的战役:宿北、豫东和淮海。而淮海战役中最紧张的是第二阶段。我曾经连续七昼夜没有睡觉,后来发作了美尼尔氏综合征,带病指挥。战役结束以后,这个病大发作起来了,连七届二中全会也没有能参加。”
在第二阶段作战方针商讨过程中,粟裕在11月20日的电报中判断,黄百韬兵团被全歼后,徐州之敌与蚌埠、蒙城之敌有“以宿县为中心对进,以图打通津浦线联系之极大可能”,因此决定以8个纵队成大弧形包围徐州,监视和钳制徐州之敌,阻止其南援。以4个纵队加2个旅阻止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北进,“全力保刘陈邓歼黄(维)胜利”。
果然不出粟裕所料,11月23日,黄百韬兵团被消灭,蒋介石急令徐州“剿总”司令刘峙、副司令杜聿明到南京开会。决定“徐州方面以主力向符离集进攻,第六兵团及第十二兵团向宿县进攻,南北对进,一举击破###,以打通徐蚌间交通”。这时,粟裕指挥的华东野战军早已严阵以待。北线经3天激战,由徐州南下的邱清泉、孙元良两兵团仅仅前进10到15公里,到第三天再也无法前进。而南线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刚刚前进到任桥地区,就受到华东野战军猛烈打击。11月26日,华东野战军部队攻克任桥以东的灵壁,威胁李、刘两兵团侧背,李延年、刘汝明立即指挥所属部队缩回浍河以南。由蒙城北进的黄维兵团则被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指挥的中原野战军部队包围在双堆集地区。这样,蒋介石的南北对进计划刚刚开始即破产了。
在第二阶段中,粟裕一直最关注徐州杜聿明集团的动向。他后来回忆说:“我分析杜集团下一步的动向有两个可能,一是固守徐州;一是突围。敌人突围对我并非不利,因为如敌人固守徐州,以坚固设防的大城市为依托,将加大我军歼击该敌时的难度。问题是如果敌人突围,我们必须把敌人围死在一定的地域,以求全歼。我们决定不把敌人堵死在徐州,而准备对付敌人突围”。
11月28日,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来电指出:“黄维解决后,须估计到徐州之敌有向两淮或向武汉逃跑可能。”接到中央军委来电,粟裕进一步分析敌我态势,认为杜聿明有不待黄维被消灭就放弃徐州的可能,并且判断他逃跑的方向有三个:“一是沿陇海路向东,经连云港海运南逃,但要迅速解决装载三个兵团的船只、码头是困难的。二是直奔东南走两淮,经苏中转向京沪,但这一路河川纵横,要经过水网地区,不便于大兵团、重装备行动。三是沿津浦路西侧绕过山区南下,这一带地形开阔,道路平坦,距黄维兵团又近,可以同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呼应,南北对进,既解黄维之围,又可集中兵力防守淮河。敌人极大可能走这一路。一旦杜聿明与黄维会合,战场形势将发生不利于我的大变化,所以这也是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一着”。因此,在兵力部署上,他准备重点对付徐州杜聿明集团向西南逃跑。
11月29日,粟裕将分析及部署上报中央军委、刘陈邓和华东局后,毛泽东于次日复电认为:“各项估计及意见均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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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第一功臣(下)(6)
但同日,中央军委根据地下党所获取的杜聿明撤退计划,很快又给粟裕发来电报,指出杜聿明集团向东南方向逃跑的可能性最大,指令华东野战军“务使敌人不能向这两个方向逃跑”。正指挥徐州以南阻击的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负责人谭震林、王建安根据杜聿明的部署重点在东南面的情况,也认为他将向东南撤退。
收到电报后,粟裕颇费踌躇。他后来回忆说:“我虽认为敌人不会由此方向逃窜,但又有情报。万一敌人由此方向逃窜,而我军部署失当,个人贻误军机且不说,势将影响同敌人进行战略决战。相信这个情报吧,如果杜聿明不从这边走,而是向西南,与黄维会合,后果更难设想”。经过再三分析比较,粟裕确认,杜聿明集团走两淮和连云港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决心将华东野战军在北线的7个纵队部署于徐州以南津浦路东西两侧,把注意的重心放在西南方向。他认为,采取这样的部署,即使杜聿明集团向两淮或连云港方向逃窜,受地形条件的限制,逃跑的速度也不会快,华东野战军部队也可以赶得上。
