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看着卫在那转着眼球轱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是咳嗽一声,道,“儿……!唔……如今你已经几岁了?”
“小侄已经六岁了!恩……再过几个月,便是七岁了!”卫翻了个白眼,弄了半天,自己这个叔父连自己到底多少岁都不清楚吖?
“呵呵……我却是整日忙碌公务,不记得你的年岁,大罪哟!”卫宁拍了拍额头,哂笑一声,却是闭了闭眼睛,叹息道,“六岁了啊……”
卫不知道卫宁为何这声长叹,只能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坐在那,等待卫宁后话。
“我问你……你将来有何志向?”蓦然卫宁睁开眼睛,闪出一丝精光,对卫问道。
“将来?志向?”卫一愣,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太急了么……?”卫宁看着卫那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自言自语的低声道。
却在这时,卫那小小的身体,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胆气,蓦然正起身体,脆声却坚定道,“小侄将来,必当要学叔父,建功立业,扬我卫门雄风,扫平天下!”
这却是卫宁愣了起神来,看着卫那眼睛坚定,小小的身体隐隐然已经有了不弱的气势,缓缓恢复了愕然,重新归为平静,卫宁的脸上已经有了欣喜。
“你愿学名将,征讨四方?”卫宁微笑着回过头来,炯炯有神的看着卫,问道。
卫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征讨四方固然威风凛凛,但要受人管束,我不愿意……”
“那你是愿意为能臣,治理天下社稷?”卫宁眼睛越发闪亮了,又问道。
“叔父如今还需要身体力行,事必亲躬么……?”卫撇了撇嘴,反问道。
卫宁不以为意,反而是大笑道,“好个傲气!好个贤侄!”
“我便再问你,要学我,你可明白这天下到底以何为本?”卫宁抚掌,接着又问道。
“自然是我们世家大族了!叔父领天下贤才,群臣附庸,正该有如今威势!”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卫宁脸色霎时一变,从刚才的欣喜,缓缓僵硬褪去,眼中也有微微的失望。
而察觉到卫宁脸色有变,卫心中也是一慌,却是忘记了,当初卫宁对他的那一席话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堂兄堂弟
卫宁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算是罕见的心智早熟早聪,恐怕也算是在卫凯的高压强迫下,有了如今这些见识。一个六岁快到七岁的孩童,有了这些思维,确是也殊为不易,卫宁并不能强求太多。
而卫凯作为一个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本身的身份也是茫茫士族大军中的一员,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的观念,决然不会那么轻易的便从卫凯的脑子中消去而考虑到更深一个层次,从卫身上,便足可见一斑。
卫年纪还小,有充足的时间给卫宁教导改变,耳濡目染从小培养,卫也未必不能达到卫宁的期望,但卫凯观念根深蒂固倒让卫宁颇为担忧。
纵观中国数千年来的历史,阶级制度的改变也是随着时间流逝而缓缓推进,不至于一蹴而就,也是用无数个王朝的兴衰,无数人的心血性命,来见证着历史的轨迹是否正确。
从当初的诸侯分封制度,到了外戚宦官朝臣三足鼎立,以至于到了现在军阀当权,士族当政的一系列过程,也是历史潮流上推过的一层沙砾。
即便知道了这些,卫宁却也无法再等待下去,能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正是三州初掌,权利洗牌的大好时机,雍州,司隶,凉州三块地方,才刚刚落入河东手中,假若等那些当地豪族崛起霸占了各个要害位子,站稳了脚跟,日后恐怕,才是真正的约束住了手脚。
破而后立这个词。听上去固然美妙,但实际上,破的不过是当代地大毒瘤,而要立,却还是靠原本不曾破干净的一些残留痕迹。当再一次破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那些残留的痕迹,一些小瑕疵。已经茁壮成长为了当初不逊于那些积久病痛的大患。
卫宁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自然不会放过将这些残留痕迹除去的机会。即便就是现代,也还保留着上一个时代所留下的旧患萌芽发展,更别提现在这个乱世了。
卫宁能够做到和想要去做地,也不过是将年代跨幅中间一些不必要的进程给省去,至少将社会文明构架提前个数百年地发展。也是好事,要知道,就是这区区数百年的时间。便不知道奉献了多少先贤的心血和智慧。
虽然,这真的很难。跳跃数百年的政体幅度,其中地艰险。远远不是平常的改朝换代,那么容易。但身为一个穿越者,这也是必须要去做的事,几乎所有人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有能力影响一个时代,注定是要将整个时代地进程加快步骤的,没有人会忍受这个泱泱大国在未来的日子饱受疮痍。
对卫地考验,自然不会就是那区区几句问话,而事实上。不过七岁的孩童。能够对答如流,有条有理。已经算是绝顶的聪慧了。再严苛的长者,也无法从卫的表现上挑出多少瑕疵。
卫宁叫退了自己那个侄子,将身上所披的白色大氅微微紧了紧,蓦而觉得似乎天气更加冰凉了许多。
在一旁的卫五见了,慌忙上前,担忧道,“公子如今身体不适,还是多做修养的好……”
“呵呵……”卫宁不以为意,淡笑摇了摇头,却是对卫五问道,“你看我那侄子,如何?”
