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要出府门传令下去,却见陈宫一副神色焦急的模样,向着杨奉病榻而去,这近侍慌忙上前,问道,“先生所来何干?主公如今心怒交加,先生若去,恐受迁怒……”
“可是上郡消息已让主公得知?!”陈宫也不回话。看着这近侍额头一片血污,心中一惊。慌忙上前一把抓住那近侍胳膊,焦急道。
“正是……主公自冯翊退军以来,脾气似乎越加火爆,常……唉,总之北方传回消息,适才有主公族人来过,主公听闻信报盛怒难平,如今正在房内大发脾气。
“主公可有过激军令下来?”陈宫心头越加跳起,又焦急问道。
“……主公刚才下令让张扬将军领五百甲士。收卫宁公……大人,与黄忠将军家眷下于安邑牢中……小人,正是前去传令……”近侍用力摁住额头伤口,苦笑地说道。
“唉!坏事矣!”陈宫长叹一声,慌忙对那近侍阻道,“你且稍缓传令,让张杨将军小心应对。林雷莫要举止过激,对卫氏一门先以礼相待,且等我见过主公再说!”
“小人明白,唔……先生此去可要小心,主公如今正值盛怒……”那近侍连忙应了一喏,这才又小心对陈宫提点到。
陈宫点了点头,头也不回便疾步向杨奉病榻而去。
却正待陈宫推门而入时,正见房内一片狼藉,杨奉满脸狰狞,不顾身虚体弱强自要起身握剑。脸色大变慌忙上前道,“主公切不可轻动……”
杨奉回头,看着陈宫一脸病态而狰狞的警惕,咆哮道,“好了你个陈宫,我正欲寻你,你便来了!为何你将穆顺被扣地信报压下,莫非也欲与卫宁同反我乎!?”
陈宫苦笑不已,缓缓拾起地上一盏还未碎完的瓷瓶,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回案几之上。“宫将消息压下,正恐主公得知心怒交加,使身体伤势加重,而又恐主公行不智之行……”
“哈……哈哈!那卫宁如今起朔方,雁门。上郡。五原,云中。定襄六郡兵马共反我,九道军令,皆不受!边疆六郡十万兵马只知他卫宁,却不知我并州牧杨奉,不知道并州乃我治下!!!!”杨奉怒极反笑,噌的抓住佩剑一拔而出,大声喝道,“如此大事,你竟密而不宣,若非我族中有人告之于我,我便还被你蒙入鼓中!你本是卫宁举荐,想必也是为他卫宁谋事多矣吧!”
陈宫脸色大变,即便知道如今杨奉重伤未愈,又经董卓东进,本来渐渐康复的身体又受怒气牵引恶化,正值心神紧张疲惫而草木皆兵之时,心中依旧还是有一股怨气升起。
“宫之心,天地可鉴!主公何出此言!”陈宫摆正脸色,一脸肃然,“宫学自孔孟之道,虽得卫公子举荐,然,既投身主公麾下,万事皆当以忠义为先,主公如此所言,当真让宫心寒矣!”
杨奉赤红一片的双眼死死盯住陈宫,后者却是凛然不惧,坦然万分,半晌,那抹疯狂渐渐清明起来,身体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力仿佛一下子被抽干般,即便是手中宝剑,也握捏不住,锵然落地,棱角坚毅的脸颊上赫然缓缓淌出丝丝泪水,“苍天对我何其不公!为何我推心置腹之人,却是反我最先!?如今除公明外,竟只得你陈宫一人可在我身边……”
“……”陈宫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对杨奉的话却又是抱以一阵苦笑,倘若是在平时也便罢了,自杨奉兵败重伤起,实则一直便是他疑神疑鬼起来。
陈宫虽不是一个民族大义当前地人,但也知道鲜卑侵占北并州的灾祸不小。但时代的局限性,阶级的对立型,终究使得他毫不在意那上百万平民百姓的生死,也不知道三国未来的大战几乎流干了汉人的血液,五胡乱华地始末。
卫宁拒不奉召,扣穆顺拥兵六郡,陈宫虽然从他平日里的品行猜测卫宁不曾有过不臣之心,但却也不明白卫宁为何如此坚持,甚至,连河东,这块他卫家的根基在董卓兵危之下,也凛然不顾的缘由。
卫宁如今的所作所为,即便陈宫再暗自揣测,表面上放到台前的问题,也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主公可曾下令尽诛卫氏一族?此令万万不可……”陈宫等杨奉稍微平复下怒火之后,这才上前几步将杨奉扶往床榻之上,这才小心翼翼道。
杨奉回过头来,凝视陈宫,在发泄完后语气多有一丝苦涩,双手无力的企图握紧,久久却难以紧合“卫宁既负我,卫氏在河东树大根深,倘若里应外合,我岂非坐以待毙?卫……卫宁……”
陈宫摇了摇头,低声道,“主公所虑恐有不妥。卫公子虽拒军令,但未必有不臣之心。倘若他早有反意,必然受将军军令,起兵南下,以十万之众,明目张胆入安邑,骤然发难,主公敢奈其何耶?”