11月28日,蒋介石果然决定于11月30日撤出徐州,走粟裕判断的第三条道路,经永城到蒙城、阜阳地区,解救黄维之围。
当天,杜聿明自以为聪明地搞了一个小动作:全面发动佯攻以迷惑粟裕,当天晚上秘密撤出徐州。他对邱清泉等人得意地说:“预料这次迅速决定撤退的行动是成功的。依照###平日作战的规律,每经过一次激烈的战役,至少有两个月以上的休整。我看###只可能有一小部分部队留置在徐蚌地区,切断我军的补给线并牵制我军的行动,决不可能在吃掉黄百韬兵团以后,还未曾消化得了,就有持续作战的能力。兵贵神速,这次撤退的行动正钻在他们大战后的间隙中,达成预定的任务,以退为守,以救出黄维兵团为目的。”
11月30日晚上,杜聿明集团刚撤出徐州,粟裕便立即作出部署,予以追击、截击、围歼。到12月4日,将杜聿明的30万人马包围在河南省永城县陈官庄地区,并于3天后全歼企图突围的孙元良兵团。
此前不久,从未与关内解放军交过手的杜聿明对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说:“东北###将近百万,即将入关,它的战略战术、武器装备及战力远远超过关内###。”然而在东北战场,就杜聿明本人来说并非失败者。1945年10月25日开始,杜聿明率军连克山海关、四平、本溪、长春。到1946年6月,迫使林彪“千里大撤退”,一直退过松花江。因“关内狼烟四起”,“蒋介石捉襟见肘,顿显兵力不足,原拟调往东北的军队被关内战场死死拖住了,东北民主联军获得了极为宝贵的4个月的休养生息时间。”可见杜聿明主动停下攻势,兵力不足是主要原因。1946年12月至1947年4月东北民主联军“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期间,杜聿明总兵力少于东北解放军,但依然能保持攻势,且损失少于解放军。1947年5月至6月的四平之战,他更是大出风头。不仅其部将陈明仁以少击多,保住了四平,而且杜聿明率军前往解围时,迫使林彪再次撤退。直到杜聿明因病于1947年7月8日离开东北,由总参谋长陈诚接替其军事指挥之责后,国民党军在东北战场才逐渐不可收拾。辽沈战役尾期的1948年10月27日,蒋介石再次起用杜聿明,令其布置东北国民党军残部撤退。杜聿明面对林彪的百万大军,以弱势兵力两次运用声东击西的谋略,成功地解救出营口与葫芦岛国民党军5万余人(其中部分国民党军被转运到淮海战场)。然而,仅仅一个月后在中原淮海战场,拥有30万劲旅的他却再也不能顺利施展故技,竟至被只有东北野战军一半兵力的华东野战军包围而无法动弹。也许到此时,他才感觉到关内###的威力与统帅足智多谋的战略战术。粟裕后来谈到淮海战役敌方的指挥时,认为杜聿明这位国民党能将只能在有利条件下打仗,因此在印缅以及东北战场出风头。他说:“杜聿明只能打胜仗,不能打败仗;只能在有利条件下打仗,不能在不利条件下打仗。他在印缅作战时,有美国的供应,出过风头;在东北时,有火车、轮船、飞机源源供应。但这次被我们包围在永城地区,突不出,守不住,被我们全部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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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第一功臣(下)(7)
中原野战军自11月25日包围黄维兵团后,负责直接指挥作战的刘、陈、邓乐观地估计,3天就可以全歼黄维兵团。粟裕则认为,黄维兵团被合围以后,我军难于以野战手段迅速达成全歼,势将转入以近迫作业为主的阵地攻坚战。黄维兵团比黄百韬兵团装备精良,战斗力较强,3天消灭它是不可能的。果然,中原野战军部队由运动战转为攻坚战,一时不能适应,伤亡较大,5天以来进展依然缓慢。
12月1日,中原野战军司令部的刘伯承、陈毅、邓小平首次与华东野战军司令部粟裕接通电话后,陈毅即请教攻打黄维兵团办法。粟裕详细介绍了近迫作业的战法。此后,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决定,“立即使用华野之7纵、13纵(预备队)加入进攻,其战法仍采用碾庄经验”。华东野战军13纵司令员周志坚后来在其1994年6月出版的《峥嵘岁月:周志坚回忆录》中记载:
(1948年)12月4日,我们奉华野首长命令,归中原野战军指挥,参加围歼黄维兵团,具体由中原野战军1纵指挥,接中原野战军2纵原来的防区。接防后,我们又改为中野3纵指挥。部队一接过防地,我就指示立即连夜挖交通沟。在淮海战役第一阶段消灭黄百韬兵团时,我们在野战村落攻坚作战中,在大小宋庄、贺台子伤亡很大,我牢记这个教训,所以在战役第二阶段消灭黄维兵团时,我特别注意到挖交通沟,部队除了负责警戒的部队,全部扛起了洋锹,一夜之间,便在敌人前面组成了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在双堆集消灭黄维兵团的整个过程中所有接敌阵地,全部采取了这一办法,使部队活动隐蔽,而不至于使部队在开阔地遭敌杀伤。敌人不知道我们接防。5日凌晨,敌85军二个师的兵力向39师阵地疯狂反扑,企图打开一个缺口,突出重围。激战竟日,敌遭受重大伤亡,116团乘势反击,敌人丢了400多具尸体和一些伤员撤退。从俘虏的口供中得知,这天天一亮他们发现我们这里地形变了,军装变了,一打起来,又发现枪声也变了。地形变,是因为我们连夜挖好了网状的交通沟,使地貌变了样;军装变了,是指中野部队穿灰军装,我们华野穿黄军装。枪声变了,我们用的大都是美式武器。敌人经过激烈反击,没有反得动,我们的阵线稳定住了。
此时,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得到情报:杜聿明向蒋介石建议,从山西、台湾、甘肃抽调几个军到蚌埠,与李延年、刘汝明合股北援;宋希濂兵团已由武汉向浦口开进;蒋介石派他的儿子蒋纬国率领战车部队到蚌埠参战。粟裕分析战场态势,认为南线阻援兵力不足。万一出意外,势将影响全歼黄维兵团的作战。他估计,华东野战军对杜聿明集团作战还需十天到半月时间,可以再抽出部分兵力到歼黄战场,首先集中兵力歼灭黄维兵团。
12月10日,粟裕即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中央军委、华东局,主动建议“再由此间抽出一部分兵力,以求先解决黄维(对邱、李暂采大部守势,局部攻势)”。经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同意和毛泽东复电同意,华东野战军前委决定,由华东野战军参谋长陈士榘率3纵、鲁中南纵队和特种兵纵队主力,于当天晚上南下参战。这样,就使参加围歼黄维兵团的兵力达到12个纵队零两个旅,解放军在数量上也处于优势地位。
应特别指出的是,陈士榘出发前,粟裕即特别交代,缴获的武器装备一支枪一粒子弹也不留,全部交给中原野战军。若干传记写道:“黄维兵团最后试图分散突围全部就歼时,陈士榘、陈锐霆(华东野战军特纵司令员)都接到陈毅指示:黄维兵团的东西华野部队一律不准拿,华野各纵队战斗结束后即时归建。于是陈锐霆这位原定负责打扫战场的华野战地司令只得‘两袖清风’而归。”显然,这个叙述是与历史事实不相符的,实际上贬低了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粟裕的豁达与陈士榘、陈锐霆执行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命令的坚决。陈士榘、陈锐霆早已奉代司令员粟裕的命令,缴获的武器装备必须全部留给中原野战军,因而陈锐霆“这位原定负责打扫战场的华野战地司令”并非就要带走战利品,“两袖清风”早在计划中,“只得”一词显然值得商榷。当然,陈毅的指令起了强化作用,同样是一种高风亮节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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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第一功臣(下)(8)
战至12月15日,第二阶段作战胜利结束,全歼黄维兵团12万人。其中华东野战军派出的7纵歼敌10639人;13纵歼敌9274人;3纵歼敌642人。另据13纵司令员周志坚在其《峥嵘岁月:周志坚回忆录》中记载,13纵共歼敌17781人。他指出:“在围歼黄维兵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