“公子莫不是要让小公子来继承……您的大志?”卫五瞳孔微微一缩,想了想,脸色颇为犹豫,不禁低声道,“小公子言谈举止,却是颇有卫氏高足之风,已经是殊为难得了……只是……只是……”
卫宁挥了挥手,“你想说地,便是卫毕竟不是我所出吧!”
抬起暖茶微微抿了一口,卫宁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淡薄道,“我卫氏一族,如今便只余下我与堂兄两支,血脉凋零,年轻一代,也只有卫一人,这卫氏基业不与他,还能与谁?呵呵……我与堂兄也是同出一脉,流着同样地血液,有着同样的姓氏,已经不分彼此了……何况,所谓大志,只需要有能力接手,而非是血脉相承。大汉至文景二帝积蓄实力,武帝推之强盛,又有光武中兴,却始终成了这般模样……可见,血脉迟早也有凋零地时候,反而该是壮志不当熄灭。”
“公子所言虽是有理,但毕竟还须亲子方能承统……两位夫人日后未必不会为公子诞下血脉……”卫五却是被卫宁的话微微有些震慑,低着头,却是忧伤道。
“我有娴儿足矣了……!呵呵,不瞒你说,就算娴儿是男儿身,我也早便决意,不会让她日后走上我的老路,给她一个快乐安定的日子,才是我这个做父亲最大的愿望啊……这些东西,有我和兄长承担已经足够,却也算是对不起儿,因为,他也要连着我那丫头未来的担子也要承担起来……”卫宁微微笑了笑,心中却是有着一丝遗憾未曾说出口来,“娴儿日后的生活,恐怕也能圆了我的梦想吧……”
卫凯远在长安,坐镇雍州,卫宁一封书信下来,将卫收入卫氏老宅,亲自教导。
这一个小举动,却堪堪在整个河东集团中掀起了一阵大波。卫宁无子,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如今卫宁要将卫收入府中,这代表的,恐怕就不单单是叔侄之间疼爱的关系了……
当今天下,卫氏一族的风头已经压过了袁绍五世三公的名号,卫门同朝两公,挟天子拥据天下四州之地,数十万强兵在手,睨睥天下。卫氏一族的核以及最高的掌权者,卫宁的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句话,都不得不让人引起重视。
事实上,七岁的卫,根本就还不清楚,自己那个叔父,将他收入府中教导学识,对于他来说,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卫凯南下雍州,他本是窃喜不已,好不容易能摆脱他那个严厉的父亲,如今却又被自己的叔父缠上,整日里,是哭丧着小脸。
他却不知道,整个河东所有人,看他的眼光却随着卫宁的命令,而发生了根本上的性质变化。比起往日里的献媚,他们的眼中,更多的已经是**裸的贪婪和敬畏……
而在雍州的卫凯,收到卫宁书信的时候,激动之余,也有些忧伤,卫毕竟是他的爱子,但比起自己和卫的父子名义,更重要的却也是自己爱子的前程。卫凯历史上有三子,除了长子卫,还有卫韶,卫列二子,卫六岁,卫韶出生,如今却也不过一岁,比起卫宁膝下只有卫娴一女,卫凯一系到已经有了两个男丁,枝繁叶茂。
弟无子而权大,这自然便是卫氏不能接受的,卫凯误会了卫宁的意思,当下回书安邑,便请过继卫韶于卫宁膝下……长子过继不符礼法,即便卫凯以为卫宁对卫有兴趣,却也不敢擅自做主。
卫宁收到卫凯书信的时候,却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名分上的看重,卫宁虽然知道,却也没料到自己的举动竟然让所有人都闻风而动,而自己的那个堂兄也是会错了意思。从卫凯的家书上,还能看出对卫的不舍和期望,卫宁自然也没有这个时代的人的固有观念,对于他来说,有了卫娴,已经是足够了……至于那个才一岁的卫韶,卫宁却也更没夺来的意思。
收到卫凯的书信,卫宁当下也便回复,只让卫凯不必多心便是,而事实上……书中也隐隐透露出,培养卫日后成为卫门一族的接班人的意思,倒让卫凯一阵心惊,莫不准卫宁的意思。
而在书信末尾处,卫宁隐隐也透露出了不少自己的想法,甚至还有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却还是让卫凯从卫的事情上跳脱了出来。
卫凯毕竟是根深蒂固的旧士族,卫宁的激进想法不出意料的让他心中有些抵触。士族高人一等,卫凯虽不至于与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一样,但却也是坚持这个理念。
卫宁要将士族和平民的差距缩小,却便是触犯到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事实上,卫氏一族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大士族了。卫宁,卫凯两兄弟,自然而然,便是这天下四分之一仕宦的领导人,卫凯瞠目结舌,从没想到,卫宁竟然会走到自己身份的对立面上去为了所谓大义抵挡鲜卑蛮夷一般,这样的决策,又一次让人不敢置信。
不等卫凯强烈反弹劝谏,安邑早已经下达了一系列的调动。
要以重力变革天下,自需要强兵以镇四方,卫宁能够做得,自然便是用手上至高无上的军权来作为筹码震慑四方。
黄忠受命镇守雍州,卫五安凉州,赵云控司隶,还未公政令,便已经有些凝重。
卫宁自然知道,自己的决策必然会在治下掀起滔天大浪,而将场面铺张开来,却也是为了等待讨价还价。