“何况卫宁既然家眷不曾带走,卫家上下根基尽在主公掌握之中,若其反,不怕主公尽诛其一门否?就算主公不曾绝起满门,倘若董卓东进,必然要收卫氏夷族。卫宁拒受军令,恐其中必有隐忧……”陈宫见杨奉不曾有失控情绪,这才又道,“正如主公所言,卫家久居河东,乃河东大族,又颇有人望,门生故吏遍及州郡之内,河东正值战时,若诛卫家,必然州县离心,反归董贼……而卫宁若无反心,主公若为此事,恐将他当真逼反矣……宫请主公三思啊!”
“……依你所言,杀不得,灭不得,莫非!我当任由卫宁拥兵犯上!?就算他未有反心,何故一封推搪书信也未与我?莫非,我还当将卫家上下供奉,尊若神明否?”杨奉眼睛一瞪,胸口又连连急喘,大声怒道。
“主公可囚卫氏一门,但不诛。可收卫氏一门家资钱粮,却不可绝卫氏田地根基。可罢卫氏嫡直官权,却不可罢其门生爵位。且可将卫氏一门先握于手中,以作掣肘,即便卫宁敢反,也可要挟之用。但若卫宁不反,也可当惩戒之令!”陈宫摇了摇头,这才娓娓道来,心里却泛起一丝悲哀,“就算卫宁不反,倘若能破董贼,而这一次犯上作乱之为,也势必引起主公秋后算账。就算不诛卫氏满门,卫宁也难再受主公启用矣……卫家恐怕也必然波澜动荡……唉……公子这却又是何苦如此?以你之智,又怎会看不出这显而易见的东西?”
半晌,杨奉才勉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对陈宫道,“宫台所言有理……便依你所言,且退下吧!本公困了……”
陈宫做了一稽,眼中泛起一丝说清道不明的复杂,卫宁这一步让陈宫百思不解地行为,显然就是他陈宫真正成为杨奉麾下第一谋士的开始,但卫宁的举荐之恩始终还是陈宫心中紧记的东西。对未来仕途的喜悦,对卫宁失势的叹息,以及对杨奉如今因为身体重伤久久未能痊愈而渐渐性格乖张猜忌大盛而感到忧心忡忡。
陈宫自己也觉得,未来的路并不好走。
四月,卫宁扣杨奉遣将穆顺于上郡,自此上郡,云中,雁门,代郡,定襄,五原,朔方六郡只尊卫宁军令,杨奉对北并州的控制趋近于零。
同月,杨奉扣卫氏满门软禁于安邑,罢卫凯并州治中从事吏,收卫氏钱粮填补州仓。徐晃吞并蒲版,徐荣破蒲州,两军对峙。
第二百四十章 战机
安邑卫府外,张杨领了五百兵马将整个府邸几乎围得水泄不通,但,与之对立的,卫府大门处数百家族私兵各自举着兵器,与张杨对峙不肯让开半步。
卫宁北上时,五百宿卫,与典韦两百,自带两百护身,又留下一百守卫卫家以防不测。让张杨颇为恼怒又无可奈何的正是卫府外,那一百人人五大三粗,身长八尺的彪形大汉。双戟在手,重甲在身,兵器所向,杀气凛然。
若是普通私兵也就罢了,偏偏这一百人,人皆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军。
卫府外,张杨所带人马,已有上百人痛苦呻吟翻滚在地,难上前半步。五百人马要擒卫家,显然分量太轻。而这彪人马,偏偏一个二个被典韦训练得只懂杀人,护主,不懂审时度势,没有分辨出张杨不过也是走个过场,未有加害卫家之意。
骤然见到有大批人马将卫家团团围住,一干宿卫未将五百人马当场格杀,便已经算是收敛了。
但,也正是如此,看着这满街伤痛,被打翻在地的部曲,张杨也似乎多了几分真怒,“卫翁乃主公军令,此乃安邑,如此做法,当真要让卫门上下夷灭否!?”