第三百九十八章 刘晔
“我闻先生乃是汉室宗亲,光武皇帝子,阜陵王之后吧?”卫宁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淡笑着看着眼前那个儒雅贤士道。
刘晔心中微微一紧,暗中闪出一丝悲哀,勉强正了正身子,道,“在下却是……帝室之后……”
刘晔虽然是出身汉室,但实际上却也看出了天下大势所趋,他从没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高贵,大汉的腐朽也早亡了他拯救的意愿。他所求者,只是希望能够寻得一处足够他施展一身所学才华的舞台,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开拓出一个新的安定局面。
但他却知道,偏偏是那一身血脉,才是制衡束缚住他才华释放的根由,没有任何一个诸侯不会忌惮他汉室宗亲的名分,即便他根本就没有挽救现在这个腐朽朝廷的意思。
本在卫宁礼贤下士,知遇相待,让刘晔喜出望外,但在此刻,被卫宁点了出来,却让他心如死灰。
那一丝忧伤,自然没有逃出卫宁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三国时代被埋没了大半才华的贤才,卫宁也是唏嘘不已。即便刘晔鞠躬尽瘁,也并没有换来曹魏的信任,事实上,就算刘晔并非投身到曹氏一族,其余诸侯恐怕,除了刘备外,再没人能容纳于他。
历史证明了,眼前这个文人的忠心,卫宁又岂会让他继续蒙尘。以他如今的威望在此。天下,敢反者已经是屈指可数,而用刘晔,并非不可能地事情。
卫宁轻轻的放下茶盏,不由笑道,“先生以为如今大汉声威如何?”
刘晔侧过头,看着卫宁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卫宁这一问,却是让他左右为难,既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诋毁朝廷,也不知道卫宁是否是真的野心勃勃。(半晌刘晔只能苦笑一声,却似是顾左右而言他,回道,“如今大汉自然是比不了汉武,光武二帝之时……我虽为宗室。但也是于心无力,心灰意冷……”
这话,也当算是暗中对卫宁表明了态度。
“先生高才。宁有早闻。昔日南阳许邵公曾赞先生乃是佐世之才,在河东,政绩斐然,有先生之助,方使我河东安定许多。先生大功,还请受我一拜!”卫宁一正脸色,却是铿锵赞道,当即俯首低下半个脑袋。诚恳出声。
刘晔大慌,却是真不知道卫宁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了。连忙起身虚避一个席位,连连道,“卫侯知遇提拔之恩,晔深感于心,此乃分内之事,卫侯何须如此!”
刘晔避开身子,不敢受礼,卫宁也便不再强求,顿了顿。这才道。“实不相瞒,宁请先生来。不为别事,正有一政令,需求先生协助!”
刘晔微微一愣,道,“卫侯既有政令,下官自然愿效犬马之劳……”
刚说完,刘晔不禁想起了,河东前几日调度的兵马大将,显然是有重要之事,而卫宁将他请来,神色严肃,定然便是与前日异常有所关联。刘晔不禁疑惑的看了卫宁一眼,道,“却是不知卫侯有何吩咐……?”
卫宁淡淡一笑,这才摆手向后,卫五当即取出一卷书帛恭敬递交到卫宁手中。
将书帛微微展开,卫宁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终究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卫五递了过去,“先生请看……!”
刘晔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接过书帛,见卫宁和卫五就神色肃然,便知道这书帛中所写,必然分量不轻,打起精神,凝神细读,却随着字里行间,眉头皱起不禁越发凝重,神色也是慌乱无比。x
刘晔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卫宁,语气急促结结巴巴道,“这……卫侯……这……”
“却如先生所观,我意削士族权柄,擢拔寒门,使天下不为权贵所把持。”卫宁语气平淡,却是铿锵有力道,“自大汉开国以来,朝廷皆为名门贵胄所持,地方政令也皆为当地士族,州郡太守举荐茂才,孝廉大多名不副实,尸位素餐之辈,而寒门真有才学者,无名无望,无父辈庇荫,难跻身上位成就功名一展所学。且看,世家大族把持良田土地,豢养私兵,私营盐铁,目无王法者何其之多,正是士族权柄太大,以至于尾大不掉,成祸国毒瘤,若不除之,必为后患无穷!先生以为然否?”
刘晔瞳孔不禁微微一缩,他却是从没想到过卫宁竟然能够有这番见解,事实上,卫宁所说,天下深明其理者多,但大多也就是卫宁所说毒瘤中的一员,大汉如今州郡不听朝廷号令,兀自割据为政,不正是因为世家大族的权利太过膨胀的缘故?
可最让刘晔吃惊的便是,卫宁本身便是这士族坐大的最大受益者,代表的本身就是士族地利益,而他书中所写,便是站在了对立面上,这怎会不让刘晔吃惊?
“先生为帝室之后,非世家大族出身,我与此书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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