“……娘亲在一百宿卫后面,还有层层私兵,恰好将一干卫氏族人保护在内,小卫娴显然被场中肃杀气氛给惊怕了,小手丝丝抓住柳媛裙摆,瑟瑟发抖的低唤道,“外面这些人好凶,他们这是做什么……娴儿好怕……”
自当初卫宁一番宽慰,勉强解开了柳媛的心结,现在看上去终究还是恢复了几分生气。闻得女儿低声呼唤,柳媛伸手轻轻的将卫娴脑袋拢在腰间,眼睛看着外面数百军兵,低声道。“娴儿别怕……别怕……”
柳媛再三宽慰,却也难说出什么让自己也能心安的借口。卫宁的这一所作所为。显然不仅让陈宫万万料之不得,同样,上百卫氏族人,也对卫宁抱有了极大怨气,甚至族中还传出了要将他逐出卫氏的声音。
卫宁的这一坚持,始终让所有习惯了漠视平民生死的豪门贵族,惊愕莫名。而将卫氏放在如此危险之地,也是任何一个卫氏族人怨怒的理由。s
看着如今剑拔弩张地局势,柳媛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迷茫。甚至是慌乱的恐惧,“……夫君,他到底要做什么……?”
卫父面沉似水,伸手拍了拍结发老妻地手背,以似宽慰,抖了抖衣袍,这才上前。对隔着一众私兵,宿卫亢声答道,“敢问将军,杨大人将欲对我卫氏如何处之?”
张杨本有怒气,但又一时想起了卫宁身处北疆,脸色终究反复几下,缓和了下来。事实上,出身并州的武将,每每多对北方蛮夷充满了仇视,而不管卫宁到底是作何想法。于公虽是大罪难恕,但于私来说,他抗击蛮子,也可算大快人心。而自杨奉入住并州以来,卫宁的豪爽大气,也颇得众武人的好感。
张杨不欲为难卫氏一族,但军令难为,沉默半晌,终究还是低声道,“主公让末将囚卫氏一族……稍后……不过。卫翁但可安心,有左军师陈先生劝谏而去,想必,主公回心转意,不会为难卫翁一门……”
卫父眼睛炯炯有神。看了看府外横躺着的上百伤兵。四百军吏,环顾左右。除去一百宿卫,私兵不过两百。虽自卫宁抗命开始,卫父对他作为勃然大怒,却也早早有所谋划。只是没想到,杨奉发难竟然如此之快。
“以这三百人马,或可杀出重围,只要能杀出安邑,家门私兵有三千可用之数,退可入河内,护住卫氏一门北上,进,可攻安邑,诛杀杨奉。不过,但若杨奉后军调来,一百宿卫虽可以一当十,却难以护住一门家眷,恐有所害。而若退走河内,箕关天险难破,如被挡住,徐晃屯兵蒲版,拥兵三万,挥军东进……”
“罢了……如今杨奉未必有胆敢诛我卫氏满门……”卫父闭目终究长叹一声,这才挥了挥手,众私兵纷纷让开道来,却依旧紧张的将他拱卫在中心处。
“罢了,罢了……都放下兵刃吧!”卫父走到前处,对着一干宿卫喝令道。
有这一百宿卫的卫长愕然,上前几步嗡声道,“家主,公子有令,让我等护住卫府上下安全!有我等百人再次,纵然千人,又有何可惧!只需家主一声令下,我等当誓死护住夫人,小姐杀出重围,北上汇合公子!”
卫父眼睛一瞪,怒道,“便是这逆子让我卫家遭如此大劫!还不快快退下!莫非,那逆子可差你等,而我却不行否!?”
宿卫队长语气一滞,不敢再言。看了看跨马高坐的张杨,又看了看满街痛吟的废物军吏,这宿卫队长狠狠蹬了一脚,满怀不甘道,“听我军令给我放下武器!”
一百人,双眼死死盯着对面举兵对峙地四百来人,终究缓缓将手中双戟插回腰间,人人脸上掩盖不了了屈辱和不甘。
便在这时,一骑飞马而来,看清时,正是陈宫。
“主公有令,张将军可请卫府上下移居别院,以礼相待,不可怠慢!”陈宫脸上也带着几许焦急,看着满街横躺的军吏,而卫氏一门未有半点损伤,终究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显然对张杨没有鲁莽行事而赶到庆幸。
陈宫重士族,而卫家便是河东第一的望族,不提卫宁的举荐之恩,在此时此刻,陈宫也不会怠慢。
等及近前,慌忙下马走到卫父身前,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声道,“公子行事欠妥,主公军令乃不得已为之……”
卫父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杨奉如今这一道软禁的命令,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但却也知道,倘若不是卫宁拥重兵在外,卫氏一门今日必然是难逃覆辙。而杨奉将卫门上下囚于安邑,也未必不是有要挟卫宁的意思。
但他,终究不敢拿卫家一门血脉,去赌,去为卫宁铺路。若卫宁做的事情,能让他理解,他也必然绝对不会向杨奉妥协,但这一次,卫宁地行为,显然让卫父也盛怒难平。
甚至,失去了一些理智。
卫家的暗藏实力,还未暴露,卫父这才有胆子向杨奉受降。实际上,也是为了等待力量集结而争取那么一些时间……
在私兵退去,张杨一干人马,这才缓缓查没卫府,但终究不敢随便放肆,而卫氏一门也不甘不愿的被一众军吏“请”向了杨奉专门为他们安顿的别院。
“杨奉果然还是动手了么……?咳咳……”典韦忐忑不安的将河东惊变消息上报卫宁,却惊讶的发现卫宁不过淡淡一语,很快便有将视线放到了案几上,一道道斥候游走雁门坚实鲜卑人东线的情报来。
“呃……公……公子……”典韦愣了愣,看着卫宁平静的脸色,反而大为担忧,不由得结结巴巴道。
“呵……呵……是不是觉得我收到这样的消息为何还如此平静?”卫宁放下书帛,淡淡的笑了一下,“将军既然将我视作大逆,那我家眷必然为掣肘之用,必然不甘擅自加害。而……我父亲又岂是那任人鱼肉之人?否则,昔日我这一脉,血脉凋零,便早被旁支所夺了……放心吧,倘若将军要害我家人,父亲必然霍进全力以作自保。倘若在平日,或许卫家难逃大噩,然,董卓逼近,河东陷入战乱之中,军心不齐,军力不整,卫家潜藏地实力,甚至有部分连我也未知,要逃出安邑,不难……”
语气很淡,很平静。但饶是如此,典韦却依旧能从他眉宇间发现一丝无奈的苦涩。但便是这丝担忧的表情,终究还是让典韦心里松了口气。
“倒是这消息,却让我终于松了口气来……”卫宁别过话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招手将典韦唤来递给他看。
典韦心里叹了口气,但看那书帛上所写,却也替卫宁颇为高
公孙瓒出上谷,自高柳山正巧遇见东鲜卑援军南下,骤然突袭,破敌三万,斩首万余,俘敌甚多。
东鲜卑自檀石槐死后,素来不服中鲜卑王庭号令,此次见步度根声势浩大,却也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打着增援的旗号而欲分一杯羹。而公孙瓒如此巧合,正可将东鲜卑的贪婪之心打压下去,使其不甘南下。
至少,可以断了,东,中两部鲜卑合作大军压境的可能。
而在这个时候,黄忠引军北上,也已经到得北弹汗山……不管鲜卑到底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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